顿了大约五秒,「是不是你都趁我看不到的时候一个人努力,比如说……你有一边睡觉一边练功吧?」
「练功?」海夷的俊眉一下子翘起来。
「武侠片不是都这样演吗?那些练武的人在睡觉的时候也调什么内息,功力还会增长,还有……啊,你之所以那么贪睡是不是也就因为这个缘故?」
海夷沉默,忽地笑了笑,漫不经心之中透露着淡淡嘲弄:「你想搞什么记录随便你,只要记住一点——别说话。」说完转身走开。
邵纯孜举着手机紧跟其后,追着海夷一路进了卧室,只见他往床上一躺,就这样睡下了。
而邵纯孜——此刻正看着视频的这个邵纯孜,难免有点讶异,但另一方面也觉得这的确是某人做得出来的事。
这家伙一向就最擅长无视别人了,不是吗?无论是在说话的时候,做事的时候,或是想睡觉的时候,反正只要他想怎样,那么别人是休想打扰到他的。
到这里,邵纯孜已经渐渐明白,也隐约记了起来,昨晚……或者应该说是今天凌晨,他从医院离开之后,心情低落,正巧海夷说要吃夜宵,结果他就喝了很多酒。
再往后的事情他就没了印象,不管是他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包括他是怎么回到酒店,以及怎么会在海夷房里,记忆中全都一点影子也不剩了。
话说回来,既然海夷都睡下了,那么拍摄也该到此结束了吧?
但是,并没有。邵纯孜自己也从没料想过,原来自己喝多了酒之后竟然会这么无聊、囉嗦,而且神经兮兮!
他追到床边继续拍,画面静止了一分多钟,他再次出声,问:「你睡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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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一章(中)
「……」邵纯孜忍不住翻白眼。
至于床上那人则没有任何反应。
镜头拉近,已经变成脸部特写。而画面外,一个声音喃喃自语:「睡着了啊,还真快!那我正好来检查一下,看看这人到底是怎么样的睡觉状态,到底有没有在偷偷练功,嗯……表情正常,脸上没有状况。」
说着,画面中出现了一只手——自然不用多说那是谁的手了。那只手慢慢移动过去,放在了对方的手上,摸摸又捏捏。
「手很暖,也还属于正常范围,没有到那种练功练得手心出汗的地步。」
松了手再取下一处目标,钻进被褥下方,一路往下。隔着一层被褥来看,大约是去到了人的小腹位置。
「说什么气沉丹田……丹田,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啊……」
虽然说那个人也是他自己,但是此时此刻,邵纯孜真的很有把那个白痴揪起来丢出窗外的冲动!
有什么能把记忆删除的方法吗?他宁愿从来没看到过这段视频……他真的真的很不想承认那个大白痴就是他自己啊!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那段视频还在,并且仍未结束。画面再次回到上方,特写脸部,然而那人的眼睛却是睁开的,并且直勾勾地盯视而来。
「呃?睁着眼睛睡觉,难道也是在练什么功?」
咕哝着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晃来晃去,「海夷,看得见我吗?海公公?变态?钱鬼?死太监?」
「还有吗?」
骤然插进来的这样一句,让某个大白痴发出鬼叫:「哇,还会说梦话!」
海夷低低沉沉几声轻笑,虽然笑容里找不出丝毫温度:「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讲话了吧?」
「啊?喔,我忘记了……那我不说话了。」
就这样,整个世界清静下来。可是还不到半分钟,便又听见:「我不说,那我唱可以吧?」
也不待对方回应,直接唱了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
只差那么一点点,邵纯孜就想用自己的脑袋撞上去,把储存着这段视频的手机撞个稀巴烂。
之所以勉强忍住,是因为还想看看海夷会做什么反应,以那家伙的个性……当时居然没有把他一脚踢飞吗?
画面中,海夷定定地望着这边,眼神极其微妙,微妙到……如果换作是现在的邵纯孜站在他面前,一定闭上嘴巴有多远闪多远。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甚至还越唱越起劲。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毫无预兆地,海夷就坐起来,同时伸出了手。下一瞬,歌声戛然而止,视频画面剧烈晃动几下,忽然一声闷响,似乎是手机掉落在了地毯上,画面全黑。
一片寂静……
这边,邵纯孜不由屏住呼吸,莫名的焦急持续了好几分钟,蓦地听见:「小春子?」继而,是一声冷哼。
都是海夷的声音,除此以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过了一会儿,手机中又有了画面,象是被人捡起来,但紧接着画面就彻底黑暗。
拍摄中断了,整段视频到此为止。
就这样完结了……就这样?
邵纯孜简直目瞪口呆,这也太莫名了吧!结果他到底是怎么会睡在海夷卧室地板上的啊?在黑屏的那几分钟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试着努力回忆,可惜还是以失败告终。那段酒醉后的记忆就象是被格式化了的磁盘一样,完完全全消失无踪。
好吧,不管怎样,反正他现在还是好好的,四肢健全,不象是有受过什么摧残,那么也别再深究太多了。就把有关这段视频的记忆也在脑海里屏蔽掉吧……
对!死也不能认可那个赖在别人床边唱歌的白痴跟他是同一个人!
邵纯孜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身体一歪,再歪,最后倒进沙发里,轻轻蜷缩了起来。
震惊错愕无语什么的过去都过去,到现在他的头脑还是晕晕沉沉,隐隐作疼。只想稍微休息一下,结果还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 ※ ※ ※
当邵纯孜再度醒转,依然觉得眼前有点发黑。宿醉的后遗症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象是更严重了。
不仅仅是头晕脑胀,浑身酸疼,喉咙里也犹如被火烤过似的干燥不堪。他咳嗽几声,旋即就有一杯水送到眼前。侧目看去,出乎意料地看见墨痕。
邵纯孜稍微支撑起上身,把水杯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得到充分滋润的喉咙立时舒畅了不少。
「谢谢。」他把杯子放到茶几上,顺手把睡觉前搁在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看时间,五点。
「凌晨五点,才只睡了这么一会儿啊……」
他喃喃着,忽然听见一句:「不是凌晨。」
「不是凌晨?」
他愣了一下,猛然坐起身来,眼前瞬间天旋地转,又软绵绵地倒了回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他有气无力地说。
墨痕点头。
邵纯孜简直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觉睡到下午五点?他还真是越来越向某位睡神看齐了啊……
都说充分的睡眠对人有益,然而过度的睡眠却会适得其反,就像此刻的邵纯孜,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恍恍惚惚还是像在做梦一样。
他躺在原处休息了一阵子,虽说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急着去做,但终归还是不习惯在这种时间还赖床不起。
所以,当自我感觉已经不是太糟糕了,他就爬了起来,向浴室蹒跚而去。看他这样,墨痕主动过去扶住了他,把他送进浴室。
让墨痕出去后,他脱光了衣服站在花洒下,水帘的不断冲刷,似乎让人的意识也逐渐地清明起来。但是那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入耳膜之后却又让他错觉整个脑袋里都嗡嗡作响。
他索性就地坐了下去,双手抱膝,整张脸都快埋进腿间。
睡过这一觉,他仍然还记得先前那次醒来时所发生的小插曲,不过印象和感受都已经变淡了许多。
更多的,还是关于昨天那些事,就如同是已经根植在他心中的烦恼,挥之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纯孜偶然抬起头,乍眼就看见一张黑黑的脸孔,险些就下意识地一拳砸了过去。
回过神来发现是墨痕,才放松了神经,斥道:「你跑进来干什么?出去!」
「你洗了很久。」墨痕答道,表情依旧木然如常。不管邵纯孜是开心不开心,似乎他永远也都只有这么一张脸。
邵纯孜对此是无所谓的,反正他需要的就只是一把弓,一个兵器,而不是什么陪他笑闹的玩具。
倒是有点意外,这家伙原来是担心他有什么事所以专程进来查看吗?
「我没事。」
他收起怒容,摆摆手,「你先出去,我很快就好。」
墨痕听话地站起来,又说:「有人找你。」
「找我?什么人?」
墨痕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一颗脑袋从浴室门外探出来:「嗨。」
邵纯孜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那张笑容可掬的脸,那双欲语还休般的桃花眼……
「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呀。」月先生落落大方地迈脚跨了进来。
「你找我?」
邵纯孜狐疑,眉尖一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凭这个囉。」月先生抬起手,炫耀似的挥舞着指尖上的红线。
邵纯孜顿时脸色一黑,其实他已经有猜到答案,但是眼睁睁看到还是会更来气。
那根天杀的该死的狗屁的去他奶奶的红线——!
张嘴刚要说话,倏地想起什么,赶紧转了口叫道:「别进来!出去,滚出去!」虽然很想跳起来直接把人一脚踹飞,可惜眼下实在是不方便,最终只能让墨痕代劳把那位不速之客带出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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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一章(下)
之后邵纯孜匆匆把澡洗完,衣服穿整齐,再离开浴室。一到客厅,就看见月先生坐在沙发里翘着个腿,他顿时又感到头大起来。
不管怎样,既然人已经来了,赶又赶不走,不如就去把情况搞搞清楚也好。
邵纯孜走上前,在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开门见山:「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昨天你们不是找我问了一些事吗?」
月先生说,「之后你们就去办事了吧,办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吗?
如果单说那件事本身,的确是解决了没错,成功地把要救的人救了回来,只是……
邵纯孜蹙起眉,硬邦邦地回道:「没什么顺不顺利。」
月先生举起手往上轻推了一下帽檐,嘴角现出了然的笑:「那就是不太顺利囉。」
「……」有必要特别声明一次吗?打击别人会很爽是不是?!
邵纯孜的眼神瞬间凶恶起来,瞪着月先生,后者照旧是那一副「我无谓所以我无惧」的模样,继续刨根问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吗?但既然有那个人陪着,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棘手的状况吧?」
那个人?是在说海夷?邵纯孜正思忖着,又听见一句:「不过也有可能正因为有他在,状况才变得更复杂呢。」
邵纯孜越发狐疑,却不期然地,潜意识中就冒出了一丝点头赞同的想法。
其实也不一定说某人是有意做了什么,或者应该说是恰恰相反,有时候他明明可以出手轻易地把大事化小,偏偏他不,就那样放任小事化大,看着别人慌乱作一团,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
说到底就是个超级恶趣味的混蛋家伙!
话虽如此,在关键时候他却还是有办法把事态重新收拢回来,让人想怪他也不是,不怪他也不是,这才是最最郁闷的……
邵纯孜深深吐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揉乱头发:「不管什么状况反正都跟你无关吧!」
「嗯,这倒也是。」
月先生点点头,总算不再纠缠,话茬一转,「那就不管这些了,跟我去玩吧。」
「什么?」
邵纯孜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跟你去玩?」
「对。」
「……你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找你去玩嘛。我的意思不是很明确吗?」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特地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找我玩?」基本上每说一个字邵纯孜的嘴角都抽搐一下。这是开的哪门子国际玩笑!
可对方却显然不把这当作玩笑,想当然似的说:「是的,不然呢?」
「……」
「怎么样?」
无视邵纯孜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月先生犹自热情邀约,「一起去玩吧。」
「不去!」邵纯孜一口回绝。
「为什么?」月先生并没有气馁。
「不为什么!」邵纯孜压根懒得解释。
结果月先生倒是为他找了一个解释:「是不是没心情?」
「没有。」其实这样说的确也不错,有那么一堆杂七杂八的烦恼,哪还会有心情出去玩?
「可是这就不对了喔。」
月先生悠悠地笑起来,「越是没心情,才越是应该出去玩,玩着玩着就会有心情了。」
……真是这样吗?邵纯孜不知道,甚至也没心情去知道。
「我说不去就不去,你别烦我!想玩你自己去玩。」
不经意间想到什么,撇嘴冷哼两声,「你不是最喜欢跟别人谈恋爱玩吗?去找你的情人陪你玩去。」
「话不是这样说。」
月先生笑着摇头,「就算工作也会有双休的。」
「……」谈恋爱和工作是一码事吗?
邵纯孜扶住额角,「够了,我不想再跟你说了,总之你走,我绝不会跟你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