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参合进来?」明明他这边的事情还没了结……或者说是没怎么进行过,都被那些猫啊鬼的——总之就是一堆无关紧要的事情给分散掉了。
「不为什么。」
对于海夷这样的答复,邵纯孜皱起眉:「不为什么那你还……」
「有趣而已。」海夷截过话,听上去漫不经心,却又流露出一种无可指摘的意思。
反正因为是他说的,所以就是OK的——是这样吗?邵纯孜越想越不爽,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有趣不有趣,简直不知所谓:「难道你做什么事都是挑有趣的来做?」
「如果没有趣,和我也不相干,我为什么要管它?」海夷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
邵纯孜被堵得语塞了半晌,拳头握紧又松开,突然就迸出一句,「还有责任啊!」
「小春子同学。」
海夷斜眼向他瞟过来,「像你这样连课业都丢一边到处乱跑的同学,还谈什么责任?」
「……」邵纯孜再次语塞。
这家伙的牙齿是被锯子锯过吗?怎么会这么牙尖嘴利!
一堆无法发泄的情绪像野牛似的在他胸口里乱跑乱撞,忽然仿佛撞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顿然一阴。
「那你介入我的事,也是因为觉得有趣?」他问,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海夷没有答话。
「你觉得这很有趣?」邵纯孜脸色越发阴沉。
海夷还是没回答。
「你觉得这很有趣?!」邵纯孜更大声地又质问了一遍。
那些事,他为之烦恼这么多年……多少次他忍受煎熬,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看在这个人眼中,是不是只像一场趣事?是不是真的很有趣,很可笑?
他一把扣住海夷的胳膊,张口正要说话,忽然被对方反手扣住了手腕,扣得那么紧,以至于他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
随即,那张俊美的脸朝他逼近,两颗宝石般的紫眸中色彩越发深邃,锐利异常。
「小春子,你不可能一边极力隐瞒我,什么事都不对我坦白,一边又要求我理解你那些所谓不有趣的心事,不是吗?」
「……」邵纯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可反驳。
这话说的——的确没错。
他用力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慢慢松开,说:「就算我什么都告诉你,难道你会真的关心吗?」
海夷凉凉一笑,松手放开他,点头:「你说对了,我的确不关心。」说完就要再度走开。
邵纯孜伸出手又想把他抓住,但还没碰到他,他已经先一步转过身来,英挺的眉宇间平平静静,看上去非常淡漠,只有那么一点依稀可见的嘲弄:「你根本没有必要生气,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关心我是不是关心你。」
「你……」
邵纯孜睁大眼睛,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是被这番话绕得有点发晕了,「你说什么?」
「对你而言我是什么?」
突如其来地,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邵纯孜眼睛睁得更大,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就又听见:
「一个能力强大的保镖,一个互惠互利的伙伴,或者其实是——一只救生圈?」
「……」邵纯孜终于是彻底哑口无言。
海夷还是那副表情,不冷不热地说:「你这么想我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计较我关不关心你?」说完便转身走了,真的走了。
邵纯孜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地大口喘吁着,简直象是快要窒息休克了一样。
当然他不会真的休克,他还清醒,还在努力思考……
认真想想,或许对方说得的确没有错,可他就是气恼,很气恼,但又似乎又并不仅仅只有气恼而已……
真是这样吗?整件事情里,人和人之间,真——的——就——是——这——样——吗?
他猛地握紧拳头,飞奔过去拦到海夷正前方,双手并用地揪住了对方的衣襟。
「是,也许你跟我算不上朋友,也许我们的关系不会多长久,但就算它像预定的那样结束,只要今天我们还在来往,只要还有一天,我们就该对彼此和自己负责。」
这番发言,听起来倒是很有气势,海夷轻挑起眉,看邵纯孜似乎还没说完的样子,便静静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的确,我没关心你,也没资格怪罪你不关心我,你说的没错。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想了解你。如果你也想了解我,尽管来啊!」
「……」
说完了?
海夷眉梢挑得更高,只接了两个字,「然后?」
邵纯孜不期然地怔了怔,然后?然后什么?
呃,话说回来,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他怎么会那样说?还真是奇了怪了,好像根本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啊……
回头想想,才感到喉咙一阵干涩,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不管怎么样,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那就不必要再收回或是退缩。
「然后——」
他顿了顿,字字清晰地说,「总之,我有必须要做到的事,请你跟我一起努力!」
海夷沉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眼里隐约光线流转,最后给了一句:「我不想做的事,你不能勉强我。」
邵纯孜一怔,尚未理解过来这话的意思,紧接着又听见一句:「我想做的事,你也阻止不了我。」
邵纯孜越发困惑不解,完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海夷看着他这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忽然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下巴:「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说完,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襟上扯了下来,第N次——丢下他转身走开。
邵纯孜站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才有一步没一步地跟上去,脑子里面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海夷当然不会回头再向他解释,就这样往前走着,偶然停了一步,随即又继续前行,似笑非笑的唇角往上微微提了一提。
这个小朋友,该怎么说呢?其实常常令人觉得他的想法根本是不知所谓,但有时候的行为和反应却又会出乎意料的有趣。
嗯……真是个微妙的生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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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三章(上)
可能真是由于晕机的影响,当天晚上邵纯孜睡得很沉,非常少有的一觉睡到将近十点,连晨跑都没去。
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爬起床去到浴室,洗了把脸,才感觉到真正清醒。之后下楼,还没到客厅,就听见院子那边传来阵阵谈笑声,很是热闹。
难道是来了客人?而且好像来了很多人的样子……邵纯孜狐疑地绕出了拐角,往外一看,一下子就愣在原地,很快回过神来,迅速缩到墙角后,只探出一颗脑袋观望情形。
庭院中,的确是有很多客人没错,不过邵纯孜相当怀疑,那些客人……真是人吗?总不至于是在举行什么化妆舞会吧?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长得奇形怪状啊……
有的还可以说是面貌丑陋,而有的则象是半人半妖怪,还有的就根本没有人样!
但也有个别看上去很正常的,就比如目前站在院门旁边的那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女人,衣服下摆在地上拖得很长,长发用红色缎带挽了个松散的辫子,侧脸非常秀丽,不容否认是个大美人。
象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慢慢地转过头来。
邵纯孜连忙缩回脑袋,想了想,刚刚好像没在那群人里看见海夷的身影,于是跑回二楼来到海夷的房门前,推门一看,果然,这人在房间里,甚至还没起床。
有没有搞错?现在都什么时间了,居然还在睡!
邵纯孜翻翻白眼,走到床边大叫一声:「起来了!」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似乎听不见。
「喂,起来!」邵纯孜更大声地叫道。
被叫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睡得这么沉,难道是在做梦吗?……邵纯孜暗暗咋舌,伸出手在被褥的隆起处拍了拍:「快起来,院子里来了很多奇怪的人,你快去看一下!」
终于,海夷「嗯」了一声,眼皮却动也不动,就翻了个身接着睡,好像从没醒过那样。
——搞什么鬼,这家伙被睡魔附体了吗?
其实如果放在其他任何时候,邵纯孜也没兴趣去骚扰一个熟睡的人,问题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跟他的兴趣无关,而是跟他的……甚至可能跟他们两个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
他弯下腰,把声音更近地送到对方耳朵里:「喂!叫你起来,你到底听见没有?」
「嗯……」
「现在都十点多了,还不起吗你?」
「喔……」
「喔你个头啊!」邵纯孜简直无语了。
哪有人这么贪睡的?而且明明没有在睡,还知道「嗯」啊「喔」的,根本就是醒着,那还赖在床上装什么死?!
「再不起来,当心房子都被那些怪物给拆了,看你还喔喔喔!」
毫无预兆地,海夷笑了,不过是冷笑而已。
「你还真像一只小公鸡。」微微沙哑的嗓音,散发着慵懒低沉的性感,此外还有着某种仿佛可以嗅到的危险。
「什……」
邵纯孜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公鸡?」
海夷已经睁开眼睛,斜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像公鸡报晓一样喔个没完吗?」
「你!我……」可能真是被刺激过头,连邵纯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气不气,该不该说些什么了。
海夷也不在乎他想说什么,讥诮中带着不耐烦地说:「够了,不用大惊小怪。那些人你不必管,稍后我去处理。」
「处理?」
说到正事,邵纯孜才平静了点,问道,「怎么处理?」
「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海夷答非所问。
「你——开玩笑吧?那么多人就在房子外面,我还能听到他们讲话,怎么可能当他们不存在?」
邵纯孜嘴角抽了抽,「你能不能有点紧张感,万一他们真拆房子怎么办?」
「就算要拆也是我的房子,你紧张什么?」
「……」简直够了,跟这家伙废话个屁啊!
邵纯孜忍无可忍、抓住被褥就往上一掀,「总之你赶快起来就——」忽然一滞,呆愣了几秒,赶紧又把被褥给蒙了回去。
海夷依旧躺在原处,丝毫没有动过,只有眉头挑得老高。
「……你变态吗竟然不穿衣服!」邵纯孜表情微微扭曲。
上面不穿也就算了,居然连下面也不穿……现在又不是夏天,用不着这么「凉快」吧!
「照你这么说,你们所有人一生下来就都是死变态?」海夷从容地回应。
没有人是穿着衣服出生的,没错——所以,邵纯孜又一次无话可说了。
他缓缓舒了口气,攥起十指:「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起不起?」
出人意料地,海夷居然真的坐了起来,抬起手,将前发捋上头顶。随着这一动作,被褥从他身上滑了下来,连腰部曲线都完美地袒露出来。
这还不算,紧接着他又掀开被褥下了床,面向着邵纯孜径直走了过来,中间没有任何冗余举动——包括穿衣服。
邵纯孜张口结舌。是,自己是要这人起床没错,但绝不是要他「裸奔」啊——!
眼看着对方一步两步越来越接近,邵纯孜浑身不自在,形容不来的别扭。其实可以掉头离开,可是却又觉得那样子好像是逃跑一样……
他不乐意,甚至连后退也不愿意,执拗地留在原地,就如同守着一道阵线似的。
其实双方同为男性,就算看了也不用负责。所以他根本不用紧张,连尴尬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些他都是明白的。
问题只是,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知羞耻啊?光着身子也就算了,甚至还大剌剌地往他面前走过来,生怕他看得不够清楚似的……
咬了咬牙,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海夷抢先一步:「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什么?」邵纯孜一愣。
发觉对方仍然在步步逼近,再近就真的很怪异了,他忍无可忍地叫道,「别再过来了,离我远一点!」
海夷脸色纹丝不动,兀自说道:「下次我在睡觉的时候,别再像只小公鸡一样在我耳边喔喔乱啼。」
「什……你说谁喔喔乱啼?」
邵纯孜瞬时光火,「你才是鸡,你还露……你个暴露狂!」
「如有再犯——」话语戛然而止,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断句。
仿佛是在浑然不觉间,海夷就逼近到邵纯孜的跟前,一只手扣住他的衣襟,似有似无的力道把他微微提了起来,目光像箭一般笔直凌厉地射到人眼里。
瞬间,邵纯孜屏息噤声,连自己都没清楚意识到就被威慑住了。然后又看见海夷伸手向他脸上探过来,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嘴角。
愕然一怔:「你……」
才刚吐出一个字,那两根手指就趁机钻进了他开启的牙关,侵入口腔,如同剪刀一样钳住了他的舌头,而且还越钳越紧,象是真的要把他的舌头生生钳断一样。
顿时恼了,差点就想合起牙关把那两根可恶的手指给咬下来。
然而在这之前,海夷已经收回了手,什么话也没说,只留下一记深奥的眼神,然后转身走开,直接进了浴室。
邵纯孜瞪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后,舌头在嘴里面翻弄几下,好像还残留着异样的触感,有点怪怪的。再想到这种怪异感觉是怎么来的,他既恼火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