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如泣如诉,感天动地感动自己,却感动不了别人。
赵海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来这是尤青青自导自演的戏。
要不是尤青青是他师妹,更是师尊族中小辈,他才懒得来管这场烂摊子呢。
何况师尊和三清真人一向不和,他得赶在宁清回前来之前把事解决了。
青玄宗内谁人不知道宁清回尤为护着顾南知,要是被宁清回知道他们对顾南知做了什么……
赵海背生寒意,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他语速都加快几分,对顾南知说道:“顾南知,你听到尤青青师妹说什么了吗?只要你肯道歉,这事儿我们就一笔勾销!”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演了半天,顾南知不屑道:“道歉?我从未做过的事,何来道歉?”
尤青青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大声道:“顾南知,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天晚上,你分明就是要对我……对我……”
末尾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难以启齿,再配上尤青青羞愤委屈的小模样,除赵海外的几个师兄姐脸色登时不好了。
同尤青青要好的师姐伸手将默默掉泪的尤青青揽进怀里,朝顾南知愤愤道:“你这登徒子!青青师姐心地善良不与你追究,你怎么还是这般不要脸!
是不是要等我们把此事告知你师尊,将你逐出师门,你才肯罢休!”
有师兄起哄:“说得对,我们要把此事告到三清真人面前,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没错,如此无耻之人,哪里配做真人的弟子,三清真人定然要你好看!”
哄闹声越来越大,几个师兄大气凌然,仿佛下一刻就要到三清真人面前告状似的。
闻言,顾南知不急反笑道:“好啊,那就请我师尊来评理。”
赵海一听就知道要遭,真要让三清真人评理,受罚的会是谁还用说嘛。
他有些急了,连忙出声:“何必劳烦真人,此等小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不过就是让你道歉说句话而已,又不会让你补偿什么东西。”
旁边的师姐不满道:“赵海你在胡说什么,尤青青师妹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能只道歉就算了!”
赵海气到不想解释,直接道:“你闭嘴!”
“你!”
那师姐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黑,到底是顾忌赵海是她师兄的份上,不敢再多说。
对面的顾南知看够了热闹,有这个时间同他们废话,不如抓紧时间修炼,唯有自己变强了,才不会遭此欺辱,也好对得起宁清回的谆谆教诲。
他眼尖的瞧见一只白色纸鹤从天边飞过来,盘旋着落到两方人马中间,霎时就变成宁清回的虚影。
顾南知双眼一亮,“师尊!”
赵海等人也顾不得争吵,毕恭毕敬的对宁清回行礼:“见过三清真人。”
虚影化成的宁清回身姿清瘦,肤白胜雪,美得惊心动魄,眉宇间却氤氲着一股病气,良久不散。
原本这股病气是不存在的。
不久前,为了替顾南知洗精伐髓,精进体质,宁清回拼尽全力从天山灵兽口中夺得一朵清灵莲,而因此落下病根。
纵然修为没有受损,身体却大不如前,病骨支离,时不时还会咳血。
惹得在场所有人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想要呵护他的心情来。
顾南知瞧着他这幅身体未好的模样,拧眉道:“徒儿顾南知见过师尊。不知师尊如今身体如何了?”
宁清回轻描淡写的睨他一眼,应道:“尚可。”
若换作以前不明真相的宁清回,恐怕此时对顾南知的关心喜不自禁,与顾南知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哪里会只说两个字就算了。
还是头一次面对宁清回冷淡态度的顾南知也是心底异样,莫名无措,紧抿薄唇不知说何是好。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却是不自觉地虚握起来。
宁清回没想在这多耽搁,直接询问赵海。
“听闻我徒儿顾南知欲欺辱你师妹,此事可当真?”
“这……”就算只是虚影,来自高阶修士的威压也逼得赵海咬紧牙关,眼眸微闭,心底一横。
——不管了!
“回真人,确有此事……”
宁清回紧接着又道:“可有人证物证?”
赵海绷直了背脊,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物,说道:“没有人证,但弟子却在尤青青师妹的洗澡间内,发现了顾南知师弟的这枚弟子印。”
凡青玄宗弟子,皆有一枚象征身份的弟子印。
木质的弟子印不过成年人半个巴掌大小,通体呈青色,隐隐有一股属独于顾南知的灵气缭绕在上面。
这的确是顾南知的弟子印,做不得假。
宁清回转而问顾南知:“你可有话要讲?”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有千斤重,压在了顾南知心头。
宁清回这是……不信任他。
生时丧母,幼时丧父,年幼时的顾南知吃尽苦头,也活的警惕。
好不容易进入青玄宗成为宗门内大能的弟子,又得到了来自师长的疼惜与爱护,顾南知总算能潇洒恣意一回。
可今日宁清回的问话对顾南知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
顾南知抬眼,眸色深沉,深深地凝望着宁清回。
“师尊,我从未做过任何折辱尤青青师姐的事情。”他语气郑重,一字一句的说道,随后看向尤青青及赵海等人,眼神微冷。
“至于我的弟子印为何会出现在尤青青师姐的洗澡间内,我也是十分不解,毕竟我修行时日短,如今也不过是筑基初期,又如何能偷偷潜进筑基中期的尤青青师姐洗澡间?”
不等赵海解释,受不了质问的尤青青抢先开口,慌张道:“定然是你趁我不在房内,设法藏进去的!”
话一说出口,尤青青自己都察觉到错漏百出。
但她能不慌吗?
一开始尤青青只是贪图顾南知的美貌,向对方诉说倾慕,没想到却被顾南知完全的无视。
向来心高气傲的她当然受不了,因此找来赵海等人替她撑腰,对顾南知施压,想让对方向她低头罢了。
可没想闹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尤青青看向顾南知的眼神都十分哀怨。
赵海听到尤青青的一席话,暗骂一句,这个蠢货!
果不其然,顾南知勾起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哦?宗门内有严令,金丹期以下及非真传弟子只能居住在舍园内,且女子舍园有宗门护法严格看守,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不守规矩的男弟子擅闯。
尤青青师姐刚才那番话,是在说宗门护法看管不严,连我这样的筑基初期弟子都能随意进出女子舍园吗?”
尤青青脸色顿时惨白,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你、胡说!”
顾南知垂眸不再说话,若非纸鹤所虚化的宁清回在场,刚才那些解释他根本不会多费口舌。
这般满是破绽出的陷害,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
尤青青又急又气,同时害怕还慌乱,要是得罪了宗门护法,她那同族的师尊肯定会把她送回家去。
往后还有没有修道成仙的机会,就十分难说!
于是她只得把求助的眼神落在赵海身上。
“师兄……”
赵海这下是真当着尤青青的面翻了个白眼,满脑子男欢女爱的花痴蠢货,这下就算是叫他爷爷都没用了。
事到如今,赶紧认错才是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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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滴,存稿箱更新卡,晚安!
第3章
赵海硬着头皮拱手道:“真人,顾南知师弟,此事是我等没有调查清楚,因而误会了顾南知师弟,还请两位见谅。”
他朝尤青青以及身后那群师弟师妹使了个眼色,众人这才齐声弯腰拱手道歉。
顾南知既不同意也不说话,全凭宁清回做主。
而宁清回冷淡的眼神在赵海等人身上看了一圈又一圈,直看得人心底发慌,担惊受怕地,这才好整以暇开口道:
“事情我已经清楚了,既然真相大白,你们几人又知错,本尊看在你们是初犯的面子上不再深究。
不过罚还是要罚的。我会将此事完整的告知你们师尊,就由他来处罚你们罢。”
“……”
赵海等人静默片刻,纷纷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尤其是赵海,视线惊疑不定的在宁清回的衣摆,以及顾南知的衣摆之间来回扫视,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他们不会是听错了吧??
宁清回又道:“怎么,不满意?”
赵海等人回过神来,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意见。
宁清回好歹还是问了一下顾南知:“你可对本尊的处置有所不满?”
顾南知双手虚握成拳,默默摇摇头。
“嗯。”宁清回点点头,“那便如此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由纸鹤虚化的宁清回也淡淡消散,逐渐变成了一只没有灵气与神识附着在上面,普通的纸鹤。
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
顾南知上前两步,将落在地上的纸鹤捡起来,指尖不断摩擦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海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念头:
——看来顾南知也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受到宁清回的宠爱嘛?
当然,这也只是赵海没头没尾的猜测,不做深思,就和师弟师妹灰溜溜的离开。
然而他们还未走出多远,耳边就飘来一句:
“没有下次,否则……”
满是杀意和冰冷的声音令赵海僵住身体,旋即仿佛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般,落荒而逃了。
*
这厢,宁清回处理完顾南知的事情后,正单手支头侧躺在软榻上,闭眼默默修复耗损的精力。
尽管他体内灵力充沛,然而身体是实打实的虚弱。
好比一杯盛满滚烫茶水,杯身却密布碎纹,一不小心就会支离破碎的茶盏。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让他没有重生在为顾南知摘取洗精伐髓的清灵莲之前。
如今木已成舟,唯有想办法早些恢复身体,才是首要大事。
前世,话本中的“他”可是为了顾南知连身体也不顾,数次为顾南知出生入死,彻底毁了根基。
这才使得顾南知向他报复时,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抓住了。
宁清回扯了扯嘴角,徐徐半睁开的眼眸中凝着嘲讽。
良久才平复下来情绪的心脏,还有着细密针扎般的疼,看来重生后再次见到顾南知,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做到视若无睹。
为了离顾南知远远地,原本他是不打算出面,反正凭着顾南知的主角气运,无论什么难题都能被他化解。
可好巧不巧为难顾南知的人,正是宁清回在宗门内死对头的徒弟。
一想到那人宁清回就忍不住头疼,以那人的脾气,指不定以后要怎么拿这件事找他麻烦。
不得已,宁清回才选择将一缕神识和灵力附着在纸鹤上。
而后发生的种种宁清回也是以旁观者的角度,任他们自己解决。
如他所料,哪怕没有他护着,顾南知也能够处理得很好。至于宁清回,在看清自己可有可无的情况下,毫无犹豫就离开了。
“以后便也如此吧。”
宁清回沉吟着,低声自言自语道。
日光倾斜,屋外竹林沙沙作响,清风裹挟着淡淡竹香吹进屋内,荡起挂在屋檐下的铜铃清脆作响。
平日里宁清回不喜有人近身伺候,偌大的独峰上只有他自己居住。
独峰周围方圆十里也鲜少有宗门弟子开辟自己居住的洞府,倒是让宁清回能够清静修炼。
宁清回正翻阅着自己多年来积累的书籍玉简,试图从中找到能早日恢复身体的法子。
忽然,一道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在他所住的独峰外缓缓降落。
“小师弟在吗?”
悦耳仿佛山泉叮咚般的声音传入宁清回耳中,他神色一喜,快步冲出屋外。
仰头看向背对着日光的那道身影,宁清回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师兄……”
还好,师兄他还活着。
谢霖一年前接了个宗门任务,因此离开宗门。
没想到一年后他还没来得及见到向来被他惯着、宠着的小师弟,就听说自己小师弟不仅收了徒,还为了这个徒弟搞得身体严重受损。
惊怒之下,谢霖带着满心焦急匆匆赶来。
此时见到宁清回一脸病容,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下去的模样,谢霖心疼之余,又是生气。
他心里憋着气,语气就不大好的说:“一年不见,小师弟到是‘成长’不少,宗门里随处可闻有关你的传言,现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兄在?”
像是瞧不见谢霖压抑着的怒火,宁清回向前踉跄几步,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眼眶中打着转的眼泪也划过脸颊。
“师兄……谢霖师兄……”
谢霖被宁清回吓了大跳,哪里还顾得上责问,慌里慌张来到宁清回身前,想要把宁清回扶起来。
“你怎么回事,怎么就给我跪下了……别哭,别哭,有什么事师兄给你做主,快起来。”
谢霖温声温语哄着宁清回,这让宁清回心中更是苦楚。
前世被顾南知一剑穿心前他还不信谢霖因他而死,直到出现在那放有话本的屋内,看清话本上所写,他才猛然清醒,师兄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