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那地图上还涂着毒,我都知道。”秦红药不屑的想了想卓盛的举动,就凭他取出地图时一瞬的动作,就把他所有的后招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还存着一个念头,万一那地图是真的,怎样都要拿来看上一眼,反正又没有什么毒能伤的了她。
她们不过是在王帐中坐了半个时辰,阿里不答就能做好这么多的准备,不仅偷听了王帐中的对话,又临时做了假地图,还安排弓箭手埋伏在长白山周围,不论是暗器还是涂毒,都想着要将她先制约住,一心一意只能为阿里不答所用,一旦接过地图中了毒,便再也拒绝不了他的命令。看来他所谓的有谋略倒也不是什么假话,只是这谋略用错了地方,竟敢算计到她的头上。
萧白玉直直凝视的目光太过引人注意,投在脸颊上如火焰灼烧,秦红药终究忍不住回看了一眼,见她直接而贪恋的眼神毫不避讳的落在自己脸上,好像要将昨日错过的都看回来。秦红药忽觉有些古怪,萧白玉明知以她现在微弱内力都能发现的事,自己又怎会不知,但她却偏把这当做是件顶顶重要的大事,严肃认真地将自己拉回帐篷一句句细说。
就好像她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是为了有理由同自己说上几句话,只不过刚好有摆在台面上的理由,就被她信手拿来用了一般。
“你就是要同我说这些瞎子都知道的事么?”秦红药明知不是这样,却还是故意刺她一句,看着萧白玉偏了偏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似是完全没想过怎么把这个借口圆回来,也不曾想过脸上担忧的神情应假装的再多些。
似乎她只是一心想着找个借口能让两人面对面相处便罢了,演戏演到一半都懒得再假装下去,不再说些彼此都一清二楚的废话,只要盯着秦红药瞧个仔细便够了。如此粗糙而不工的心计,不会惹人生气,反倒是像是一匹顺滑的丝绸裹住了秦红药起伏不定的心情,被她全然收拢起来细心呵护。
秦红药还从来都不知道萧白玉也是会耍心机的人,知晓自己不愿同她说话,就趁着有危险的时候把自己拽回来,变着法搭起话来。也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愚笨,哪有心机使到一半就卡了壳,连怎么圆回来都没想过,若是自己不接这个台阶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没别的事我就出去了。”秦红药双臂环胸瞧着她,姿态冷淡到拒人千里之外,不过嘴上说着要出去,脚下却动也未动。但见萧白玉蹙起眉,似是一副苦恼思索的模样,见秦红药依然不肯对她露出笑,眉头一低,都染上几分神伤之色。
看着她难过果真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心中刚刚腾起的舒适眼看又要随着她眉梢而灰落下去,秦红药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唤她,就听到萧白玉蓦地生出一句:“你什么都知道,却没察觉到我接近你不是么,万一还有别人像我一样没被你发现,出手偷袭你怎么办。”
秦红药一挑眉,若不是被直说出口她都不曾发现这一点,她察觉的到百丈之内埋伏的弓箭手,也看得穿卓盛指间袖中微不可见的小动作,却的确未曾听到萧白玉靠近的声音。
不对,也并非是没有听到,以萧白玉现在的内力修为,即使尽力掩藏声息,也会一清二楚的落在耳中,只是秦红药下意识便清楚这是谁的声音,明知她不会害自己,便轻易忽略了过去,在当时危机四伏的处境中,全身心都专心致志在一切陌生或是有敌意的声响上。
看着萧白玉直挺的站在三步之外,不远不近,目光明明渴求的附着在她的身上,双手垂在身侧却动也不动,也不知是害怕被拒绝还是尊重秦红药的意愿,只要她不点头就不会轻易上来碰她。
真是拿她这副脆弱又坚强的模样毫无办法啊。
“傻瓜,不会有人同你一样的。”明明在骂她傻,尾音却带着似有似无的叹息,秦红药松开环抱的双臂,撤下了自己的防备姿态,牵住了萧白玉垂在身侧的手指,轻柔的展开她握紧的拳头,五指探进她指缝中。早就看到她双手都攥成了青白色,若再不将她的手指解救出来,迟早指甲都要被她自己握折了。
萧白玉急切的回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已迫不及待的伸出去抚在她腰间,紧紧环抱住了她的身体。秦红药在心底也是长长舒了口气,萧白玉就好像她的后盾一般,她在前面不管怎么拼怎么闯,都不用去担心背后有人偷袭,只是因为有这个人在,心里有底。
不得不说今天一天她都很是心浮气躁,直到现在一颗心才总算安定下来,秦红药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肩背,手指插进她浓密的发尾中,两人贴在一起的心脏渐渐跳成了同一个步调。半晌后,秦红药才靠在她耳侧,带着独属于她一人的宠溺笑意道:“喏,下次再给我摆脸色看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萧白玉埋在她肩头,双臂紧紧卡在她腰窝之上,声音闷闷道:“那我生气的时候该怎么办?”
秦红药吻了吻她的鬓发,脑中一转,差一点被自己的想说的话逗笑,咬着她几根发丝憋住了笑意道:“生气便好好的生气,不许冷落我,你哇哇的骂我一顿,我要是服气就道歉,不服气也哇哇的骂你一顿,直到我们中间有个人服气道歉。”
萧白玉哪里会骂人,她绞尽脑汁也不过能想出来混账一词,还指不定能不能骂的出口。生气时该如何是好只能放到以后再说,只是冷落这种互相折磨的事真是再也不要的好。秦红药抚着她的后背,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一直藏着拖着,直问道:“下回你还会因为昨日那般的事而生气么?”
同样的问题萧白玉已经思考了一个晚上,她头也不抬得道:“对于那些没有真正仇怨的人,我会先劝你,但不会强迫你杀不杀或救不救。当然我觉得罪不至死的依然会出手相救,能救的下来便是他们福分,救不下来也只能怪我学艺不精打不过你罢了。”
秦红药低低的笑了几声,庆幸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她并未给自己套上任何枷锁,她守着她的本心,自己也继续随心所欲。秦红药四处看了看,见帐篷中只有一张简陋的床榻,连桌子都是矮脚小桌,只能席地而坐,便抱着萧白玉坐在了床边。
萧白玉被她侧身抱坐在大腿上,两人身高本差不多,这一样一坐几乎比秦红药高出大半个头来。这姿势当然不大正经,她刚想自己坐到床上去,却被秦红药拦了一下:“我可瞧这床上虫子不少,你真要坐下去?”
听她这么一说,萧白玉目光飘向床榻的狭角缝隙处,果见有些细小的虫子钻进钻出,有些还是能叫上名堂的爬虫。这身处树林之中,草木茂盛,床榻又极低,只有一顶帐篷遮风避雨,当然是少不了虫子。
萧白玉立时移开了目光,默念着眼不见心不烦,身子却是不再挪动,只稳稳的坐在秦红药腿上。秦红药藏住唇边的笑意,其实她若是散开功去足能将这些小虫都吓跑,不过现在还不急,便让她多抱一会儿罢。
手指抚摸着秦红药盘好的发髻,一路滑倒她后颈处,萧白玉无意识的在她脖颈处滑动着指尖,一边问道:“鲜卑部落这事,你打不打算管?”
秦红药仰起头来看她,红唇翘了起来,萧白玉配合的低下头,轻轻在她唇间落下一吻。秦红药明显对这个吻不大满意,却因为她坐在自己膝上够不着她的唇,只能望着她薄薄的唇瓣止渴般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管也可以,你想帮谁?”
萧白玉仔细瞧着她的面容,想起在王帐中阿骨打盯着她的眼神,眸色暗了暗,皱眉道:“我谁也不想帮。”
秦红药哈哈的大笑起来,她看的出萧白玉这目光中强烈的独占欲,原来她也是会吃醋的人啊。秦红药一手探上她的后脑,轻轻将她往下压了压,这下终于如愿以偿的含住她的唇瓣,一边品尝着她清凉的淡香,一边模糊道:“那我们就在一旁看热闹罢……这权位相争兄弟阋墙,哼,剧情倒是很耳熟呢。”
第80章 使我沦亡(伍)
情人间的喁喁私语磨散在唇间,萧白玉居高临下的双手捧住她的脸,反复轻吮着她的红唇,指尖用上力抚在她的脸侧,无比确认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听着秦红药似笑似嘲的讽刺,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是么,你还在何处见过这种事?”
说话间唇瓣互相摩擦,万分亲昵,秦红药探出舌尖点了点她的薄唇,引诱着她也伸出舌来,一触即缠,一缠即久久不分,推杯换盏流连忘返。好不容易尝够了她的味道,才随口道:“古往今来这种事还少么,每每朝堂政权交替何曾不经过一番血战。”
萧白玉微微抬起头,与她纠缠过的舌尖在口中缓缓流转了一圈,吞咽了一下认真道:“你有烤肉的味道。”
“香不香?当时还想说你暴殄天物,中原可见不到这么香醇的野味,你也不多吃一些。”秦红药咂咂嘴,似是依旧对那色泽红润飘香四溢的烤肉回味无穷,但她现在嘴里满满只有萧白玉的清雅淡香,这般一比较,好像那口味浓郁的烤肉都逊色不少。
萧白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的确很香,当时看着那大盘的烤肉油光滑亮,还以为又肥又腻,便一筷子都没动。但从她舌上再尝味道时,只剩浓香馥郁,忍不住再去含住她的舌尖。秦红药看出她的期待,主动将唇送上,轻语道:“再来……”
萧白玉对上她惑人的漆黑瞳孔,带着笑意的媚诱目光笔直的凝聚在自己脸上,再无犹豫的立即吻了上去。在亲密拥吻时连五感都模糊了不少,帐篷外偶尔有人走过的脚步声也随意从耳边滑走,无人再分去一丁点的注意力,只觉彼此的唇舌便是世间无上的美味珍馐。
终于分开时气息都有些不稳,秦红药轻轻喘着气将她抱紧,就着拥抱的姿势埋在她肩头,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想起自己之前说道哪了,闷笑了几声道:“不说远的,当今朝堂也是如此,皇帝病重,他弟弟谦王连太子尸首都懒得管,想必连查都不查,只要知道是死了便好,这谋权篡位的心思还不明显么。”
朝廷与武林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萧白玉虽从不关心京城朝堂之事,不过当日在傲海帮时听过凌崇抱怨着朝廷毫不作为,任由沿海海盗猖獗一事,再加上这回太子暴毙,京城却都不曾来人收敛太子尸首,大抵也是清楚当今朝政混乱内斗不休。
她抚了抚秦红药的肩背,若有所思道:“别得便宜还卖乖,若不是朝廷内斗,你们修罗教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安生的活到今日么。”
秦红药不以为意的笑道:“朝廷若想管修罗教的事,那也得先穿过北漠再说,怕不是人还没见到就都葬身于饿狼口中。”
所谓祸害遗千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罢,有那片荒漠成为天然避风港,的确没人动得了修罗教,萧白玉抹去了微微的担忧,放下心来。秦红药似是想起什么趣闻,拍了拍她的腰间道:“你应是不知,当今皇上同你们九华派交情匪浅呢,这座九华山还是他赐予你师父的。”
萧白玉直起身来,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说笑,才将这话同师父联系在一起,猜测道:“莫非当今皇上就是平定辽国的那位王爷?”
“不错,当年半路截杀自辽国凯旋而归的兵马之人,正是现今的谦王,这场兄弟阋墙权位相争的戏码演了都快有三十年了。”秦红药垂下眸,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满是不屑道:“所以这小小的鲜卑部落争个首领之位又算得了什么,就算见了血又能比得过朝堂血河的一分一毫么。”
难怪江湖市井中都对那位王爷的描述语焉不详,只一笔带过说是同王妃浪迹天涯去了,原来是他们也都不知后续。有谁敢嚼皇帝的闲话,三十年前不敢乱说,这般一年年过去便再无人知晓此事。困扰萧白玉许久的疑团终于解开,她一直在思索师父怎么说都是对朝廷有恩,又怎么会落到被朝廷之人追杀的境地。
师父十年前失踪被害,而皇上也恰好是十年前传出重病的消息,一直弥留至今,朝堂上下也全归谦王一手打理,能对师父和皇上下手的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师父以一己之力大破千人的围追堵截,平安护送着王爷同辽国俘虏回了京,谦王定是将师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萧白玉回想了一下师父手书的最后几页,大概猜想到许是谦王以辽国公主为把柄,逼迫着师父不得不受了伤,才会节节败退,又再逃回九华山后被陆坦之捅了一刀告了密,最后惨死在海外荒岛上。她忽的从秦红药腿上站起了身子,来回走了两步又停下,僵硬的立在帐篷中,双拳握紧到微微颤抖。
蓦然间悲凉无力的心痛涌遍全身,若是武林中人害死了师父,不论是谁,不论武功高低,她都会义无反顾的为师父报仇。但要她拿什么去和朝廷抗衡,举九华派造反么,还是单枪匹马杀进京城,那样兴许连谦王的面都见不着便会死在数以万计的禁卫军手下。
她不怕自己一人死,却担心连累了整个九华派,若她一击不得手,九华派定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被朝廷围剿,那样她又如何去保护九华派成百弟子和九华山附近的百姓呢。但她也绝不愿放弃,杀师之仇不得报,即使她善终而死,又有如何颜面同师父在九泉下相见。
腰上环上一双手臂,打断了她一时纷涌而上的杂乱思绪,秦红药自背后拥住了她,微微在她耳边叹息一声道:“白玉,你一向最有耐心的不是么,你看这事我不主动同你说,你也从未逼问过我,所以再耐心等等,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