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百合] 一山难容双绝艳—— by作者:凤歌琴音 完结
[db:作者]  发于:2023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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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是知根知底,不消多说就明白下一步去往何处,秦红药勉强笑了一下,转身进屋准备将萧白玉扶出来。萧白玉陡然失去了一身武功,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稳,习惯了脚踏轻功飘忽不定的感觉,实实在在踩在地面上的沉重拖沓的确不是很妙,但她对秦红药伸来的手视若无睹,硬是自己站了起来。
  这时才察觉出自己身体到底有多么虚弱无力,精元之气的流失几乎带走了她大半条命,经脉虽是冲破堵塞流通起来,但杂乱的内息时时刻刻都在体内碰撞乱窜,顶的胸口生疼,几乎没一处是舒适的。初初站立时还能将就撑着,刚迈步一走,尖锐的刺痛自脚心猛蹿而上,她忍不住掩嘴咳嗽一声。
  喉咙清晰的感觉到有咸腥涌上,拿下掌心一瞧,果然咳出点点血渍,惨白的掌心浮出条条青络,同血渍纠缠在一起开出鲜艳的血色之花。萧白玉看着自己掌心有些出神,自己已病重到这般地步了么,连走路都会咳出血来,别说一两个月,能支撑半旬都是不可思议。
  秦红药不曾强硬的伸手去扶她,只是沉默的立在一旁,双手略微抬起,这样一旦她忽然倒下自己能立刻接住她。生生按捺住想要将她打横抱起的冲动,任由她一步步向前走去,也许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秦红药却不能帮她,不能抹杀掉她最后一分靠自己双腿行走的自尊。
  萧白玉一见姜流霜就觉得她有些眼熟,面上的棱角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看她好像是在等自己,是想礼貌的打个招呼,奈何说话的力气也很难提起,只好带着歉意笑了笑。
  其实姜流霜根本看不出她的笑意,只觉她好像动了动唇,不过知她身体残破不堪,便对她的冷漠不以为意,探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缓缓挪动的秦红药,皱眉道:“你那两只手是吃干饭的么,把她抱上来啊,你俩亲来亲去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还矜持什么,她……”
  “流霜。”秦红药沉下声喝住了她的话头,暗暗瞥了一眼萧白玉的神情,见她眸色果然冷了下来,面上笼上一层阴影,盯着眼前的马车一言不发。秦红药知道以她现在的力气想攀上马车定是相当艰难,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那副难堪的模样,便故意找了个借口道:“流霜你进来,我不懂要带哪些丹药。”
  “丹药我早就备……哎你拉我做什么。”姜流霜被秦红药硬是拖进了房内,门一关再没人的目光放在萧白玉身上,只有骏马回首看了她一眼,又自顾自的刨起地来。
  萧白玉扶着马车棱框,慢吞吞的坐了上去,再艰难的抬起双腿,将自己身体往上挪了一点。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就有些气喘,她垂下眸看着自己扣在车身木框上的手指,纤细洁白,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这双手曾握刀杀出血流成河的包围埋伏,但现在连自己身体的重量都再撑不起来。
  为何那群野狼没有当真将她生吞,为何秦红药不肯放她安然的自生自灭,这辆马车要带她去哪完全没有头绪,但去哪不都一样么。这一路上想来要秦红药处处帮扶,兴许沐浴进食这等小事都要她在一旁站着看着,萧白玉闭上眼,手指用力的扣进木头中,想感受到指尖的疼痛,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
  但什么感觉都没有,指尖再怎么用力都不能在木框上留下一点划痕,感觉不到痛,她连这点力气都不再有。她能听见那两人在草屋里说些什么,声音并不低,却一句话都听不清,现在即使连一个寻常的百姓……不,或许一个生有天疾的病秧子都比她活的顺畅,她已沦落到如此卑微的尘土中,却得不到一丝最后的宁静。
  秦红药到底还是担心外面那人的,便让姜流霜先留在屋中,自己走了出去,一眼便望见萧白玉半倚半靠的坐在木架上,双腿悬在空中,估摸是没有力气再往上了。清晨的冬风并不猛烈,她的身体也已经被厚厚的包裹了一层又一层,但她还是畏寒的有些发抖,秦红药沉默不语的走上前,双手横抱起她的身体,小心的将她放进车厢的座位上,抖开放在位上的毛毯,严严实实的将她围了起来。
  手放在毯上久久不肯松开,秦红药隔着毛毯抱她,再没有比此刻更温柔过,轻声慢语道:“不必担心,你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到时候会比大老虎还要强壮。”
  萧白玉脸上看不出厌恶悲伤,也没有喜悦期盼,只是一片木然,她长长的睫毛微颤,不曾睁开双眼,她静静的道:“我好痛苦。”
  秦红药用力咬住唇,死死忍住了从指尖窜上心头的剧痛,手指克制不住的抖动,轻轻触碰着萧白玉脸上浅淡的细痕,这里的伤很小,再过几日就会消失不见,可她心底的伤,即使用上最稀有的灵丹妙药,可会缓解哪怕一分的痛楚?
  秦红药甚至都认不出自己的声音,沉重而沙哑:“若我现在就杀了你,你可会开心?”
  萧白玉不回答,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坐直了身子,微微仰起头,暴露出脆弱的喉骨,她已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秦红药手指慢慢下滑,落在她毫无遮掩的脖颈上,失去功力的骨骼无法反抗她的力道,她微微用力,就能听到喉骨互相摩擦的咯嘣声,只要再一收紧,纤细的脖颈就会应声而断,杀一个人当真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秦红药一时有些恍惚,似乎意识轻飘飘的飞起,站在一边旁观着这一幕,那只手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般慢慢收紧,脑海中都是她平静而疲惫的那句话,我好痛苦。萧白玉可以眉目淡淡,浅笑婵娟,也可以身姿挺拔,叱咤风云,但她不能这样,不能如此模糊而沉寂。
  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是秦红药亲手将萧白玉推下悬崖,让她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手中卡住的似乎变成了自己的脖颈,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摆在她面前。好似旁观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萧白玉面上泛起憋气的淡红色,但嘴角却分明翘了起来,浮出极轻极淡的笑意,那是她自从出了黄巢墓再未见过的真正笑意,不再晦涩不再勉强,如同乌云散开,灿烂阳光照耀在冰封大地。
  不……秦红药心神一震,视线中重又出现了自己的手,那五指已嵌进脆弱的皮肤中,骨骼在指下啪啪作响,她猛地松开了手,被压扁的骨骼先是一僵,又迟缓艰难的弹了起来。突如其来的空气让萧白玉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接一口的吐出血来,溅在毛毯和身前的人身上,她深深弓下腰,似乎咳出了一颗心。
  秦红药不顾血迹脏乱,用力握住她的肩头,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怒吼道:“萧白玉你给我听好,你不是想报仇么,我告诉你当初害死你师父的是谁我都一清二楚!什么金铁衣,修罗教,都不是真正的凶手,你不想知道吗,你不想手刃仇人吗!”
  萧白玉咳得喘不过气,全身都在强烈作痛,乱窜的内息撞得她头晕眼花,意识渐渐被剧痛拉入黑暗中,但秦红药一句句都如惊雷般炸响,越是疼痛便越想睁眼看她,将她所有的话都逼问出来,眼眸挣扎着张大,终于在晕眩的视线中找到了她的脸,燃着怒火的哀凄面容。
  秦红药咬着牙,眸色又痛又怒,她双手捏疼了萧白玉的肩膀,几乎是在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什么都知道,阎泣刀的秘密,你师父被逼死的原因,我不会放过你,你要给我活下来,听见没有。”
  萧白玉想要答话,想要问她究竟知道些什么,问她到底是谁,一口气提上来却憋在喉中,心脏砰砰的撞击着胸口,猛烈的胀痛感瞬间爆发,海浪席卷而上,最后只感觉被人拥入怀中,怒吼也转为了真切的恳求,隐隐约约的响在耳畔:“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心中似是燃起希望,苦苦寻觅许久的缘由在她口中见到了曙光,萧白玉用上最后一分力气抓住了秦红药的衣袖,使劲拽了拽,好像要告诉她什么。
  好,我会活下来,我要为师父报仇,不能让师父留下的九华派毁在我手上,我一定要活下去。只是这句话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口,她彻底失去了意识,昏迷在秦红药的怀中。
  秦红药静静抱着她,因发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平缓了下来,她长长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做是将萧白玉救了回来还是把她推进更深的火坑,但不论如何,也不能再看着她如此落寞求死。
  最终出发时还是到了正午,秦红药将萧白玉染血的衣物重新换掉,让姜流霜坐进马车中照料着她,一手牵起缰绳,马蹄踏着尘沙中昏黄的阳光踱步前行,她们又要回到中原了。


第68章 携手相将(叁)
  北漠广袤辽阔,毫无边际,到处都是黄茫茫的风沙,即使秦红药已在北漠生活了二十余年,在黄沙中行走还是要分外小心。她又不断在想萧白玉背着失去意识的自己,是怎么穿过这片荒漠寻到城镇的,那该是靠着多么惊人的毅力和绝不放弃的信念。
  或许……还有着要保护自己到最后一口气的爱意。萧白玉是毋庸置疑的爱她,也是这份爱同江湖的错杂纠纷缠绕编织成一口巨大的网,她们两人都深陷其中,没人能拉对方一把,只能相拥相携的越陷越深。
  行走过半日后见萧白玉依然沉沉的昏迷着,秦红药打量了一下天色,因顾忌着她的身体马车尽量保持平缓,缓缓踱步而行,眼看着夜色将近她们连荒漠的一半都未走到,无人敢在深夜中的北漠行走,到时狂风一起黄沙掩面,是决计分不出东南西北的。于是她中途偏转了马头,向修罗教在荒漠中安扎的营寨走去。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叫人不得不心悦诚服,在极度干燥的塞外荒漠之中,竟有一片天然的绿洲,周遭沙丘巨石林立,成了一道天然的避风港,将狂风黄沙一并拦下。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地脉灵泉,硬是在沙漠中破土而出,渐渐化成一洼清澈的湖泊,修罗教发现这丛荒漠泉水后便在四周种下数棵常青树,如此几年过去,在地埋灵泉的滋润下长出了成片的绿洲。
  这里也成了荒漠中唯一一处可以立营扎寨的安身之处,有手下不分昼夜的把守,即使有不速之客误打误撞寻到这片绿洲,也会在饥渴疲惫交加时被护卫乱刀砍死,尸首则会被丢弃在荒漠中成为野兽的盘中之餐。看守在绿洲附近的修罗教弟子远远就看到了马车向此处而来,众人持起兵刃仔细检阅着马车,直到看见来人的容貌才面色一凛,纷纷跪倒在地。
  “修罗教弟子拜见护法大人!”众人齐声喝道,身着修罗教特有的素黑衣袍,各自都深深埋下头去,恭敬万分。
  秦红药扫视了一圈跪下的几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是哪位法王的手下,应该是鬼堂弟子罢?”
  修罗教教主护法下又分鬼魅魍魉四大堂,每间分堂都由一位法王执手,众人不敢抬头,其中一人似是他们的头目,沉着肯定的答道:“正是,我们几人受鬼尊法王之命,特来驻守绿洲,敢问护法前来有何吩咐。”
  姜流霜掀开车帘瞧了一圈,与秦红药对视一眼,悠悠的点了点头,秦红药便也低低一笑,喉咙中发出的轻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众人心中一紧,刚要伸手握紧兵刃,又听她淡然自若道:“都起来吧,我只是找个落脚处休息一晚,你们尽管去巡视,不必招呼我。”
  “是,属下明白,请护法大人好好休息。”众人依序退下,让开了进入绿洲的唯一小路,小路两边沙丘拥挤,葱郁的树木密不透风,刚一走进就好像忽然换了个季节,满眼都是茂密的绿色。绿洲中央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湖面静止不动,却并无多少脏污,随着地脉灵泉的涌动湖水相当清澈,湖边燃着篝火,熊熊火焰眨眼间驱散冬夜的寒冷,篝火上还竖着铁架,串有熏鸡腊肉等食物。
  秦红药将昏睡的萧白玉抱到篝火旁,自怀中摸出一颗雪白光亮的药丸,手指轻柔的分开她的双唇,将药丸掰成几半一口一口送了进去。
  姜流霜挑了挑眉问道:“生生造化丹?修罗教仅剩的那一枚么,你偷出来的?”
  秦红药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要不是为了这枚生生造化丹,她们至于拖到午后才出发么,本打算花一天走出荒漠,夜色来临时至少也是进了中原。她一边喂药一边道:“一会儿她醒来后你少说两句,嘴巴实在空了你就多吃点肉,人家都给我们备好晚饭了呢。”
  姜流霜拿下一串腊肉嗅了嗅,她讥讽的勾起唇角,偏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咬下一口慢慢咀嚼了起来,提高音量道:“你手下还真是孝顺,味道不错,你也来尝尝。”
  秦红药懒得理她,让萧白玉靠在自己怀里,静静的等待她醒来。生生造化丹融在她口中,惨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浅薄的呼吸声踏实了不少,这枚药丸应是能支撑她身体活动十日有余,只要在十日内寻到寒玉蟾蜍膏,身体能完全恢复不说,功力可能还要更上一层楼。
  不多时萧白玉眼睫就微微扇动起来,那蒙着雾霭的目光第一个望见的就是秦红药,昏迷前她每一句话都如此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生的希望随之腾起,却无法喜悦起来。秦红药对这些事知道的越清楚,就越证明她根本不是个旁观者,她亲身参与了所有的事,当真相水落石出之时,她们又该如何互相面对。
  她并非不能理解秦红药的用心良苦,许是和自己一般心情,不管自身如何危难痛苦,都想要对方活下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生机的流失,没有哪一种爱情不是自私的。
  没人先移开目光,眼神仿佛化成了有型的触碰,一寸寸掠过彼此的脸庞,将对方每一分神情都看的一清二楚。秦红药那种好像随时都会缠绕上来的视线,深情的让萧白玉挪不开双眸,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人用这么深情的目光望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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