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我什么,陆梁也打探不到了。
“陆总,需要我帮您叫车吗?”光头酒保对待自己的雇主确实更尊敬一些,低头俯身,脸上还带着笑。
“不用了,我带他走。”陆梁摇摇头,一个打横将人抱走。
陆梁当然是跟着白新冬来的,但不是跟着人来的,而是查了车辆的定位。
他下班以后,习惯性地打算从助理办公桌上把人捞起来带回家,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上回,白新冬私自下班没打报告,就被自己批评了,怎么还这么干?
陆梁走到地下停车场,看到自己常开的那辆迈巴赫已经被开走了,才想起白新冬早就报备过,说要去看看白椿晓。
他是不知道白椿晓一个四肢健全,头脑正常的大学生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要和同学在画廊通宵画画嘛,这有什么要去看看的?
陆梁只有一个表妹孙家妮,小姑娘从小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出入豪车保姆随行,从来都轮不上他这个表哥去担心。同住在陆家老宅时,孙家妮就喜欢吊在他的屁股后面,一会表哥玩乐高吧,一会表哥去荡秋千吧。更气人的是,她没事就喜欢一声接一声地喊表哥,问他要干吗,只说我看看你在不在家。
等到陆梁成年后搬出陆家,他的耳朵根才总算清净了。
他和孙家妮的关系仅限于表兄妹,有事可以商量,但没事他才不愿意去招惹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孙家妮和他这个表哥的关系,论真格的,还不如同父异母的弟弟孙星宇。
所以,陆梁真心不知道白新冬哪来那么多兄弟情深?
心里这么想,可陆梁车子开到路口的时候,还是绕到了画廊的方向。
就说自己是去看看画廊的进度,毕竟也算是外公家的画廊。只不过,白家兄弟貌似并不知道画廊和梁家有关,到时候还是低调一点。
陆梁这回是大发善心,停好车子走到画廊的路上,还顺带给大学生们买了两份披萨和小吃,以显示一个成熟大人的待客之道。
算起来,也是托了白椿晓的福,今天早上他才能搂着白新冬亲了好几口。
那就勉强对他好一点吧……也是弟弟嘛。
画廊大门朝外开着,里面也确实有人在画画,白椿晓盘腿坐在脚手架最高层的位置,戴着耳机,正提笔在往墙上怼颜料。一头火红色的头发,隔了好远,还是觉得刺眼。
挑高设计的空间,脚手架目测有两层楼的高度。陆梁往上斜了一眼,心里不由得佩服,这小火鸡也算是有两把刷子。
来帮忙的学生看到陆梁,上下打量一番,没敢打招呼,就盯着他手里的披萨看。
陆梁问他们,白椿晓的哥哥来过没?这几人面面相觑,说椿晓已经在脚手架上待了半天,为了不上厕所,连口水都没有喝。他们一直在下面,没看到有其他人来。陆梁算是第一个外人。
听完这话,陆梁的脸色就变了。
他把披萨小食递给了几个学生,说是画廊老板特意请他们的,到时叫上小火鸡一起吃。
几个学生一听就乐了,忙不迭地道谢,接过吃的,就扯开嗓子喊白椿晓。
陆梁闷声不吭地回了车里,第一件事情就查了迈巴赫的定位。
居然在街角酒吧。
白新冬不仅骗了他,还跑去喝酒了?
难不成早上说的血气方刚,干柴烈火,说的是他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助理,居然去他名下的酒吧找人泄火?
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
当他不存在啊!
他一脚油门轰到了酒吧门口,看见白新冬喜滋滋地哼着小曲往回走,心里就憋着一股邪火,一时没惹住多给人灌了几杯酒。
还是沾酒酒醉,给自己揽了个烂摊子。
好不容易,把白新冬抱到车上,陆梁又犯了难。一时口快,没让光头叫个代驾,这会两人坐在车里只能大眼瞪小眼。
关键,白新冬还醉得晕乎乎,一直傻笑。
陆梁将副驾驶的座椅放倒,让白新冬平躺着睡上一觉,索性打算晚点回去。
大半个月前,他就是在这条路上捡了这个烂醉如泥的臭小子,稀里糊涂被顺回了家。他第一次被人偷袭,半夜咬的身上都是伤,也是第一次偷袭别人,夺了白新冬的初吻。
白新冬就是抠门精明的主,平常下班还得在办公室多接一杯水,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吻,就要离职?他也脑子一热,直接砸了一堆红包,一套房,把人留在岗位上。
当时要问的话,陆梁会说跟了那么久,都习惯了,谁想换助理?
可放到现在,陆梁却觉得不太一样了。
那么多年,白新冬竟在不知不觉中早就闯入了自己最私密的圈子。
兰总替他找相亲对象,迫于对赌协议的压力,他答应了。似乎找谁结婚,都可以。反正婚总是结的,大不了结了再离呗。
陆梁从没想过身边的小助理就喜欢男人,也愿意帮助自己假扮情侣,推了兰总的殷勤好意。
“其实也不算心甘情愿吧。”陆梁把驾驶座的靠背也放倒了,躺下来,侧过脸看着呼呼大睡的白新冬。
白新冬给他找男朋友,他一个都看不上,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白新冬决定帮他的时候,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那时候他的心跳,呼吸全都停了。
白新冬去帮大哥讨公道,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听到消息,他就绷不住跳下床要赶去曦市。
他多讨厌曦市啊,自从父母搬去曦市开书店以后,他更是一步都不愿意去了。所有和曦市有关的业务往来,他都交给了老范。
那天下午也不知道怎么就脑子抽了根弦,就想把自己最脆弱,最难熬的一面露在白新冬的面前,想看到他维护自己,就像维护白秋一样。
结果,白新冬也确实那么做了。
那个因为初吻被自己抢走就气急败坏连钱都不要的小财迷,居然能陪着他一步步演戏,假装最亲密的恋人,住在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甚至连早上偷亲一回,也只是小脸一红,半推半就了。
他想离开陆家自力更生,不是一天两天。自从父母把行李往后备箱一塞,潇洒地扬长而去,他的童年生活里就只剩下兰总心力交瘁的模样,为了新项目签单,大半夜陪客户喝到吐血,还得由老范送急诊;为了老爷子的一句认可,可以连续住在办公室两个月,直到提前三个月完成全年预算。
成为一个合格的陆家人,太难了。
如果兰总想要,他可以拱手相让。只可惜,老爷子不会轻易放他离开,除非他也有一份足够令人钦佩的事业。
“如果,对赌失败,公司被陆家收回去。我不想回陆家的话,就只能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到时候,你还愿意当我的助理吗?”陆梁伸手揉捏着白新冬发烫的耳垂,软软糯糯,依旧很好摸。
白新冬闭着眼睛,扑哧笑了:“穷光蛋哪会有助理啊?”
“是啊,那你就不能陪着我了呗?”陆梁愣了片刻,也是释然地笑了。也对,穷光蛋怎么会有助理。
白新冬忽地睁开眼睛:“如果你是穷光蛋,那就换你来当我的助理吧。到那个时候,林警官肯定已经抓到汪桂宝,把我的钱要回来了。那样,我就摆摊卖海鲜,你来给我打下手。干的好呢,换我给你发红包,干的不好呢,嘿嘿……”
白新冬的脸红扑扑,眼神却是亮晶晶,湿润的两片嘴唇张张合合,说出的每个字,每个音都击中了陆梁的心门,奏响了动听的乐曲,咚咚锵,咚咚锵……
陆梁的耳朵失去了功能,听不到白新冬的声音,只有一个念头:亲他,抱他,去爱他……
“我要亲你了。”陆梁提前打了招呼。
但白新冬的大脑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突然暗了,嘴唇碰到了温热的触感,呼吸中带着龙舌兰经久不散的醉意。
三杯龙舌兰他已经醉过,一路的夜风他醉得更深,而这一吻,这个提前告知,没有拒绝的吻,让白新冬长醉不醒。
他听见陆梁在问:“小冬,陪着我不够,可以喜欢我吗?”
第43章 夜如白昼
陆梁就是个大骗子!大混蛋!大……大禽兽!
他说什么陪着他不够,要喜欢他?!
白新冬稀里糊涂说了好。
然后他又说,喜欢也不够,要爱他!
白新冬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又说了好。
然后……然后他又又又说,爱他也不够,要一直一直爱下去!
白新冬的人已经被他抱起来,身体悬在半空中,在狭窄逼仄的车厢里,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不小心就碰响喇叭,踢烂车门,神经紧紧绷成一根弦,弹得碰得却松不得。
陆梁的吻带着龙舌兰的酒气,怀里却是家里牛奶沐浴露的奶香,他吻过白新冬的眼眸,想吞下里面闪耀的星星,他吻过白新冬的喉结,想吃掉全部的甜言蜜语。
他问一句,白新冬就乖巧地答一句。
眼里的星星涣散了,他能在白新冬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后的以后,都想住到他的目光里。动听的话,他听不到了,因为全部被他一口一口吃到了肚子里,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他从没想过龙舌兰哪一天会是甜的,那么辛辣刺激的酒精,竟然在腻人的情话中,酿出蜜来。
白新冬就是他的蜜,他的甜,他的唾手可得,他的不能放手。
白新冬的脑海里不停绽放着烟花,红的是初次见到陆梁时的朝阳,黄的是在陆梁给他戴上手表时的月光,绿色是军阀佛爷的披风,紫色是护花使者的勋章,白色是柔软的床垫和塞满的冰箱……
六年啊,他从一个懵懂的学生,一步步成了这个傲娇魔王的助理,工作中,生活中,这个人的身影早就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他不是不曾肖想,只是这个人站在象牙塔的顶端,望尘莫及。
从未设想,有一天,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他拥抱到了象牙塔上最耀眼的光。
白新冬记不得陆梁在问什么,只是模糊地拼接着喜欢他,爱他,一直一直这样的字眼。
直到,他在忍不住疼痛,哭喊着问:“那你也喜欢我,爱我,也能一直一直吗?”
乖巧的牧羊犬缴械投降,而伪善的狐狸露出了尾巴,只是发出得意的笑声,然后回答:“你猜。”
猜?猜不到,不想猜,不愿猜。
要听到明确的答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喜欢我,爱……我,一直……一直……”
此刻的语言是苍白的,空洞的,只有字与字之间的气声,喘息和呜咽,才是最坦诚的告白。
眼里的烟花燃烧殆尽,最后的合唱是万箭齐发,夜如白昼,九天银河终究落了幕。
陆梁终于舍得承认:“我喜欢你,爱你,一直一直……”
摇摆的车厢停止了晃动,炽热的夜晚总算回归了平静。
两人沉沉睡去,一夜未归。
睁开眼的时候,晨光已经落到身上。
白新冬稍微动了动腿,就被身上压着的人打住,他听见陆梁哑着嗓音说:“别动,再眯五分钟。”
“先回家吧。”白新冬一说话,声音比陆梁还要哑,更加难听。
陆梁不满地掰过白新冬的脸,吻住了他的嘴巴,就像是关停闹钟的动作,要转身睡个回笼觉。
白新冬怔忡片刻,所有的记忆复苏回笼,手不是手,腿不是腿,连脸都碰不得了。
烧熟的面颊,估计都红透了。
“可爱。”陆梁也算是回过神来,睁开眼睛,揪了揪白新冬的鼻头,笑道,“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点?”
白新冬的脸瞬间变得圆鼓鼓气炸了:“!!!”
陆梁也已经学会捏他的七寸:“不过,我喜欢。”
你喜欢了不起啊!赶紧起来回家!再晚一点,被人发现,就能上社会新闻了!
孤男寡男,夜不归宿,共处一车,激情过头……
他都能想到标题了!
“我来开车吧。”陆梁扫了白新冬一眼,从上到下,然后露出食髓知味的坏笑。
白新冬依旧是河豚脸,顺势换了个姿势,别扭地靠着车门嘀咕:“不然呢?”
陆梁笑而不语,乐呵呵地换到了驾驶座,调整座椅,淡定自若地踩油门离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他已经做过百回千回,早就熟门熟路。
白新冬身上被清理过,他看到车载垃圾袋里堆满用过的湿巾和纸巾,两人睡觉的地方很干燥舒适,没有半点的污浊,空气中也没有隔夜洋酒的气味,只有好闻的柠檬香。
他睡熟了。
这一切,都是陆梁做的。
这也……呃……太熟练了。
白新冬解释不清,反正不太高兴。他虽然沉默不语,但心里却是慌张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要怎么清理,更没有在车里睡一整个晚上的经历。
但貌似,车震对于陆梁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酒后的话不能信,男人床上的话不能信,那男人喝了酒在床上说的话,就更加不能信。
什么喜欢,什么爱,什么一直一直,都是骗人的!
白新冬一直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陆梁时不时从后视镜里投来的目光。
等到车子开回家,白新冬没等车子停稳就跑下了车。
陆梁都来不及追,进了家门,就看到白新冬抓着浴巾跑进了浴室。
陆梁心一沉,脸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