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衣少爷的书童?”其中一个抹了脂粉的少年忽然问道。
其他人都看向简行生。
“长得比上一个好看。”
“看着是被动过了。”
…
简行生瞬间明白了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好家伙,都是“书童”。
“别理他们,嫉妒你呢。”陈言端了一杯热茶放在简行生身侧的案几上,笑眼弯弯,“毕竟衣少爷长得好,才学出众,是我们这远近闻名的举人老爷,能得一垂怜,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心动。”
简行生不禁感慨他们的开放程度。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本还有些拘谨,可随着陈言和他说起闲话,也逐渐放松下来。
“一般要等两个时辰左右,我们就能回去了。”陈言说道。
“那我们可不可以出去玩?”简行生心动了。
陈言忍俊不禁,“你一直在府里没出来过吗?”
“嗯嗯。”简行生连忙点头。
“那我们去问一下少爷吧。”陈言想了一下,说道。
简行生喜不自胜,跟着陈言一起站起来,心想衣文修大抵不会拒绝他……吧?
二人离开侧房,走到雅间门口,轻轻把门推开,陆续走进去,再关好门,待看见自家少爷所在的位置后,从边上走过去。
雅间内,屏风外有女子正小声吟唱,伴随着琴声,屋内一侧漂浮起点点烟雾,香味浅而悠久,越走近,简行生闻到的香味就越重,同时,酒香也蔓延开来。
他在衣文修身旁跪坐下来,扯了一下对方的袖子,小声地说:“少爷,我……”
“书问兄,你这书童长得样貌着实不错啊。”
轻浮的笑声突兀地高声响起,室内一静。
简行生下意识抬起头,看见对面坐着一个着粉色袍衫的男子,油光粉面,满眼醉意地看向他,见他看过去,还故意挑眉笑了一下。
“……”
简行生一阵恶寒。
他低下头,往衣文修后背躲了一下。
而对方似乎是以为他害羞了,笑声更大,还对衣文修说:“我家的书童在床上也算识趣,不如你我交换一夜,也能互相尝尝对方的口味。”
无人应答,李少献看出气氛不对,立即和稀泥道:“王明岳,你喝多了吧?赶紧醒醒酒,别在这发疯。”
其他人也应和了几句。
可王明岳毫无所觉,哼声道:“我才没喝多。”又大声朝衣文修喊,“行不行啊?一个书童而已,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简行生看他一眼都糟心,暗想,早知道就不进来找衣文修了,偷偷溜出去玩也不是不行。
而此时,一直没吭声的衣文修掀开眼皮看了仍在大吵大闹的王明岳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眸。
他单手倒了一杯酒,浅浅抿了一口,语气淡然,却带着讥讽。
“你也配?”
作者有话要说:
哇,我好长
第10章 书童(10)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就连屏风外头弹唱小曲儿的女子都停了动作,不敢出声。
王明岳反应过来后,脸色一变,直接摔了酒杯,大怒道:“你什么意思?衣书问,你看不起我?!”
酒盏打湿了地面,衣文修神色不变,连头都没抬一下。
旁人见状,心知此事难了,便赶忙打圆场,扶着王明岳怕他冲过去打人,着急忙慌喊道:“都喝醉了吧,醒醒酒……”
“继续唱。”有人唤唱曲的女子,“换首欢快点的曲子。”
李少献更是朝衣文修道:“你少跟他一般计较,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消消气。”
说着又对简行生使眼色,示意他安抚衣文修,毕竟这事儿也是因为他才起的。
简行生也没想到自己就进来没一会儿,就闹成这样。
他自己倒是没太大感觉,不过见李少献眼睛都快转出眼眶了,还是扯了一下衣文修的袖子,凑过去说:“我没事,少爷,别理他了。”
衣文修侧头瞥向简行生,对方无辜地回看他。
两人对视几秒,衣文修还没移开视线,简行生迟疑了一下,提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衣文修平静的黑眸闪过一丝笑意。
“噗嗤。”
李少献忍不住笑出来,“书问啊,你这书童还蛮有意思的。”
衣文修收回目光,看向他。
李少献立即绷紧脸,自证清白:“我可对你书童没意思,我有陈言呢。”
一旁的陈言温和地笑着,没说话,给李少献倒了一杯茶喂过去。
李少献非常自然地低头喝了一口,扭头炫耀道:“贴心吧?”
衣文修不答,反看了简行生一眼。
简行生:“……”
没必要内卷吧?
虽是这样想,但简行生犹豫了一下,就准备真给衣文修倒杯茶,却没想到他还没动手,对面坐着被人摁下来哄的王明岳爆发了。
他一把掀翻了自己身前的案几,噼里啪啦的响声让人一惊。
“衣书问,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过一介商贾之子,就算当了举人又如何?信不信我叫你上不了京赶考!叫你跪着求我放过你!”
话语间,便快步走到了衣文修面前,低下头嗤笑道:“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得意,你那小书童,我不仅我自己玩,还送他去南风馆里,让所有人……啊——”
随着一道闷声,尖叫声猛地响起,众人还未回神,就见王明岳掩面连连后退,再抬头,脸颊处已泛起了重重的淤青,水渍顺流而下,打湿了衣襟。
而地面,酒杯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最后停下。
在一片寂静中,衣文修淡然地收回手,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抬起头看过去,脸上神情莫辩,黑眸幽深看不清情绪。
他嗯了一声,问道:“所以,你要怎么让我跪着求你呢?”
“你!”王明岳捂着半边脸,看向衣文修的眼中带着怒意,腿脚却忍不住发软。
他此时莫名想起了在其他州县当官的叔父跟自己说过的话:“莫惹衣书问,此人大有前程。”
前程?不过是书读得好一点,家里有几个钱罢了!凭什么什么都高他一头!
王明岳恨恨地看向衣文修,正待要在开口,一旁的人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
他难以置信,挣扎着,结果手脚也被旁人摁住。
“哎呀,王明岳他喝多了,书问,你别跟他计较,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喝吧?”
“你也知道王明岳最近被他家里人骂了,估计这会儿正借着酒意发疯呢。”
“来点醒酒茶!”有人呼和外面的小二。
看着屋内开始一片和稀泥,简行生陷入深深的思考。
衣文修,似乎,在这里地位很高,而且像大哥大一样。
正想着,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低头一看,对方的手更是直接把他的手包进了掌心。
“不用了,改日再聚吧。”
衣文修牵着呆呆的小书童站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直到离开了雅间,简行生才回过神来。
“我们现在回府吗?”
简行生想把手从衣文修手里抽出来,用了点力气,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还被对方直接强势地顺着指节插进去,五指交握。
他低着头看着,心里有些别扭,不过下一秒他就没心思继续想这些了,因为衣文修说:“不是想出去玩吗?”
“真的吗?!”
简行生惊喜不已,朝衣文修走近两步,头扬起来看他,眼睛都在放光。
被这样注视着的衣文修神情一怔,随后嗯了一声,垂下眼眸,朝着简行生微微俯身……
而简行生毫无所觉,甚至拉着衣文修兴致冲冲地往前走。
“那我们快走吧!”他催促道。
衣文修无奈,只能直起身子跟着他往外走。
一来到街上,简行生就乐得到处转,还嫌弃衣文修走太慢,理直气壮地挣脱了衣文修的手,左边看糖人,右边又去看卖货郎篓几里的东西,就连卖香囊帕子的,他都要看一眼。
衣文修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偶尔停留在一边看着他,脸上是自己也没发觉过的柔和。
可惜天公不作美,没过一会儿,乌云慢慢聚集,小贩们赶紧收拾东西,路人也左右散开。
简行生刚买了个草扎蚂蚱,见状赶忙去找衣文修,“少爷,要下雨了。”
油纸伞还在马车上呢。
衣文修帮他撩了一下粘在脸侧的一缕碎发,“那就回去吧,下次再出来。”
在他收回手往前走后,简行生不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觉得方才被碰过的地方痒痒的。
两人一起回到了醉仙楼门口,车夫等候已久,见此便驱着马过来。
在他们要上马车时,李少献恰好从醉仙楼里头走出来,看见简行生,诶呀一声,快步走过去,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半臂高的白色瓷瓶。
“这是我刚从掌柜的手里花高价买回来的酒,送你家少爷一瓶。”
说着还挤眉弄眼道:“这可是好东西~”
简行生闻言一头雾水,正要问,就见陈言也抱着瓷瓶跑过来,而衣文修掀开车帘喊他:“怎么还不上来?”
“就来了。”
简行生只能先抱着瓷瓶上了马车。
车夫见天色阴沉,风呼呼吹起,怕待会儿下大雨,赶忙驾马离开。
陈言单手扶着李少献,颇为无奈:“少爷,你把这个给简行生做什么……这可是烈酒!”
还加了一点催情作用。
李少献面泛红晕,打了个酒嗝:“烈酒不是正好,反正后日书问就要上京赶考了,临走前让他好好地放纵一下。”
陈言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扶着他转头上了自家马车。
现在只能希望简行生和衣文修别喝太多了。
而另一边,马车上。
简行生抱着的白瓷瓶引起了衣文修的注意。
“这是什么?”
“李少爷给的,说是送给你的酒。”
简行生用了点力气把塞子拔开,一股清冽香醇的酒香蔓延开来。
他眼睛一亮,“好香。”
说着,他忍不住看向衣文修,脸上带了一点渴望:“少爷,我可以试试吗?”
衣文修拿着书正在翻阅,闻言只道:“别贪杯。”
“嗯嗯!”
简行生得到允许,在马车旁的小箱子里找到了茶具,拿出一个茶杯倒了一点酒,之后就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微辣的口感加上酒香,第一口或许有些难以下咽,但第二口开始便唇齿留香。
简行生在现代只喝过啤酒和果酒,这会儿喝着,便觉得自己以前喝的酒都白喝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喝了好几杯,直到发觉瓷瓶重量减少,才心虚地把塞子塞回去。
马车摇晃间,简行生不知不觉地倒在一旁睡了过去。
不消多久,马车停下,车夫在外喊到了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醉了?”
似梦似醒间,他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气,随即腰间被一股大力揽起,悬空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抱住了面前人的脖颈。
简行生努力抵挡醉意,睁大眼睛看着离自己极近的面容。
疏冷的眉眼,高耸的鼻尖,薄唇……
是衣文修。
他辨认出来。
“你……其实长得还蛮不错的……”
简行生瓮声瓮气地说着,又吸了吸鼻子,用了点力气仰起头,在对方沉沉的视线中,蹭过去,亲到了柔软的唇瓣。
“你喜欢我吗?”他亲完,歪着脑袋天真地问。
回答他的,是腰间骤然收紧的手。
第11章 书童(11)
雨来得突然,淅淅沥沥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也遮掩住了一些暗处的声音。
只有靠得极尽,才能隐约听到泣音,以及动作间所带来的细碎声响,车夫被雨淋了个猝不及防,赶忙撑开伞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可他在外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于是迟疑地敲了一下轿槛,朝内问道:“少爷?马车已经到府上了。”
啪嗒——
车帘忽然从里被掀动,可下一秒又重新归于平静,车夫愣了一下,他在那一瞬,看见了一抹极为晃眼的白色,似乎是裸露的肌肤……
“不……”
呜咽的抗拒被堵住,极力想伸出来逃离的手,被强势地拉了回去,挤进指缝中,十指交握,密不可分。
大约过了一会儿,雨势渐大,车夫在外又不敢再出声,府门口的护卫见状,上前询问,正准备再朝里唤声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了帘子。
仅着内衫的俊美高大的男人走出来,踩着台阶下了马车,怀中抱着人,众人看去,窥不见半点容貌,只见对方被外袍遮得严严实实。
车夫赶忙撑开伞递过去,见人走了,狂跳的心才安分下来。
侍卫奇道:“少爷怀里抱着的人是谁?”
车夫面上讪笑:“不知道……”
心里却想,还有谁,马车里除了简行生,还有谁跟衣文修在一起。
只是万万没想到,少爷竟也会如此轻浮,在马车内便……
啪嗒、啪嗒——
雨敲打门窗,冷风轻轻吹起,乌云低垂,天色阴沉,而屋内却一片炙热。
冰冷的床铺被体温所捂热,交叠的身躯在帷帐内隐约可见,简行生侧着头,垂着眼眸往下看,眼眶发红,泪水打湿了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他咬住下唇,断断续续得哭道:“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