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被卫兵揪下了车,温德尔失去倚靠的瞬间被一只手扶住了肩膀。朗姆洛调整姿势,手臂分别置在温德尔的腿弯和肩胛骨下方,将他抱出车。
“朗姆洛,让士兵抱吧。”接应的小队长笑吟吟地上前,与朗姆洛的距离缩短到极致时,才蠕动着嘴唇轻声命令:“让他抱,如果他一会儿发狂,我们也好有个缓冲。”
冬兵听话地上前,将冲锋枪交给一旁的卫兵,伸手将温德尔粗暴地拖进自己的怀里。
冰冷的机械手臂安置在温德尔的脖颈下方,冬兵毫不费力地抱着温德尔,面上毫无波澜。但装昏迷的温德尔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如同x光般扫描过他的面容,又毫无迟疑地离去。
尽管不舒服,但温德尔好歹被人抱着。那边的布鲁斯作为一个意料之外的“赠品”,受到的待遇明显差得多。他的脑袋上罩着让他无法看清环境的黑色头罩,但卫兵们对此视若无睹
,用抢抵着布鲁斯,命令他跟随着小队的脚步向前,却不管港口地上的石子、鸟粪和水坑有多么容易绊倒人。
很难说如果布鲁斯摔倒在这条坎坷的小路上会有什么结果。
但当阔佬磕磕绊绊地登上潜水艇,小队里许多士兵的脸上难掩失望,就像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滑稽剧、失去了发泄的好机会。
朗姆洛等人没有上潜艇,目送着庞然巨物缓缓下沉,消失在白色的波涛间,他毫无留恋地转身。
温德尔对于潜水艇了解不深,一入海,顿时失去了方向感。但布鲁斯只依靠他在船舱里走过的步数,就大致推断出了潜水艇的型号,再由该型号的前进速度和转弯的力感,读着描述判断潜水艇与纽约港之间的位差和距离。
当潜艇停止前进,缓缓上浮之际。
布鲁斯的心却猛然沉了下去。
——九头蛇的基地,竟然在纽约港的正下方。
想要损毁整个九头蛇基地,就必须破坏整个纽约港。纽约港附近不仅船只往来,港口还环绕着曼哈顿、布鲁克林、史坦登岛及新泽西大陆,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从长计议。
不容布鲁斯多思,他再次被粗暴地推着前行。
穿过湿漉漉的防空洞,周身的空气骤然干燥。
“泽莫大人。”
士兵们站定,低头恭敬问好。
躺在冬兵怀里的温德尔感觉到一道阴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面颊上,如同外表艳丽的毒蛇探出舌尖试探,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嗯。”泽莫漫不经心地应声,毫无征兆地伸手抚上温德尔的脸颊。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温德尔的面颊上,当然不会错过皮肤相触时,温德尔眼皮瞬间的颤抖。他轻笑了一声:“你好啊,神眷。”
他没有揭穿温德尔的意思,就此抽回手。泽莫对上冬兵的绿眼睛,用一串俄语吩咐了什么。冬兵回以一句简单的俄语后,立刻抱着温德尔走向电梯。
“至于这位韦恩先生。”
泽莫转过了头,盯着不停打颤、恨不得缩成一团的狼狈阔佬眯起眼睛,歪着头像是在思考韦恩尾随九头蛇队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到底是佐拉博士说的巧合,还是……
或许是感受到自己正处在生死关头,当泽莫想要开口处理掉韦恩之际,一直温顺的布鲁斯突然挣扎起来,孤注一掷地大声叫嚷:
“超人!超人!救救我,超人!”
第98章
特工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在泽莫狠厉的眼神中恢复严肃。
但戴着头套的布鲁斯看不到这一切,他依旧在卖力地呼唤超人的名字。
一时之间,撕心裂肺的“超人”回荡在室内, 呼唤和回音碰撞交融,混音刚一变轻,布鲁斯又续上了新的叫喊, 如同一场折磨耳朵的劣质交响音乐会。
“超人”这个单词,从未如此刺耳。
泽莫皱起眉。
忍了又忍, 他贵族的品味终于受够了布鲁斯声嘶力竭、毫无美感的单调噪音,泽莫大步上前,一把扯掉了戴在阔佬头上的黑色头套。
狼狈的阔佬顿时哑然。
露出来的俊美脸庞蒙着一层湿漉漉的、如雾气般的薄汗, 让布鲁斯看起来像一朵被暴雨淋湿的名贵鲜花, 但泽莫显然毫无怜惜之意,冷漠地伸手。
布鲁斯大口喘息,反射性地偏头躲避, 又被泽莫强硬地掐着下巴转过脸。他浅蓝色的眼睛畏光地眨了眨,视线终于定格在泽莫的脸上。
“看这里。”
泽莫摁着他的脑袋逼迫布鲁斯低下头。
“看这里。”
泽莫又抬着他的下巴强迫布鲁斯望向头顶。
“看清楚了吗?”
泽莫嫌恶地收回手, 讥笑着反问。
地下, 顶上,肉眼可见地覆盖着一层银白色的金属层。
是铅。
“拖超人的福,这年头铅价可涨了不少。”泽莫慢条斯理将沾了布鲁斯汗水的手套脱下, 扔在地上:“整个地基都镀了铅,可惜一直没机会用上。”
“感谢你,韦恩先生。”
泽莫挂上了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当着布鲁斯的面轻轻鼓掌:“你是第一个在基地里呼唤超人名字的人, 总算让我觉得这笔钱没白花。”
“鉴于你很好地愉悦了我, 你可以幸运地多活一会儿。”
泽莫转头望着布鲁斯身旁的特工, 语气骤然冷淡:“把他带下去,一会儿让噩梦带走,就当我们九头蛇送他的赠礼。”
“我去招待赛尔德先生。”
……
这边,温德尔被冬兵抱着在基地里穿行。
走出电梯、穿过狭长的走廊、左拐、进门、再左拐。
“士兵。”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蹩脚的俄语,喊住了冬兵。冬兵依言停下脚步,漠然地回头。
“哈哈,我都说了,他听得懂我的指令,我可是从西伯利亚调过来的。”一个带着几分傲慢和炫耀的男声逐渐靠近,随之响起的凌乱的脚步声显示,至少有一个小队跟在他身后,“冬兵可是我们基地的‘特产’,我对他熟悉得不行。”
“那你见过他‘保养’的过程吗?”跟在他身后的特工声音紧张,却难忍好奇:“上次队长把他带回来‘保养’,那惨叫声,嘶……隔着三层楼都听得见。”
“见过,不过在西伯利亚时他听话得多。从瓦坎达回来后,基地想要将白狼重新弄回士兵可不容易。”男人无所谓地接话。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然在温德尔的头顶。男人往冬兵的怀里探头一看,惊讶道:“哟,赛尔德!”
男人重新抬起头,望着冬兵的眼神带着不屑和鄙夷,傲慢地用俄语发问:“士兵,你独自一人,是要带他去哪里?”
冬兵没有说话,他抬起眼,绿色的瞳孔如狼般幽幽望向男人,男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半步之后,男人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在本能地畏惧冬兵,顿时恼羞成怒。看着面无表情的冬兵,他想也不想猛地甩手。
“啪!”
“哎哟,长官!这可打不得!”
跟在男人身后的特工们被这响
亮的巴掌声吓得齐齐一抖,活像挨打的是他们。
特工们紧张地上前,有人意思意思地拉住了男人的手臂,但更多人下意识握住胸前的枪械,警惕地等待着冬兵的反应。
男人的手劲本就不小,刚才那一巴掌夹杂着愤怒和惊惧,力道之大直接把冬兵打偏了脸。棕色的齐颈长发凌乱地散在他的面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几秒后,冬兵缓缓转回了脸。
棕发滑落,他的面容重新清晰。
冬兵的颧骨处被男人手背粗糙的战术手套蹭出几缕血丝。
迎着特工们惊惧的视线,冬兵的眼神依旧冰冷而毫无波动,嘴唇一抖,吐出一串俄语:
“去审讯室。”
“早说不就得了。”
男人紧绷的面颊缓缓松懈,他给了身后特工们一个得意的眼神,这才转回头,对冬兵吩咐道:“泽莫男爵派我们去看守赛尔德,我们和你一起过去,士兵。”
嘴上说着同行,行动上男人却毫不客气。
他将冬兵推到一旁,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最前面。特工们惊疑不定地彼此对视,看着冬兵如同程序设置下的机器人,对男人轻慢的态度毫无反应,终于信任了组织的‘保养’效果。他们松开了枪,放心大胆地越过冬兵跟上了男人。
冬兵温顺地跟在他们身后。
唯有躺在冬兵怀里的温德尔知道——提到“白狼”时,冬兵揽着温德尔肩胛骨的手指骤然缩紧,金属深深嵌入温德尔的肩膀,突如其来的疼痛差点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与此同时,卡槽里的【同态复仇】自动启用,同样的伤害瞬间返还至冬兵本身。
若是那些特工再仔细一些,就能看到冬兵金属上臂的红色五角星处,出现了四道浅浅的指痕。
……
进入审讯室后,特工们指挥着冬兵将温德尔放到房间中央的透明玻璃柜里。
整个玻璃柜是个长宽高各3米的立方体,如同一个小型温室。四周的射灯、镜头从各个角落对准玻璃,将其照得异常刺目。
温德尔没有躺多久,伴随着一阵“嗨爪”的呼声,泽莫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大步前行的同时朝身后人吼道:“该死的噩梦还有多久到?”
“还有半个小时,泽莫大人。”身后的特工毕恭毕敬,窥觑了一眼泽莫阴沉的面容,又赶紧补充:“噩梦大人到达基地后会先去见佐拉博士,所以您最多可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
泽莫将两个单词在嘴里咀嚼了一遍,挥手示意身后人告退。而他自己则大步向着房间正中央的玻璃展柜走去。
除了站在角落里如同一道阴影的冬兵,所有人飞速退出房间。
“您也听到了,时间有限,请恕我免去客套。”泽莫曲指在玻璃柜上敲击了数下,唤起温德尔的注意:“您是自己醒过来,还是由我帮忙?”
温德尔顿时睁开眼。
“很好。”泽莫一颔首,温德尔配合的态度令他满意地放柔声音,态度也变得彬彬有礼:“欢迎来到九头蛇基地,神眷。”
温德尔缓缓起身,飞速扫过整个审讯室的环境,又将视线定格在玻璃柜旁边的泽莫脸上,谨慎地回复:“我想你找错人了。”
“我也觉得。”
泽莫出人意料地一摊手表示赞同。
他的脸上浮现令人疑惑的无奈神色,耸了耸肩,泽莫摇头感叹:“如果不是噩梦一口咬定你就是神眷,我也不相信像您这样的阔佬会和超级英雄沾边,不过这年头有钱人的乐趣就是找死,十戒帮没能弄死斯塔克后,卢瑟、奎恩明显放肆不少……谁又知道您有没有加入其中呢?”
“实践出真理,您是不是神
眷,还是由我亲自来检验。”
“噩梦?他是谁?”
比起泽莫一长串的嘲讽,温德尔对于他话语里一闪而过的名字更为关注。
自从进入九头蛇基地,“噩梦”这个代号在他的耳边反复出现,在引起温德尔警觉的同时,记忆自动联想起上一次遇见这个单词的场合。
眼镜架——噩梦降临七年前。
“你不认得他?”泽莫一边走到旁边的操控台调试,一边饶有兴致地反问:“真有意思,你居然不认识你的……”泽莫的话戛然而止,隐去了关键的信息。他抬起头,对着撑在玻璃上面露急迫的温德尔挑眉一笑,故弄玄虚:“没关系,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小、玫、瑰。”
说完这句,他严肃了神色,摆手示意温德尔闭嘴:“好了,时间紧张,麻烦您配合我,赛尔德先生。”
“在实验开始前,最后再问您一次,既然您否认自己是神眷,那您可否召唤到他?只要他出现,我们现在就可以停止实验。”
温德尔沉默以对。
“好的。”
见温德尔不配合,泽莫也没有生气,他勾了勾嘴角,对着温德尔露出温和的笑容,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掰动操控台上的红色电闸。
下一秒,温德尔贴着玻璃的掌心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在温德尔抽回手的瞬间,疼痛又转为一阵麻痒,如同千百只蚂蚁啃噬着皮肉,令人恨不得直接想要撕下整层皮肤。
但很快温德尔就再无精力关注自己的手掌。
相同的痛感猛然从脚底窜起,令人本能地往前迈了一小步。足跟落地时微小的冲力刺激了大腿紧绷的密集神经,阵阵麻痹的感觉顺着腿骨蜿蜒而上。
温德尔在自己反应过来前就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撞上玻璃柜的地板,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黄色的、蓝色的电流在玻璃上若隐若现,持续不断。
温德尔跪在地上,身体如秋风落叶般止不住地战栗。
“这是为你特制的导电玻璃。”泽莫双手环胸,看着温德尔伏在玻璃柜里不停颤抖,故作不忍地好心提示:“现在电压不高,尚在人体的忍受范围之内。劝你最好赶紧动用治愈术,一会儿电压增强,可能会把你直接电成傻子,到时候再想治愈可就来不及了。”
温德尔仍旧没有回答。
泽莫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的指尖抵在红色的塑料上,缓缓向上推动。
电流瞬间加强。
就在温德尔完全摔倒之际,泽莫爆发一声惨叫。
他整个人痉挛着向后仰去,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如同虾子般蜷缩起身体。泽莫整个人如同通电一般不停颤抖,伏在地面狼狈地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