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背对着温德尔的包厢,从动作
上看,他半仰着头在冲着男人们说些什么。即便人们都有意无意向他们的位置张望,他依旧倔强地跟在那群男人的身后,唯有身体两侧捏紧的拳头让人知晓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知道青年说了什么,那群男人们突然一齐哄笑起来,精心保养的面容叠起了褶子,看上去有一种低俗的油腻。他们对视一眼,站在最中间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朝着同伴挤挤眼,随后微微低头,眼神讥诮地俯视青年,像是施舍一般,凑在青年的耳畔扔下一句话,随后满意地赏玩着青年骤然僵硬的表情。
他们等待了一会,似乎看到得到满意的场景。一个男人露出扫兴而无趣的表情,扯了扯身边的同伴。几人默契地一同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中间的男人被左右的同伴拉着一起向前走,迈步的同时,还不忘回头朝立在原地的青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挤眉弄眼地进行着最后的羞辱。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争执已经结束,纷纷无趣地收回视线之时。青年突然快步上前,再一次挡在了那群男人的面前。
他的面容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下一秒,温德尔和彼得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哈利·奥斯本。
顾不得彼得的异常,愤怒的温德尔推开包厢们,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而彼得毫不迟疑地紧随其后。
“你们在干什么?”温德尔呵斥道。
已经对哈利呈半包围的男人们闻声转头。当看到温德尔那张标志性的脸,他们原本被打扰的愤怒神色转而化为了一抹软弱的惧意。明明比温德尔年长得多的男人们几乎是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殷勤地朝着温德尔点头示意。
“赛尔德先生,您也在这里吃饭吗?”有人和温德尔搭讪,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闹剧,堪称文质彬彬地说着社交辞令。中间的男人推开同伴,走上前来,朝着温德尔伸手:“赛尔德先生,我是德克多企业的现任总裁,我们见过好几次了。上次我还有幸去布鲁德海文参加您集团举办的酒会,我一直印象深刻。”
温德尔勾起一抹冷笑,他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任由德克多的手干挂在半空:“哦?那我倒是对你毫无印象。”
“不过很高兴你能对赛尔德举办的酒会印象深刻,毕竟以后你再也不会在受邀名单上了。”
德克多的笑容一僵,他身旁的同伴们立刻上来打圆场。刚才油腻傲慢的笑容见风使舵地变得和蔼又亲切,他们选择暂行缓兵之计,以彼得作为切入口:“这是您家的小辈吗?真是帅气又有精神的好小伙,叫什么名字?”
男人伸手想要拍拍彼得的肩膀,彼得毫不留情的侧身,让那只手掌落了空。他站在温德尔的身后,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彼得板起脸,打定主意不说话。
但到了这个年岁,中年男人的脸皮早就如铜墙铁壁,他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坚持不懈地吹捧:“有个性,有个性!不愧是赛尔德先生带来的孩子!”
“你们身后的也是我家的孩子。”温德尔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不如和我聊聊,你们刚才在和他说什么?”
男人们互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惧。他们被温德尔不善的语气吓得有些神色讪讪,不明白为什么向来脾气温和的赛尔德总裁今天会大发雷霆。
奥斯本不是已经板上钉钉地要垮台了吗?
有人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赛尔德先生,您可别和我们开玩笑啦,这孩子我们可都认识,姓氏可是奥斯本,怎么会是您家的呀?”
“你们天天来这里,说什么交流资讯、互通有无,原来还是为了吃顿好的啊。”温德尔挑起眉,讥诮的视线刻意从男人们的啤酒肚上扫过,定格在他们逐渐涨红的脸上,玩味地笑了笑,说不尽的
嘲讽:“前几天赛尔德和奥斯本已经达成合作,现在我是奥斯本科技的第二大股东。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德克多额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心里暗恨流年不利。本来想欺负个落魄的奥斯本当消遣,却没想到招惹了赛尔德,现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面上还得苦笑着给赛尔德赔不是:“是我们这群老年人不中用了,消息不够灵通,让您见笑了。”
“工作不中用,欺负人的花样倒是越发多了。”温德尔轻哼一声,向前迈步。
挡在温德尔前面的几个男人赶紧提起啤酒肚避让到一旁,给温德尔让开了道。
“这还差不多,人老了就往旁边靠,别挡着别人的路。”
温德尔从他们让出来的空隙中路过时,意味深长地朝他们笑了笑。留下一众脸色清青白的男人像是罚站一般畏缩地贴着墙壁不敢动弹。
哈利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温德尔和哈利。他刚才怔怔地看着温德尔和男人们交锋,如今温德尔向他走来,他又如梦初醒。他的眼眸闪了闪,似乎想和温德尔说什么,待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彼得时,哈利又自觉狼狈,深深地低下了头。
“抬头。”
温德尔轻轻伸手勾住了哈利的下巴,哈利颤了颤,顺着温德尔的力道缓缓抬起了头。温德尔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
“虽然我不是每次都能帮你,但起码今天,你可以好好看看他们狼狈乞饶的姿态。”
哈利先是和彼得对视了一眼,他看到彼得棕色的眼睛里溢满了关心和担忧。他沉默着偏过视线,他扫过那群欺侮自己的企业家,他们站在角落里,佝偻着背,朝他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就连最为高傲的德克多,刚才口口声声要他下跪的德克多,现在也是一脸的悔恨和愧疚,朝他欠身致歉。
看到哈利绿色的眼眸逐渐明亮起来,露出独属于年轻人的锐利与朝气,温德尔满意地点点头,揽着哈利的肩膀轻声说道:“你会比他们站的更高,走得更远。”
……
看着那群四五十岁的男人争先恐后地跑进电梯,哈利轻声和温德尔道谢。彼得一直在温德尔的身后欲言又止,但哈利始终对他摆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更别说打招呼。
彼得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只是眼神不受控制地直直盯着哈利的面容。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颇为古怪,流动的空气像是变成了粘稠的胶状液体,令人喘不过气。
“你们认识?”刚才彼得的表现就很奇怪,而如今哈利像是被冰冻的表情更是说明两人之间一定存在什么故事或隐情。
“不。”哈利脱口而出。
“对!”同一时间,彼得却给出了相反的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
哈利翠绿的眼瞳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因为其中含着的情绪太多反倒叫人看不清了,像是一团压抑的绿色火焰。但最终,他率先收回视线,平静而冷酷地陈述:“我们不认识。”
“我们是好朋友!”
“我们不是。”
“我们是十全赛的队友!”
“我退队了!”
两人骤然沉默。
彼得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哈利,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而哈利仿佛被刺痛一般,他脸颊的肌肉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但最终,他控制着自己撇过头去,再回头时,他的脸色已然平静。
但正是这种平静,令彼得感到心碎。
彼得望着哈利。
哈利面容与彼得记忆之中相差并不大,但是眼神却十分陌生,好像哈利面前站着的不是认识了数年的挚友,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路人。他看着彼得,冰冷而漠然。
在那样的目光下
,彼得突然丧失了靠近的勇气。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几步之遥,但恍若天堑。
温德尔不动声色地将两个少年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思考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就着刚才的纠纷岔开话题:
“哈利,德克多那几个人虽然都是生物制药行业的企业家,但是他们的行事作风向可是行业有名的恶劣。”
为了打压那群傲慢企业家的气焰,温德尔故意说不记得他们的名号。但实际上,温德尔对他们的姓名,行业,公司甚至财产状况都有着了解。但正因为对他们有了解,温德尔才深刻了解那群恶劣家伙的行事手段,宁可锦上添花,绝不雪中送炭。哈利代表如今的奥斯本集团与他们交锋,怕是要吃亏。
哈利抬起头,和温德尔对视,他的绿色眼眸如一汪湖泊,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我知道,但是我得试试。”
“我们的研发最近有了很大的突破,药物稳定性已经有所提升。实验员告诉爸爸,如果能有超英的参考材料,相信很快就能取得最终的成功。”
“而我听说,他们的生物企业曾和神盾局有过官方合作,手头有美国队长的体检数据。德克多甚至告诉我,他手头有蜘蛛侠的DNA样本。我想的就是那个。”哈利绿色的眼眸如同冰冻的寒泉,眼眸深处却闪烁着鬼火般明灭的恨意,“他们欺骗了我。”
“德克多根本没有蜘蛛侠的DNA。他收了钱,却压根不打算给我任何材料。”
彼得猛地抬头,但好在哈利沉溺在愤恨之中,并没有关注到他的异常。
温德尔恍若无意地侧过身子,顺势将手搭在彼得的肩膀上,慢慢地摩挲着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安抚。彼得看着温德尔没有一丝波动的侧脸,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温德尔问道。
“美国队长如今不在纽约,神盾局那边我没法突破,只能从蜘蛛侠这里入手。”哈利眼神阴沉,语气冰冷,“我已经在请人调查蜘蛛侠的真实身份,希望能尽快找到他本人。”
温德尔感到手掌下彼得的身躯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彼得缓缓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经过刚才一事,哈利的心情明显不好,他看都不看彼得一眼,只是朝着温德尔礼貌道别:“爸爸还在家里等我,我先告辞了。赛尔德先生,谢谢您今天替我解围。”
两人目送哈利远去,许久之后,彼得才恢复平静。
“我刚才和你说什么来着。”看到彼得眼睛里明显的动摇,温德尔无奈地俯身,“彼得,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哈利之间闹了什么别扭,但无论你有多想和他和好,也不能把蜘蛛侠牵扯进来。”
“奥斯本集团在研发一种基因类的药物,他的作用就是让所有的普通人都像你一样发生生物变异。”
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他们难道不知道,变异是会死人的吗?”
“哈利的父亲诺曼得了重病,虽然已经有康复的药剂,但他太执着于生物进化的学说,一定要等待注射基因变异的药物。”温德尔叹了一口气,“但如果你让诺曼拿到你的基因,以他的性格,必定会大肆生产,那么……”
两人对视一眼,彼得已然看懂温德尔的未尽之词。他了然地重重点头:“我会保护好我的身份,一定不会向任何人轻易透露身份!”
“那就好!”温德尔揉了揉彼得毛绒绒的头发,“走吧,你明天还要和神眷一起去巡逻,今天得早点休息,我先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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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本集团
哈利自餐厅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他沉默地站在离诺曼几步远的地方,手上捧着刚刚被父亲拒绝的水杯。他反常地没有继续劝说父亲休息,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地面,神色恍惚。
诺曼照常
对哈利的视若无睹,他难得下了床,半倚在窗边。大开的窗户送来清凉的夜风,吹动着他的满头银丝。
诺曼伸手将挡在面前的飞舞的头发拨到脑后,对着月光,眯眼打量自己刚刚收到的信物:一封外包装及其普通的信,上面凌乱地印刷着他的地址,角落里的邮票看上去也是街头随便就能买到的通用品,印刷着美国某座城市的风景。
但诺曼之所以对这封看起来像是寄送消费券或者账单的劣质信封格外在意,全因在信封的封口处,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上面被恶趣味地画上了一只猫头鹰的简笔画。
猫头鹰。
一旦注意到这个标志,整封信看起来就各位古怪。尤其是那张邮票,虽然隶属于通用的全美风景套票,但几百张风景不一的邮票中,偏偏是哥谭大桥被贴在了这封信上。
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只系着丝带的精致锦盒,粉色的包装盒上印着大朵大朵鲜红的卡通玫瑰,就连丝带也是精致的镂空玫瑰图案。整只盒子看上去就像是告白的信物,让人不禁猜测里面会不会存放着一个求婚的戒指。
但显然,诺曼并不好奇,他谨慎地将盒子扔在很远的书桌角落,似乎打定主意不去触碰。
犹豫了一会儿,诺曼向哈利招了招手。
哈利还盯着地面,压根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召唤。诺曼冷哼一声之后,他才像被惊醒了一般,茫然地冲着父亲仰起头。
“过来,打开信,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诺曼将手里的信封扔给哈利,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哈利接住了被扔到自己胸口的信封,有些疑惑地看了父亲一眼。但诺曼神色和往常并无二致,依旧相当阴郁而深沉,让人无法窥探。
哈利收回了目光,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撕开了信封。猫头鹰如枭首一般被撕成了两半,身体留在信封上,脑袋却随着封口翘起,直勾勾地盯着启信人,一副看好戏的讥诮模样。
哈利没有在意,伸出手指往信封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依旧非常廉价,米黄色的纸张颗粒粗糙,上面还印着廉价的玫瑰花纹。刺鼻的人工玫瑰香精的味道扑面而来,哈利皱着眉将信纸拿远了一点,微微扇动想要快速散去这种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