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钟魁工作很忙,夜不归宿也很平常,但张玄从没想到他临时走开会给自己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听了事务小姐的话后愣了三秒钟,然后郁闷地说:「师父没保佑我,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
「也许是他老人家在忙着做面膜,没听到。」
怕张玄太在意,聂行风开玩笑逗他,张玄果然笑了,跟事务小姐道了谢,正要离开,女生叫住他们,说:「如果你们有急事的话,要不要问一下苏先生?他刚好在。」
张玄跟聂行风对望一眼:「苏……先生?」
※ ※
半分钟后,张玄很开心地发现,师父还要很关照他的,原来所谓的苏先生是素问,他有时候会来事务所给马灵枢帮忙,为了不让大家起疑,马灵枢对外都称他素问。
素问刚整理好马灵枢和钟魁留下的设计图纸和布料,准备离开,突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传来,他把东西放进袋里走出去,就看到张玄和聂行风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笑了,说:「果然是你们。」
「鼻子真灵验啊,不愧是……」
张玄用手比划着狼的形状,但光线投在墙壁上,更像是只羊,聂行风见怪不怪,把头撇开了,素问看不清,微笑说:「这只是本能,你们是来找主人的吗?他跟钟魁去外地出差了。」
「刚才听说了,不过我想问你也是一样的。」
或者说,这件事问素问可能收获更大。
张玄把手很亲热地往素问肩上一搭,调出手机里的各种家徽图片给他看,问:「你有没有在你主人那里见过这种图片?」
素问看不清楚,伸手摸了摸,另一只手里的纸袋失手落到了地上,他厌恶地推开手机,大声说:「没有!」
反应太强烈,看到素问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张玄马上知道是图符给他造成的不适,但这明明只是钟魁画的图,事后被他拍下来,照片而已,正常情况下不会刺激到妖类,不过素问的反应不像是伪装,他顾不得多想,忙说:「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份特殊,下次一定注意,你还好吧?」
素问摇摇头,这状况表明他并不好,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问张玄:「那是什么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张玄被素问的过激反应弄得莫名其妙,见聂行风还在冲他瞪眼,像是在埋怨他的冒失,他有点委屈地解释:「是各种修道家族的家徽,但这只是图片,我想让你看看有没有见过,没想到它会起作用。」
聂行风上前把素问的纸袋捡起来,里面一些东西掉了出来,钟魁正在看的《天眼》也在
其中,见素问身体僵直,为缓解他的紧张,聂行风问:「你也喜欢这本书?」
「是钟魁忘了带走,托我带回去的。」
聊天让素问的情绪缓和下来,看看还握在张玄手里的手机,他本能地往聂行风那边靠,说:「我没见过这些图案,这么强的灵力,如果我见过,一定会记得的。」
照片而已,哪来的灵力?ぉ香
张玄还是搞不懂,猜想或许是因为众多家族族徽合在一起,所以灵力加持了,他翻着图片,问:「那你家有没有类似的图徽?」
「没有,主人不可能让我看到这种东西的。」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为马灵枢有类似东西,只是不让素问接触到,也就是说马灵枢所谓完全不通道学的说法是谎言,张玄大喜,接着问:「那他有没有灵符什么的?或是……」
「不知道!」素问反应过来了,立刻否认,说:「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主人好了,他的私事不会跟我讲的。」
感觉到素问的戒备,聂行风给张玄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逼问,张玄只好临时换话题:「你这是要回家吧?刚好顺路,我送你。」
这次素问没回绝,跟他们一起出了大厦,聂行风帮他把纸袋拿到车上,素问道了谢,收下纸袋,那本《天眼》却没要,说麻烦聂行风把书带回去,直接还给钟魁就好。
路上张玄没再提图徽的事,而是聊自己在侦探社的有趣经历,素问聊得津津有味,但话语很少,显然张玄手机里的图让他起了戒心,很难再放松下来。
张玄只好问:「马灵枢到明天都不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不方便?要送你去初九那吗?」
「主人经常这样,我习惯了。」
素问笑了笑,没说马灵枢不在时,初九一定会不请自来,根本不需要他特意去。
张玄想探听初九住处的计策没成功,眼珠转转,正想再找借口,前面黑影一闪,有人突然冲到了车头前,聂行风慌忙踩刹车,素问在后面还好,张玄坐在副驾驶座上,正侧头跟素问聊天,冲力下他没防备,再一次晃了出去。
幸运的是这次没撞到头,趴在挡风玻璃面前,张玄冲聂行风大叫:「董事长你一天摔我几次才满意!?」
「你每次都不系安全带,」车速不快,在及时刹车中顺利停下了,没撞到人,聂行风松口了气,转头见张玄还趴在车上装死,他微笑调侃:「特意得好像你很喜欢玩车里飞人一样。」
看到聂行风眼中调笑的神采,张玄啐了一口,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的拳头早挥过去了,坐正身子,等看到站在车外的人是谁时,更是气不过一处来,问聂行风。
「你说张玄突然跑到我们车前,是要自杀?还是找我我们有事?」
「我想后者的几率比较大。」
听完聂行风的推测,张玄点点头,把车窗降下,打招呼:「张先生真巧啊,你没事跑到大街上来玩碰碰乐吗?」
「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张正的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正直严肃,走到车的后侧,对素问说:「小师叔想请素问先生去家里作客,还请赏个脸。」
素问眉头皱起,看他的反应,再结合上次在餐厅的经历,张玄问:「他们不会还在烦你吧?」
「我不喜欢看到那个人,所以他很识时务地找别人来请我。」
这不叫识时务,叫换个方式死缠烂打吧?
见素问完全无视张正的存在,张玄对张正说:「你看到了,他好像并不喜欢跟你的小师叔来往,让他还是死心吧。」
「小师叔只是想跟素问先生聊聊天,仅此而已。」
素问听了这话,立刻摇头,明显是连聊天都不想聊,张玄冲张正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张正也不在意,微笑说:「小师叔说,如果他以马家的情报作为交换,不知是否能请得动素问先生?如果你不喜欢跟我师叔独处,也可以让你的朋友陪你一起。」
在不可能的人嘴里听到了不可能的消息,张玄吃惊地看过去,读懂了他的疑惑,张正说:「我只是传话,内情完全不知道,小师叔只说如果这样也请不到你们,他也该死心了。」
张玄用眼神询问聂行风,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说不动心是假的,单他没权利为达到目的,让素问做不喜欢的事,感觉到他们的踌躇,素问问:「马家的事对你们很重要?」
「我们在查餐厅焚尸案,这一系列的案子可能跟马家有关。」
※ ※
听了聂行风的话,素问对张正说:「我跟你去见他,也希望他遵守诺言。」
「你不需要这样。」
聂行风想阻止素问,被回绝了,说:「我欠张玄一个人情,这次就当是还他。」
「三次,」张玄伸出指头,纠正:「他们第一次围攻你时我解围一次,对付庆生时一次,还有一次……」
聂行风及时抓住张玄的手压到了一边,让张正上车,坚持了多次,终于获得许可,张正暗称侥幸,坐到了后座上,看到他眉间的喜色,张玄问:「你是有备而来的吧?」
「你也可以说我是守株待兔。」
那肯定是守株待兔,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一撞,就撞到熟人身上?张玄冷笑:「那下次要记得千万别碰树上。」
像是没听出张玄的讥讽,张正认真地回道:「我会小心的,谢谢关心。」
曲星辰约他们见面的地方不是自己的住家,而是坐落在郊外的一栋房子里,张正说这事以前张雪山置办的产业,平时空闲,只有在举行一些法事仪式时才会用到,曲星辰大概是不希望同门看到他跟精怪见面,特意把地点选在这里。
聂行风照张正请求的把车开到房屋后停下,房子背山,从后门进去,比较不会被注意到,这让他忍不住猜测曲星辰也知道马家的事是忌讳,如果不是太想跟素问见面,他一定不会以这个借口邀请他们。
他们随张正走进院子,后院颇大,走了好久才来到一间客厅里,曲星辰接到张正把人带来的电话,已把茶点摆上,在客厅里等着了,张正带他们进去后就自动离开,并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曲星辰的眼里只有素问,看到他,立刻主动迎上前,上下端量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欢喜地说:「夜淩,谢谢你来。」
不喜欢被这样盯视,素问向后退开一步,很冷淡地说:「我叫素问,不叫夜淩,请不要误会,我只是陪朋友来的,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把知道的内情告诉他们。」
冷漠回复下,曲星辰一脸的喜悦僵住了,伸手在素问眼前晃了晃,看着他没有神采的眼瞳,不由伤感起来,看看聂行风和张玄,说:「我会的。」
上次张玄在酒吧门前跟曲星辰匆匆见过一次,当时没来得及细看,现在面对面站着,他发现曲星辰老了很多,这个老不是指他的岁数,而是心态,实际上曲星辰正值壮年,又长年修道,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他给人一种浓重的苍老感,当年雪山上那个清秀青年的影像渐趋模糊,也许用不了多久,他想,自己能记得的只有眼前这个颓丧的中年男人了吧。
曲星辰很热情地请他们落座,奉上茶点,又寒暄了一些客套话,就把聊天重心放在了素问身上,不断问他一些日常琐碎的话题,聂行风和张玄被彻底晾到了一边,聂行风没有出口打断,张玄也乐得看戏,但很可惜,他们的对话几乎是一边倒,素问没有无视曲星辰的各种询问,但都回复得礼貌而冷淡,甚至有一点点的不耐,只可惜曲星辰看不出来。
张玄看得没趣,拿了几块饼干,给聂行风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客厅一角观赏墙上的字画,张玄嚼着饼干,用手肘拐拐聂行风,小声说:「曲星辰好像认定素问就是夜淩了,他们要是和好的话,看上去很像忘年恋。」
小神棍弄错了重点了吧,且不提素问是不是夜淩,就算他是,当年的那场悲剧,他如果能放得下,又怎么会对曲星辰这么冷淡?失去了信任的爱,他还会想再拥有吗?
想起冰天雪地中飞溅的血花,白狼曾经的憎恨绝望,即使时隔数月他还记忆犹新,他这个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当事人?
嘴巴一甜,被张玄塞进一块饼干,接着一枚硬币翻到了张玄的手背上,亮到他面前,还兴致勃勃地问:「董事长要来赌一把吗?」
真无聊,所以聂行风给他的回应是把硬币没收了,张玄眉头不快地皱起,正要抢回来,素问在那边问:「你们不是有事情要跟曲先生谈嘛?」
「有有有!」
机会来了,张玄没再跟聂行风计较硬币的事,跑回去,坐到曲星辰旁边,见他神情郁郁,看来是跟素问聊得不畅快,便好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好了,至少他现在叫你曲先生了。」
这句话恰到好处地抚平了曲星辰的郁闷,虽然知道张玄的话是安慰之词,但还是对他很感激,自嘲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现在能再见到他,已经很好了,也谢谢你们带他来。」
不谢,反正他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
「我知道你们查的案子跟马家有关,我以前听说过一些有关马家的事,但对你们查案是否有帮助就不肯定了。」
「没关系,线索不计多少,有就好。」
张玄两眼亮晶晶,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模样,曲星辰不禁想起了张三,也只有张三才教得出这么跳脱欢乐的弟子,但他们这样的性子也注定不适合待在天师一派里。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这里七月半鬼门大开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许多被镇在地狱里的恶鬼都跑了出来,再加上其他妖魔一起作乱,无辜民众死伤无数,由于妖魔太多,为首的法术又厉害,大家只好联手对付,各门都派了本门高手前来,我们这边是张师兄和姬师兄,我当时心情低落,所以大师兄让他们也带我一起来,说经历一些凶险或许可以让我开阔心境。」
听到这里,张玄和聂行风一齐看向素问,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曲星辰所谓的心情低落是跟夜淩死亡有关,曲星辰当年做事或许冲动偏激,但结合他的身世,也情有可原,一切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就这样,我随两位师兄来到这里,跟同道联手对付恶鬼,在大家齐心合力之下,终于关掉了鬼门,当晚大家设宴庆祝,川南马家的马言澈也来了,我因为受了伤,没参加,第二天就听说马言澈不告而别,我觉得很奇怪,去问姬师兄,他说不知道,其他人则说他连夜就启程回家了,那时我就想也许马言澈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
「我跟马言澈虽然刚认识,但一见如故,他个性偏激张扬,法术自成一路,据说还会写诅咒巫术,所以同道都对他很戒备,不过他其实人很好,在镇鬼一役中还出手救过我,他私下跟我约好战役后会随我去西北看风光,所以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