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完结 [深情好文]—— by:wingying
wingying  发于:2016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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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叶海涛也不鲜少对着小哑巴那张脸——那轮廓总要让他想起一些旧事,心里就会如同扎了跟刺,一阵一阵地难受起来。
叶海涛瞅得入神,见小哑巴坐到了草席上去,浅笑地摸着黄毛的脑袋,忽然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大喷嚏。
“嗳……”叶海涛不知他姓名,糊里糊涂地叫了一声,然后便拍了拍床侧的一大空位,说:“……地上凉,上来睡吧。”
小哑巴听了这句话,猛然顿住了。他两只手还托着黄毛的脑袋,弄得狗儿一顿挣扎,差点就要吠出声来。
叶海涛因为方才用了点安眠药,此刻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他以为小哑巴是怕古谷川回来,便安抚地哑声说道:“没关系,他今晚不会回来。”
叶海涛这话说的也是有根据的。古谷川要能消失这么多天,只有两个可能——要不是死了,就是忙着干歹事。看那屋里屋外的宪兵还扛着刺枪,凶神恶煞地守着,可见得古谷川尚存于人间。
小哑巴眨眼看了叶海涛一阵。叶海涛也不逼迫他,只是喟叹一声,便侧过身闭上眼去假寐。小哑巴见状,先是有些挣扎地垂眼去看了看黄毛,然后像是觉得紧张一样地搓了搓手。
过了一阵,叶海涛觉着床边渐渐地倾斜了,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果真见到小哑巴扭扭捏捏地从床尾慢慢地爬了上来——可见得这小哑巴和黄毛感情深厚,有福同享地一起爬上床来。
他眯眼瞧了一阵,慢悠悠地伸手去轻拍了拍小哑巴红扑扑的脸蛋儿。小哑巴渐渐地向叶海涛靠近了一些,有些自作主张地凑到了叶海涛身边,跟他共享一个枕头。
叶海涛也不在意,只是挪了挪身子,然后拉过了被子,把两个人都盖得严实了,就闭眼歪头睡了过去。小哑巴并没有和叶海涛挨在一块儿,他们中间还挡着一个狗头呢。
不过,小哑巴很满足。
他腼腆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挤了过去,在充满了属于叶海涛的男性味道之中,安安稳稳地合上了眼。
古谷川这十几天不见人影,并非真的因为有事在忙——他自知自己随时要找人泄愤,故此便躲在了办事处和那先前空置的花园洋房,并且日日都要找自己那几个兵头的麻烦。然而,古谷川近日行踪不定,除了会议上露个脸和在办事处找茬之外,之后便跳上车子,不见一日,隔天才又再现身。
至于古谷川一整天待在什么地方,也只有马聪盛一个人说得上来了。
马聪盛那小楼房在郊外偏远的地方,算得上是个隐蔽的藏身处。古谷川今天把田代副官臭骂了一顿之后,觉得火气稍有舒缓,便坐车去到了郊外的楼房。
这楼房的守备不算非常严密,只留有几个背着刺枪的哨兵来看守着,并且门柱那里拴了一只大狼狗。
古谷川一下车,越过两侧屈腰行礼的哨兵,径自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他熟悉地走上楼梯,正好与迎面走来的老大妈对上了——这老大妈是马聪盛找来贴身照料林素云。老大妈一见古谷川,差点就把水盆给吓得往后泼去了。
古谷川不愿与老女人一般见识,径自便要上楼闯进林素云的卧房。老大妈不知怎地突然要去拦他,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地说着:“将、将军……现、现在还使、使、使……”
古谷川耐心极少,他听着那句“使、使、使”,火气一来,冷声道:“妳要是找死就只管挡着。”
老大妈听了这句话,哪里还敢再拦,直接软倒在楼梯那里了。古谷川头也不回地大步上楼,直接扭开门把推门而入。没想到他一踏入,就闻见一声尖叫。
原来林素云正在给医生检查,躺在床上掀起了裙子,下 身就用被子遮住,露出了那圆隆的肚子。先前哪怕是叶海涛也要回避这样的场面,没想到古谷川今日是大剌剌地闯进来,瞧见了也不赶紧扭头,竟是一脸饶有兴味地走了过去。
“你……你、你出去!出去……!”林素云扶着肚子赶紧要把衣服给拉下去,一脸羞愤地睁圆了眼瞪着这日本鬼子。
古谷川一挥手,不耐烦对那华人医生说:“继续检查。”
那个华人医生原先就是俘虏,很是害怕日本人的手段,只好故作不知地低下头去,对旁边的护士说:“扶林小姐躺好。”那护士赶忙上去,按住了林素云,将她强按回床上。
“你们……你们……!”林素云沙哑地叫了两声,只觉得自己是入了贼窟,简直孤立无援,悲愤之余便哭了出来。古谷川走到了床缘,也没兴致去看林素云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眼就热烈地盯着那圆隆隆的肚皮,心里暗想——女人这地方也太奇怪了,居然真能装下这么大一个孩子。
医生战战兢兢地做了检查,收回了听诊器时,古谷川问了一句:“怎么样?”
医生急忙点头,说:“一切……正常、正常。”
古谷川“哦”了一声,问:“很健康么?”他边问边坐到了床缘,伸出手来,居然直接去摸那隆起的地方。林素云吓得睁大了眼,咬牙要拼死挣扎。古谷川也不理她,只让护士把林素云两手压制着,自个儿轻轻地去摸个痛快。
医生颤颤地抬了抬眼镜,“健、健康、健康……”
古谷川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那肚子咧嘴一笑,蓦然想起了什么,问:“是男是女?”
这话可把医生给考倒了。那医生冷汗直落,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古谷川摸了一阵,似乎觉得手感颇好,顿时觉得有些快活,也不去找医生的麻烦,反而嫌这么多人在房里闷气,挥了挥手,把人都给赶出去。
林素云此刻已经哭得要岔气了,待到古谷川看够摸够了,他才发了好心,去把林素云的衣服拉下来——他这思想很诡异,他是怕阿海的孩子受凉了,所以不仅帮林素云把衣服拉好了,还顺道把被子给拉了上去,大热天的把母子盖得严严实实。
古谷川并不理会林素云,转头瞧见了桌案上那满满的炖鸡汤,上头浮着一层油光,看样子是放了好一些时候。古谷川拧了拧眉,转头大喝了一声“来人”,那老大妈就从外头佝偻着腰走了进来。
“再去煮点吃的过来。”
老大妈闻言连忙点头,没一会儿又送了两菜一汤过来。这时候,林素云已经止哭了,只是木然地蜷缩在床上,动也不动。古谷川见她躺在床上装死,脸上泪痕遍布,心里不仅没有一丝怜惜,还生出了一股嫌恶。然而,他这时候难免要看在这林姑娘的肚皮份儿上,稍微善待对方。
故此,古谷川让那老大妈把汤给捧了过来,自己亲自去把林素云由床上揪了起来。林素云因为方才哭得狠了,现在也没力气再做尖叫,只怔怔害怕地看着眼前的日本人。
“起来吃东西。”古谷川慢悠悠地说着,又隔着衣服去摸了摸林素云的肚皮。林素云只觉得这鬼子不断对自己毛手毛脚,十分可怕,然而,她如今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除了哭之外,什么事也干不成。
她茫然地以手撑床爬了起来,大妈连忙捧着那热汤凑近她的嘴边。林素云看了看那油腻腻的鸡汤,小声地哑声说:“我、我……吃不下……”
古谷川显然并不同情她,只瞪着林素云没心没肺地说道:“我是给孩子吃的,不是妳。”
林素云闻言也就委屈不起来了,她在古谷川的注视之下,颤颤地喝了一口,一张脸立马皱了起来——这痛苦的神色让古谷川觉得十分满足,接着,他又低头来去目光灼热地看着林素云的腹部,而林素云真是被古谷川吓得怕了,腿蹬了几下,哀哀凄凄地喝完了那碗汤。
◎ ◎ ◎
马聪盛这华侨协会会长做的十分风光,他这些天原本想与古谷中将仔细地做一番报告,不过他去了几趟办事处,却没一次见到人。
马聪盛这邀功之心随着日子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坐不住了。故此,他今日便张罗着买了点礼物,穿戴整齐,还喷了点古龙水,打扮得体面,好去古谷中将府上拜访他。马聪盛因为不敢贸然前去,便让总管先拨了通电话过去。
马聪盛不知将军公馆的情势,只听总管回来说电话没人接听,心里生出疑惑,看着那些礼物和自己这一身西装,有些烦恼起来,就让总管出个主意。马家总管是个人精,很知道马老板的心思,便说道:“老爷,您现在是将军的得力助手,又是为了正事去的,将军这么英明的人一定是不会怪罪的。要是不巧将军不在,您也可以稍作等待,保不定将军知道了老爷您这份诚意,就更加看重您了。”
这一席话把马聪盛说得里外皆舒坦,拍着总管的肩,嘿嘿地笑指:“老严,会说话。”
主仆相视一笑,马聪盛便乐颠颠地戴了顶白帽子出门去了。
古谷公馆是少有人会要去拜访的地方——与其说是个将军府邸,倒不如说是个小集中营还来得贴切。里面的宪兵足两支小联队,上头还有个大队长来管理。马聪盛的车子驶到了栏杆大门外,就被两侧的宪兵给拦下了。
马聪盛知道这里是古谷川的亲兵,与外头的那些可大不相同,故此陪笑着下车来。一个宪兵扛着刺枪走了过来,恶声拦住了他。
马聪盛连忙从裤兜里把名片给掏出来,“我是你们将军的好朋友,麻烦你们通报一声。”
那几个宪兵围着那名片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又看马聪盛油光满面十分滋润,便也信了他,态度跟着客气了几分,其中一个宪兵还主动请缨,说要给马先生带路。马聪盛过足了瘾,觉着很有面子,拢了拢西装外套微仰着下巴跟了上去。
马聪盛边走着边环顾着这古谷公馆,心中暗想,这楼房也旧了些,和将军的身份实在不符啊……
马聪盛摇了摇头,正觉得有些炎热,抬手擦汗的时候,却诡异地瞥见了什么。
他的脚步缓了下来,然后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那个方向看去——隐隐约约的,似乎瞅见了什么人。
马聪盛对前头那宪兵说了一句“等等”,便往那方向轻手轻脚地走前了几步。待到马聪盛瞧清楚之后,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第十五回

囚徒
叶海涛坐在藤椅上,正在心平气和地晒着日光,他的手软软地垂在那里,藤椅下趴着的胖黄狗儿时不时就要伸出舌头□一番。
小哑巴就在旁边晃来晃去,怀里抱着一个糖罐——床底发现的,当小哑巴把它抓出来的时候,叶海涛还歪头想了一阵,后来脸色便有些变化。小哑巴以为叶海涛不舒服了,就要去翻箱倒柜地把西药片给找出来。
叶海涛也没固定吃什么药,小哑巴连个庸医也说不上,只管乱给叶海涛喂药——他不是想害叶海涛,反而是满心盼着他活得健健康康,这样自己也就能长长久久地安全,心满意足了。
然而,叶海涛一挥手不愿吃药,反而让小哑巴把糖罐交给他,接着便使了点蛮力,把罐子打开了,抓了一大把,放到了小哑巴手里。小哑巴年岁不大,虽说长期吃苦,不过骨子里还是带着一点稚气。那一双蓝眸骨碌碌地看着手里满满的外国糖果,渐渐地凝聚了雾气,好像有泪珠要掉下来了。
叶海涛摸了摸他的脑袋,转眼就把整个糖罐塞到小哑巴怀里,并且抓着拄杖,自己缓缓走下楼去院子晒一晒。
这会儿,小哑巴在叶海涛身边站着,咂嘴吃着糖,脸上是甜滋滋的模样。他偶尔也要蹲下来,去拉一拉黄毛的尾巴,等到那条狗兄弟回头看自己,就慷慨地拿着糖纸在黄毛的鼻吻处转了转。
黄毛闻了闻,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喜爱,只是扭过头又去蹭叶海涛的手掌,弄得叶海涛歪嘴轻笑出声。小哑巴眼巴巴地瞧着,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妒忌——不过他很快便释怀了,低下头去,一脸珍惜地把糖纸对折了,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裤兜里去。
叶海涛有些迷迷蒙蒙地感受着日光的热度,他偶尔睁一睁眼,去看看四周,然后便又闭上了眼——他怕自己过得太清醒。人一醒,总要想写不好的事情;他只要脑子一清楚,总有一股茫然深深地把他笼罩起来。
正神游之际,自然是不会感觉到有人靠近,故此在听见那一声划破梦境的“哟”时,这两人一狗都怔住了。尤其是小哑巴,本能地跳起来蹦到叶海涛旁边,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
叶海涛与小哑巴比起来反应较为镇静,他慢慢地扭过脸回头去看,似乎从那扭曲得气流之中,瞅见了一个较为陌生的影子。一直到那个身型肥胖壮硕的马老板越发走近了,摘下那顶白色大帽子来,叶海涛才缓缓地坐起了,眼里先前还有一些讶异,到后来也剩下了然了。
马聪盛甫一见叶海涛,还以为自己大白日的中头彩了,三魂七魄差点去了大半——他这是亏心事做的太多,胆子越练越小,着实怪不得。马聪盛方才在不远处鬼鬼祟祟地偷窥,脑子仔细周转了几下,便陡然笑了起来——他明白、他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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