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完结 [深情好文]—— by:wingying
wingying  发于:2016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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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野平吓得不轻,差点便要跪下叩头了。古谷川适时地做了个让他过来的手势,藤野平连忙向前快走了几步,而古谷川也很给他面子,抬手一掌把他掴得向旁侧摔去。藤野平是个有些犯贱的,他被掴疼了也不怕,竟是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挺直了准备迎接将军的一顿痛打。
老实说,他心里对这位大人是很有感情的——这感情很难说明,他只知道,当初古谷将军把他从一排童子军里捞了出来,放在身边后,他便对这天神一般俊美的将军生出了至高无上的崇敬。虽然古谷川老爱打他出气,藤野平也只敢在心里发点牢骚,脸上却是非常地心甘情愿的。
古谷川并没有去揣测自己这小勤务兵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冷眼瞧着前头。方才藤野平走过来的时候,他把对方看成了叶海涛,故此直接抬手掌掴了一下。古谷川上下打量着藤野平,突然说了一句:“把衣服脱了。”
藤野平听到这话懵了一会儿,但是下一刻,他便急急忙忙地开始扯自己的衣服——他自然是不知道将军在想什么,不过他想来对古谷川是言听计从的。古谷川见这黑小子动作粗鲁猴急,心里颇为嫌弃,然而当他低头脱裤子的时候,古谷川却又想起了过去一些画面,怎么也移不开眼去。
藤野平脱得只剩下一条兜裆布,并且毫不害臊地在古谷川面前挺直身板,而当他抬头的时候,确实发现将军的眼神是那样炙热地望着自己。
古谷川慢慢站了起来,向眼前这黑小子走近了几步,就近端详着他。藤野平慢慢地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尤其是古谷川突然抬起他的脸,说:“笑。”
藤野平顿了顿,在古谷川皱眉之前,连忙堆起了笑容。古谷川却直接拧起了眉,冷声说:“难看。”
藤野平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委委屈屈地垂了垂眼,也不敢不笑,只能抿着嘴稍稍扬着嘴角。然而,他这样的笑容却合了将军的心意,古谷川又转头来直直盯着他,然后像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伸手来,替他理了理头发,神色十分温柔。在相视一阵之后,古谷川忽然低下头来,轻轻地在藤野平的嘴角落下了一个吻。
藤野平简直感动得快要流泪了,他激动不已,强维持着那张笑脸,小声地唤了一声将军。
可怜藤野平这一声“将军”把气氛都坏了。古谷川立马回过神来,吓了一跳一样地退了一步,然后喝了一声,用力地踢了藤野平一脚。藤野平被踢得向后翻了两圈,狼狈不堪地要爬起来,古谷川却是疯了,大骂一声“滚出去”,然后走到写字台前,用力地把桌上的东西全数掼到地上去。

第八回(全)

囚徒
叶海涛以为自己死了。
不过,每当他开始这么想的时候,眼睛便又慢慢地睁开来。
叶海涛原来是被吊绑着的,两天前才让人放了下来。他的手腕磨得要烂去了,昨天那不会说话的小洋人来给他包扎上了,才勉强能动一动。
叶海涛只要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便很难再睡下去。此刻,他歪歪地靠墙躺着,半睁着一双眼,像个垂死的人——不过他死不了,每天都有人来为他诊治上药,古谷川打算让他活得长久,好不断地供自己折磨下去。
夜里寒冷,叶海涛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难以蔽体。他有些害冷地缩了缩腿,牢房里有许多老鼠,时不时就要来咬他的脚趾。
叶海涛慢慢地有些清醒了,腹中也有些饥饿。在半死不活地靠了一阵后,叶海涛才缓缓地挪动身躯,窸窸窣窣地向前头爬了过去。
饭菜是每天皆有送过来的,一天一顿。
饿不死他,却也不让他吃饱。
叶海涛先是挥手,把老鼠给赶走了。他看着那晚霉米饭和黄澄澄的脏水,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嘴里满是腥味,难以忍受。
他突然发狠似地抓过了那一碗水,给自己灌了下去,然后直接抓了霉米饭,塞进嘴里。他尝不出一点味道,只是囫囵地吞咽着,末了觉得胃里翻搅,转头便全吐了出来。
叶海涛把胆汁都吐了出来之后,便直接倒了下去。
他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似乎自己曾经是经历过的。然而,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只是单纯地觉得痛苦。
叶海涛这般躺了大半夜,一直到了早上去——他是感觉的到的,这牢房到夜里冷得没边,日头一升,便热的好像火炉一般。
叶海涛在恢复了一点意识后,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微微地颤了起来。 可是每当夜晚过去,白天来临的时候,叶海涛总是克制不住地颤了起来。
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叶海涛又枯坐了大半天,牢门终于咣铛地响了起来。然而,来人并非古谷川,而是那白皙清秀的洋人少年。
小哑巴每天定时来给叶海涛治伤——但是,他今天来的比前些时候都还早,因为昨天他没来得及帮叶海涛把大腿的伤包扎好,就让狱卒赶了出去。
他抱着那黑色大皮箱,汗水浸湿了衣服,轻轻地喘着气。他每天从军医办事处那里步行过来,都要将近两个小时,拖鞋已经磨烂了。
叶海涛满木然地睁了睁眼,一直到洋人哑巴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才瞧得清楚一些,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小哑巴一样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瓶干净的水,而他今天还偷偷多带了一个馒头——这是他午餐时候特意藏下来的。
小哑巴并不急着给叶海涛清理伤口,而是像先前那样喂着叶海涛喝几口水,然后才掰开了馒头,撕了一小片,搓成了小圆,凑到叶海涛的嘴边。
叶海涛微微抬着眼看他,小哑巴抿唇,将小圆往他嘴里,慢慢地塞了进去。
叶海涛这般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点水。小哑巴便低下头去,要去拨开他大腿的破布条子。叶海涛的皮肉都被抽开了,血肉模糊,尤其是大腿处——古谷川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那地方的皮肉直接豁开了,似乎还能看见筋肉。
小哑巴有些心悸,他有些着急地蹲着向前爬了两步,翻出那个大皮箱,胡乱地找纱布和消毒药水。
叶海涛迷蒙地慢慢眨眼,而小哑巴顶多算是半个护士,除了包扎清理之外,几乎一点专门知识也没有。他手忙脚乱地给叶海涛的大腿包了几圈后,似乎感觉有人在看他。小哑巴霍地抬起头来,就见那双幽暗的眼眸。
他微微一怔,手边的工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小哑巴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啊”,然后便没了下文。接着,他挪了挪,颤颤地伸出那只白皙的手来,去探了探叶海涛的鼻息——是温热均匀的。小哑巴吁了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对,转而去摸叶海涛的脸,只觉着十分烫手。
然而,这时候,小哑巴忽然觉得重心一提,接着便向后跌去。
古谷川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他就站在牢门前,一双眼冰冰冷冷的,没有丝毫起伏。
细数下来,叶海涛已经在这里被关了大半个月不只,古谷川在这段日子把他使劲地折腾,却又不让他这般便宜地死去。究其原因,古谷川自己也说不太上来——他恨叶海涛,却没法看他死。
古谷川扔开了小哑巴,就定定地站在叶海涛面前,动也不动的,像一尊雕像。
小哑巴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发抖地悄悄看着古谷川,又侧头去看叶海涛。接着,小哑巴便跳了起来,他爬着抱住了古谷川的腿,“啊呀”地胡乱叫着,不断地比手划脚。
若是小哑巴能说话,那意思约莫是——叶海涛生病了,放了他吧。
古谷川拧了眉,一把踢开了这在他眼里十分丑怪的洋人。小哑巴滚到一边,还不死心地要爬过来。然而,古谷川却出乎预料地将叶海涛拎了起来,打横抱着,冷声低喝着:“去把弗莱德叫过来!”
啊……啊?小哑巴见古谷川把人抱了出去,赶紧把皮箱一合,提着快步跟着出去。
古谷川抱着叶海涛跳上了车,狠拍了前座宪兵的脑袋,十分不耐地吼着:“还不快开车回去!”
宪兵原先还糊里糊涂的,现下也来不及细想,赶紧启动车子。
古谷川让叶海涛半躺着,也不敢揽着他,只让叶海涛的头靠在他的肩头。他低下头去,下意识地用脸颊去碰着叶海涛的额,只感觉到奇高的热度。
古谷川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他连发了十几日的疯,狂折磨着叶海涛好让自己心里的火宣泄出去。但是,他这股火气却越积越盛,反过来要把自己烧死过去——他猛然觉着,这样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古谷川边胡思乱想着,边用鼻头去蹭着叶海涛的发丝,没闻到过去的青草味儿,只有满鼻子的血腥。
◎ ◎ ◎
叶海涛这次虽然伤得重,不过好在每天都有小哑巴去给他处理,身上的上还不到溃烂的程度。
然而,坏就坏在叶海涛的胃。
故此,叶海涛从牢狱转回了古谷公馆,再从公馆被紧急送到了医院去。
他这一路颠簸皆是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哪怕睁着眼也认不得人,歪着头垂着手,偶尔吐个几口血,要不然还真跟死人没两样。古谷川随着叶海涛来回了一个晚上,心中哪怕再有多大的火气,瞧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青年,那张脸也实在恶毒不起来了。
德国医生尽心尽力抢救了一晚上,隔天等到叶海涛的体温稍微降了下来,才吁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瞧着站在床尾处的古谷川,呼着一口弱气,说:“大人,我看您的情况也不太好,也许需要我的治疗。”他指了指脑部。
古谷川并没有与他斗嘴,只是在护士走开的时候,慢慢挪步到床缘,伸出手来像是要去碰一碰叶海涛的脸,却在中途又折了回来。
德国医生似笑非笑地一扬嘴角,提着家伙便要回府歇息。
而这时候,小哑巴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盆热水,还冒着烟气,熏得他的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他也是一身狼狈,脸上有些泥污,还打着一双赤脚,模样有些凄惨地飘了进来——他先前跑去找医生的时候,把拖鞋鞋带跑断了,翻了一个跟斗,最后干脆把鞋脱了,十万火急地奔去找医生,结果白忙活儿了一场,医生早就出发去古谷公馆了。
小哑巴今天也是一路奔波,最后跟着来到了医院,忙里忙外地给叶海涛烧水擦身,把自己弄得跟灰姑娘一样可怜。
弗莱德不是个温和的人,他看了这助手一眼,正要出口训斥他,古谷川倒是先开口了:“让他留下来照顾人,明天你再去牢里挑几个。”
德国医生听到这话也不发火了,一劲儿地摇头走了出去。
小哑巴听到这话却直接红了鼻子,水盆搁到了地上,然后扑通在床尾处跪了下来,连连磕了好几个的头,无声地哭花了脸。
古谷川并没有心思去关注别人,他如今表面平静,心里却是乱糟糟的有些没了底!这事儿就要从他抱着叶海涛从牢狱里出来,带回屋子里的那时候说起。叶海涛烧得迷迷糊糊,已经分辨不清谁是谁了,手还胡乱地抓着,口里不知喃着什么。
那会儿古谷川让叶海涛这模样弄得心里骤疼,什么恩怨矛盾也不顾了,只两手握紧了他,抿着唇满脸苦涩。
那时候叶海涛并没有完全昏迷,嘴里不断地喃着什么。古谷川想起了过去叶海涛生病时的习性——要是喊妈妈,就是喊疼。唯一喊过一次哥哥,也就在他们一起被投入牢里的时候。古谷川想到此处,心里毫无缘由地生出一股酸涩,把头低了下去,侧过脸,想要听清楚这十二年后,叶海涛心里装的是谁。
苏……苏……云……?
古谷川没法听清楚,他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了叶海涛脸上去了。他听到后来,除了确定叶海涛喊的不是妈妈也不是哥哥之外,其他倒是什么也不明白。
这让古谷川有些怅惘,他有股说不清的感受,但是,他这一晚上总算清楚地理解到一件事情——十二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小哑巴磕过了头,见古谷川压根没理会他,就也爬了起来,趁那热水还没冷去之前,七手八脚地过来要给叶海涛擦身子。
他先前单是给叶海涛擦脸和手臂,就把一盆水给染红了,十分惊心。然而,小哑巴工作之前,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瞧了古谷川一眼。
古谷川坐在床缘,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海涛,手搭在床板上,偶尔去碰一碰叶海涛的手背。一双眼睛干涩涩地睁着,偏着头对着叶海涛,有点像是傻了。
然而,过了一阵之后,古谷川突然发了狠一样地,抓起叶海涛的手,放在脸变,用力地蹭了一下,把小哑巴吓了一跳。

第九回

囚徒
叶海涛这回病得不轻,又是胃出血,又是伤口发炎,迷迷糊糊地就给折腾去了半条命。
古谷川在旁边看了几天,可是叶海涛一睁眼瞧他,眨了眨看清楚之后,便要弱呼呼地扭过头,静静地闭上。
古谷川如今也不愿斥骂或是折磨叶海涛了——他单是瞧见这青年睁开眼来,都要激动得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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