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屋里的光线极其黯淡,又五彩纷呈,林靖一时也没看出凌子寒有伤。他的手一直按住凌子寒,并通过微型通话器向雷鸿飞报告情况。
在他身后,涌进来大批人马,有日本警察,也有中国特警,还有西方面孔。有人按下了门边的开关,顿时灯火通明,人们这才看清楚房间里的局面。
林靖用英语对日本警察说:“别动那个人,叫医生来。”
那些警察过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山本五郎,再看了一眼被他如临大敌般摁在地上的凌子寒,随后便用通话器呼叫上司,通报两个杀手已经被擒住,并要医生上来。
林靖看见日本警察在旁边递给他的手铐,便接过来,将凌子寒一把拉起,把他的双手反铐在背后,然后推到墙边,熟练地搜身。
凌子寒一声不吭,将脸扭向窗户,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表情十分漠然。
直到这时,林靖才注意到他的满身血迹,立刻说:“赶快叫医生来。”
有日本警察上前来要带凌子寒走。游弋、赵迁和罗衣已经赶到。三人立刻护住凌子寒,与日本人对峙着,不准他们带人走。
接着,雷鸿飞率领十余名闪电突击队员也冲了进来。他一看到凌子寒身上的斑斑血迹,便立刻想上前去探问。游弋及时地一把拉住了他,一起与日本人激烈地争执起来。
雷鸿飞一听日本人坚持要带走凌子寒便火了:“这个人是我们国家追捕的要犯,也是我们的人抓住的,凭什么交给你们?”
这时,医生赶来了。他先替倒在地上的山本五郎仔细检查,随后将他小心地放到担架上,抬了出去。然后便替凌子寒处理伤势,将他的伤口上了药,再简单地包扎起来。
游弋和雷鸿飞注意到凌子寒身上的伤虽然多,但都是皮肉之伤,虽然流了不少血,却没有伤筋动骨,这才稍稍放了心。
游弋对日本的警长说道:“那个人交给你们,这个人我们要带走。”
日本人也很执拗,坚持这是在日本,一定要他们把人交出来。
雷鸿飞很不耐烦:“日本又怎么了?就算是在月亮上,我们也要带走他。我告诉你,这两个人是我们找到的,也是我们的人抓到的,交给你们一个就不错了。而且,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这个人在我们国家做下两起谋杀大案,非得带回去接受审判不可。别说是我们自己抓到的,就算是你们抓到的,我们两国有引渡条例,你们也得把他引渡给我们。”他不大会说日语,便用英语侃侃而谈,态度十分强硬。
日本人坚持道:“引渡是另外一回事,但现在你们得把他交给我们。”
雷鸿飞冷哼道:“不可能。”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这时,窗外的夜空中炸开了一道道绚丽的烟花。这是开幕式的庆典。
雷鸿飞指了指会场,问道:“你们是不是想在这里与我们交火?我告诉你,你要想带他走,除非先杀了我。”
林靖看到雷鸿飞的态度强硬到不讲理的地步,心里微感诧异,但他当然是站在自己人这一边,虽然没吭声,一张脸却板着,也是寸步不让的架势。
相持良久,日本人终于退让了,同意暂时由他们带人走,但不得离开日本。
三个猎手开道,闪电突击队员断后,雷鸿飞和林靖一左一右地带着凌子寒出了房间。
他们走过通道,进了电梯。到达一楼后,他们毫不犹豫地穿过荷枪实弹的日本警察,走出了大门。
外面已经围满了记者,闪光灯不断地闪烁着。
雷鸿飞硬逼自己黑沉着脸,紧握着凌子寒的胳膊,带着他往大门旁一辆押送囚犯的警车走去。
这时,有人叫道:“鬼秋先生。”
凌子寒站住了。那是山本五郎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
山本五郎躺在医用推车上,终于缓过了那一口气,但仍然无法动弹。此刻,医生刚刚处理好他的伤势,正准备将他抬上救护车。他清晰地说道:“鬼秋先生,你不愧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杀手,败在你的手上,我感到很荣幸。但是,你不该侮辱一个武士。”
记者们鸦雀无声,无数摄像机、话筒、录音机、手机拼命地伸向他们,照相机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凌子寒看了他半晌,忽然站正身子,朝他微微鞠了一躬,用流利的日语说道:“山本先生,我向你郑重道歉。你是个好杀手,更是个好武士。今晚是我鬼秋一生中的最后一战,能够打败你,也是我的荣幸。”
山本五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夙愿得偿的满足笑容:“鬼秋先生,谢谢你。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很寂寞的。”
凌子寒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对于这位企图恢复古老的光荣传统的武士来说,生在这个时代,注定是要寂寞的。而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他这样的人,也是非常危险的。
雷鸿飞和林靖这才押着凌子寒往一旁走去。
所有的记者顿时喧哗着往前冲,全都大叫着提出种种问题。
他们没有理会,迅速登上了汽车,向外开去。
其他人也上了另外的三辆车,前后护卫着他们。
另一边,运送山本五郎的救护车关上了门,疾驰而去。
第七部 银色寂静 22
雷鸿飞指挥着他们的车队迅速开过东京的大街,进入了中国大使馆。一路跟在他们身后的众记者的车这才被挡在了门外。
大批日本警察已经在使馆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乎是明明白白地向他们表示,不会让他们走掉。
雷鸿飞看着外面的众多警察,不禁哼了一声,对迎上来的大使说:“大使先生,现在该是你们施展外交才能的时候了。”
大使笑道:“当然,我国政府已经发来了外交照会,明天我就去向日本政府递交。”
雷鸿飞立刻对他客气地说:“大使先生,请您原谅我的鲁莽。”
大使温文尔雅地摆了摆手:“不客气,您也是为了工作嘛。”
雷鸿飞对他礼貌地微笑:“不好意思,麻烦您了。”便带着凌子寒往楼上走去。
除了雷鸿飞和猎手小组的那三个人外,没人清楚凌子寒的真实身份,都只知道他便是那个名动江湖的著名国际职业杀手,曾经在北京制造过两起谋杀大案,是被中国政府、军方、警方和情报机构全球通缉,矢志要抓获的正凶。重要到甚至连雷鸿飞将军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当然,很多人的想法是,雷鸿飞当初被此人“刺成重伤,险些丧命”,此刻只怕是打算先狠狠地收拾他一下,再亲自把他带回去,绳之以法。
雷鸿飞让突击队员守在外面各处,再请三位猎手守在门外,自己独自押着凌子寒进了房门。
这是个临时设置成的囚室,原来是使馆工作人员的宿舍。
雷鸿飞关好门,检查了屏蔽监控的设施,这才走过去,右手一拧,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铐住凌子寒的手铐弄开了。
一直默不做声的凌子寒坐进墙角的软椅里,脸上显出极其疲倦的神色。
雷鸿飞过去坐到他对面,轻声说:“我看你很累了,要不你先睡吧?”
凌子寒却微微笑了起来:“你想饿死我啊?”
守在外面的突击队员们正在嘀咕,探讨着老司令会怎么对付那个刺客,忽然听到老司令的吩咐:“给我们弄点吃的来。对了,别给那混蛋弄得太好,给他搞点豆腐青菜就行了。先让他吃饱了,老子再收拾他,可别让人家说我欺负人。”
人们相视而笑,果然依言端了两份饭菜上去,一份漂亮至极,另一份便是青菜豆腐。
雷鸿飞先将自己面前两道精致的素菜推到凌子寒面前,这才笑嘻嘻地据案大嚼。凌子寒被他逗得忍不住微笑。
雷鸿飞赞道:“你今天谢幕的这场戏可是演得太精彩了,真漂亮。”
凌子寒却收敛了笑容,半晌才说:“这不是演戏。那个风魔,是个真正的武士,虽然出手残忍,但不失光明正大,我的确佩服他。而且他天赋极好,如果不急着找我决战,继续刻苦下去,再过十年,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雷鸿飞却似有不信,闻言一挑眉,颇有点跃跃欲试。
凌子寒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哦,我忘了你那条铁臂,嗯,就算再给他十年,也不是你的对手。”
雷鸿飞这才满意地笑道:“我就说嘛,哪有那么邪乎?不然,明天我就拿你去换他,再与他决战一场。”
凌子寒笑了笑,低头慢悠悠地吃起东西来。
接着,罗衣进来,替他缝合伤口,再重新包扎好。
由于大量失血,他的血压偏低,罗衣怕出意外,不敢打麻药,不过,疲惫不堪的凌子寒根本没有感觉到痛,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许多报纸的头条居然不是举世瞩目的峰会,而是两个职业杀手的大幅照片。
他们一个躺在担架上,脸色煞白,一个虽然是自己走出来的,身上却血迹斑斑,显然两人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不过,在众多荷枪实弹的军警包围下,两个人的神情却镇定自若,令人倾倒。
大字标题纷纷是:
“巅峰对决,鬼秋与风魔决战东京。”
“从容赴死,杀手英雄相惜,郑重诀别。”
“宝剑与菊花,武士道精神重现日本。”
“鬼秋一生不败,创下辉煌战绩。”
“纵横江湖廿年,杀手谢幕东京。”
“鬼秋最后一战,风魔虽败犹荣。”
各家电视台也反复播放着鬼秋与风魔从容不迫地在帝国前景酒店的大门前分手道别的情景,且一直收视率奇高。
而“中国名将显威,野狼力擒鬼秋”之类的报道反而并不显眼。
全世界似乎都在争相一睹二十年来神秘莫测的“鬼秋”的真面目。
有关昨晚的“鬼秋与风魔之战”,记者们妙笔生花,写出来的文章简直比传奇小说还要曲折离奇,充满了浪漫与美。
几乎在每篇文章里,记者都强调鬼秋已经落入中国政府之手,即将被押回北京,并且一定会被处决。字里行间,居然满是不忍和惋惜。
虽然这个世界早已大踏步迈入了高科技时代,但古老的尚武精神仍然令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