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死……人……啦……!!」還賴在沈家的沈擎日癱在水榭的涼椅上大吼大叫的發洩那悶人的燥熱。
「嫌 熱就滾回北方去!你藥也拿到了,身體也養好了,還賴在這裡做什麽?」一手抓著扇子一手拿著筆正在對帳的九九被他吵得不耐煩的說道。這些帳都是前兩天這只大 米蟲幫忙做的,他早就該知道天底下沒有這麽便宜的事情,結果他一看這些帳,差一點吐血暈倒……這……簡直是一塌糊塗,害的他不得不重新來做。
「不要!這裡的伙食比較好。」米蟲不愧是米蟲,連說出的話都有米蟲的水準。九九放棄的歎了一口氣決定不再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家丁走進來稟告道:「九少爺,璧公子來了,正在前廳等您呢。」這一段時間璧維鑫一有空就跑來,沈家上下都對這個小少爺新出爐的朋友熟悉的不得了,所以他一來就被邀請到了前廳。
「喔,這麽晚了他怎麽來了。」九九放下手中的東西,站了起來向外走去,路過沈擎日的時候,他踢了踢昏昏欲睡的沈擎日道:「二哥!別在這裡睡著了,這裡後半夜冷得很,會著涼的。」結果沈擎日居然翻了一個身真的給他睡著了。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早晚變成一頭豬。」九九嘟嘟囔囊詛咒沈擎日,要不是雷錦鬼迷心竅的接收了這個大米蟲,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麽處理他呢。他招來暗處的影衛吩咐道:「把我二哥抱回房裡……嗯……通知雷錦讓他接老婆回家。」當初決定收留他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維鑫!這麽晚你怎麽來了?」九九笑著走進前廳,人未到聲先至的確是他標準的作風。
璧維鑫放下手中的茶碗,溫柔的對九九笑了笑回答:「我來請你喝酒。」
「啊?你要走了?」九九還記得璧維鑫說過如果要走,走之前一定請他喝酒。「什麽時候動身?我去送你一程。」
「不用了,送君千里終需一別,你今天給我餞行就好了。我明天一早就走。」璧維鑫搖搖頭,他沒有辦法保證明天如果看到九九會不會改變心意不走了,或者乾脆擄走九九。
「走這麽急?是出了什麽事嗎?」九九問道,對於璧維新的告辭有些意外。
「沒有,只是該走了。」還是那樣的笑容,只是笑容中有著說不出來的苦澀,這種感情太累了,可是卻又無法放棄。
「那……我吩咐廚房做些好菜,你說過要請我喝你家的酒的。」看出璧維鑫那言出欲止的感情,九九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只能想鴕鳥似的逃避。
「這不就在這裡。」璧維鑫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酒罎子說道:「這酒冰過了更好喝,今天我們就不醉不歸吧。」
「好,今天晚上我們就不醉不歸!」九九也豪氣的大笑起來。
酒 過三巡,淡淡的胭脂紅色蒙上了九九的臉龐,他漸漸變得愛笑愛說愛叫愛撒嬌,璧維鑫知道他醉了,看著這樣的九九他差一點以爲自己在夢中,要不是臂灣裡真實的 重量提醒他,他真的正在抱著那個可愛的人兒。「九九……坐好,你醉了。」雖然不舍,但是璧維鑫還是命令自己放開那柔軟的身體。
「醉?我才沒有醉呢,我可是千杯不醉喔。」九九笑著反駁他,爲了強調自己的清醒他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回頭對璧維鑫說:「你看,我的腳步是不是很平穩?」
「好吧,算你沒有醉,快坐下繼續喝酒吧。」璧維鑫看著九九虛浮的腳步決定不跟他辯解,他溺寵的招呼九九,怕他摔倒了。
「什麽叫做算是……維鑫你必須確定我現在要說的話都不是醉話。」坐回去的九九再次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繼續說:「維鑫,我要你幫我一件事。」
對九九突如其來的正經神色璧維鑫一愣,隨後他說:「說說看,如果我能辦到,我一定盡力而爲。」
九九放下酒杯看著璧維鑫慢慢的說道:「你知道我的父親是怎麽死的吧?」他很確定的問道,因爲聽雨軒給璧維鑫的資料都是他授意的。
「流寇。」璧維鑫也放下酒杯認真的聽九九說話。
「是, 流寇。來無影去無蹤,沒有活口、沒有線索、沒有證據、甚至沒有目擊證人。那群人就像是突然出現的,突然消失了。」九九洩憤的灌了一口酒,繼續說道:「那個 時候我們都小,親戚們聽到消息以後都想著打我們家家產的主意,沒有任何人想到要去查,去報仇。那些年我們忙著保護這個家的完整,根本沒有心力去給父母報 仇。直到我十二歲正式控制了沈家的局勢,我才開始調查……但是,太晚了。原本就不多的線索都已經沒了,連我想要從父母遺體上的傷口判斷那些流寇的來歷都不 可能了。」九九的眼角沁出一顆晶瑩的淚水,讓璧維鑫心疼不以。
伸手拭去那顆淚水,璧維鑫將九九此刻顯得脆弱的身體抱在懷裡,他沈聲問 道:「需要我怎麽做?」天呀,在人們都對九九小小年紀做出的成績高聲讚歎的時候,有誰想到了他才十幾歲而已。父母突然去世的時候他才八歲,爲了保護這個家 他不得不逼自己長大。在表面光鮮的背後有多少苦呀,他總是用燦爛的笑容將這些掩蓋。
「幫我……幫我找到他……或者是他們。」九九將脆弱的一面毫無保留的攤在璧維鑫的面前,他也渴望一個可以讓他安心的港灣,讓他在累了的時候休息,以前那個港灣是六哥,但是現在六哥不在了,他被丟下了。
「好,我答應你,傾我所有我都會幫助你。」璧維鑫的心彷彿被刀絞著一樣,九九這種脆弱的樣子彷彿是強烈的硫酸腐蝕著他的自製力,任何使九九失去笑容的人、事、物都該消失!璧維鑫暗暗發誓。
「謝 謝你……我已經從八年前突然崛起的富人開始調查,我爹和幾個娘身上的珠寶足以讓人奢侈的過上一輩子了。你幫我從八年前突然出現的山寨或者是其他武林組合查 起,也許那些人做過這一票嘗到了甜頭會繼續做下去。」九九放鬆的靠在璧維鑫的懷裡,放縱自己接受別人的關心。「我曾經也往這方面查過了,但是沒有什麽具體 的結果,我想你身爲武皇總要有這方面的紀錄吧?」
「我是有,你放心好了,如果有消息我會很快的通知你的。」這或許會成爲一個藉口,一個可以一直與九兒保持聯繫的好藉口。
「唉……維鑫,你爲什麽總是那麽溫柔?我是在利用你呢。」九九被心中的悸動打敗了,沈家人似乎都逃不開那種要命的溫柔。
「不……九九,我並不溫柔,但是我爲了你可以溫柔……也可以化身成修羅。爲了你我甘心情願。」九九沒有看到璧維鑫此刻眼中的銳利,那把心中的劍出鞘了。
「維 鑫你知道嗎?我好累呀……我真的好想丟下這一切……可是我不能。我陷進去了,就像陷進了沼澤,越掙扎就會陷得更深。太多太多的東西我放不下手,不知道誰能 接手?我本來幻想哥哥們隨便哪一個生個兒子,我再熬個幾年就可以將這個攤子丟給他,我就自由了……呵……誰知道……看來害人之心不可有呀。」靠在璧維鑫的 懷裡,九九彷彿是囈語般的說個不停,璧維鑫默默的喝著酒任由九九將自己的心事向他傾倒。九九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一樣深深的刺入他的心,將他的心刺的千瘡 百孔,他的心正在替九九在痛。
最後一罎子酒被兩個人喝的精光,九九醉的任由璧維鑫將他抱回房間,放到床上。大概是熟悉的氣息吧,九九的 呼吸很快就變得綿長起來,璧維鑫靜靜的站的床頭,最後他終於放棄與自己的渴望掙扎,伏下了身子在九九的唇上輕輕刷過,維持著這個姿勢半晌才輕輕的說:「對 不起……」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躺在床上本應該熟睡了的九九在璧維鑫走出房間以後,突然睜開眼睛盯著璧維鑫消失的門口,緩緩的伸出手撫摸著彷彿猶帶溫熱的唇,輕輕的低喃了一句:「傻瓜……」
窗外不停鳴叫的各種昆蟲昭告著這是一個發生在夏天的故事,兩個人不相干的人相遇了,從此走上了一條不同的路。多年以後二人回想起著一夜的時候都說:「那一夜我醉了……」這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轉 眼間秋去冬來,新年伴隨著寒冷的冬天翩然而至。正月初五,財神爺的誕辰也是九九的生日,可是今年沈府卻一點過年、賀壽的氣氛都沒有。沒有人在嗎?不恰恰相 反,此時此刻沈家兄弟除了據說是深入苗疆找什麽火龍內丹的沈擎風「夫妻」兩人沒有聯絡到以外,其他的人連同另一半,就連表面上被封爲節度使常年駐紮在貉沐 國,其實是和親的沈擎毅連同貉沐國的國王笪鏵也都回來了。在座的除了沈家兄弟還有與他們情同兄弟的四大總管。
一群人圍在一張八仙桌周 圍,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憤慨的神情。桌子上擺著一個錦盒,盒中放著一塊淚狀瑪瑙。這塊瑪瑙的顔色很特殊,一半是晶瑩剔透的白色,一半卻是漆黑如墨。先不說 這麽大的瑪瑙多麽價值連城,如此特殊的顔色可以稱得上獨一無二的了。這塊瑪瑙正是沈家的傳家寶,名爲「陰陽界」, 據說是有安神鎮胎之效,歷代以來都是傳給沈家長媳的。九年前沈家前代家長遭遇流寇,當時這塊瑪瑙就戴在沈家大夫人身上,自然也被流寇搶走而失蹤。
現在這個沈家人非常熟悉的寶物就放在眼前,沈家兄弟都沒有出聲,而他們的另一半因爲不清楚緣由只能陪著愛人沈浸在這種沈重的氣氛中。好半天才聽到沈擎月慢慢的說:「九九……你一直都在找?」
「嗯……」 九九點點頭,說道:「因爲沒有把握能夠找到,所以我沒有跟大家說。線索太少了,證據也太薄弱,所以我非常被動。我嘗試了從八年前突然出現的富人,或者是突 然出現的盜匪集團查起,但是進度不大。後來我又開始查京城周圍的人誰突然發了大財,誰突然搬走,誰那個時候與父親發生了矛盾,但是我還沒有查出結果。後來 維鑫提醒我可以從那些失蹤的珠寶查起,根據黑市的紀錄查買賣雙方的資料。這一下總算調查工作有了一個進展,再結合以前查的資料漸漸的可以縮小調查範圍。但 是爹和幾位姨娘身上特殊的珠寶並不多,而且這種特殊的寶物要脫手也不容易,所以直到‘陰陽界’出現我才把你們找來,商量一下結果。」九九簡單的對幾位哥哥 彙報了這些年的調查結果。
沈擎月用顫抖的手拿起陰陽界,緊緊的攥住,這是他娘的隨身之物呀。記得那個時候他娘總是半開玩笑的說:「小月 呀,快一點長大,娶個媳婦,娘就把這塊陰陽界傳給她,將來你媳婦就可以順利的生個胖兒子,娘也可以抱孫子了,呵呵……」娘總是那麽開朗的對他們笑,大姐的 性格最像她。可是,突然間那樣的噩耗傳來了,那時候他只能發呆、麻木,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是父母的葬禮了。那一切都是小小的九九打理的,他們這些失去至親的 哥哥姐姐只是每天不停的哭。直到守靈的那一晚,他才偷偷的看到九九抱著三娘的棺木小聲的哭。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決定放棄沈家繼承人的身份,因爲他不配!沒有 應變能力、沒有堅強的意志力,他沒有辦法支撐起這個家。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給父母報仇,就是因爲官府說因爲是流寇,而且沒有目擊人,所以查不到他 就放棄了。他該死的枉爲人子!
沈家其他的兄弟在聽到沈擎月與九九的對話以後,也都慚愧的低下了頭,這麽多年他們只是遺憾自己的父母沒有 在身邊,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替他們報仇。其實這裡面他們每一個人都比九九有責任替父母報仇,因爲他們失去的是雙親,而且他們還是哥哥。「九九……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沈擎毅用沙啞的聲音說到,現在他才瞭解到他們這些做哥哥的有多失職。
「他們是誰?!」沈擎剛用陰冷的聲音問道,身爲邢部尚書的他已經在心裡類比了無數種折磨人的方法,他要將這些全部加築于那個仇人的身上。
「初步確定是江南的如意山莊。」九九對一旁的朱雀點點頭,讓她接著報告調查結果。
「等等……如意山莊?他們不是白道嗎?」一邊的丁紅緋驚叫一聲,在座的這些人只有他是純粹的江湖人,他聽沈擎月曾經提起過他父母的死因,現在是在說誰是兇手吧?
「就是因爲他們是白道,我才遲遲沒有查到它的頭上。因此也浪費了這麽多年……」九九語氣裡面充滿了不甘心,白道又如何?還不是充滿了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