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就躺在附近,等无名把天厌子困住之后,拿着桃木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就可以了。
无名坐在地上,正在呼吸吐纳,用正统的道门方法,把自己的气息远远地送出去,以便天厌子能够察觉到。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无名的呼吸声,时不时响起来。我躺在床上,心想:“我一个好端端的大学生,有美好的前程。为什么稀里糊涂的跑到太平间来扮死人?我也真算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的心猛地一颤:“来了。”
我把白布掀开了一角,向外面查看。
无名脸上的神色也很紧张,不过他强迫自己做出一副若无其事,懵懂无知的样子来,好引诱天厌子上钩。于是他继续盘腿坐着。
太平间的大门发出吱扭一声,被人推开了,随后,有人进来了。
我听到咦的一声:“怎么有人坐在这里?”
他们问的是无名。
而无名张了张嘴,随口撒谎说:“亲人去世了,我在守灵。”
那几个人就点了点头,看他们的神色,颇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
我看到他们也带来了一具尸体,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看样子,也是刚刚去世的亲人。
这些人不是天厌子,他们只是普通的病人家属罢了。
所以无名没有理会他们,任由他们把死人抬到停尸床上,蒙上了白布。
那些人全都退出去了,只剩下一个女人在低声哀哭,一边哭,一边在停尸床前烧纸钱。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医院管理的是不是太松散了?太平间里面可以烧纸钱吗?”
纸灰四处乱飞,烟味钻到我的?孔里面,让我觉得很难受。
第四百二十四章 配冥婚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停了一会,发现那女人正在哭自己的儿子。她嘴里面的词一套一套的,一会哭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会哭家里面断了香火。这些话合辙押韵,带着哭腔念出来。倒像是在唱歌一样。
我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提前编好的词。也正因为这些滑稽的话,在太平间里面听着女人的哭声,我倒不觉得那么恐怖了。
可是时间不久,女人忽然不再说话了,而是一个劲的哀哭,她的声音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尖锐,到后来像是鬼哭狼嚎一样,听的人心惊胆战。
我心中惴惴不安:“不好了,不好了,这个女人有问题。”
无名显然也主意到了,我听到他小心翼翼的说:“这位阿姨,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倒也答话,她哭哭啼啼的回答说:“我的儿子死了。你没有看到吗?”
无名叹了口气,低声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吧。”
女人叹了口气:“可怜我这孩子,还没有娶过媳妇,不知道到了阴间,会不会怨我。”
无名也跟着叹了口气,不过却没有说话。
女人忽然对无名说:“不过……也许我可以给他配冥婚。一男一女合葬在一块,也算是娶过媳妇了。”
无名是道士,显然听过配冥婚的事。所以嗯了一声,没有表示的太惊讶。
女人又说:“现在配冥婚,还少一个媒人,你能不能帮帮我。给我儿子说说媒?”
无名小声说:“我?我恐怕帮不了……”
女人哀求他说:“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你就忍心看着我一直哭吗?”
无名想方设法的推辞这件差事,他找了个借口说:“就算我想帮你,可是你找到和你儿子配冥婚的人了吗?”
女人忽然嘿嘿的笑起来了,声音阴森森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女人问:“你猜,我为什么要把儿子放在太平间,而不是带回家里面下葬?”
无名的声音已经有点发抖了:“为什么?”
女人笑嘻嘻的说:“因为这里有女尸。我要在这里找一找,找一个相貌好,品行好,又和我儿子八字相合的,带回去冥婚。”
无名惊讶的说:“你这不是盗尸体吗?”
女人笑嘻嘻的说:“对啊,我就是在盗尸体,那又怎么样?”
无名说:“你这个人怎么没有是非观念呢?偷别人的尸体是不对的。既是对死者不尊重。也是对死者的亲属不尊重。”
女人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笑着说:“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啊,可是你嘴上说的一套一套的,怎么自己偷起来,一点都不脸红呢?”
无名大声说:“我什么时候偷……”
他的话没有说完,忽然闭上嘴了。随后,我听到一阵牙?打颤的声音,他应该在剧烈的发抖。
我听到那女人冷笑了一声:“你师父的肉身,不是你偷走的吗?”
我的心里面越来越凉,我心想:“这下可糟了,是天厌子来了。我们都没有注意。”
无名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难道他被天厌子制住了吗?天厌子有没有钻到他的肉身里面去?
我安静的等待着,可是周围偏偏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了一会,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你师父托我把你带回去。好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我心想:“原来这个女人不是天厌子。她现在要带走无名?我恐怕救不了无名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然而,那女人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我听到她低声嘟囔着说:“不行啊,不行啊。我的儿子还没有冥婚,我担心他走的不安宁。反正也是到这里来一趟,不如选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回去。”
随后,我听到她的脚步声又折返回来,分明是向我的床走来了。
我吓得头皮发麻,我咬了咬牙,决定掀开白布逃走。虽然这么做成功的几率很小,但是也强过躺着等死。
可是我要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身子动弹不得了,我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只能乖乖地躺在那里。
我感觉有一只手,正在慢慢地拉白布,然后,我的脸就露出来了。
有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姑娘,把眼睛睁开吧,让我看看你脾气怎么样。”
我的心脏砰砰的跳着,我哪里敢睁眼?
女人笑了一声:“就算你不睁开眼睛,我也知道你是活着的,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了。”
我听她这么说,就把眼睛睁开了。我看到我床边站着一个中年妇人,长相很平庸,但是一脸笑容却很诡秘。
我心想:“现在白狐受伤了,等他养好了伤,早晚会找你算账。”
女人淡淡的说:“你睡醒了?那可太好了。咱们抬起棺材来,回去办冥婚吧。这里的尸体太多,我不喜欢。”
她朝我招了招手,我的身体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身不由己的坐了起来,然后走下床。和无名并排站在一块。
无名脸上的表情很僵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显得很无奈。
那女人指了指床上的尸体:“来吧,把尸体抬起来,咱们要走了。”
我和无名把床上的尸体抬起来,装进了棺材里面。然后扛在了肩膀上。
这棺材可真重啊,但是我现在根本不觉得累,只是和无名一前一后的向外面走。土双反号。
我一边走,一边奇怪:“这女人明明把我们制住了,为什么没有带走天厌子的肉身?难道他不打算要自己的肉身了?他要夺舍取走无名的身体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好像还有机会……”
紧接着,我又开始盘算肩膀上的棺材:“棺材里面的人好面熟啊。我到底在哪见过?我一定见过,可是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和无名机械的向医院外面走,路上的时候曾经遇到了不少人。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理会我们三个,因为我们这种人实在太常见了。
我们一路上离开了医院,向市郊走去。走到了没有路灯的黑暗之处。
第四百二十五章 师徒相见
等我们进入到黑暗中之后,路上就再也没有行人了。这时候,那女人摆了摆手,让我们停了下来。
随后,她拍了拍手掌,像是在跟人发信号一样。
几秒钟后。从黑暗中走出来一队人,这些人全身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五官。他们与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走起路来飘飘飘荡荡。
我忽然惊讶的发现,他们全都是鬼。
那女人笑吟吟的看着我:“新娘子怎么能做体力活呢?应该坐轿子才对。”
果然,那些小鬼抬出来了一顶轿子,几乎是押着我钻了进去。而无名则被小鬼们捆起来,推搡着向前走,一副犯人的样子。
轿子被小鬼们抬得摇摇晃晃的。他们身上没有带着乐器,但是从嘴里面模拟着婚礼中吹吹打打的声音。他们模拟的不太像,这声音远远地传出去,听起来像是哀乐一样。
我听到耳边有一阵轻笑:“你和冥婚还真是有缘。”
这声音分明就是白狐的,我虽然全身动弹不得,但是不妨碍我在心里面大叫:“你不出来帮我就算了,还在旁边看热闹。”
白狐笑着说:“别着急。咱们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等查探清楚了,我就带你走。”
我不高兴的说:“过一会见到了天厌子和浮尘,还走的了吗?”
白狐轻声说:“你放心吧,我有办法一击必杀。”
我疑惑的说:“一击必杀?你现在能做到吗?不对不对,你以前明明告诉我,养好伤之后才有可能做到。”
白狐却没有理会我的质疑,而是自顾的说:“无名身上的那本书很不寻常,有机会的话。你可以看看。寻找既能隐藏八字,又能保证肉身不腐的办法。时间紧迫,我可能来不及教你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在心里面大喊:“什么时间紧迫?有什么紧迫的?你要做什么?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白狐只是微笑。不回答我。
我大声说:“你干嘛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咱们一块逃走不就行了吗?”
紧接着,我心中一凛,忽然想到:“没错,我们没有办法逃走。天厌子和浮尘会很快把我们找出来。”
我着急的说:“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们两个命运相连。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说完这话之后,忽然明白白狐让我隐藏八字的用意了。或许他死了之后,我一直将八字隐藏下去,就可以苟延残喘。
我叹了口气,对白狐说:“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实在是太残忍了。”
白狐笑了笑:“谁说我要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了?我可舍不得你。”
我心中一喜,紧接着又有些不相信的说:“可是你刚才……”
白狐叹了口气:“我刚才只是说一种万不得已的可能罢了。你相信我,这种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就算到了那一步,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两个都活下来的。有你在。我对这个世界很留恋。”
我嗯了一声:“那就好。”
几分钟后,轿子忽然停下来了。然后那女人高声叫了一声:“新娘子到了。”
随后,有两只小鬼,搀扶着我走下来了。
我看到这又是一片坟地,只不过坟头之前没有墓碑,这说明这里不是祖坟,而是一片乱葬岗。
古时候车马很慢,有很多人出来讨生活,客死异乡之后,茫茫千里,尸骨无法回去,所以就会埋在乱葬岗。
埋葬他们的,是他们的同伴,这种同伴聊尽人事,不会花钱帮他们立碑。久而久之,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外乡人聚集起来的乱葬岗。
久而久之。很多村庄里面,也多了些苦等到终老,不见丈夫还乡的女人。
我在地上站稳之后,发现乱葬岗中有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人,一只鬼。
那个人很年轻,分明是洗干净之后,又剃掉头发的乞丐,我知道,这肉身里面的魂魄是浮沉。土双叨号。
而另一个鬼看起来也很年轻,他的脸很陌生,但是身上穿着道袍。
我心想:“这一只鬼,是天厌子吗?”
浮沉挥了挥手,对女人说:“把他们两个放开吧。”
女人不知道在我们身上按了一下哪里,我和无名忽然能够行动了。
那个道士冷着脸,看着无名说:“好徒弟,你做的事,可真是让为师忍不住喝彩啊。”
我心想:“这个人,果然是天厌子。”
无名不知道把那颗药丸含在哪里了,至少他说话很流利,看不出破绽来:“师父,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天厌子淡淡的说:“我有过太多张脸,已经忘记自己的真面目是什么了。这件事我本来打算瞒着你,可是你却自己打探出来了。哎,看样子,我也不得不想一些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