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玄雪峰。”姬钰抬头目光认真，一字一句道，“带他们回家。”
楚辞怔了一下，对上姬钰的目光，微微颌首，“待此间事了，我们一起回……家。”
姬钰埋着头低低的嗯了一声，带着微不可查的哽咽。
先前得知噩讯的时候无事，濒临死亡的时候亦无事，此刻见着了师父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却不知为何一股泪意涌上心头，低着头眨了眨眼憋回眼中的水雾，再抬起头时又是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冰山，只是眼眶有些微红。
楚辞扫了一眼姬钰微红的眼眶，心中无声叹了口气，揉了揉姬钰的脑袋，“为师在，没事了。”
闻言一股酸意猛的冲上鼻头，要憋不住了，姬钰连忙转过身背对众人瓮声道，“师父，玉戒长老在这儿。”说着小手一挥，一道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赫然便是昏迷不醒的玉戒真人。
见状站在一旁围观他们师徒感情交流的玉枯长老走上前来，查看了一下玉戒真人的情况，对着楚辞点点头，沉声道，“你们说一下当日的情况。”
“当日是这样的……”青离一马当先讲了起来。
在经过姬钰的补充以及询问过其他弟子后，玉枯长老面色凝重，“血魂珠……”忽然像是醒过神来对着姬钰道，“你说的那几处地方，带我们前去。”
“是。”姬钰躬了躬身，领头飞去。
张府已经被一场大火给烧的干干净净，地上是厚厚的火灰，初略扫了一边，便找到了枯井的位置，“就在这儿。”
井底的血水已经没了，剩下的残肢在失去阵法之后，已经开始发臭，玉枯长老面色凝重望了楚辞一眼，楚辞点了点头。
几人飞身离开，接着看了剩下两处，看完过后立即给宗门传了消息。
回去的途中气氛有些沉重，玉枯真人突然转过头来，严肃的望着姬钰几人，“此事切不可外传。”
“是。”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三尾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百无聊赖的独自站在一旁，见到姬钰回来，脸上露出了点笑意，又迅速恢复桀骜不驯的模样，站在原地，抬头望天。
“三尾。”姬钰几步上前拍了拍三尾的肩，见三尾没有反应，绕到另一边，凝视着三尾的眼睛，“三尾，你怎么呢？”
黑溜溜的眼珠子里面带着几分担忧，静静的望着自己，里面撒满了散碎的阳光，让人怎么生得起气。
“我没事。”三尾无声叹了口气，揉了揉姬钰的脑袋，“以后不可以再一个人走了。”
“不是一个人。”姬钰偏过脑袋望向身后的同门，忽的愣了一下，转过头目光认真带着几分歉意，“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对上姬钰认真的眼神，三尾目光柔和，忽的皱了皱眉头，“我是怕你出事，才不是怕自己一个人呢。”
“是是是。”姬钰眼中带着笑意。
“他是谁？”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楚辞站在姬钰身后，目光深沉。
姬钰愣了一下，还未来的及开口便被打断。
“你又是谁？”三尾眼睛微眯，带着几分挑衅，声音却是与往日不同的低沉。
一场无形的气势碰撞在一起，又四散开来，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这是我的朋友，三尾。”姬钰淡定的指了指三尾。转过头，“这是我的师父，清平真人。”
三尾和楚辞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姬钰，晚上到为师这个儿来。”说着转身离开，嘴角微勾。
“是，师父。”
“姬钰，去城里查探我们一块儿去吧，我也顺便逛逛。”
“好啊。”
楚辞闻言脚步顿了顿，周围温度又降了几度。
进了城与阿长阿短分享了一下城内的信息，这几日已经将城内的情况给摸得差不多了，倒再没发现过什么异常，不过姬钰心中总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三尾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姬钰偏头望向身旁的好友。
“我？”三尾笑了一下，“就这么过呗，你走了之后我误入了一个地方，在那修炼了一段时间，就出来了，在婆娑秘境呆了一段时间，等婆娑秘境一开就到了外界，然后就找到你了。别说我了，你呢？”
姬钰知道这情况远没三尾说的那么简单，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自姬钰去过那境中境，就知三尾到底有多拼命，短短十年长到如此地步，其中艰险，又怎是几句话能说清的。
姬钰没有挑破，“我在被捕过后，被师父所救，然后……”
三尾闻言眯了眯眼，“看来你这师父对你倒是不错。”
“嗯，师父他很好。”对上三尾不虞的脸色，姬钰认真道，“你和师父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对上姬钰认真的眼神，三尾沉默片刻，泄气似的咕噜了一句，“知道了，真啰嗦。”话音刚落便拽着姬钰向前走，“不说别人了，带我去这城里逛逛。”
夜深了，楚辞的房里却亮着灯。
“师父。”
“进来。”

☆、第五十三章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宗门就传来了消息，让玉枯长老等人暂时留守南源，以防不测。
“自今日起，妖兽潮历练，由我主事。”
玉枯真人板着一张脸掏出宗门令，将在场弟子扫视了一遍，“此次历练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尔等需得好好珍惜。”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沉声道，“历练之中必有艰难万险，若陷入九死一生的局面，需得谨记天衍大道，一线生机！”
台下弟子闻言面上皆是若有所思。
“此行前往蛮荒南源的弟子由清平真人带领，吾则在此镇守，其他一切安排照旧，明白了吗？”
“明白。”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玉枯真人言毕，对上楚辞沉静的双眼，微微颌首。
楚辞会意的点点头，扫了一遍在场弟子，目光落在姬钰身上，沉吟片刻，开口道，“玄雪峰姬钰调为出行弟子，其他一切安排照旧。”
“是。”姬钰躬身应道。
“出发。”
三尾手背在脑后，懒洋洋的坠在队尾，目光紧随着站在楚辞身旁的姬钰。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姬钰回头，阳光洒在身后穿过密林，一束束阳光笼罩着坠在队尾的身影，平日里桀骜不驯的面容被金色的光晕柔和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温柔，姬钰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楚辞漠然的扫了一眼队尾，寒气四溢，“好好走路，不要东张西望。”
“是，师父。”
密林幽幽，一股股湿气混杂着腥臭，越往里面走，嘶吼声反而越小，待彻底进入密林，后方的阳光已经被完全隔绝在外，只余一片阴凉。
走进密林目之所及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扫过般，无数苍天古木从中横断，纠结盘踞的树根浮出地表与残枝败叶混在在一起。
在场弟子见此场景，无一不是严阵以待。看这情况想来罪魁祸首就在附近。
左边！
一道剑气划过，一阵咆哮声响起，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楚辞手握长剑飞身而起，对着虚空中又是一剑，只听一阵哀嚎，地面上凭空多了一串血珠。
“虚空兽。”姬钰皱了皱眉，想到先前在藏书阁玉简中看到的关于虚空兽的记载，虚空兽形若无物，动无声息，乃八级妖兽，性温和，居于极北寒川。
若有所思的抬起头，高空中交战还在继续，阴影打在脸上无端的带上几分凉意，“极北寒川的妖兽为什么会跑到南源蛮荒……”
楚辞收回长剑，大地猛的一震，地上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不一会儿那大坑里的巨兽便缓缓现出身形，一只百来丈的庞然大物，正奄奄一息的趴在坑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明蓝色的眸子此刻是一片血红，眼中带着一丝解脱。
对上虚空兽血红色的眼睛，楚辞一怔，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扔出一个罩子，罩子刚刚落下，一阵巨响。
“砰”的一声，漫天的血色弥漫，好一会儿血色才散开，撤开防护罩，众人才发现，刚刚奄奄一息的虚空兽自爆了，成年虚空兽自爆的威力不同凡响，周围的大树纷纷湮灭在虚空中，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自然是逃不开的，若是没有清平真人这一挡，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儿，看看化为粉尘的苍天古木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寒而栗。
无视投到身上的感激目光，楚辞面色有些凝重，“走。”
连着几天，密林中遇到的妖兽远远超出了在场弟子的能力范围，若不是有清平真人守阵，大家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连着三尾望着楚辞目光中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钦佩。
随着密林的越发深入，里面遇到的妖兽越发狂暴，也越来越难以对付，在解决了烈焰妖狼过后，楚辞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众人，“今夜就在此休息。”
众人扎营的地方已经被清扫过一遍，一连轮着几天不眠不休浴血奋战，大家的精神都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得知今日休息一放松下来，才发现全身酸软，无一处不痛，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短短几日功夫大家修为都上涨不少，难怪都说历练能够锻炼修为，果然不假。
除了守夜的几个弟子，其余弟子一旦放松下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很快都陷入了沉睡。
夜深了，密林里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伴随着阵阵花香，守夜的弟子坐在火堆旁早已陷入沉睡，楚辞望了一眼陷入沉睡的众弟子，目光在姬钰身上顿了顿，大手一挥，营地周边一圈隐隐亮了亮，又恢复了平静，楚辞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银色的月光轻柔的浮在枝叶上，浓密的枝叶阻挡了月光的窥视，枝叶之下密林之中是一片深沉的夜，黑暗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楚辞面色冷凝，脚下是参天古木，在树梢间掠过，在月光下飞驰，眨眼间便是百里之外，离临时驻扎的营地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你来了。”紫袍男子背对着楚辞淡淡道。
楚辞面无表情，握紧手中的长剑，剑尖朝下一路留下蜿蜒的血迹。
似是感受到楚辞的视线，紫袍男子转过身，俊秀的脸上不复往日的阴沉，隐隐带着几分笑意，“我知道你会来，但不知道你来的这么早，小师弟。”
“楚辞。”
曲无殇挑了挑眉，“真无情，现在连小师弟都不让我叫了吗？就算我离开了宗门，我还是你师兄，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是你干的吧。”楚辞冷然道。
“还是小师弟了解我……”话音未落便被楚辞的剑气打断。
“出手吧。”微风扬起楚辞的袍角，带着几分莫名的凉意。
曲无殇收敛了面上的笑容，人影一闪向着楚辞袭去。
光影交错，风声阵阵，密林中央隐约可见银光闪烁，落叶洒满了一地……
风终于停了，“小师弟，果然越来越厉害了，师兄我甘拜下风。”曲无殇靠在一棵断裂的大树旁，嘴角渗着鲜血。
一道剑气划过，被倚靠的大树瞬间变成两半，曲无殇勉强闪过，苦笑到，“师……楚辞，你脾气果然还是这么坏啊。”
楚辞面无表情，持剑而立，“跟我回宗门。”
“回宗门，当年的锄强扶弱如今的满手血腥，哈哈哈。”曲无殇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目光紧紧的盯着楚辞的脸，似乎不想放过他的一丝表情，“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叛出宗门？”
楚辞一怔，手中的剑微微一顿。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曲无殇低笑道，“因为我找了卜天，师父失踪后我找到了卜天。”
“血魂出，彦毅现。”曲无殇吃吃的笑了起来，“血魂出，彦毅现。这就是他的批语，血魂出啊，哈哈哈。”
楚辞闻言瞳孔微缩。
曲无殇默默望着远方，忽的表情温柔了起来，“可是没有血魂啊，没有怎么办？”说着语气越发低柔，“没有，那我就只能自己造了，一颗不够造两颗，两颗不够造三颗，总有一天会够的，这样师父就会回来了吧，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师父还有大家……”
“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呢？”曲无殇眼含笑意，面色柔和，缓缓的朝着楚辞走去，“为什么不说呢，师父当年带回你，那时你才两岁大，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的样子，你还记得师父吗？”说着语气越发温柔，“那时候大家都在一起，多么开心，只要师父活过来，只要……”越走越近，手缓缓的抬起，还没触到楚辞，肩膀便被一把长剑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