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他声音低下来,殷璧越没听真切,因为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
李土根!!
李!土!根!!!
掌院先生居然叫李土根哈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没人提名字大家都叫他先生。
完了知道这个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师父我好怕。QAQ
他想拉着师父一起进去,可是回头再看,哪里还有二师姐和师父的影子。
而面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殷璧越对着空门行礼,算是与此间主人打过招呼。
院外落叶萧索,院里槐树依旧遮天蔽日,如在盛夏时节。
只是秋风瑟瑟,寒意不减。
从小门进去,一路穿过茂密的槐树,走过曲折的回廊,便看见庭院里坐着的人。
掌院先生李土根正在看书。伴着跳跃的青灯烛火与清冽明亮的月色。
他的阵盘毁了,茶盏碎了。学府藏书楼里千万卷典籍也已熟稔于心。
幸好这世间还有他没看过的书。不至于无事可做。
他放下书,对来者笑了笑,“没有好茶待客,怠慢了。来,坐。”
殷璧越上前坐下,“不敢。夜里来访,多有叨扰,失礼。”
先生摆摆手,笑意随和如旧,示意他不必讲究虚礼。
石桌没有变,槐树也没有变。但殷璧越发现,先生像是老了很多。
眼尾的皱纹愈发深刻,鬓间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在月色下很是显眼。
什么事能让一位亚圣的生命急速消耗?
他想起师父说先生算计他。那么先生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先生笑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殷璧越想问的事情很多,为什么上次在这里观星,让他向南去,是算到了南边兴善寺的事么?那件事先生参与了多少?怎么能确定洛师兄一定是魔尊转世?当初让自己去杀洛师兄,是因为自己也很特殊么?师父正在办的大事又是什么?
他直觉认为,这些事情掌院先生都知道。
只是先生的态度太坦然,让他反倒不知从何问起。
先生站起身,“别急,慢慢想。你想问我的事,自己真的不知道么?”
他走到殷璧越面前,看着他的眼。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很轻。
“轰——”
殷璧越神识一震。
深夜的藏书楼,夕阳下的正意殿,熹微晨光里的思辨堂,练剑的树林,远望的露台……
无数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如走马观花。
他初来见先生的路上,陷入过某种奇妙的境界,让他经历了原身在学府三年的过往,堪破迷障,最终找到了用剑的方法。
只有结业当晚的记忆始终模糊。
他有种直觉,那些事情很重要。但是他想不起来。
直到现在,终于看清。
他的同窗们在莲台水榭,欢饮达旦,醉酒放歌,而他被掌院先生请来观星。风吹槐叶,星辰辉煌。
“你看到了什么?”
“星星。”
“再仔细看。”
先生拍了拍他的肩。
他的目光更深更远,眼中的宇宙无限拉近。近到能看见一颗星星表面的冰蓝寒霜,另一颗喷薄的黑色火焰。
星河纵然浩瀚,只有这两颗星星最明亮不过。他知道这是掌院先生想让他看到的。
“我不明白。”
先生斟了一杯茶,微光落在茶盏里。
“双星显世,龙蛇斗,生死同门,活其一。”
于是他没有去北陆当官,而是与洛明川一同拜入沧涯山。
于是有了紫霄秘境里苦心孤诣的杀阵与伏击。有了沧涯地牢的对话。
殷璧越在这一夜,看清了所有的前因后果。遍体生凉。
“你们两个互为克星。依我之见,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杀死他,也一定是你。不然即使他肉身死去,星辰不灭,神魂不散,也会凭借天罗九转,转世重来。”
掌院先生顿了顿,“但是你师父不这么认为。他想让你们试试。与天相争,破局改命。”
殷璧越道,“我不会杀师兄。不管什么原因。”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坚定。
掌院先生笑起来,“我知道。我最初觉得这条路是死路,但见到你之后我发现,或许卫惊风是对的。试试吧。”
殷璧越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
不管是兴善寺还是抱朴宗,学府还是皆空寺,哪怕全天下都不相信。师父也依然站在他这边,始终没有变过。
在他还没有见过师父的时候,师父就已经开始试着相信他了。
这种信任有些盲目,因而格外珍贵难得。
“你明白就好。老夫自然是对的。”
夜风中飘来少年的声音。
这句话是对掌院先生说的。剑圣从远处藏书楼的飞檐上跃下,落进院中。
先生摇了摇头,“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而且你又不走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