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你怎么在这里!还偷听长辈的谈话,成何体统!”其中年岁稍长的男人看到少女后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那张瘦削的脸在光线并不明亮的船舱里显得愈发严厉刻板。
“爹……”少女怯怯地唤了一声,显得很怕,然后偷偷拿眼睛扫旁边留着一把大胡子的壮实男人,“我,我是来找胡子叔的。”
“大哥,你别对蓉儿这么凶嘛,是我说让她有事就直接下来找我的。”大胡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将少女巴拉到自己身后,像只护短的老母鸡,丝毫没有了方才和自家大哥争辩时的面红耳赤。
“哼,这丫头就是被你宠的,没规矩了!”
年长的男人训斥了绿衣少女几句,这才离开。少女缓缓舒了口气,然后拉着大胡子就往外跑,边跑边跟他说自己方才在江面上看到的冰块。
“冰块里冻着一只猫?这倒是奇了……”
大胡子平日里最宠爱少女,对少女可谓有求必应,他们回到甲板时,那冰块已经飘到船队后面去了,但大胡子还是命人驾小舟去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冰块弄上大船,围上去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里面冻的不是猫,而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狸!
“这只小狐狸是死了吗?”绿衣少女凑近了冰块,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越发觉得这只狐狸长得漂亮。
“冻成这样怎么能活?估计等冰化了,尸体也很快就会腐烂。”
“那不是很可怜……它怎么会冻在冰里?”
“也许是从北边的雪山飘下来的吧?倒是听说雪山里有这样的白狐。蓉儿若是真的喜欢这只白狐狸,等冰化了胡子叔找人将它做成标本如何?”
“啊!不要!还是,还是将它埋了吧……入土为安。”绿衣少女语气听着很是悲伤。
莫辰觉得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还做了个梦。
他梦见有人手沾清泉,轻轻涂在他的鼻子上,那馥郁天地灵力的芬芳充斥在鼻尖,还掺杂着一种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全而舒服。
“阿辰,你要一心向道,不可堕入魔途。”温柔深沉的声音在耳边低低诉说,好像镇魂之歌,让他体内某股狂暴的力量变得安分下来。
其实莫辰身体里一直有两种气力在不停冲撞,然而随着那日日夜夜的呢喃低语,和从口鼻间点点滴滴沁入清泉的累加,其中一股很强横的气力仿佛逐渐被从体内抽走,丹田之中的灵气重新变得凝实光亮,几乎要聚为液体,徐徐翻转,好像雪魄灵山深处最圣洁的冰湖。然而,就在这样一片雪白气海的中心位置,若仔细辨别,就会发现生有一个不和谐的黑点,黑点虽然不大,在洁净气海中却显得尤为明显。
“阿辰,如今,咳……如今你体内所余魔气已除,大梁不是合适的修行之地,我,咳咳,我便送你回家乡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总是在耳边徐徐说话的声音,开始伴有压抑的咳嗽,莫辰觉得有些不安,却无法从昏睡中醒来。
梦中穿着黑貂大氅的男子将他抱在怀中,从酷暑,到严冬,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男子喘息的声音粗重,听起来身体已经虚弱不支。
“这么多年了……想不到这里还是老样子。说起来,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阿辰。”那声音轻笑着,已是多年未曾听见过的愉悦。“雪山灵狐因冰雪而生,这里的冰属性灵气一定会助你进阶成功。阿辰,等你醒过来发现已经回家,会不会很……咳,很开心?”
温暖的怀抱骤然离开,莫辰想要张开四肢去捕捉挽回,却终究被冰寒取代。以冰为庐雪为席,黑暗淹没了视野,他被一点点深埋于万丈冰渊之中,连同那一切曾经鲜明或者模糊的记忆,也一起被深深埋葬。
辘辘车轮在雪地里碾过车辙,最后又被风雪涂抹。明黄的车辇消失于天地间,最终化为意识深处一抹暗淡的颜色。
九重宫阙,终究只剩一道孤寂背影。
……
莫辰猛地睁开眼。
“啊!啊!!!!”
嘶……吵死了。
突然刺破耳膜的一声高亢尖叫,让莫辰忍不住又闭上眼,如果他有眉毛,此时一定已经在眉心蹙成了一个团。
“小姐!小姐小姐!那那那那狐狸居然醒了!!!”丫鬟阙云飞奔着跑出屋去,连手里的茶杯都掉在地上打碎了。
空无一人的房内终于回归片刻的安静,莫辰再次把眼睛睁开,发现自己还有半个身体封在冰块里,他稍微用力,那冰块就化为齑粉散落。他抖了抖身上的毛,一跃跳到旁边的橱柜上,站在这个房间的制高点,开始默默打量四周情况,黑葡萄一样又大又圆的狐狸眼睛微微眯起,警惕之中,还蕴着一丝懒散和狡猾。
片刻后重新听见房门外的脚步声,莫辰猛地转过头直盯着门口,狐狸耳朵动了动,额头间三道花瓣样的竖纹银光一闪,竟一下消失了踪迹,完全隐没在额间不见了。
绿衣少女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一只瑟瑟趴在橱柜上,瞪圆了眼睛一副担惊受怕样的小白狐,顿时母性大发,萌得心都化了。
第98章 望闻问切
妖兽从灵智期到开光期,完全是一个质的飞跃。
莫辰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所看到的世界和以前已经截然不同。他的头脑异常清晰,感知从未有过的敏捷,隐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甚至可以追溯到刚刚出生的时候,被重新调取出来,打乱重组,用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思路排列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