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宫主。”
“哼!真是晦气,今儿这么大的盛宴,咱们林公子没什么礼献吗?”
这话问的若离很是诧异,献礼吗,要他来这就是为了这个?
泛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来咱们林公子也没什么准备,这样吧。你来”伸手指着席间正在弹琴的歌姬,“把你的琴拿过来。我记得林公子会弹琴吧,弹上一曲如何,也让我们这些兄弟乐乐。”这人不是世家公子吗,不是高洁无双吗,倒要好生羞辱他一番。
只是这样吗,那人还真是,弹琴给他听无论怎样他都是开心的,那人以为在这场合就能羞辱到他了吗,若离在心中轻笑,只是面上不敢泄露丝毫,不然泛楼会不高兴吧。
坐到一群歌姬身边,和她们一起奏乐,这席间都是愉悦的曲子,他虽不擅长这靡靡之音,可好在自己琴弹得还不错,和其他的人配合的都很好。
就这样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是,那谪仙一般的黄衣男子,脸上有着浅浅的笑,与周围的妙龄少女相互配合奏着繁复的乐章。
泛楼在心底暗骂,真是该死的很,初见只觉这人纯净如白莲,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坐于月光之下,浅笑奏乐,仿佛生在空谷中最艳丽的奇葩,散发着香气,引人采摘。偏偏那一众人看得恨不得眼睛都要长在那人身上。
“够了,真没想到,林公子比之我们请的花娘更胜一筹呢,来人啊,带林公子去换上舞娘的彩衣再带上来,好好跳断舞。”泛楼的笑意更胜,他倒要看看这人能下贱到什么地步,就这么肆意的在他眼前和别人一起弹琴。
“挣”的一声,琴弦断了,若离看着被割破的手指,那潺潺流出的血红色染上了他的心,就知道泛楼哪里会要他好过,要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子扮作舞女吗。可是私下里怎样都可以,在他面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觉得不堪,只要那人要,他有,他便给。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泛楼也不肯放过他吗?
一双清澈的眼眸含着泪光似薄雾。
泛楼也觉得可笑真是都什么时候了,竟还觉得这人眼眸清澈的可倒影这世间一切。
看还没有动作,泛楼有些不耐烦,“都傻了吗,还不去换。”
泛楼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将已经愣住的若离带下去,不过片刻换了衣服又带了上来。
席间一下静了不少,有间或有惊呼声。
舞娘的衣物都是按女子的身量做的且华丽无比,加之做这些衣物就是引人看,所以做的极近奢靡。
穿在若离身上更衬得这人一副撩人姿态,引人遐想。
若离垂着头,脸埋得深深的,完全看不到表情。周围围着的人虽都是繁夜的弟子,但都是喝的微醉或是烂醉,加上这场中的氛围,有些人忘了形,目光深深缩在若离身上,像豺狗见了腐肉。更甚者觉得这人是繁夜的罪人,泛楼叫这人来就是为了折辱他,于是伸手抚上若离,而若离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泛楼也是被这幅景象深深吸引了,定定的看着若离,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就更恨若离,只是想着这人真是无耻。
离若离最近也是最得意忘形的是这次繁夜请来的客人,路城堡的堡主路盛天,这堡主平生最好美色,不论男女。关于这泛楼和若离的事他也略有耳闻,以往总听说若离怎样怎样,是江湖第一御璃公子,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呵呵,咱们泛宫主真是好福气啊。”
“什么美人,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林若离有今日都是你自找的,今时今日也是这等肆意,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看他这幅样子真是要人恨得牙痒。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泛宫主可否将这美人借我一晚,明日定送还。”手上的动作更加肆意,说出这等语言。
“好啊,今夜就请路堡主尽兴。”几乎是咬牙说出这话,哼,林若离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气有多硬。你不是有好计谋,好骗术吗,看你今日当如何。
若离从被带是来就是愣愣的,等下,那人说了什么,将他送给了别人,这也是他希望的吗。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才抬头对上那高高在上的视线。是了,那眼中是无边的恨意和不尽的嘲笑。不再有任何爱意和不舍。
耳边还有什么人在说话,似乎是很大的争吵声,只是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6.沉孽狱
尹伊在察觉到泛楼眼底的危险时,已在心中大呼不妙,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做的如斯田地。
再顾不得场合,和他心境,“泛楼,你这是再做什么,你。”
泛楼看着一步步远离的人儿,心中更添怒火,那日这人也是刺了自己一剑就和他身边的人走了,无论他说什么,都再不愿回头。“我做什么,我做该做的事?”好个林若离,你不是想走,想逃吗,你不是送上门任我羞辱吗,成全你好了。
罗晋忙着教训喝醉的承千,一干人又闹开了。
尹伊快步走到泛楼身边,“别这样,泛楼,你看看你自己现如今的样子,你真的想 “
“你费什么话,我是这繁夜的宫主,我也是那个人的债主,他不是要还债吗,他除却一身皮相还有什么,好生伺候我们繁夜宫的客人也是他的本分。”泛楼已是不耐到极限,他需要冷静,不能再在这边坐下去了,他要回去。
尹伊拦着他的去路,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泛楼,再不制止你真的会后悔,我知你情结难解,郁抑难疏,可你万不能如此做。”
“有什么好废话,他不也是一个不字都没说吗?”是啊,那人从来都是赢家,在他这里那林若离又怎么会输。
不堪尹伊纠缠,场下又闹得欢,实在头疼欲裂,施展轻功离开。
远离了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周围也不再有嘈杂到让自己几乎昏厥的声音。只觉得身子飘荡到另一个世间,什么都抓不住。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
其实也不算陌生,这路堡主的名字若离听说过,从前总是有些人在家中和父亲议论,那些武林之中的害群之马,定是要除掉,这其中就有这位路堡主的名号,当时那些人义愤填膺的说了些什么他记不太清,唯一留在记忆中的是,这人极喜美色,如今想来全然不错。
只是明了即将发生的惨剧,而自己却竟然没什么感觉,真是奇怪的很。
进了门,被那个人几乎推到在地上,周身的气温骤然下降,明明是七月夏日,可是身体却冷的发抖。
那人的双手有厚厚的茧。脸上颈上到处都是不适的触感,没来由的不适,平时比之重十倍、百倍他都受过,怎么今天如此反感。
不对,泛楼虽也是练武之人,手上却出奇的没什么茧。而且无论泛楼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感。惊得若离突然睁大双眼,这里不是汀兰居,在他面前他的人也不是泛楼。
对了,那个笑的俊邪、强大霸道的让人心惊却独独对他温柔的男人,坐得那样的高高在上,却说出这世间最残忍的话语,比曾经的自己都残忍,他把自己随意送给其他人。
万般的不想承认,但是泛楼将他送给别人了,呵,他怎么还能活到明日,他不允许这样的自己活到明天。
原来泛楼从来都没有说错,过了今夜自己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呢。
不要,他不要这样。若离用尽仅有的力气,推开身上正想着好好享用美味的男人,男人没想到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温顺的人,怎么忽然反抗起来。
“滚,滚。你滚开。滚啊!”若离喊得歇斯底里,向来温润如玉的他从不曾说这种话,就是现在也不知要说什么狠话。
男人也气极,朝若离扑了上来,这到手的人怎么能放弃。
若离急着逃离可如今自己和一个废人也没什么分别,路盛天也是有些武艺在身,很快又将若离拖了回去,这边一个挣扎的厉害,一个已是失了耐心。拳打脚踢的不算,一巴掌扇到若离脸上,“哼,我告诉你,你以为你如今还是什么高傲人物,早就不是了,乖乖的,好少添些苦楚,不然我今天就要你死,也没人管。”
若离不理会他说什么,拼命的挣扎,路盛天本来就心急的很,宴会上喝了许多的酒,站起来都是晃晃悠悠,只得抽出随身的皮鞭,狠狠的往若离的身上抽,一边抽一边骂。
若离紧缩着,不知是在坚持什么,稍一松懈就又叫那人抓住。慌乱中寻了头上的银簪,想都没想一把扎在路盛天的后颈,也不管他如何,抓着衣服只想逃离这地方,向门口跑去,推开了门,也不知是用尽了力气,还是脚下踩到衣摆,一头重重的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身轻似幻,气若缠丝,心痛欲裂,身侧冰冷黑暗,脚步虽未停可却总是流连原处,出路不得而寻。就这样吧,就这样做个了断好了。难道这就是死后可见到的样子吗,果然是到这一日也未曾得到那人的原谅吗?什么都不曾改变吗?
永忆清台相见时,更堪相知已心痴, 爱过更晓恨无奈,人间难解是情思。
对,不要,不要这样,我不要,不可以,不能,不甘,不愿。林若离醒过来,那等羞辱,那等痛彻心扉也熬过去了,怎可在此时离去。
若离你怎样了,能听到我说话吗,动动手指就好,若离若离。
是谁在叫他的名字,不是泛楼,不是泛楼。是谁,林若离强撑着微微睁开眼,
那面前身着青衣的公子,面色温和却灵动,轻声开口“林公子,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好?”
“这是哪儿?”声音很低且略沙哑
“是汀兰居,现在只有我在。”
不是梦中之人,可好像也熟悉的很,“是尹伊?”
“是尹伊。”
终是又抵不住睡梦来袭又昏睡过去。
若离再次醒来尹伊还是守着旁边,还有那个从前跟着泛楼身边的小丫头。那时若衣总是跟着泛楼,很爱笑,看起来活泼开朗,心也极细。明明一个女孩子,可是因从小在繁夜宫长大,也是有几分鬼精灵,常常捉弄旁人。那丫头似乎不是很喜欢他,为了泛楼,那丫头逼着自己喜欢他。
那件事情出了之后,自己被泛楼抓回了繁夜宫,那丫头更是恨上了自己,不过近半年来,却是对自己无微不至,不然他可能连被人猥亵的那一天也活不到。
若离在心中又一次坚定了自己,尹伊也是用尽了法子帮自己恢复,现今也可以在汀兰居中走走了。只不过,这汀兰居还是冷清的很,可能少了一个人的温度,可只是少了一个人,怎会差如此多。
可是想来,自己就会在这个雕琢的玲珑宝气的冰笼子里了此残生吧,那人一向不喜自己与人亲密。当初若不是被他撞见……若只是做了那件事,用青琉剑伤了他,他也总不该认定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如今自己虽没真的要路盛天得逞,可也是不干不净了,那人更是厌恶非常,弃之如敝屐了。
反正有没有那宴会上的事,泛楼都已经认定,自己是个随意留情的可恨之人。见都见不到,自己心中所想又怎会成真,果真痴人说梦,自己真是可笑的很。
7.夜幕雨
帘外细雨潺潺落,心绪茫茫,垂泪天明,
满目夏花魂不附,为谁甘于立中宵。
醒来不过几日,这夏日里天气最是多变,只着里衣,独自立在窗边。虽已是夜半可是毫无睡意,气闷的很,窗外风雨交加,却驱赶了些许燥热。今夏要过去了吧,若离心想,就这样夏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更替不息,只是斯人不复往昔。
最近繁夜没什么大事发生,江湖也是一片风平浪静的,以往的打打杀杀都被抹平的好像不曾发生一样。也不再有人再敢声讨繁夜宫。泛楼坐在桌边,听着外面的电闪雷鸣,这夏夜的雨来的难免凶猛些,那人最喜细雨,旁人对雨天都嫌弃的很,他却总是欣喜地不得了。日前尹伊被他那个疯子情人偷偷带出了夜狼谷。
若衣也要他派去分部做事,只因泛楼夜半悄悄潜进若离的屋子想看看他如何了,不小心碰倒了杯子,那人就问是不是若衣来了,他一下没来由的气闷,也没回答就走了,人也是没看成。
犹记涟水湖岸,那人第一次见好像就很喜欢若衣,还打趣说若衣的名字合该是他的妹妹呢,日前若衣也是不顾安危,誓死在自己面前为那人说项。真是恼人的很,寻了个由头,支了若衣出去。就是不要那人如意,他喜欢谁,他就偏偏不要谁在他身边。
这样想着想着就是收不住心思了。“我随处走走,你去歇息吧,不要跟着。”泛楼起身吩咐幕溪找了伞来,就让他回去了。
一个人撑着伞走出了沚兰居,脚步完全不能受自己控制。哎,这雨来的还真是猛呢,心下叹息。
就这样当泛楼独自一个走到汀兰居,想着这人已经睡下了,自己匆匆看一眼就回。可当到了若离门外,这明明已经该睡下的人,正大敞着窗,只穿着单薄非常的里衣,一半的身子都探出窗,伸手接着雨水。一股火冲到心口,这雷雨交加的,重病未愈的,真是一刻也不叫人宽心。
当若离察觉到有人的时候,泛楼就独自撑着一把伞,身着黑衣,面色不善的站在他面前,身后是电闪雷鸣的,好似杀神一般,这一年的记忆和日前那莫名殿中发生的羞辱之事,全部重叠在一起。
立刻收回手,也不知该说什么,愣愣的看着泛楼,身体止不住的抖个不停。
收了伞,进了门,走到若离身边,若离很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看都不看他,泛楼向前走一步,若离便退一步。终是一下撞在身后的柜子上,上好的梨花硬木,砰的一声,撞得生疼。
上前一步将若离拽到身边,狠狠说道,“你在做什么,我是什么恶鬼不成,你吓成这样,我有你可怕吗,林若离,你这等心计手段,怕是天下无敌了。”
是了,为什么这些日子没来折磨他,连唯一一次到汀兰居也是夜半偷偷来,就是怕自己失控,眼前这人总是可以轻易调动自己的情绪。那日尹伊的话,他承认他是真的怕了,他怕眼前的人真的成了具冰冷的尸体,更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真的杀了他。
若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说话,也不看他。
泛楼一手捏起他的下巴,一手紧紧将他圈在怀里,他不准自己被忽视,更不许这人逃,“说话。”
若离还是不吭声,只是抖得更厉害。
罢了,泛楼松开了他,坐到桌前,等了半天,若离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被钉住了一样。 “吃药吃傻了,主人来了,连杯茶都不会倒,亏你还住我的,吃我的。”
听了这话,若离缓缓走过去,倒了杯茶水递到泛楼面前。
只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对了那天尹伊也说这的茶水难喝的很。若离极喜喝茶又很是讲究,为了为难他,泛楼命这汀兰居用的都是最低等的苦茶陈茶。如今自己喝来真是难喝的不得了。
这下若离觉得泛楼肯定又要为难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从前不都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偿还你的孽债吗,这样就怕了,你不是这人人称赞的世家公子,江湖少侠吗?泛楼最是看不得他这模样,对自己避之不及。
若离这才抬起头看了泛楼,这人是泛楼,没错了除了他也没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也是一连这些时日以来,泛楼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他,如玉面容,似水美眸,顾盼生姿,纵使今时今日,还是觉得这人有着出红尘不染世俗的风彩。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望了彼此良久,窗外暴雨不歇,风吹雨滴打在瓦檐之事,叮咚作响,屋内却出奇的静,梨花木香,静到可以让人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泛楼不想这样思考下去了,伸手将若离带到自己身边,狠狠的搂住他,若离也安静的很,顺从的被他抱着。这等软玉温香在怀,泛楼伸手抚上若离背上,越来越重的气息吐在若离颈间。就这样一个慌神。
若离突然反应过来,手上使了力气,推了泛楼逃出他的怀抱。泛楼虽没注意,但立刻一手拉住了他,就这样打破了难得的平静氛围,一个死抓着不放手,一个拼命挣扎。泛楼见他挣扎的厉害,心中火气上涌,用上了力气,若离脚下不稳,撞翻了桌上的茶具,清脆的瓷片碎落的声音将两人拉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