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堂哥”温和的说“这是好事，本来你考大学就该给你买礼物，这就算我的一点心意吧。身上没有这么多现金，还是打到你妈妈卡里，年前就应该到账。你那学校不错，你好好学，奶奶知道了你这么有出息也会很高兴的。”小姑娘更不好意思了，外婆去世的时候她还小，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这位“堂哥”家里从来都不提，偶尔说到钱的时候提他两句，每次爸爸就一脸鄙夷，妈妈脸色也不好，还不准他们问，说“小孩子不学好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但是九零后新新人类，很多东西懂得比大人多，接受度也高，所以也能小声说一句：“他们不能接受……但是这个不算什么，我和我同学都知道不是毛病……你别管那些人怎么说……我、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自己过得好……”说完不好意思低着头就回去了。

陈粱翰想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记忆中的小妹妹都这么大了。但是只是想想罢了。

虽然努力在维系，在这些并不是真正的亲人，不要放肆。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当然胡老师那里肯定是要去的。

老胡今年退休，在家里闲得无聊，准备接受学校的返聘，但是家里都不同意，觉得太辛苦现在就该好好休息享福。老胡一肚子不高兴，看见陈粱翰就问：“我是不是真老糊涂了？老得不能动了？”

陈粱翰哄了一通，老胡才高兴起来，又数落陈粱翰：“你一年挣多少钱？大手大脚，又买这么多东西。这茶叶这么贵，你买它做什么？马上翻过年开春新茶就上来了，一斤不要一百块，比你这一两一百多的实惠几多？你自己不攒点钱，以后看你怎么办！”

说得恨铁不成钢，但陈粱翰知道，他每年给他买的茶叶都是郑重藏在书房，谁都不给喝的。

大概真的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老胡也越来越唠叨了，然而不管他说什么，陈粱翰都喜欢听，都会乖乖坐着，像是当初的稚嫩学生一样，认真听话。

老胡对他的姑姑不太感冒，知道陈粱翰又一次被拒之门外后还是生气了：“不认就不认，东西他们要得，礼好意思收得！要是真不认，东西也别要，钱也别找你要。收了东西起码表面上也要做得像话，门都不让进，水都没得一口！出来接东西再甩脸色！谁家是这么做人的？几十年做人做得这么难看！”碍着陈粱翰的面子，再难听的话就忍着没说了。

陈粱翰说：“我奶奶就这么一个女儿了。”

他自己去了一趟公墓，将近年关，街上到处都是人，公墓这边相反，冷冷清清没见什么人影。他清明中元冬至都不能回来扫墓祭拜，姑姑不同意，撞上姑姑那边的人也不好，所以只能捡着没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过来。

墓碑上奶奶的黑白照片，熟悉的眉眼，没有露出笑容，但是也没有太多被生活压得疲惫的痕迹。记忆中的奶奶一直都不得闲，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苦命”，老了还要劳作不但不得赡养还要独自养活一个孩子，不是命苦是什么？她当然乐呵不出来，但也没有唉声叹气没有脾气暴躁，每天想法子让日子过得更有滋味。别人给了一把李子两个粽子就能高高兴兴回来像是掏出什么宝贝一样塞给陈粱翰，能每天多给陈粱翰添个鸡蛋她就心满意足，看着陈粱翰长大长高拿了满分的卷子被老师表扬，她不知道有多快活。跟人说起来也是，“等我孙子读书考大学以后出息了，我就享福咯。”。贫穷的生活，给陈粱翰的却从不贫瘠。

奶奶对他倾尽所有，他什么都没能为奶奶做，就是看在奶奶的份上，他也愿意多照顾那边一点。

而且姑姑对他也算完全不闻不问。考上大学的时候，姑姑也偷偷包了两百块红包“意思”一下。当时大学刚毕业他就考上市里图书馆去上班，那时候手头那点钱其实不够买房子的，但是那个二手房因为房主着急变现真的很便宜，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用那么低的价钱买到了。当时大着胆子跟姑姑开口的时候其实是没报多少期望的，没想到那边沉默了几天，还是问他要了账号打了一笔钱。他知道姑姑肯定没告诉姑父的，偷偷拿了一笔钱给他，虽然有欠条收二分利看上去不亏，但是这年头就算是亲戚，借钱给你应急就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不要要求别人对你好，没谁欠你，不要太奢望来自他人的额外的情感。别人的善意，有一点就知足一点，没有你也没话说。

何况并不是完全没有。

老胡听完他的话，沉默下来，再喝了两盅酒，才感慨：“你是好孩子。”

他比往日多喝了几杯，师母劝他，他吹胡子瞪眼，“今天高兴，高兴。你罗里吧嗦什么，扫兴”。还是陈粱翰怕他喝高了，把酒杯拿走，才勉强算了。不过还是喝多了点，吃完饭就被哄着去睡了。

师母是典型的家庭主妇，书读得不多，老夫老妻到现在了还是对丈夫抱有钦佩之情，老胡说什么就是什么。陈粱翰的事情她其实不懂，也不能理解，提起来老胡就不高兴，说“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别跟他们那些三姑八婆一样”。看着帮着自己收拾残局洗碗干活的陈粱翰，白白净净戴着眼镜，是文化人，正儿八经读了大学又在市里做公务员，清清白白体面正经，当然不坏。又年年走动这么多年下来也晓得底细，实心眼，知恩图报，家务做得，人又勤快，不但不是个坏孩子，还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可惜不愿意找女娃结婚，要是愿意，这么好的男娃子，她有好几个正经老实心眼好有工作的女娃可以介绍。

这么多年下来，也把这娃儿当成了自己晚辈，一时没忍住她还是问了，反正也问得，娃儿自己不上心，长辈不管还能有谁管？

怎么还没找人定下来？

因为听老胡念叨过几次，她也上心了，娃儿年纪不算小了，再不定下来以后真的要一个人过下去？这么好的孩子，造什么孽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不愿意找女娃，那也该找个清白本分的人。两个总比一个好，过日子哪能没个伴呢？

陈粱翰有点小尴尬，忍不住想起那谁，现在又不好意思说，但师母和老师一样是要尊敬的，问话当然不能敷衍，只能含含糊糊的说会有，再说就不好说了，只能抿着嘴笑。

师母却像是听懂了，小老太太带着善意的好奇和惊奇，和操心惯了的担忧，问他：“是不是就那个，上次来的那个？那人好是好，就是太好了，怕是靠不太不住，不是能一起过日子的。”

穿着围裙老老实实边干活变听话的陈粱翰懵了，谁？

是谁？

一百一十二、此心与子成双 （二）

“来找老胡，说是老胡的学生，不说话的，问他才晓得是嗓子这里，”师母比划下自己喉咙，“什么毛病动了刀子，吓人得很，不过说没事了，不晓得是真是假。哟好气派的，看着人品就不像我们这里出得了的，高个子，读书都读到美国去了，文曲星下凡的。我说老胡你怎么教了这么个厉害学生，他来做什么啊？老胡还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虽然他们在书房里“谈话”，但是老胡脾气上来，就劈头一顿骂，隔着门都能听清楚。

老胡教了这么多年书，年年回来探望的学生不少，但这位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一个是因为他不说话，一个是因为长得好，又说是博士，不是一般人。更不一般的是，他和陈粱翰之间有关系。

具体这个关系是什么，师母不知道，她也不必去知道，只要晓得这位是和陈粱翰以后要过日子的人就够了。既然这样，那就要换一双眼镜去打量，按照过日子的标准，那位就显得太不接地气，不像是个好对象。

“人再好，咱们也得仔细想清楚了，是不是这个人，能不能过日子，这个伴以后能不能长久呢。得踏踏实实的，不然就是电视上那些大明星下来了，也不能要。”虽然第一眼对找上门的那位印象不错，但小老太太还是免不了疑虑重重：第一条件那么好的人，谁晓得家里是不是早就有人了，再者，不晓得对方的本性，以后日子长着，谁知道他靠不靠得住？

“昧良心的事情不能做，要是他家里有人，你可不能去坏了人家庭。你是好孩子，这话说了不是我们做长辈的不信你，怕你经验浅，遇到那不实在的人，上了他的当，白白做了坏人。你要仔仔细细看清楚咯，他是个好的，就好好跟他过，要是不好，那就一定不能要。老头子是想要看你成家，不管怎么说有个伴，他跟你念叨你就听听，不能为了叫人放心就违了自己心意。我们想要看是你过得好，不是你为我们安心。”

小老太太手上活不停，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全部都是担心，像是世上任何一位和善可亲心疼人的长辈一样。

陈粱翰站在水池前低头慢慢抹盘子，笑了笑，一滴水落进水池。

“嗯。”

稳了稳情绪，他小声咳嗽一声，低声道：“师母，您放心，他很好的，我看清楚了。”

我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为了找个伴。

如果他不出现，也许哪一天，我会去找个差不多的人搭伙过日子，就是为了让你们放心。

可是有多幸运，他就那样出现了。

虽然胡老师和师母都挽留，但陈粱翰还是没留下来在胡老师家过年，马上他们的子女就要带着自己的家庭回来了，他知道在这里没人会赶自己走，但是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一大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年。不是一家人，感情再好，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不一样的。

他已经拥有很多，不会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何况，他有自己的家，那个小小的房子，全部属于他。

他走得时候，老胡不太高兴，没送，背着手进了书房。师母送他下楼，先是埋怨了两句胡老师，后面又是唠叨的嘱咐。一个大男人，家里没女人操持，还是自己一个人，只怕年准备得不充分，怎么不叫人操心？

陈粱翰带着满耳朵的关心和满手师母给的各色干货走得，心情很好。

他不知道的是，他下楼的时候，胡老师就站在阳台上看着，看他拎着东西的背影。

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孩子的陈粱翰，也是这么拎着东西一个人走得吧？

人越老就越容易想，其实也不算是耿耿于怀，只是偶尔会起那么个念头：要是那个时候自己做了点什么，是不是就不一样？

那小子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听完所有他说的关于陈粱翰的事情只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是后悔，只是忍不住会想，要是那时候自己伸手了，也许只是轻轻扶一把，一个人的命运就截然不同了，不说一定有多大的作用，起码也有了不会到那么糟糕的地步的可能。

当然不扶也不是说做错了，没人有责任有义务一定要去拯救别人，可是只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做呢？

他教了很多学生，其中不知错过几次举手之劳，当时也许只是为了少惹麻烦，现在想起来，有些事情去做了比没做要好，起码日后不会在心里留件事。

虽然在陈粱翰身上，还是有机会能帮到一点，不管那时候怎么样，现在看着也是好好的。

可是亡羊补牢还是有遗憾的。

腊月二十八，屋里屋外全部都收拾好，年货全部买齐的陈粱翰终于给娜娜又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却不是娜娜。

那边轻笑一声，一个招呼打得意味深长。

“沉沉宝贝儿～？”

他早该逼着娜娜把那个雷死人的来电显示备注名称改掉的！

本来清清白白理直气壮的，被这么一打招呼，倒真的像是女干夫姘头见了正宫一样，气势上就矮了一截，尴尬得很。

于是喊娜娜遵守承诺来陪自己过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边还在笑：“你找娜娜？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陈粱翰努力不去想不方便是什么不方便，反正他们两个的世界跟他的世界不一样，到现在他也不能明白他们两个到底算什么，像是一轮大神自己说的火包友关系？估计这话也就娜娜会信吧（￣＿￣|||）

谁家火包友大过年的凑在一起，女干夫氵壬夫两个人跑海南去看海角天涯那块大石头的？

一轮大神还说了，娜娜想吃海鲜，所以他们准备去季节与中国相反的澳洲潜水吃海鲜享受生活，当然免不了继续他们一夜加一夜的美好激情。

陈粱翰赶紧说完提前拜年顺便祝他们玩得愉快的话就挂了电话，抹了把脸，一轮大神这么露骨的秀恩爱，是炫耀还是警告？他和娜娜真的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好么！当初在诸神被大神杀得跟狗一样，现在还要被秀一脸，单身汪没人权吗？

……反正他现在还算是单身。

【帮派】缤纷冰乐：你们够了啊！！！！秀恩爱虐单身狗不能忍！！！！

【帮派】叹之天使：谁叫你西皮有男人了

【帮派】繁椛梦：那冰冰你也去找个人结婚啦【帮派】黑夜老板凳：哎哟繁花妹妹帮里好男人那么多你怎么跟天使跑了？

【帮派】儒华：对呀，妹子们自己内部消化了，我们这些单身怎么办？

【帮派】岸芷汀兰：你们这些臭男人有什么好？

【帮派】食盐说眼泪太咸：我也要找个志同道合的妹子过着有事YY没事开脑洞的幸福日子！！！

【帮派】繁椛梦：天使姐姐很好啊，比你们都好多了【帮派】叹之天使：兰妹妹，姐姐我现在有主了，不然姐姐我就收了你【挑眉】【帮派】岸芷汀兰：【敲木鱼】繁花你看

【帮派】繁椛梦：对啊兰姐姐，我们三个也可以一起玩啊！

【帮派】缤纷冰乐：扶额繁花你悠着点

【帮派】安柳：不是……我觉得天使你才是该悠着点【帮派】叹之天使：你们这些俗人是不会懂我们之间美好的纯洁的感情的【挑眉】【帮派】叹之天使：花花不管再加上谁你都是最最最重要的哦～【帮派】繁椛梦：嗯！天使姐姐也是最重要的！

【帮派】缤纷冰乐：……

【帮派】岸芷汀兰：……

【帮派】安柳：……扶额我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帮派】涂多了：老婆【大哭】

【帮派】涂多了：老婆我躺了这么久你想起我没？求复活求老婆爱的抚摸【大哭】【帮派】安柳：你还是继续躺着吧

【帮派】涂多了：哦，老婆说躺我就躺【敲木鱼】【帮派】虎虎虎：唉，懒得跟你们凑合

【帮派】嗜血行凶：继续双人组？

【帮派】虎虎虎：你换个耳机啊，那玩意儿坏得不能听了，等下刷积分的时候又听不清楚我说话了【帮派】嗜血行凶：换了。

【帮派】食盐说眼泪太咸：我的西皮全部不在家就算了还要面对你们这群我不萌的恩爱狗！！！

【帮派】缤纷冰乐：忍着吧，反正我们可以脑补西皮发糖【帮派】岸芷汀兰：再无节操一点还可以自己给自己炖肉吃，也挺好【帮派】食盐说眼泪太咸：对哦，过年了不脸大不科学XDD【帮派】岸芷汀兰：来一发？

【帮派】缤纷冰乐：来！YY等我！

【帮派】食盐说眼泪太咸：等我现在炖碗肉跟你们换！

帮派里依旧热热闹闹，窥屏的奶爸慢慢拖着频道记录栏，微微笑起来。

就算是看着，这么好的气氛，也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就像是每一次过年，如果没滋味，那就出去看别人，热闹，笑声，喧哗之中感染自己。

大年二十九，一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陈粱翰又出去转了一圈，在人群之中抢了些物美价廉的年货囤积，然后回家又把家里几个角落给收拾了一遍。

房子不大，不过有时候会好像有点空。

晚上，他在电脑囤积的电影里随意挑了一部看，看完之后顺手去网上搜了搜相关的资讯，然后被误入的同人MV虐了一把。

交叉剪辑的画面，那些汇集起来的点滴，细细数来，才知道曾经有过那么长那么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