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金银错
金银错  发于:2015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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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麻烦也就自然跟着来了。

他还不至于安逸到忘记有多少人希望他死。

“往右拐。”唐鄢其忽地道。

枪在他手上,司机只有听令行事。

拐了几次,进入香港人群熙攘的闹市区。

“停车。”唐鄢其又道。

司机只得踩下刹车,靠边停下。

唐鄢其下车走入人群之中,呆毛跟在他脚边亦步亦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被人群所淹没。

没几步,唐鄢其将手机里的SIM卡拆出来,与手机分别扔在不同的垃圾箱里。

再见了,龙邵成。

第二十一章

一九九八年纽约

唐鄢其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他的眼睛被黑色的眼罩遮挡,嘴巴被胶带封住,双手被紧紧缚在身后,双脚自膝盖以下也被绳索捆住,由于捆得太紧,血液不畅通,早已变得麻木,一点知觉也没有。

他身下是冰冷的水泥地,空气非常浑浊,他听到不远处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还有大约隔着一扇门的模糊的说话声,然后他就回忆起那个令人十分不愉快的午后,因为违背了父亲的意图,故意结交了一群不良少年,与他们一起狂欢,父亲派人堵截他,他却趁机逃脱,结果遭遇了绑架。

对方似乎是雇佣兵,打斗射击部署都是专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带走他。

唐鄢其不清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无法计算出时间来。

蓦地,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步子很大,很有力,毫不掩饰,就听门“砰”的被推开,下一刻,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来,随即“唰”的一声,唐鄢其感觉到身上火辣辣地一阵疼。

他很快意识到,是鞭子。

“把胶布撕下来,让他叫。”一个粗犷的男声带着狠意道。

唐鄢其微一蹙眉,立即有人走近他一把撕开他嘴上的胶布。

“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唐鄢其的嗓音略带沙哑,这是由于他刚刚处于变声期的缘故,在对于自己为何被绑架和现阶段的处境已经有所了解的情况下,就算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学会过如何示弱。

“看你嘴硬到几时。”男人一声令下,鞭打就开始了。

疼痛让唐鄢其无法继续思考,但他却咬着牙数着鞭数,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神智。

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由于并没有被固定,他最多控制住自己不吭声,却无法保持在鞭打状态下一动不动。

地面因为血迹和摩擦的缘故变得湿嗒嗒,即使是自己的血,可混着地上肮脏的尘土,让有洁癖的他眉头越蹙越深,觉得越来越反胃。

见他就是不吭声,鞭打的人力道不断加重,唐鄢其在快数到三百下的时候意识逐渐模糊了,等他再一次醒来,四周变得极为安静,房间里除了血腥味之外再没有其他,他完全不知道鞭打何时停了下来,眼睛被黑布蒙住的缘故无法感光,所以仍然不能判断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幸好鞭伤只属于皮外伤,造成得顶多是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让自己脱困。

双手被缚在背后,唐鄢其很快摸到了被缝在裤子口袋里的刀片。

他并非在寻常人家中长大,自小接受的训练和随身携带的武器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即使被摘去手表和戒指,他依然有能够利用为自己脱困的工具。

“你们给我看好他,唐枫至今没有回应,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同时伴随着一个粗犷干燥的声音,语调里依然带着几分狠劲,唐鄢其分辨出来他跟刚才下命令的人是同一人,似乎是老大的样子,便听那人又道,“我就不信唐枫会不在意,他毁了我的生意,就要做好用儿子偿还的心理准备。”

唐鄢其毫不意外,身为唐家的人,本来就要有时时刻刻面对死亡的准备,若非如此,他也不需要从小学习什么防身术,但他本来也不应该如此大意,更应该早就认识了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对,至今还心存妄想,那是自己太傻。

手上动作未停,他的手很快得到自由,他第一个动作就是稍稍揭开眼睛上的黑布,露出一道隙缝,以便于让自己看清身处之地。

周围一片漆黑,仅有一扇小窗户,即使打开也只有一条缝,自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看这里应是一间小阁楼,待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唐鄢其大概能判断出这里并非高层建筑,而是普通的旧楼房,最多七层高,除此之外,他看清了窗户与门之间的距离,四周空空荡荡,也没有装修过的痕迹,看起来似乎是闲置已久的空屋。

脚步声朝阁楼响起,唐鄢其很快拉下眼罩,重新把手放到身后,装出依旧在昏迷的模样,有人走进来踢了他一脚,发现他还没有醒来,便开口道,“这小子还没醒,估计刚才下手太重了,要把他弄醒吗?”

“还有两小时,时间一到,我们就照约定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砍下来。”老大阴狠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唐鄢其很快意识到方才自己遭受的一顿毒打应该是被拍下来寄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称呼上算是他父亲的人。不过现在看来距离他们约定答复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这意味着他还有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

足够了。

“看好他,唐枫必须拿钱来换,除非他冷血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舍弃。”老大吩咐手下道。

门再度上锁,有人守在了门外,唐鄢其重新揭下眼罩,迅速割开脚上的绳索,由于捆绑太久他自知一时间站不起来,只好一点一点挪到门边,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即使身上好多处伤口又开始撕裂并溢出鲜血,而他身上的白衬衣被血浸染得通红,有些甚至都已黏在破裂的皮肤上,随着身上的动作不断摩擦,等他终于接近门边,早已冷汗涔涔。

他自口袋里又取出一物,这是他自制的小型炸药,外表如口香糖一样薄,但威力十分惊人,他将之贴在门上,去掉保险,只要有人一打开门,立刻就会爆炸。

这时唐鄢其才终于扶着门缓缓站起来,他尽可能大幅度活动自己的手脚,让身体的血液重新流通,随即他走到阁楼唯一的小窗边。

寂静无声的夜晚,蓦地传来一声惊响,一时间亮如白昼,随即,大楼里又闻轰响,很快人群涌现,唐鄢其顺着水管滑到地面,几名保镖很快走上前,其中一人道,“少爷,让你受惊了。”他说着脱下外套披在浑身是伤的唐鄢其身上。

唐鄢其“嗯”了一声,似是早料到他们会出现一样,只因手表被摘下来的一瞬间,警报系统便会启动,蓦地枪声自头顶传来,唐鄢其抬起脸,冷冷凝视自阁楼破碎的墙面上探出半身的男人。

那个男人眉骨突出,额头饱满,下颚方正,一双凶狠的眼睛里泛着蛇一样冰冷残酷的杀意,毫无感情。

此时他也正在注视唐鄢其,他万万料不到自己的计划竟然会毁在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身上。

楼底下那个少年微仰着首,他极其端正的脸庞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但那双眼睛却狠戾逼人,压根不似一个少年人该有的眼神,他面无表情,纵然遍体鳞伤,冷汗濡湿了整张脸庞,依然冷静得吓人,这让他想起他说那句“你不用白费心机”时的沉静,这个少年一直以来都未曾露出过丝毫惊慌的神色,即使被打得痛晕过去也未曾吭过一声,他却没有半分留意到这些极小的细节,事实上他压根没有把唐家这个最年轻的小少爷当成一个敌人来看待,而只是自己的一个人质,看起来,他完全错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太不普通,却显然为时已晚。

而唐鄢其盯着男人,眼睛里流露出薄薄的杀意,凉薄的唇轻启,语调却宛如来自地狱的死神,充满了肃杀之气,“除了他之外,不用留活口。”

唐鄢其一手撑在冰冷的瓷砖上,任水流冲打在身上,他紧闭双目,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自头到脚的疼痛重新被唤了出来,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身上的脏污逐渐被水冲洗干净,伤口却又在不断溢出鲜血,此时正顺着他瘦长有力的身躯蜿蜒流淌下来,血混合着激流的水形成旋涡最后被冲入浴室的地漏里,仅从他另一只垂落身侧却紧握成拳的手和手背上泛起的青筋才能稍稍窥视出他忍受的疼痛,但除此之外,即使没有衣物包裹,他浑身上下依旧不露丝毫破绽。

敲门声从浴室外传来,伴随一人禀报的声音,“少爷,人已经带回来了。”

水声倏地停止。

过了半晌,浴室的门“咔嚓”一声被打开。

“谢天谢地,少爷您已经冲了一个多小时了。”候在门外的傅姨在终于看见自浴室紧闭的门里缓步走出来的唐鄢其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一脸心疼地看着唇色雪白的人,虽然唐鄢其穿着浴袍,但隐约露出的伤痕依然让她触目惊心,更别提他脚底的水渍都带着隐约的红色,而且浴室里一点水蒸气都没有,傅姨拿着药膏上前,却被唐鄢其摇头拒绝,“我要换衣服,一会儿回来我自己上。”

第二十二章

“什么事这么重要?比您身上的伤还要紧?”傅姨不乐意地皱起眉道。

唐鄢其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身高早已超过一米七,比身材娇小的傅姨要高出一个头左右,他弯腰在她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别为我担心,我有分寸。”

傅姨是将他自小带大的人,可以说比母亲还要亲,但毕竟只是管家,唐家上下有别,素来熟知唐鄢其脾气的她只好将药膏放在桌上道,“那我把药膏留下,您上药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好。”唐鄢其淡淡一个字,转身去衣柜取衣服,傅姨见状先一步离开房间,不多时,唐鄢其穿着黑色的衬衫和外套走了出来,他的头发仍然带着湿意,零碎的水珠滴落没入衣领之中,颈侧一道鞭痕赫然醒目,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他自被囚禁到逃脱已超过整整十二个小时,回来之后没有休息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直接把自己关在浴室里,脸色会好才怪,不过他的眼神依然充满威慑力,举手投足皆带有一股凌厉逼人的气势,半点都未作收敛,他大步往地下室走去,打算去会一会那个男人。

地下室阴沉黑暗,唐鄢其自己也曾被关在那里面过,很明白待在这里的感受。

他经过一条黑黑长长的走廊,停在一扇铁门前,身后的保镖上前替他打开门,那个先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已被绑在生锈的铁架上,他腿上有明显的枪伤,脸上也带着伤,唐鄢其对自己挑选出来的保镖向来很有自信,他们都不是吃素的,有些甚至是特种兵出身,区区几个雇佣兵,他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一对上对方丝毫不肯妥协的眼睛,唐鄢其也非常明白,要比谁狠,他决不会仁慈一分,幸好他没有什么是需要从这个男人口中知道的,抓他回来,只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仅此而已。

“真没想到,我居然看走了眼。”男人一见到他不由淡淡开口,他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目前的状态放在心上。

唐鄢其注视他片刻,才出声道,“既然知道自己看走了眼,那么你也应该明白到自己最后的下场。”

“我看走了眼,是没想到唐枫真的冷血到这种地步,你可知道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把你的性命当做一回事,所以我很好奇,你真的是他的儿子吗?还是外面的野种?”沦落到如此地步,男人丝毫也不肯松口,他嘲笑着道。

在外人面前,纵然唐鄢其只有十四岁,他依然能做到滴水不漏。

“说得好。”他露出微笑,俊美的脸庞稍嫌稚嫩,眼神中却又带着不恰当的深沉,动作更有几分优雅,他缓步走到鞭子架边上,走过一排尺寸各异的鞭子,选了其中一根握在手上,再转身面对男人慢条斯理地道,“真是多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一点。”他淡淡说着,把玩手上的鞭子,又道,“我吃了你那么多鞭,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向你慢慢讨回来。”

男人心中微微一惊,面色却不变,讥笑他道,“哦?以你现在的身体,还想要对我挥鞭?”

“你不必激怒我,该还的总是要还。”唐鄢其走到男人面前,伸手就是一鞭,男人闷哼一声,身上立现一道血痕,随即他咬紧牙关。

少年的力量惊人,即便他浑身是伤,这一下也着实令男人感到吃惊。

“唐枫是唐枫,我是我,你抓了我,这就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唐鄢其说着,走到门口,将鞭子递给其中一名保镖冷冷吩咐道,“留两个人在这里,轮流打,打到他昏过去为止。”

“是,小少爷。”保镖应声道。

唐鄢其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地下室,他离开走廊之后,回头对剩下的两名手下道,“你们去查一查这个男人的来历,尽快送来给我,我要知道究竟他做的是什么生意。”

“是,小少爷。”

指使开所有人,唐鄢其这才稍稍露出一抹疲惫的神情来,他转身上楼,却又有一名手下自楼梯上下来道,“小少爷,老爷要您十分钟后去见他。”

唐鄢其脸色如冰,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书房。”

唐鄢其掉头就走,往唐枫书房的方向而去。

书房位于三楼,一整层都是唐枫一个人的地方,除非他同意,否则连家人都不允许进入,书房位于走廊尽头右手边,这里所有的房间几乎都是空着的,除了紧贴书房的卧室,一到三楼,寂静是唯一的感觉,长长的走廊上空气似乎不流通似的,只压得紧紧的。

唐鄢其直奔书房,可就在他接近的时候,一条坚实的手臂忽然伸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小少爷,请您稍候片刻。”

唐鄢其微抬眸,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看着手臂的主人冷冷地道,“让开。”

拥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无比壮实身躯的保镖一板一眼地摇头对他道,“抱歉,主人吩咐,时间还未到,小少爷您不能进入。”

唐鄢其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并未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

“小少爷,若您要硬闯,那么属下便不客气了。”保镖只得道。

唐鄢其不耐地蹙起眉,抬手打算推开书房的门。

保镖见状蓦地出手,唐鄢其似是料准了他会阻止,抬到一半的手直取对方咽喉,保镖反射性侧首,唐鄢其丝毫不让,瞬间反手以掌击他脑后。

一触即发。

寂静的走廊上,迅猛的动作带起的猎猎风声瞬间划破了窒闷的空气。

在唐家虽然上下分明,但在这种场合,主人的命令永远高于一切,即使是身为少爷的唐鄢其也不例外。

保镖每一击都直取唐鄢其要害,目的就是要他尽快放弃。

而唐鄢其以硬碰硬,他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非常清楚力量才是取胜的关键。

交手不过数招,唐鄢其出手狠辣,出其不意,他的年纪比保镖小得多,体重也不如他,可身体的抗打击能力从小就经受严苛的训练,所以即使保镖比他结实得多,在这一点上却完全讨不到便宜。事实上唐鄢其是唐枫四个儿子里最能打的一个,这使得保镖不得不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来应付他的攻击。唐鄢其总能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瘦长的身体稳如磐石,坚定稳重,以保证每一击都拥有足够的破坏力和冲击。

唐枫的保镖自然也不会是省油的灯,除了他永远不会掏枪和使用武器对付唐鄢其之外,他的每一次反击都绝不留情,并且利用身体的优势封阻锁定,而唐鄢其的体力到底逊他一筹,又才经过一场囚禁和鞭打,保镖看准破绽以身体狠狠撞击,唐鄢其被他撞到墙壁上,顿时整个后背爆发出惊人的疼痛,唐鄢其一瞬间脱力,被保镖横臂禁锢贴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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