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金银错
金银错  发于:2015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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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鄢其的话说得缓慢,一字一句,即使混着雷声雨声,龙邵成依然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听得异常清晰。

他作为卧底,端了人家的窝理所当然,居然还把自己的命抵进去,实际上龙邵成也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他是警察,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都站在他这一边,他甚至可以轻轻松松走得远远的,他可以申请严密的保护,让谁都找不到他,可正如同唐鄢其所说的,他的卧底生涯外人只是看见了表面,真正每一天每一刻在唐鄢其手下度过的人是他,没有人会了解当你知道那个人欣赏自己进而付出全部的信任却又要被自己摧毁时的那种心情,即使他是罪犯首脑。

唐鄢其的所作所为他从不认为是正确的,可这是在认识唐鄢其之前,一旦认识了他,认识深了,就不能用一句“错误”来全盘否定,环境不同,生存的手段也不同,唐鄢其虽然绝口不提,但龙邵成在那个环境里或多或少听说过唐鄢其是怎样在悬崖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狠戾,他无情,都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正是如此,他对自己产生的信任就显得尤其特别,特别到他宁愿放弃警察的身份,宁愿冒着被人追杀的五年,也要活着把命交到他手中,给他一个交代。

他已经很难否认,唐鄢其对他而言,是特别到不能再特别的人,他给予的信任是自己一手摧毁的,他辜负了,所以才会决定以命来还。

后悔吗?

如果真的有后悔的话……龙邵成静静盯着唐鄢其的眼睛,那双眼睛被雨水濡湿了,睫毛上凝着晶莹的水珠,却又被黑色的眼瞳映衬得像墨,惊人地耀目,他低缓地开口,“唐鄢其,遇见你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若能惺惺相惜,互为知己,一人足矣。

实际上他早已认定了唐鄢其是那个人而已。

唐鄢其刚才的意思明明白白,如果觉得不满或有任何抱怨,都可以冲着他去,但当初卧底的选择其实是他自己做的决定,跟唐鄢其毫无干系。

两人对视良久,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雨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停了,厚重的乌云被阳光轻巧地拨开,倏地就从树叶的各个细缝中钻了出来,令人猝不及防。

“走吧,看能不能在天黑前找到蛛丝马迹。”唐鄢其一拍龙邵成的肩膀道,他唇角的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濡湿的发丝贴在他额上脸上,让那张本就端正的脸庞多添几分凌乱却又优美之感,他的眸子黑黑亮亮,清晰地映照出龙邵成的身影。

龙邵成点头,他至今仍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如同象牙石般的洁白光泽,瘦削到锐利的脸廓因为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柔和,“溪流既然在附近,那么一定有线索。”

他们方才的背包也丢在那条溪流附近,顺着来时的路走出去,才一踏出丛林,就见到三匹通体黑灰色毛皮的野狼围着两个背包正低着脑袋用鼻尖嗅来嗅去。

二人出现的声音立刻惊动到那它们,它们蓦地抬头,幽冷的金眸盯着唐鄢其和龙邵成,凶狠地呲牙,可随即却几不可察地微微瑟缩了一下。

唐鄢其冷冷地眯起眼睛,一时间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他的眼底杀机闪现,根本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中已然多出来一把枪。

那三匹狼几乎是同时向后退却了一步。

看来它们的记性不错。

唐鄢其缓缓举起枪,永远没有人能够算准他何时开枪,仅仅是抬手的动作,就让已经吃过亏的三匹狼警觉地盯着那个极危险的物品。

这一次它们逃得相当快,至少赶在唐鄢其按下扳机前转身没命地往前逃,巴不得越远越好。

“知道要活命。”唐鄢其轻哼一声,利落地收起枪。

龙邵成在一旁哭笑不得,虽说上一次也是一样的情况,但连续两次的事实足以证明唐鄢其和他拿枪的动作已经连狼都畏惧万分,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啧,本来可以吃烤狼肉……”唐鄢其几步走向背包,看着泥泞土地上鲜明的脚印。

龙邵成无声地笑了笑,背起包对唐鄢其道,“追上去。”

唐鄢其微一点头,二人便沿着脚印一路追赶,并没有走太远,很快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面前。

脚印消失在杂乱的草丛之中,扒开重重树木,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相当大而又隐秘的洞穴。

第十六章

洞穴之中黑幽幽一片,隐约从里面散发出的漆黑和神秘感让人生出一种欲深入探险的念头。

龙邵成心知他们不是来探险的,但恐怕秘密就在其中,他与唐鄢其对视一眼,两人已同时掏出枪握在手中。

龙邵成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垫在枪下,一踏进洞穴,深幽感扑面而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耳边清澈响亮,节奏不快不慢,听来仿佛他们的心跳声。

二人将脚步放得很轻,久不见日光的洞穴地面由于刚才雨水的缘故积起了一层浅浅的水洼,踩上去皆是水声。

越是深入,越显空幽,就像是不小心踏足到另一个空间,陌生而危险,随着地势慢慢往下的趋势,轻易能感觉到温度也下降了几分,甚至带着些微的凉意,没有外面那么闷热。

手电筒不强的光线在洞穴的石壁上一寸一寸照过,滴水的壁面相当湿润,自洞穴顶端凝成的水滴不断沿着弧度往两旁滑落,或直接从中间掉落,重复不断地发出“滴答”声。

很快洞穴走到了头,眼前没了路,除了洞口之外,三面都被石壁环绕。

光线沿着石壁照到地面,只见一块四四方方、一见就知是木制的门板被他们踩在脚底下,唐鄢其冲龙邵成点点头,示意由他来开锁。

这里由于环境所限制的缘故没有太过森严的防卫,眼下普通的弹子锁证实了二人的猜测,唐鄢其连一点响动都没有发出来已经将门锁打开,他轻轻掀开木门。

里面仍是漆黑一片,龙邵成用手电筒照进去,发现是一段往下延伸的石阶。

他率先走下去,唐鄢其走在他身后,同时将木板放下。

石阶并不长,很快走到地面,四周围漆黑一片,并隐约传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同时夹杂的,还有些微野兽的骚臭味。

这股味道让二人同时一怔,才忽然想起,那三匹狼呢?

这里走到尽头都没有别的路,木门也上了锁,在木门边上也无它们的脚印……

可人都到了此地,已没有了退路。

龙邵成冲唐鄢其一点头,二人继续往深处走。

石阶下的空间并不大,才转了一个弯,就见到了一丝光,是自右边一扇门最下沿的空隙里发出来的,很亮,似乎是白炽灯一类的光。

两人来到门边,开锁的依然是唐鄢其。

门一打开,一时刺目。

同时一股更重的骚臭味传来。

待眼睛终于适应光线,唐鄢其才将门推得更大一些,蓦地,嘶吼声夹杂着哐当声一下子从里面爆发出来,唐鄢其和龙邵成微微发怔,只见偌大的空间里堆着为数不少的铁笼,但大多数铁笼都是空的,还有几只里面被关的狼似乎已奄奄一息,只剩下右边一个稍大的笼子里那只……呃,像是狼但比寻常狼的身形要大出一倍的动物正冲着忽然闯入房间的他们吼叫不已,爪子不停摩擦着笼子的铁栏杆,发出相当刺耳的“滋滋”声。

很快龙邵成看清楚了,在它身后不远的笼子里有一团漆黑的小东西正瑟缩地蜷在那里,他们的到来像是引起了这匹狼的危机意识,凶相大发,像是想以此来吓退他们。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唐鄢其蹙起眉低低地道。

铁笼上能见到不少血迹,但笼子都不大,恐怕里面都关着狼,当然,狗和猫也能容得下,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来,狼的可能性更大。

龙邵成摇摇头,这么多狼是运来的还是抓来的?铁笼里那些又去了哪里?眼前如此巨大的“狼”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问号让他摸不着头脑,才想下一步要怎么做,蓦然间一切骚动倏止,方才还一脸凶恶的大狼尖长的耳朵微微送动,不知它听见了什么,忽然间就变得畏惧起来,整个庞大的身躯将身后那团小东西仓惶遮住,紧张地盯着房间对面那扇门一动不动,这扇门龙邵成和唐鄢其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此时一切都静下来之后,皮鞋踩地面的“啪啪”声忽然之间清晰万分,正从门后面一下又一下传过来。

唐鄢其拉着龙邵成躲到左边一整排铁笼的后面,他们并不是一身黑,若有人进来只要稍稍往这里扫一眼都能发现他们,但他们手上有枪,因而并不担心。

门被“啪”地一声被推开,一名身穿白大褂带着皮胶手套医生模样的男人从那里走出来,一见到他,大狼的眼中尽是畏惧之色,“呜呜”的声音自它喉间低低发出来,男人面无表情,笔直走过去,再转到大狼身后,他一靠近那里,大狼忽然发出狂吼,在铁笼中像是疯了一样又是抓又是咬,整个脑袋拼命往铁栏杆的窄缝里挤,那男人无动于衷提起它身后的小笼子,笼子里那团小东西仍不停瑟缩,在经过大狼眼前的时候,大狼眼底流露出异常悲愤的神色,却又无奈地发现它完全无法阻止。

男人提着笼子重新走回去,期间并没有注意到左边暗藏的两人,门再度紧紧合上,大狼开始狠狠撞击笼子,一下又一下。

龙邵成对唐鄢其说,“我们跟过去看看。”

唐鄢其点头,他们很快从铁笼后移动到门边,唐鄢其回头看了大狼一眼,对它微一点头,而龙邵成这边将门开出一条隙缝,他看见的是一间很像手术室的房间。

方才那个男人就站在手术台前,他从铁笼中将里面的小东西抓出来,他身边还有一个一样白大褂装扮的人正拿出一支针,似乎要对小东西进行注射。

龙邵成回过头冲唐鄢其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冲进去。

唐鄢其也回了个会为他掩护的手势,下一刻,门已被龙邵成推开,他的枪对准了其中一个人道,“放下它,举起手来。”

那两名正在专心致志做事的人显然没料到此时会突然出现带枪的男子,吓得连忙把小东西扔下,举起手来。

唐鄢其站在龙邵成身后环视整个房间,房间不大,一张手术台,一张病床,左手边还有一扇门,这里的消毒水味道很重,但无论病床也好周围的摆设也好,都沾染了一丝腥锈的颜色,在唐鄢其眼里又脏又恶心。

他忍不住眉头紧拧,龙邵成又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究竟做什么?”

也许是被枪指着的缘故两个人有些紧张,其中一人害怕地回答道,“你、你不要杀我们,我们只是这里的研究人员……什、什么也不知道……”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你们在研究什么?说!”龙邵成走近一步,沉声问道。

他的嗓音本就有些微的沙哑,虽不响亮,听来却不知为何十分有威慑力,再加上他的眼神凌厉透彻咄咄逼人,在他冷冷的盯视下,竟有一种瞬间被扒光的错觉。

“我、我们……”说话的人与身边的男人一对视,忽地同时抬起脚,狠狠一脚踢起手术台上的床,床上的铁笼连着那只小东西被他们的腿力整个踢飞,朝龙邵成和唐鄢其猛地撞过来。

龙邵成下意识抬脚踢回去,而那只小东西却直直冲着唐鄢其飞了过去,唐鄢其措手不及,将它抱了个满怀,他一低头,便对上一双滚圆滚圆琥珀颜色却又水汪汪的大眼睛。

在一阵乒乒乓乓重物倒地和其他杂乱之物掉落在地的声音当中,龙邵成已飞快追了上去,唐鄢其一手抓着小东西,嘴上忍不住嘀咕一句,“自己呆稳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小东西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一双小爪子扒着唐鄢其的衣服,只扒得紧紧的,不止如此,它还把整个身子整个脑袋都贴了过去。

唐鄢其的眉不自觉揪得紧紧的,表情虽然嫌弃极了,却还是抓着它免得它掉下去,他其实最不喜欢毛绒绒和豆腐般软绵绵的玩意儿,可好像偏偏有惹它们亲近的体质。

不过,这小东西究竟有多久没洗澡了?

龙邵成在那两人还没来得及开门之前就追了上去,一脚踹倒一个,另外一个被他肘尖一砸之下早已站不住,顺着墙壁就滑了下去。

“啧啧,非要他动手,他是警察,你们还不说实话。”唐鄢其低沉且不耐的嗓音漫不经心飘过来,可没由来这淡淡一句话却好似带了无边的压力,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里面的冷意。

只有那小东西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偎地更近了。

二人见逃不掉,只好哭丧着脸道,“我们真的只是研究人员,最近实验室里的狼崽都用完了,老大打算再去抓一批来……”

“你们用那么多狼研究什么?”

“基因……”

两个研究人员爆出一大串专业名词,龙邵成和唐鄢其一句没听懂,不由对视一眼又问,“老乔呢?”

“老乔?哪个老乔?”两个研究人员一脸莫名。

龙邵成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在两人眼前晃了一圈,两人脸色微微一变,嗫嚅了半天道,“他……就是我们老大。”

这个答案倒并不出人意外,龙邵成很快又问,“镇上还有一些年轻人据说也是进入森林就没有回去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呃,都被老大忽悠来当助手了,帮他到处寻找符合条件的实验品。”

“外面那头狼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唐鄢其忽问。

研究人员摇摇头道,“那头不是狼,只是长得像狼,基因却很奇特,它是我们研究的主要对象,我们一直在给它进行配对,喏,你怀里的小崽子,就是它和狼结合之后生下的变种。”

“这种类型的实验室,你们还知道几个?”

“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也是老乔请过来的。”两个研究人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神色害怕得紧。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龙邵成把那两个人绑了起来,唐鄢其抱着小东西走了出去,外面那头“大狼”似已力气用尽,此时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但它一见到自己的孩子神情显然激动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并没有站起来,而是从眼里默默流出了眼泪。

唐鄢其走过去把小东西放在它面前。

小东西看见自己的妈妈,跌跌撞撞走了过去。

“大狼”的爪子缓缓伸了出来,小东西用前爪扒住妈妈的爪子,整个靠过去。

龙邵成出来看见这一幕,忽然觉得“大狼”很不对劲,他回去带了一个研究人员出来问他,“它怎么了?”

研究人员叹了一口气说,“它前一个月就病了,早就快不行了,我们一直在给它用药,刚才那种情况应该是回光返照……”

龙邵成一怔,唐鄢其也听得怔住。

那么小的小东西,马上就要失去妈妈……

“它还有父亲吗?”唐鄢其很轻地问。

研究人员摇头。

唐鄢其和龙邵成站在笼子前,默默无语。

本报讯 悉尼南部某小镇热带雨林里发生一起重大恶性地下实验案件,经查证该地下实验室存在时间长达半个世纪之久,被许多科学家进驻,并进行惨绝人寰的人体试验、动物试验和基因克 隆等试验。

目前该案件主谋为十年前逃匿的爱荷华州大学教授雷德·乔·约翰,他曾与1952年参与过臭名昭着的“恶魔研究”,该实验被公开后雷德曾被带上法庭,但由于证据不足当庭释放,之后此人便消失无踪。

经过警方深入调查,雷德化名老乔十年前进入该镇,一直在暗中研究各种狼的基因,并且曾多次出入蒙古、土耳其和西班牙等地进行狼品种的地下交易,因试验过程中不慎被实验品咬伤,害怕被人发现地下实验室的老乔干脆隐匿其中,并且特意制造“狼人”话题在小镇中引发恐慌,以至于无人敢进入那片森林,并且派出一群野狼在森林南边巡狩,一周前老乔再次离开实验室时发现那群野狼之中九匹被杀害,当下抛弃实验室逃离,随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原本小镇上的三名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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