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微忘我地舞着,完全不知外面的一切,无瑕的白衣随风而舞,飘灵的长袖左右交横。舞着舞着,便撞到了人。
琴声戛然而止。
云微感觉到自己背后的人的胸膛是如此的温暖,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让人不舍离去。
只听此人低吟:“素颜白衫,青丝墨染,似仙非幻。微儿的舞跳的真是美极。”此人正是闻声而来的冷灼。
云微回眸,红着脸,快速离开冷灼的怀抱,行礼:“微儿失礼,还请王上见谅。”却还是忍不住偷看冷灼。
“无妨。”冷灼笑着用大手揉了揉云微的头,“丞相,你可是有位好女儿啊。”
“王上谬赞,微儿还小,不懂事。”云松岩没有忽视云微的一举一动,真是作孽啊……
冷灼大笑着,向云松岩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冷灼不知,就因今日他的夸奖,改变了一个女孩的人生。
一年后。
“爹,我想好了,我要嫁给王上!”刚刚下朝的云松岩前脚刚迈进家门,便听见云微在叫自己,说出来的话吓了所有人一跳。
“胡闹,王上是你想嫁就能嫁的么?”云松岩怒喝,他这个女儿啊,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啊,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踏入那深宫,“更何况王上已经有心爱之人,你去凑什么热闹。”
“那人不是逃离了邺国吗?再说,王上也没有派人去找他,这不是很明显,那人已经失宠了。”云微不以为然地说着。
“即便如此,宫中已有白妃,她的处境并不好,难道你也想变成她那个样子?”云松岩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此事若成真,想必冷灼也会进退两难。
云微巧笑:“那是王上根本就不喜欢她,纳她为妃不过是为了稳住白家,我和她可不一样。”云微知道云松岩最宠爱自己,继续撒娇,“爹,微儿求求您,你总不想看着微儿终生不嫁吧?”
“你……唉,罢了,明日我再进宫面圣,看看王上的意思吧。”云松岩只有叹息,对于云微,他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就算是平时再怎样精明,遇到云微也只有宠溺。
“谢谢爹,我就知道您对微儿最好了。”得到云松岩的应允后,云微欢快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有听见云松岩的叹息。
次日,云松岩进宫面圣,冷灼正被夏如孽的事扰乱了心境,也顾不得云松岩所说,全部一一应允,封云微为“贵人”,赐住云清宫。
云微风风光地进宫,日子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风光。三年,她只见过三次,都是在冷灼的生日宴上。她欢欢喜喜地进宫,本以为可以陪在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的身边,可是……一切都是以为。
三年后,夏如孽回宫,云微不甘,想着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便去了绿萤宫,可是后来啊……
“夏如孽,别以为有王上宠着,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王上只不过把你当做宠物罢了,一个宠物,受宠期又会有多久?你不用太得意。更何况你此次归来还背负着‘云国逆臣’之罪名,呵……还端什么架子!”
“夏如孽,你究竟有何能耐?明明是男儿身,却让王上那样念念不忘?”
……
就是这么个倔强的女孩,两次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她喜欢冷灼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迷恋;当她爱上夏如孽时,瞬间懂得,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很快乐,也可以很痛苦,尤其是爱上不该爱的人。因为她知道,夏如孽此生此世,甚至生生世世,都不会属于她。所以,她愿意,看着他快乐地活,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所以,歼灭叛党的那一战,云微决然留下,她不仅要为自己的父亲守护邺国,还是为了再见夏如孽一面。
所以,那飞速而来的箭矢,云微心甘情愿、不假思索地便为夏如孽拦下。那一刻,云微反而释然。
“别觉得我可怜,我云微绝对不会输给你的。”这是她的倔强傲骨。
“公子,妆都花了。”这是她的笑靥如花。
“当年,细雨杏花下……遇见的人,是你该,多好……”这是她的执着残念。
“夏如孽,别以为有王上宠着,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这是她的骄纵蛮横。
……
这个真性情,名为云微的女孩,带着自己的美梦,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包括夏如孽。
云微说,来生,若再遇见,依旧选择去爱,不会改变,不曾后悔……
番外五、破梦残旧
路陌涯站在夏如孽居住的清羽殿的窗外,看着夏如孽因对冷灼的思念而落泪,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思绪飞回了过去。
少年时的路陌涯有着同龄孩子均有的开朗、单纯,如火般的热情,他生在皇室,虽然母亲是庶出,却也是丝毫都不在意。父皇不疼爱没有关系,兄弟不融洽也没有关系,他仍旧生活的怡然自得。
而这一切,都因为两个人的出现而改变。
那两人分别是丞相之子与官员之女。官员之女生的美极了,虽说大小姐脾气十分浓厚,但路陌涯却还是在那个不懂爱的年纪对她心动了。即使女孩与丞相之子已有婚约。
丞相之子温文儒雅,心中却是有着雄才大略,很明事理,就算不喜欢那个女孩,也为顾全大局而愿意迎娶她,对她也是无微不至的好。
每当两人进宫时,路陌涯都会远远地望着那个女孩,直至有一天,丞相之子支开女孩,找上了路陌涯。
“莫非是四皇子?”男子浅笑。
路陌涯微微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可否请皇子移步详谈?”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路陌涯看了他一眼,又再次点头。
男子得到应允后,便率先迈步离去,路陌涯紧随其后。
……
屋内。
“你有什么事?”路陌涯开门见山,因为他不得宠,所以他有着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他很会察言观色。
“那我就直说了。”男子现在路陌涯的面前,依旧浅笑,“刺杀太子,事成之后,给你想要的一切。”
路陌涯愣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如果我不肯……”
“把你喜欢的人送给你如何?”没等路陌涯说完,男子就提出了诱人的条件。
“我需要考虑。”路陌涯沉吟良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静候佳音。”男子对着路陌涯行礼,然后送他离开。
……
路陌涯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男子的眼中后,他才关上门,屋内的屏风后有声音传出。
“他必须答应,每个人都有要守护的东西,他也不例外。”
“你也真是舍得,要把自己的未婚妻送人。”
“呵……有价值总比没价值要好,这是那个女人的荣幸。”
……
他们绝对没有想到,路陌涯会去而复返,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
路陌涯再次悄声离去,途中,遇见了那个女孩。他想绕道,却被女孩叫住。
“你是谁?为什么总看着我?”女孩高傲的语气虽令人不舒服,而路陌涯却是欣喜的不得了,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着:“我……我叫……”还不等路陌涯把话说完,从远处又走过一群王孙子弟笑着与女孩打招呼,而那群少年的带头人,正是太子。
“呵……这不是四弟么?在这儿做什么呢?你不应该在你的宫女额娘身边小心地躲着么?”太子尖酸刻薄的语气却是惹得其他人放肆地大笑,这些人中也包括路陌涯心仪的那个女孩。
“太子哥哥,原来他就是那个废物啊。难怪,长得就像个废物。”少女的娇笑萦绕在路陌涯的耳边,想离开,却不知是谁绊了他一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接着便是众人的拳脚落下。
路陌涯挨打,却从不叫出声,他早已习惯为常,只是此时,他的眼光中充满了恨意,因为那女孩也在笑着,是嘲笑。
那群少年停止了殴打,似乎是打累了,不再看路陌涯便离开了。
路陌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抽出站在一旁的侍卫腰间的佩剑,向那群人跑去。
“啊!”路陌涯一剑刺穿了女孩的胸膛,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脸上:“哈哈哈!没有价值的人早些死还能让人有些念想。”路陌涯大笑着又杀死了几个被吓住的少年,转身面向太子。
狠厉的眼神吓得太子仪容尽失地跌坐在地,路陌涯举剑,狠狠地刺下,侍卫上去阻止,却也只是将路陌涯刺伤,而太子……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路陌涯一剑穿喉,死不瞑目。
丞相之子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切,双眉深锁。
路陌涯身受重伤,即使被侍卫制止,可是那笑声,却未曾停止。
路陌涯这一冲动的举动却是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自己也差点丧命。但他却被太后流下,那时,太后便教导他:“你此时的眼神很好,记住,你不心狠,便会被欺负,甚至还会害死他人以及自己;你若无权,什么都做不了,我能护你一时,却不能保你一世,记住,未来你的路会比别人艰难,若是成功了,这天下,都可以是你的!路陌涯,别辜负我的期望……”
太后的目光如同毒蛇一样令人颤抖,她能有今日,若不是她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深的心机、比任何人都狠毒的手段,那么她早便会像其他女人一般,死于深宫,但她还是赢了,所以她要培养下一代更有野心的帝王,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路陌涯伤好后,首要做的事便是斩杀丞相之子,同时也牵扯出了丞相背后的大树——二皇子,他也被路陌涯斩杀,因为有着太后的庇护,所以皇帝以及那些大臣不敢动他。
最终,太后胜利了,路陌涯的确听从了她的教导,顺利登基;同时她也输了,他悉心教导的路陌涯在登基后,便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这也是她教给他的:“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过去,也不要留下任何过去的一切,这些都会成为你的弱点。”
路陌涯即位,靖国风云骤变,朝廷、宫中全部换人,而被换的皆尽被灭族。
这就是路陌涯的手段,决因为不能心软,而让自己陷入险境。所以他,带夏如孽来靖国,那么终有一日,他也会亲手毁了他。
路陌涯确实这么做了,但可以,这样的他,不得人心,最终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
其实,路陌涯没有错,他生存的环境,塑造了他的性格,只是可惜,他逆着时代的潮流,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
番外六、孤勇与酒
夏如孽遇见卓依凡时,十二岁,卓依凡十四岁,三年后,两人遇见已经十八岁的柳静修。
十二岁那年,夏如孽被人贩子卖入青楼,因为他那时年幼,还没有发育完全,所以青楼老鸨便也只是让他做一些杂活。
“别碰我!你们这群混蛋,小心老娘剁了你们的手!”夏如孽正在打扫着后院,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女孩有些稚嫩的声线,却透露着让人不可侵犯的威严。
夏如孽好奇地走过去,看见两个小厮正围着一个女孩,女孩容貌姣好,却是一脸的凶狠,小厮见状,只得讪讪离去。夏如孽见事情已了,便欲离开,不成想抬头间,对上了女孩的眼眸。生性使然,夏如孽没有理会女孩,便直接转身离去。
“站住!”女孩追了上来,近了一看,她竟然要比夏如孽还高上几分,“你也是被卖到这里的吧?和我一起逃出去吧。”
夏如孽瞥了一眼身边比自己还要高大几分的女孩,面上平静,内心却是惊讶不已,他可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孩,不止敢对着两个大男人破口大骂,竟然还敢想着逃脱,不像其他被卖来的孩子。
“我叫卓依凡,十四岁,你叫什么?”
“夏如孽,十二。”夏如孽脚步不停地回应。
“你比我小?难怪我比你高。”卓依凡兴奋地跟上,“放心,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那以后老娘肯定会罩着你,就像刚刚那种人,来一次我打他一次。”
夏如孽无语,真不知道卓依凡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但也正是这种豪爽、不羁的性子,很合夏如孽的胃口。这种人,不会耍心机,单纯无比,值得深交。
……
三年,这三年间,夏如孽努力练武,卓依凡努力探路,收集各种有利于他们出去的情报。
夏如孽在这三年间成长的很快,身高不但超越了卓依凡,就连容貌都要胜过她。但这也逼得二人不得不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早晚会惹祸上身。
“明晚,花魁卖身,打手们疏于防守,我们可以趁机逃出去,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错过。”夏如孽与卓依凡低声谋划,卓依凡收了平日里的嬉笑,凝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夜晚,当所有人都聚在前厅时,夏如孽和卓依凡顺着计划好的路径快速离去,却没想到那里竟有两个人把守。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详细计划,情急之下,夏如孽只有带着卓依凡硬闯出去。
夏如孽对着卓依凡打了个手势,随后先冲了出去,打晕了其中一个守卫,与另一个守卫厮打在一起,卓依凡趁机绕到那个守卫的身后,手中的大石头狠狠砸下。两人在听见有人向这边过来的脚步声后,急忙向帝都的方向跑去。
但说到底,他们还只是两个孩子,怎么跑得过那些终年习武之人。
终于,在一片树林中,二人被那些追来的打手围住,夏如孽一只手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另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卓依凡,夏如孽在心中暗暗决定:就算是自己逃不了,也要给卓依凡制造机会离开。
打手们率先沉不住气,扑了上来,夏如孽本就不敌,此时还要保护着卓依凡不受伤害,转瞬间,便已伤痕累累,而卓依凡还是完好无损。反观那些打手,死伤减半,都被夏如孽这种“拼命三郎”的做法震住。
但可惜,现在的夏如孽也已走到穷途末路,他猛地推了卓依凡一把:“快走,能走一个是一个!”说完,又冲向那群打手。
“你……”卓依凡颤声,不敢再去看。她才不要走,把它丢下一个人离开,她做不到。卓依凡扑上去,护住夏如孽倒在地上的身体,等着打手的刀剑落下,“我不会离开你。”
这是卓依凡此生做出的最大的承诺,这个承诺,她用一生的时间向夏如孽证明了它的真实性。这也是夏如孽收到的第一个承诺。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夏如孽已经昏迷,卓依凡睁开双眼,向身后望去,发现那些打手已全部倒下,在离他们的不远处,站着一位蓝衣少年,眸子泛着光。
少年走过来,将已经昏迷的夏如孽背在身上,向着帝都的方向走去。
卓依凡赶紧跟上:“你是谁?为什么要就我们?”
“不过心血来潮,想做你们诺言的见证者罢了。”少年笑道。
“你叫什么?我是卓依凡,你背上的是夏如孽。”卓依凡感觉到此人没有任何敌意,便放松了警惕,恢复了笑脸。
映着月光,卓依凡的脸上虽然沾满了鲜血,但这个笑,天地失色。
“柳静修。”
“你也是去帝都吗?去干嘛?”
“也许我们的目的会相同。”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目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说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