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之星途有你 上——乘桴泛海
乘桴泛海  发于:2015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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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方铮做了无数旖旎的梦。海浪、赤 裸的背影、虎牙、春暖花开式笑容……迟来的成人礼降临,床单上一片狼藉。

神州沉陆,漫天红莲业火弥漫,方铮化成灰烬。

方铮从来是乖孩子。一夜春梦带给他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那时他还不知道性向无对错,只以为自己是个变态。面对同性带来的快意,他惶惑、痛苦、不肯相信。发狂似的下载了无数毛片,却不得不承认,他对不着寸缕的女体毫无反应,却在看见男人身体时有生理反应。尤其是每次忍不住重看《弄潮》,阿潮的背影一出,转头一笑,强烈的生理冲动必然汹涌澎湃而来,忠实得叫他惊恐。

越是怕,越是忍不住要看。一边告诫自己关了视频,一边忍不住按下暂停键,让画面定格在阿潮转头的背影上。那种高空走钢丝般的感觉简直把他逼疯了。

暑假回家,方铮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心疼得方妈妈以为他读书太辛苦,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给他进补。

方铮把自己关在家里两个月。不上网,不出门,不看电视。除了看书,就是静坐。强迫自己忘记一切。

大二一开学,他迫不及待向学校递交了转系考试申请,申请转到心理学系。希望学会调节自我,赶走变态心理。

方铮遗忘或者说封存了关于阿潮的全部记忆。好像忘记了阿潮,他就能忘记所有让他慌乱不安的源头。纪青川这个名字连同阿潮,一起被他关进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刻意遗忘的效果是惊人的。他不仅不再记得阿潮的长相,甚至也不记得那天一起看毛片的室友们的长相了。

渐渐地,朋友们发现,方铮得了脸盲症,记不住人脸了。

转系到心理学专业的方铮某天在心理学书中发现:1973年,美国心理协会、美国精神医学会将同性恋行为从疾病分类系统中去除;2001年,《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中,不再把同性恋作为变态行为。

方铮炸毛了。拿着书就去问老师,就是他后来的导师唐克己先生。

唐老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说:“同性恋并不变态,他常由先天基因决定,与异性恋一样正大光明。由此产生的自卑心理简直愚不可及!”

方铮豁然开朗。千钧巨石拿走,他半条命活过来。

开朗之后,他回家试探着对老妈说,班里俩男生在一起了。

方妈妈边敷面膜边敷衍他说:“挺好啊,只要相爱都不是事儿,还解决了剩男过多的问题。你该高兴少了竞争对手。”

对啊,担心个毛线啊,怎么就忘了老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呢。

方铮心中,方妈妈一向是神奇的存在,脑回路的曲折简直不是方铮这等凡人可以预测。

小时候方铮听邻居伯伯对他女儿说:“爸爸养大你,你以后要好好孝顺爸爸啊。”

七岁的方铮回家就问方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养我?”

方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小铮啊,妈妈问你,你知道人类为什么要养猪吗?”

小方铮:“为了吃猪肉?”

方妈妈:“对!那人类为什么要养鸡呢?”

小方铮:“为了吃鸡肉?”

方妈妈:“对!那人类为什么要养鱼呢?”

小方铮厌烦了这种发问:“人类养鱼养虾养蟹都是为了吃!”

“现在,你明白了妈妈为什么要养你吧?”方妈妈学着巫婆怪笑起来。

小方铮两眼忧桑地走开了。徒留方妈妈站在原地,第一千零一次感慨,自己怎么会教出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循规蹈矩的孩子。

想到有这样的老妈,方铮彻底活了过来。那种极度压抑后的极度反弹,甚至让他觉得,喜欢同性应该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情。

便是这般理直气壮,他也没能想起阿潮的模样。他不知道,暗无天日的心底,已经被自己上了一把沉重的锁。

那把锁,只有持特定钥匙的人才能打开。

“好痛!”方铮惨叫出声——

视线终于有了焦点。厉苇航正毫不客气用手拧着方铮的脸皮。其力气之大,让旁观的晏舟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捂住脸,方铮出离愤怒了:“你为什么下手这么重!”

“方二!你僵尸一样站这儿十分钟了。我一没符纸、二没木剑,不下死手,能把你打回原型?”

“阿航脸皮太薄,你杵这儿,他便不肯让我亲。你浪费了我们十分钟啊!”晏舟捏捏方铮脸皮,帝王一样霸气侧漏地走出门,“我十点有会,走了,晚上接你吃饭!小铮要听师兄话。”

回答他的是一只用力砸过来的笔筒。

“你们,亲完了?”险些被笔筒砸着的方铮终于回神。

啪——如来神掌大力扇向方铮后脑,直接把他扇到墙上挂着。

“为什么还不走?”厉苇航冷笑。

“我在思考。”方铮道。

“我看你在思春!”厉苇航一锤定音。

被恼羞成怒的师兄虐成渣渣,方铮嘤嘤嘤嘤退回自己地盘。

方铮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心情。

茫然而空洞。如释重负又失落万分。

曾经的刻骨铭心被时光掩埋,到最后荒烟蔓草肆意生长,连自己也忘了东西埋在哪里。

突然有一天,他故地重游,蔓草被刈除,时光掩埋的秘密重见天日,所有惶恐只剩一声轻叹:“哦,我曾经有过这样的过往!”

伏在桌上,方铮意兴阑珊,无心做事。直到手机QQ声响起,打破他的神游。

[秋原]:我录音软件出了点问题,能远程帮助一下吗?

[铜皮风筝]:哦。

纪青川敲击键盘的手指一愣。这个铜皮风筝,平时最是话痨,帮助起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简洁的回复,必有反常。

想了想,他又敲下一行字。

[秋原]:你在忙吧?那我不打扰了。等你有空告诉我,谢谢你!

[铜皮风筝]:有空。心里难受。远程吧。

[秋原]: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你说,我帮你想。

方铮的手伸向键盘,打下:“我……”

第8章:追回往事

“我”什么呢?

方铮的手停在键盘上,欲语又迟疑。

——我失忆七年,意外打开心锁找回尘封过往,必须感谢香水广告?

——我兜兜转转,重逢当年喜欢的人却不知姓名,如此狗血为哪套?

——我曾经懵懂,初次性冲动给了同性,自以为变态十分愚蠢可笑?

——我脸盲自愈,一朝醒悟发誓写出旷世影评,名叫小虎牙的拥抱?

方铮纠结了。

没等他纠结出结果,小殷走进来通知他:“上次预约的客人到了。老大让我提醒你别发呆。敢装活死人,他就把你变成真死人。”

无奈关掉QQ,方铮仰天长叹:

啊——这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世界,满满的都是恶意啊!

送走客人,做完咨询记录和下次咨询要点提示,午饭时间已至。

小殷买饭去了,方铮无所事事再度打开QQ。瞬间就被满屏留言惊呆。

一条又一条,满满的都是秋原在找他:风筝你怎么了?遇见什么事?说话啊!

方铮想想,敲下一行字:“想起一些往事,有点感慨。真的没事,别担心。”

秋原的消息很快:“没事就好。真遇到事情一定要说出来,总能解决的。”

纪青川抬头,吁出一口气。他一直守着屏幕等方铮的回复。幸好没事。

冬天拍戏的时候,几乎每个演员都会在单薄的戏服下贴满暖宝宝。其熨心热肺、驱寒送暖之神效,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自从进了CV群,他常常受到铜皮风筝的帮助,让他时不时想起暖宝宝。这个风筝,特别乐于助人,自带发光发热功能,估计小学时没少做公交车上让座、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好人好事。

想了想,他又发了一条消息:“别想太多。往事不能追回,让它去吧。”

可是,往事真的不能追回吗?

此刻方铮闭上眼都能画出阿潮的笑容。他追回了尘封的记忆,阿潮的五官身形鲜活如在眼前。连带每一次见到的纪青川的模样,都清晰生动起来。多年的脸盲症不药自愈。暗无天日的心底,一把生锈的锁,开了。

那天下班后,方铮去书店买了一堆纪青川的片子。他甚至等不及下载的时间。

把碟片塞进电脑,同时打开下载软件,点击下载那些买不到的。抱着笔记本躺在床上,方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冲出去感谢慷慨提供片源的无私者们。

纪青川当红时,不过二十出头,年少成名,神采飞扬,一举一动都带着无忧的明朗。就算举止还不如那些老戏骨们圆通,却整个人会发光似的,让人纵使被灼伤也移不开眼。

方铮看的第一张碟是纪青川与许欣然搭档的爱情片。

纪青川演英俊多金贵公子,举手投足间优雅天成,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文有礼,又对女主角情深似海、痴心不悔。最典型的“白马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泡沫剧,却被他演得真挚万分。他那双眼睛,深情凝视时,简直摄魂吸魄。

就算阿潮的招牌小虎牙已经拔掉不见,依旧看得方铮的心砰砰直跳。纪青川说出“我爱你”的时候,方铮的心跳之快,比女主角更激动。

方铮不曾见过这样的纪青川。

其实算起来,纪青川的片子,方铮总共只看过一部《弄潮》。此片之前,方铮正在惨无人道的高中里磨炼,在一场场考试间苟延残喘,哪有空看电影;此片之后,方铮惶恐不可终日,恨不能把纪青川的背影删档重来,哪还敢再看。

他对纪青川的印象,要么是阿潮,要么是现在的他。两者中间,一片空白。

此刻他想做的,就是用这些电影,填补空白。

方铮近乎贪婪地一部接一部看,想要看到纪青川每一个侧面,却独独避开了《弄潮》。那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复杂胜过双丝网中的千千结。

不知看了几部,方铮蜷缩着睡着了。朦胧中,他走到一处破败的钟楼旁。远处一对少年男女正相拥分离。

春阳脉脉,顺着残破钟楼的塔顶,斜斜打在那两人背后的梧桐树上,初发的桐叶一片朦胧新绿。少女小渝的脸贴在少年阿潮肩头;阿潮仰首,迎接叶间漏下的斑驳光影,整张脸好似发光一样。

方铮着了魔,轻手轻脚走过去,伸手抚上阿潮的脸。手抖得厉害,轻轻一点,那发光的影子就碎了。

一转眼,场景变换。

夕阳西下的海边,阿潮奔向浪花,方铮跟在后面。

阿潮脱去衣服,赤 裸裸站在礁石上。方铮再次着魔般伸手,附着在阿潮的脊背上。阿潮忽然回头笑:“看我游泳好不好?”

阿潮的笑容,耀眼如烟花,恣意在头顶盛放,深蓝的海面上便开出江南三月的连绵繁花。

方铮鬼迷心窍地问:“我跟你一起游,好不好?”

噗嗤——阿潮一声轻笑,扑通一声跳进海里,溅起巨大浪花。冰凉苦涩的海水打在方铮身上,方铮骤然惊醒。身下一片湿凉。床单又要换了。

清早醒来时,方铮简直狼狈不堪。像踩在棉花上,昏昏沉沉,心神恍惚。眼前飘过一幕又一幕昨夜看过的零星镜头,筛去了其他人,只剩下纪青川。

好在这天是周末,不然这副状态接待客人,厉师兄能把他头敲破。

手机弹出企鹅消息,来自秋原:风筝,睡了一觉,心情好点没?

方铮的心骤然温暖起来。这个秋原,虽然一副老人家做派,却真是关心自己的。

想了想,方铮回复:你经历过让你拼命逃离,又难以自拔的初恋吗?

[秋原]:曾经……有过。

[铜皮风筝]:如今你再想起那人,有什么感觉?

[秋原]:我……感谢他。

纪青川想起齐暄。恣意纵横的浪子齐暄,带领自己走进电影殿堂的影帝齐暄。在自己一生中最年少、最嚣张、最无忌、最明亮的的时候闯入心扉;却又挥手自兹去,徒留自己活在梦魇里。

纪青川爱过,怨过,自责过,愧疚过;最终,只剩深深的感谢。

感谢他耐心的指导,曾让自己获益匪浅;感谢他随口的戏谑,曾让自己彻夜辗转;感谢他温柔的凝视,曾让自己心如擂鼓;感谢他握紧自己的手,为自己画出最美的蓝图。

感谢他,曾经丰润自己的青春年华。

方铮陷入沉思,拿出电话。

“师兄,我想跟你说件事。”方铮的声音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去参加海天盛筵被曝光了,还是醉酒裸奔被人拍了?”厉苇航清梦被扰,很是没好气。

方铮瞬间无语:“师兄你一定要这么毒吗?你家是不是不用杀虫剂,就能全年无蟑螂蚊子蜘蛛苍蝇?

厉苇航被狠狠噎了一下,语气更不善:“你清早把我喊起来,就为了跟我讨论如何清理房间?你怎么不去超市买个十瓶八瓶雷达,爱怎么喷就怎么喷?”

方铮反击:“雷达哪有你毒?而且雷达是化学制剂,对身体不好;哪像你纯天然无污染。”

厉苇航:“为什么你自从进了心理诊所,嘴皮子一天比一天厉害?我记得你原先很呆萌,我说什么都不知道反驳的啊。”

方铮:“因为我天天跟在你身后,近墨者黑。”

厉苇航:“……”

“师兄,我有喜欢的人了。”发泄过后,方铮终于能平静说出问题。

厉苇航不耐烦:“喜欢就去追。跟我说干嘛,我又不是你妈。不对,恋爱自由,你妈也管不着。话说你这么大个人,至今没谈过恋爱,我都替你丢脸。现在还这么畏首畏尾,简直可耻!”

“他……是个男人。”方铮的声音很沉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短暂的沉默。

“听我说,”厉苇航比任何时候都郑重,“正因为我走上这条路,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世俗的眼光、旁人的非议,都比山还沉重。你们永远不能像普通恋人那样在大庭广众下牵手,也不太可能收到家庭的祝福、亲友的理解。而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难是两个人没有婚姻与孩子的约束,聚散无常,对方随时可能变心。作为你师兄,我并不希望你走这条路。”

“可是,我好像改不了。我七年前就喜欢他了。”方铮很无助,“中间我曾一度忘记他,却会本能地对跟他有类似长相的人产生好感。”

“国家政策,打击盗版,支持正版。”厉苇航嗤笑,“所以,你现在恢复记忆,想回头买正版了?”

方铮不理他语气里的嘲讽,低声问:“师兄,当初你和晏哥在一起,后悔过吗?”

电话那端瞬间沉默。

片刻后,厉苇航说:“我明白了。你遵循自己的内心吧。如果失败,师兄请你吃饭安慰。还有,我手机一直开着,有问题随时打我电话。”

“嗯,谢谢师兄。”方铮挂断电话。

良久,纪青川以为铜皮风筝已经下线的时候,一条消息又发来。

[铜皮风筝]:你和他现在在一起吗?

[秋原]:没有。

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啊,生死隔开一切。纪青川暗自神伤。

[铜皮风筝]:那你会去追回那个人吗?

[秋原]:如果可以,让我付出所有代价,我也愿意。

可惜……没有什么能阻挡死亡。

浪漫唯美的诗人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纪青川不是诗人,他宁可相忘于江湖,也要齐暄好好活着,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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