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这一夜——隽生
隽生  发于:2015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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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刚刚的亲吻老实说施翼并不反感也不讨厌,但却觉得突兀,因为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像个天真逗趣的小孩,根本沾染不上一点暧昧的色彩,有的也只是一种纯粹的兄弟情谊罢了。

看着任识亚形单影只的离去,纵然施翼拒绝的心意没有动摇,胸口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愁怅,因为他就跟自己一样可怜。单向的感情出口,往往通向绝望的死胡同。

抬起头来仰望深遂的夜空,凌晨四点的星群,即将被破晓的旭日所取代。虽说明天仍会在原来的轨道上重新运转,但日复一日,它会越来越偏离,等到明年的这一刻,或许仍会星子满天系,却也不是原来的那一群了。

就像现下他和盛加炜的关系,过了今晚之后,会在明天变得如何呢?

拖着无力而落寞的步伐踏上彷佛漫无止尽的阶梯,每上一步心就愈下一层,寂静的空间里所响起的脚步声,轰隆隆的如同在宣读他的罪状:

施翼,你将再次因为一时的任性负气,而错失一个可以让你永生依靠的怀抱!

身心俱疲的无力感接连着影响到眼皮的沉重,却在来到自家门前时,几乎进入休眠状态的各个器官霍然又开始启动运作了起来,全因在那门旁阴暗的一角,蹲坐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人影。

“经理?”

施翼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眼睛花了还是在作梦,他不可置信地向前跨进一步,确认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刚刚才让自己心思乱成一团的那个人?

原本将头埋进双膝间的人影,听到声响时便即刻抬起头来,那对布满血丝的眼睛看来似乎未曾阖上好好地休息一番。盛加炜疲倦时的模样施翼也不是没见过,但是此刻将自己委身蹲坐在角落,一脸憔悴的倦容上,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凄苦与委屈,这样的盛加炜让施翼感到害怕,害怕他可能是特地来跟自己告别,并且要从此消失不见……

盛加炜背倚着墙慢慢地站起身,或许是因为久蹲,以致于那伸直腿部的动作显得并不自然,天知道他究竟在这里蹲了多久?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施翼前去搀扶他,“你没跟我说要过来……”

“你也知道现在有多晚了吗?”

虽然盛加炜的语气听起来不愠不怒,但施翼感觉得出他其实非常生气,而且是那种气到了极限之后,反而变得冷静的爆发形式。

“先进来再说吧!”

施翼急急摸索裤袋里的钥匙,想说进到屋子里说话才不会打扰到邻居,只是门打开了,盛加炜却没有跟着进到屋内——

“经理?”

“我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后就离开!”他毫不疼惜地按捏自己的太阳穴,彷佛藉此可让自己更为清醒一点,也才能够顺利而完整的说明接下来所想说的话。

以往总会考虑到对方立场而婉转表言的盛加炜此刻是那么地果决,施翼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那种感觉就好像得知自己的报应即将降临,就算是蒙着眼睛捂着耳朵,也无法阻止它的发生一样。

“我喜欢你,我对我们之间的事是认真的,但假如你没有那份心,就请你明白确切的告诉我、让我死了这条心,不然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算我再宽宏大量,也不敢保证不会作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盛加炜难得强硬的语气,令施翼感到格外陌生而且惶惑,那一向以温柔表情对待自己的人此刻的眼眸彷佛燃起了火光,他是在生气吗?施翼不满地在心中责难:该火大的人应该是我吧!你可以尽情地和人相谈甚欢,而我却不能跟人相约出去?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说你喜欢我,却还跟别的女孩子打情骂俏,你这叫我如何信服呢?”

“我跟别的女孩打情骂俏?”这样的控诉令盛加炜一阵愕然,显然他并不晓得先前在店里所发生的一切,究竟在施翼狭隘的心房里引起了多大的震荡。

“情况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她们只是有些醺醉闹着玩,我不可能当真,但也不能放着她们不管!翼,你知道我只在意你一个人,假如我的行为让你有所误解,那么我向你道歉,并且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会跟她们保持拒离,必要的话,我会制止她们的玩笑,或是告诉她们我已心有所属——”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施翼一个箭步跨出门外,猛地抱住盛加炜那有些冰冷的身躯,趋缓了对方愈说愈激动的情绪。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打哪来的勇气,缩紧了手臂,将眼前这个让自己心思紊乱、悔恨交加的人给收进自己的怀里。

“翼?”盛加炜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欣喜。

明明知道对方在乎自己,却还罔顾他的感受答应别人的邀约,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刹那施翼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差劲透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当我看到你跟其他同事聊得那么开心,就没有来由的感到心浮气躁,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交际行为,可是我的焦躁就是无法平息,所以刚刚在店里我才会想早点离开,因为我觉得你并不是只有对我特别好,你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对每个人都很贴心,倘若那样的对待每个人都可以拥有,那我何必去在意那些你对我所做在我认为是有特殊意义的每一件事?”

胸腔内的鼓动,像豁了出去般地狂奏着,耳根的热辣,想必已经延烧至整张脸上。抱持着可能惊动邻居的风险,施翼就这样立于门口,对着盛加炜倾吐着自己的心声,哪怕是一点点的交集也好,他想要让对方明了自己的情意,其实不会比对方少。

周遭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自己宣泄过后的轻微喘息,时间的转轴彷佛故障在这一刻,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是盛加炜的回应,打破了这沉寂。他粗壮的臂膀,轻柔地将自己环身抱住,圈进那宽阔温暖的臂弯中。

盛加炜不发一语,却用行动告诉施翼,他接收到了自己的心情,也明白了自己的决定。

抛开那些自圆其说的幼稚想法与毫无意义的嫉妒心态之后,施翼此刻觉得与其站在远处隔雾看花地胡思乱想,不如大胆而热烈地迎拥前去。

施翼把脸深深地埋进盛加炜的肩窝,袭向鼻口的,是对方身上隐隐散发的男性气息,淡然而又深切地冲击着他的感官神经,让他彷佛坠进一片波平的汪洋之中,就算知道其里暗藏危急的漩涡,也不会觉得害怕或是惊慌。

“很抱歉我刚才的口气那么重,因为你没说过你喜欢我,所以我很不安,我真的很怕这一切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盛加炜的下巴随着说话的晃动微微摩擦着施翼的头发,因为这样的偶发的一个小动作就感到无比的幸福,施翼真觉得自己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不是一厢情愿,因为我也喜欢你——”

霍然仰起头,他看到盛加炜漆黑如檀的眸子中反映出一张渴望被吻的神情,他被这样迷乱的自己吓了一跳,惊异的同时,嘴唇已被一片柔软的濡湿给覆盖。

尽管早已领教过盛加炜那高超的吻技,然而再次碰触到对方的嘴唇时,施翼仍是禁不住地震颤了一下。过去在和业利声亲热的时候,由于都是自己主动较多,该怎么接吻心里也都有个谱,所以并不会有什么震惊感。

可是现在对象是盛加炜,他那看似沉静实则激昂的逐步趋进自己,小心翼翼却又胆大露骨地啃吻着自己,给人一种禁欲与纵欲仅在他一念之间的转向便会倾溢而出的错觉,在施翼放心之余却又有种危机四伏的跌荡情绪。

然而此刻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盛加炜愈来愈激烈的唇间厮磨,愈来愈深入的舌叶舔舐,拖着他气力匮乏地陷进对方倾泄欲意的泥沼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在对上盛加炜那双认真又诚挚的眼神时,施翼突然有了某种觉悟,心想如果是跟着盛加炜走的话,就算前方渺茫,就算周身灰暗,他直觉盛加炜绝对不会像某个人一样,在半途抛下自己的……

第11章

剩不到几刻钟的时间,窗外就要揭开旭日的光幕,施翼却依然炯炯有神地望着正上方的天花板,胸中鼓噪如雷的心跳,在寂静黑暗的房间内,吵得让人了无睡意。

一个小时前盛加炜早已拖着疲累的步伐离开,可是施翼现下的情绪却尚未平复,他口干舌燥地舔着自己的嘴唇,盛加炜的舌头在自己口腔内翻覆的感觉又回溯上来,那滑溜宛如一条活生生的小蛇攀缘过他口内每一个细微的角落,出奇不意地引发一波波难以克制的震颤,彷佛有一种名为情欲的东西正在体内悄悄诞生,缓缓展开,并且肆无忌惮地扩散弥漫……

折腾了几个小时,施翼终于在天色翻白之际,不敌精神的过度耗损而沉沉睡去。

补充了足够的睡眠,施翼醒在天色泛黄的午后,省略掉早餐及午餐,他直接提早半个小时至“奇门查”去报到,顺道解决晚餐。

由于是周末,几乎所有的成员都到齐了,餐桌上喧闹的声浪此起彼落,拿话配饭的情况也早已习以为常,然而此刻施翼却无法很自然地融入他们的行列,对于里头几位曾在昨晚被自己彻底藐视过的女生,他完全没有兴致与其同桌共餐。

草草扒了几口饭敷衍一下自己的胃后,施翼显得有点隔阂地离开饭桌。现在他整个心思都悬在某个不在场的人身上,关于自己颇有不合群的谈论,他完全是置若罔闻。

从刚才进到餐厅,就一直未见盛加炜现身,想说该不会是在厨房内帮忙,结果到厨房去探视时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不敢让人发现自己和盛加炜暧昧不清的关系,施翼故作忙碌地在厅内跑上跑下,只为找寻那个昨晚让自己失眠了一整夜的男人……

经过昨晚的情绪抒发,施翼察觉到自己竟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在意盛加炜,只是每一次在双方坦承以对之后,对方总在隔天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内心清楚对方并非是蓄意回避自己,但是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难道想要快点见到对方的心情,只有自己一个人有吗?

在对人说了近乎是承诺的甜言蜜语之后,就后悔了吗?

还是得到了如愿以偿的回应之后,就不负责任地想顺其自然就好了吗?

又来了!盛加炜只是还没现身而已,自己却已开始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施翼实在讨厌自己如此不成熟的思维,一如从前只要遇有不顺之事就耍脾气的任性行径,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是哪里吸引了盛加炜?

“我说小翼呀,你今天是怎么了?表情看起来超不爽的——”

没有被昨天告白失败的冲击销毁意志的任识亚,在尖峰忙碌时段好不容易抓到了空档,关切地追问着:“该不会是我昨天对你说的那些话,让你很困扰吧?”

施翼的脑子里尽是有关盛加炜的事,所以当任识亚提起他的告白之事时,施翼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嗯?”

“虽然你拒绝我,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假如你觉得反感你可以把昨天的事给忘了,我不会勉强你,但我希望我们还是能够好好相处,就像平常那样……”

经对方这么一解释,施翼总算想起昨晚在盛加炜之前,原来还有那么一段小插曲。

“你别自责,识亚,我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才心情不好的,我是因为……”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盛加炜而意志消沉吧!施翼心念一转,扯起了一个自作虐的笑容。“我这是因为睡眠不足所产生的低血压症状,晚一些就会好了。”

乍听到这个理由时任识亚愣了一下,不一会儿也释怀地勾起嘴角。“ 这样啊,我还以为小翼是故意要摆脸色给我看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下床气吗?说到这个,今天同样也有个人跟你一样充满了下床气呢!”

“是吗?那可跟我一样麻烦呢!”施翼不以为意地附和。

“你还算是小麻烦而已,他呀,可谓是一个天下无敌大麻烦呢!”

“瞧你说得那么夸张——”

“才不夸张呢!早上你没来,根本就没有经历到那场风暴,虽然我也没遇到,不过听早班的人说,他们早上光是收拾那个人的残局就好,都不用做生意了……”

施翼隐隐察觉事情似乎并不单纯,“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经理?”

“是啊,昨天他叫我们不要太晚回家,结果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晃荡,好像一整夜都没睡觉,早上又准时来上班,面目可憎不说,讲话声音又沙又哑,虽然还不致于会对人发脾气,但那种无意流露出来的低气压情绪,再加上他那张原本就很严肃的脸,吓到自己人就算了,还造成不少客人用餐时的恐慌——”

说到这儿,任识亚已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光是听他在形容,施翼简直可以联想得到盛加炜顶着黑眼圈,硬撑起昏昏欲睡的脸孔在应付着客人的那幅光景。

这么说,盛加炜他一夜都没睡吗?在那之后他回到家,应该也清晨五点多了吧?若说再洗个澡、整理一下,大概天都亮了……

“奇门查”的上班时间纵然是早上十点,可是盛加炜总会提早一个小时先到餐厅,再扣掉车程,他真正能够休息的时间,搞不好不到两个小时。

想到造成他落得如此境地的祸首,应该就是自己的施翼不禁心头一紧,像被什么给绞断了动脉般地心疼不已。

相对于任识亚的嬉笑打哈,施翼则是一脸紧绷,严肃却又不敢透露太多关切的随口探问:

“是这样子吗……那他现在人呢?”

“早上吓跑了不少客人,被老板下令回去休息,不过经理似乎还放心不下店里的事,只有跑去办公室补一下眠。”

“老板今天有来?”

“只是路过顺道来询视一下,没想到就被逮到了最糟的状况,”任识亚听起来好似婉惜的口气,隐隐夹带有一些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看到老板难得发挥长辈训话的姿态叨念经理时,那画面简直是世界十大奇象,稀罕得不得了……”

任识亚接下来的话施翼半句也听不下去,他假装看到某桌客人有事需要他服务而借故离开,辗转奔波了一会儿,然后不动声色地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隔着办公室紧闭的门扉,施翼听不到里头有任何动静,礼貌性地敲门也无人回应,他没有多作揣测便把门打开,意料中的人果然是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休憩。

然而由于身形过长,超出沙发外的小腿可怜兮兮地挂吊在椅臂上,右手也因身体的放松而垂至沙发下,地上落了一件大概是原本盖在他身上的外套,尽管环境极不舒适,可是当事人的睡相却意外地香甜。

施翼来到了沙发旁,蹲下身去凝视盛加炜,他的呼吸几乎没声音,只能从微微起伏的胸口去判断他是否还活着。而在好奇的同时,手已不自觉地伸出,停在那昨晚曾让自己依偎的胸膛上,那于衣料覆盖之下的肉身,有着吸附手心的热意,以及震荡人心的鼓动……

猝不及防间,施翼搁在上头流连忘返的手被一只大掌给覆上,他惊愕地发现盛加炜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面露微笑地看着他。

“经、经理——”

施翼慌张地抽出自己的手,连续退了两步,那样子活像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而被逮个正着,让他很想立刻拔腿就跑。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又好像承认犯罪一样,所以他决定待在原地,大胆的面对盛加炜接下来的发落,不管是想听或是不想听的,他都不愿再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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