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书微一思考，便明白夏靖轩话中之意了，道：“是了，令兄才是小王爷。”
夏靖轩点点头，“没错，将来要承袭王位的是我大哥，我只过我的自在日子。”
“不是小王爷也是小公子，”凌玄褀道，“他们这般欺负你，楚淮王岂会坐视不理？”
“所以他们一定要感激我的宽宏大量才行，我都没有让我爹知道。”他对着凌玄褀笑了笑，“你们人好，就不用小公子小公子地唤我了，叫我靖轩吧。”
周知恒放下水壶，默默走到周爷身后，声音都带了哭腔，“爹，王爷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周爷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拉着他来到夏靖轩面前，对着夏靖轩一揖到底，“小公子，我父子二人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求小公子高抬贵手，饶我们不死。”
外头喧闹声越来越近，夏靖轩翻了翻眼睛，“那你还不快去把那些和你一样无聊的家伙都赶走！”
周爷连声应着，拽着周知恒赶忙出去了。
待得外面闹哄哄的声音都静下来，菜也上齐了。
周爷想要求得夏靖轩的原谅，又要拼了命地维系住好不容易才与御剑山庄打通的这条商路，便不停地向众人敬酒。可惜众人累了大半天，只想吃完了早早回去休息，除了凌玄渊与凌玄书和他喝了一杯外，竟是无人给他面子。周爷只好怀着忐忑的心叫下人送了他们各自回房，他自己则是辗转了整夜，未能成眠。
次日用过早膳，周爷见众人有动身上路的意思，便又来询问凌玄书，御剑山庄和藏龙卧虎滩的布匹买卖还会不会按照原定地做下去。
凌玄书本想答应，却见邵煜新面色不悦地走过来，于是先问他道：“怎么了？”
邵煜新瞟了周爷一眼，目光中半分善意也无，“玄霜还是着了凉，有些发热，若是急着赶路的话，你们先走，我在这里陪他歇几日，等他好些了再去追你们。”
凌玄渊微微皱眉，道：“那就一起再留两日吧，左右我们这条路近，会先到，耽搁两日也不打紧。”
不等他们开口，周爷便急忙叫下人去请大夫，待得邵煜新离开后又问凌玄书道：“三少，这买卖的事，您如何打算的？”
凌玄书皮笑肉不笑，“等我大哥好了再说吧。”
凌玄霜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头枕着邵煜新的腿，双颊微红，唇色却有些泛白。
贝瑾瑜看着他微微显得有些辛苦的模样，道：“是因为昨日那场雨吧？觉得怎样？”
“我也没淋到多少雨，”凌玄霜说话时带了少许鼻音，“都是周知恒那个小混蛋，才洗了热水澡又把我叫出去，外头风那么凉，当然会生病了！”
周知恒站在门口，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凌玄书道：“看样子没有很严重，两服药下去也就好了。”
凌玄霜握紧邵煜新一只手，“我不喝药也会好的！”
邵煜新失笑，“这会儿还不肯听话。”
“想一想嘴里都会泛苦，”凌玄霜动了动，“要喝水。”
凌玄褀倒了杯水给他送过来，“不冷不热，正好。”
凌玄霜才要起身，便被邵煜新按住。他抬头看邵煜新，不解道：“不能喝水么？”
邵煜新面色有异，干咳了两声道：“你别动，我来。”
凌玄霜于是便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
邵煜新连人带被地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而后接过凌玄褀手上的杯子，喂他喝水。
凌玄夜突然笑出了声，“大哥是不是光着？”
邵煜新喂水的手微顿。
凌玄书也笑了起来，想起凌玄霜说过的邵煜新那晚主动要求留宿他房间的事，道：“邵原主的定力究竟有多高，才会到今日为止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
晏清萧小声道：“你当别人都像你一样那么没有定力么？”
凌玄书：“……”
邵煜新道：“得知他有这么……奇妙的习惯时，我的确有些惊讶。”
“就没动过那样的念头么？”凌玄霜喝完了水，扭头问道。
“动过，”邵煜新很是坦然地承认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循序渐进比较好。”
凌玄霜朝他怀里缩了缩，“生米煮成熟饭我才能安心啊。”
邵煜新：“……”
在门外站了许久也没有进去的陶心悦含泪转身，却看到高手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正盯着自己瞧。他不想被邵煜新知晓自己听到了那些对话，扭头便走。
高手跟了上去，直到出了凌家兄弟所居住的小院，才将她拦住。
陶心悦恼道：“色老头，又想怎样？”
“色老头想你嫁我，你又不肯，只能变着法儿讨好你了。”高手说着，将背后藏着的一包东西拿到陶心悦面前，交在她手中，“冰糖糕，听说在此地很是有名，买来给你尝尝鲜。”
陶心悦低头看了眼，才想说不要，再抬头，高手却不见了。原地站了片刻，陶心悦觉得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我是自小缺爹，可也没想过要找个爹过日子啊……”
并未走远只是躲起来等着看陶心悦反应的高手：“……”
第67章：同行
从凌玄霜那里出来，贝瑾瑜提议在周家的大院里走走，凌玄渊自然陪着。
周爷与周知恒见别人都各自回房休息了，只他二人还要闲逛，不敢怠慢也不敢打扰，只好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头。
二人走着走着，便走到昨夜被凌玄褀与夏靖轩搅得一团糟的小院来，虽然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却还能看得出曾饱受摧残。
“见识过玄褀经常不小心惹事，但这般蓄意破坏的行为，我还是第一次见，”贝瑾瑜道，“看来他昨晚是真地被气坏了，脾气还不小。”
凌玄渊道：“我与玄书在身边的时候，他很少敢这样做，昨日他也是瞧出了我们都有纵容的意思，才这么大胆。”
“被人冤枉，对方还听不进解释，谁都会生气，不过那位小公子倒是把生气也当玩，好心性。”贝瑾瑜又绕出了小院，“昨晚席间我见他二人很是谈得来，你说那小公子会不会与我们同行？”
凌玄渊沉吟片刻道：“他身份特殊，这不是件小事，如果他真要同行，表面上便依了他，我再暗地里叫人去给楚淮王送信。”
贝瑾瑜不解，“那你其实是不想让他去的了？为何还要表面依他？”
凌玄渊道：“以他的性子，若我不依，他恐怕会将整件事都搞砸。”
贝瑾瑜想想，笑道：“也是。”
二人又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今早我见玄夜心情似乎不太好，”贝瑾瑜道，“他与慕门主的事好像不是十分顺利。”
凌玄渊不在乎，“他从前也没少胡闹，活该他吃些苦头。”
贝瑾瑜笑，“你是怎么做兄长的？”
凌玄渊依旧肃容，“因为你这嫂子做得很好。”
贝瑾瑜瞥了他一眼，“如此正经地说情话，让人听了都没有滋味了。”
“因为不是情话，”凌玄渊道，“是心里话。”
“倒是没看出来，比起你大哥和你的弟弟们，你才技高一筹。”贝瑾瑜说着，忽然咦了一声，站住脚步。
凌玄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怎么了？”
书房的门正开着，贝瑾瑜抬步走了进去，在书案后的一个矮几前停下，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上头的瓷瓶，“这可真是件宝贝。”
“喜欢？”凌玄渊问道。
贝瑾瑜的视线已经挪不动，“喜欢。”
凌玄渊回头看站在门口的周爷，“他喜欢。”
周爷：“……”
凌玄渊面无表情地继续盯着他看。
周爷拧着周知恒的手臂，忍痛割爱道：“承蒙二少看得上，全当是我们父子二人的小小心意，还请二少笑纳。”
凌玄渊点头，“回头我会叫玄书给钱。”
周爷这才松了口气。
贝瑾瑜心满意足地抱着瓷瓶回房，“玄书真地会给钱么？”
凌玄渊道：“那就是他的事了。”
周爷：“……”
休息这两日，贝瑾瑜先将周府看得上眼的东西搜刮得差不多，又到鲁家孟家汪家转了一圈，收获颇丰。能光明正大地打劫，这种生活简直美好得让人做梦都忍不住要笑出声！
御剑山庄的布匹生意和这几家都有关联，周爷早和他们打好了招呼，他们虽然心疼宝贝，却一句也不敢多说，还要笑脸迎人，用尽浑身解数来讨好凌玄渊与贝瑾瑜。
凌玄书得知此事后，态度有所改善，在第三日一早临行前，对殷殷望着自己的周爷道：“事情既然早已定好，我再做改变难免麻烦，只要藏龙卧虎滩的布匹织得好，这买卖我便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周爷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多谢三少，多谢三少！交给御剑山庄的布匹，绝对不敢有半分差池，三少放心，放心！”
周爷和周知恒，还有其他几家都来道了歉，夏靖轩便觉没意思了，他见凌玄褀一行人要走，上前问道：“你是要回家了么？”
凌玄褀摇头，“我暂时还不回家，我们有其他事要做。”
“这么多人一起？”夏靖轩两只眼睛直放光，“那要办的是件大事吧？”
凌玄褀道：“的确不是件小事。”
夏靖轩期待道：“左右我也没什么事，能同你们一起去么？”
“这……”凌玄褀犹豫道，“可能会有危险。”
“我不怕！”夏靖轩道。
凌玄褀看凌玄渊。
凌玄渊点头。
凌玄褀颇觉意外，不过他和夏靖轩谈得来，心中也很高兴，“那好吧，不过遇事你要听我的，免得出什么意外。”
夏靖轩欢呼，“有危险我一定躲在你身后的，你就别担心了！”
凌玄褀：“……”为什么更担心了。
马车上的座椅都被取了下来，里头铺了厚厚的被褥，与床铺无异。
凌玄霜窝在邵煜新怀中，懒洋洋问道：“你比较喜欢骑马还是比较喜欢乘马车？”
邵煜新将被子向上拉了拉，“我比较喜欢你的病早些好起来。”
凌玄霜得意地扭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都喝了那么苦的药，一定会很快好的。”
邵煜新将脸贴在他额边试了试，“嗯，热可算降下去了。”
“我知道这两日你都没有睡好，”凌玄霜坐直身子去拉软枕，“反正没什么事要你操心了，你先睡会儿？”
“怎么没什么事要我操心，”邵煜新将他揽回怀中，抱着他躺了下去，“早上你不也一直不肯起么，一同睡吧。”
凌玄霜环住他颈子，喜道：“你终于对我说出这句话了！”
邵煜新：“……”
离开藏龙卧虎滩，路便变得没有那么好走了，沿路少遇城镇，露宿野外的事时有发生。
今夜便又是如此。
趁着凌小雾等人生火烧饭的时间，凌玄渊将凌玄褀单独叫到了一边。
“二哥，什么事？”凌玄褀问道。
凌玄渊道：“这几日你是不是将江湖上的这些命案都是火烽所为的事告诉了小公子？”
凌玄褀点点头，“是，有何不妥么？”
“没有。”凌玄渊道，“他父亲楚淮王奉皇上之命调查此事，他了解到这么多，理当有意离开，去将此事报与他父亲知晓，却又为何不走？”
凌玄褀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我看他根本不关心他父亲查案是否有进展，只管自己好玩。”
“我已着人去通知楚淮王他与我们同行之事，相信再过不久楚淮王便会派人来将他接回去。”凌玄渊嘱咐道，“在那之前，你要看好他保护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凌玄褀道，“担子会不会太重了一点？”
凌玄渊拍了拍他的肩，“小公子的身份到底特殊，别让他在与我们御剑山庄同行时受伤，惹上朝廷可就麻烦了。”
“这一点二哥倒可放心，”凌玄褀肯定道，“他不会因为破了点皮就向他爹告状的，靖轩不是那样的人。”
凌玄渊道：“你倒了解他。”
凌玄褀唇角微勾，“我本当他是个娇生惯养大的孩子，必然吃不得我们这般风餐露宿的苦，可这些日来他半句怨言也无，实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而且你们一定想象不到他是个多有趣的人，别提我与他聊得有多投机了，他……”
夏靖轩的声音很适时地传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今晚还是青菜烧饼？我已经三日没吃肉了，不要这么残忍啊！”
凌玄渊看凌玄褀，“半句怨言也无？”
凌玄褀：“……”
第68章：无债一身轻
凌玄夜看着与大家分开，一个人单独坐在一边的慕非寒，十分无力地叹了口气。
凌玄书笑了笑，“怎么，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竟然能忍住好几日都不去和慕门主说一句话？”
凌玄夜捡起根树枝拨弄着面前的火，“我这两日就在想，从前那样的日子明明很好，没有烦恼，快活得紧，为什么我见了他就脑子一热产生了想要找个人过一辈子的念头？真是自讨苦吃。”
“你后悔了？”凌玄霜披着被子坐在那里烤火。
凌玄夜看向慕非寒清冷的身影，“若是能后悔便好了，我也不用再受这夜不成寐之苦。”
邵煜新道：“慕门主离开归雪门时没叫人跟着，他和旁人也不相熟，你多关心他些，说不定有用。”
“说来先前他不也是同我们一起坐的么，虽然话少了些。”晏清萧道。
凌玄书点头，“没错，我们。”
晏清萧：“……”什么跟什么。
贝瑾瑜道：“是不是他也留意到你生气了，想着半个和他亲近的人都没有了，这才自己躲到了一边？”
凌玄夜的心似是被撞了一下，闷闷地痛着。
陶心悦帮忙凌小雾等人将简单的晚膳端了过来，“吃饭了。”
高手晃悠悠走过来，伸手要拿刚热好烧饼，“老头子都要饿坏了，快……”
陶心悦在他手背上狠拍了一下，“不是带了筷子了么？”
高手：“……”
陶心悦：“……”
凌玄霜仰着头看他二人，道：“小师妹，要尊老啊。”
“……”陶心悦尴尬转身，“我只是一时忘了。”
“无碍，无碍。”高手笑呵呵地接过陈小强递过来的筷子，坐下吃饭。
凌玄夜拿了两张烧饼，端了一盘菜，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