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之井(一)——魏香音_罪化
魏香音_罪化  发于:201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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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那就回我家,回玄井公寓。”

“不去,你那张床又窄又硬,还没有地板来得舒服。”

“……小东家,抬杠是不对的。”江成路叹了一口气,拿开自己的手:“那我可把你撂这里,不管了啊。”

“别,我这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白秀麒一脸病怏怏的,却掩饰不住嘴角的偷笑:“手别拿开,挺舒服的。”

“当然舒服了,我这是在给你运功疗伤。说好了,就疗十分钟。”

反正床够大,江成路干脆蹬了鞋子坐到了床上,靠在床头找了一本杂志单手翻阅着。

额头上短暂移开的手心又贴了回来,身旁的床垫下陷得更加厉害了,耳边还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不用睁开眼睛白秀麒也能够感觉到江成路的存在,这让他感觉到安心和舒适。

在这样的气氛下面,好像什么事都能够轻易地说出来。

本着反正自己在发烧,说点胡话也没关系的心情,白秀麒开始了喃喃低语:“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骑着一头怪兽,那怪兽一爪子把我给挠死了。”

江成路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呵呵。听起来挺蠢的。我骑着小怪兽,那你在梦里是什么打扮,奥特曼吗?”

“不,在那梦里面……我和你是情侣关系。”

白秀麒觉得这段话自己好像曾经说过:“可是后来,我被你欺骗了,死得很凄惨,很可能是死不瞑目。”

“那就更加不可能了。”江成路又翻了一页书:“哥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受那种委屈。”

什么意思?白秀麒因为他的这个回答而微微一愣,心底里旋即涌起了一股苦涩。

“是啊,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在梦里,我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回答说我活该……呵呵,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是挺活该的。”

“……”

江成路怔了一怔,终于放下了杂志:“我的话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白秀麒苦笑:“你以为我以为你什么意思?”

“……别抬杠,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是在抬杠,是在发烧,在说胡话。”白秀麒又开始耍赖。

这下轮到江成路哭笑不得了:“我说你生了病,怎么好像嘴巴倒是伶牙俐齿了许多?”

白秀麒又“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头正郁闷呢,也就不去抬杠了。

就这样安静了两三分钟,江成路忽然又主动问:“睡着了吗?”

“……着了。”白秀麒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江成路嘿嘿一笑:“那也好,不是都说催眠中得到的答案更加真实吗。”

不等白秀麒反驳,他立刻就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猜我今年多大了?”

“……你不是失去记忆了吗?”白秀麒反问:“怎么现在倒是知道自己多大了?”

“是不记得。”江成路点点头,接着又抛出了但书:“但是自从我叫江成路这个名字之后,就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模样,一点儿没有衰老。”

“……”

尽管脑袋烧成了浆糊,但白秀麒觉得自己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自己能够长生不老?”

“倒也未必,总之至少比一般人类的寿命要长很久。”

说到这里,江成路把杂志丢到地上,挨着白秀麒的身旁躺了下来。

“长生不老固然很值得羡慕,但是你想一想,如果那些你深爱的人,一个一个地全都病了、死了,再怎么想念都见不到了,那么这样的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义?”

“……”

他这么一说,白秀麒倒是想起了去年才刚刚过世的祖父。

能够明白那种想念的感觉,明明记忆还是如此鲜明,生活中还到处都是祖父留下的痕迹,可是人却再也找不到了,众生芸芸,却查无此人。

但有的时候白秀麒也会想,因噎废食总归是一件愚蠢的事。人类从没有因为分娩的痛楚而停止生育,又怎么会因为害怕死后的孤独而拒绝接受美好的情感?

再说了,就算拒绝了爱情,那么友情难道就不可贵吗?看见昔日挚友一个个作古,难道就不伤心难过了?

于是白秀麒也将这两层意思说了出来,却只换到了江成路的一声叹息。

“我是死硬理性派的,你是鸳鸯蝴蝶派的。我们两个是没法沟通喽!”

“你才是麦当劳苹果派。”

白秀麒仗着生病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就是没胆去爱而已,活得长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公交车上搂搂抱抱的乡村非主流呢。”

他这个比喻倒是有趣,逗得江成路笑出声来:“也许是这样吧,但如果你能够站在我的角度,或许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抛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如果我真的爱上你了,那你能不能接受,当你百年之后我会很快地忘记你,开始新的生活?”

白秀麒愣了一愣,心想这不清不楚问得又算是哪一出啊,心里头也跟着莫名烦躁了起来。

“……不能!”

他哑着声音恶狠狠地拒绝:“白蛟和翠莲都能一起投胎去呢,你要是真舍不得,就不能把我的转世给找出来?”

“谁给你的错觉,以为白蛟和翠莲转世之后还能够在一起?”江成路笑得有点无奈:“人海茫茫,更不用说三界六道浩如烟海,又有多少的风能够两次吹过同样的沙粒?那不是单凭一点修为能够办得到的事。”

说着他按住白秀麒额头的那只手忽然微微用了点力气:“睡吧,睡醒了我们回家。”

白秀麒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觉得一阵汹涌的困意忽然袭来,无法抗拒。

这天中午,吃过午餐之后,白秀麒的体温勉强算是有些下降,于是被连着毯子一起裹着丢进了商务车的后座。三个人抓紧时间启程,总算是在傍晚时分回到了玄井公寓。

虽然曾经充分地表达过对于硬板床的不满,但是白秀麒还是躺在了上面。

来探病的街坊邻居来了又走,跟遗体告别似的。韦香荼送来了能够安神压惊的药材,江成路麻利地熬煮之后喂给他喝下,当天晚上烧就退了个七七八八。

白秀麒这病来得重,去得也很快。差不多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胃口大开,赖在床上要江成路给自己煮皮蛋瘦肉粥吃。

这两天,江成路对于他可谓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有的时候白秀麒回想起来还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千里迢迢亲自开车,跑去沼泽里解决了李坤那档子事儿,结果回来还做牛做马照顾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高尚的情操啊?伟大的无产阶级情谊也不过如此了吧?

来而不返,非礼也。

于是白秀麒就在心里暗暗决定了,等自己病好了,就为江成路做点什么事儿,实实在在地,改变一下他的生活。

第二卷:堕落的旅帅

第三十四章:重返温柔乡

从沼泽湿地回来后的第五天,白秀麒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也把李坤给叫了过来。

暌违数日的房间里依旧是一片狼藉,黄水仙花纷纷开始了凋零,原先那股令人窒息的香气正在逐步变化成腐败的气味。

因为不想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所以白秀麒拒绝了李坤去外头找钟点工打扫的建议。两个人、当然主要还是他督促着李坤开始收拾,把所有的花束都塞进硕大的黑色垃圾口袋中。

虽然是机械简单的工作,但是因为数量实在太过庞大,清理依旧花了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基本搞定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左右。

中午饭都没有吃过的两个人同时感觉到了饿。不同于白秀麒随便打个外卖打发一顿的朴素想法,李坤又做起了幺蛾子。

“这事儿好不容易解决了,是不是应该庆祝庆祝?走我们去老蒋那儿打打牙祭,顺带便连晚上的宵夜也解决了。”

李坤所指的“老蒋”那儿,指的是本市商业区的一家著名餐饮机构。一到三楼是美食城,金碧辉煌装修得好像皇宫一般,主营粤港风味的小吃和正餐,风味奇佳,可以从早茶一直吃到晚饭。坐电梯直达十九楼则是夜总会,灯红酒绿标准的温柔乡、销金窟。

由于饭店老板老蒋的私人关系不错,以前当白秀麒觉得无聊的时候,偶尔也会来夜总会逛一逛,所以他很明白李坤的这趟邀请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这家伙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呢?少惹几朵桃花会死吗?”

“兄弟,听你说这话我好伤心啊!”

李坤退后一步,夸张地捧着自己的心脏:“我答应过mandy的话一点都没变,昨儿个还给她爹妈送了钱过去,结果差点被痛揍了一顿。我现在极度地需要修补一下受伤的小心灵,不然我很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爱了。”

“说得你以前很会爱似的。”

白秀麒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这个发小的行动,但跟了去至少能够看着点别让他做出太过出格的事儿。于是简单地收拾收拾,就往老蒋那里去了。

说也凑巧,他们到的时候老蒋也正巧在饭店里。

中国这人际关系,少说有一半都是在饭桌上建立起来的。所以一般的饭店老板就是半个包打听外加半个交际花。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吃饭呢,就听老蒋说今天到场的还有一桌子重要客人,说要领着他们引见引见。

老蒋说,那一桌子客人的成分比较复杂。从导演,作家到IT电商、大网站总裁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十二三个人,为了做好保密工作,还提前三天就定了三个相邻的包厢以掩人耳目外加清场。

老蒋本人算起来也是酒店业的著名人士了,以往店里来了什么名人也经常会碰个面寒暄几句,那都是驾轻就熟的事儿。然而今天面对着十来个人,他心里居然也有点犯怵,正好拉着一个画坛新秀和一个富二代来壮壮胆子。

白秀麒原本是不怎么理会这种交际的,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拒绝了自己以后还要不要到这里来吃饭了?于是咬咬牙、点了点头。

包厢是饭店里最大、最豪华的一个。地上铺着厚厚的提花地毯,天花板镶着镜面,悬着华丽的水晶灯。水晶灯的下面是直径五米、巨大得有点丧心病狂的电动圆台面。正中央用高低不同的水晶玻璃容器堆满了盛放的鲜花,还点着几根蜡烛烘托气氛。

相比之下,散坐在巨型圆台面周围的十一二个人就显得有点稀稀拉拉了。

包厢门被拉开的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负责陪同的大堂经理立刻开始了介绍,接下来就是老蒋驾轻就熟的寒暄和众人客套的回应。白秀麒在一边站着觉得无聊,正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去吃饭,忽然就听见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看着他的是一位四十岁开外的中年男子,有点发福,面皮白净、胡子稀疏,有点眼熟。

“王题,导演。”李坤很贴心地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声。

说起王题的名字白秀麒当然是知道的,可他却不记得自己与他相识。倒是王导自己揭开了谜底。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和你爸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小时候还到过我家来玩呢,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哎,可惜……”

白秀麒点点头表示理解,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确曾经被爸妈带着出入各种场合。可惜他们失踪之后,大部分的关系链也随之断裂,不记得也算正常。

王题接着询问起了白秀麒的近况,并对他祖父的过世表示哀悼,白秀麒礼貌地做出了回应。这个时候老蒋也已经敬了一圈酒,来到了这边。

“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联系我。”王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我和你爸是好哥们儿。”

好哥们儿还不是做鸟兽散了?白秀麒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脸上依旧表现得非常礼貌,同时交换了自己的名片。

程序化的寒暄终于结束,完成任务的白秀麒和李坤往外走回到自己的小包厢里头。凉菜已经摆好,热菜也马上开始。

李坤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根鸭舌塞进嘴里,又嘟嘟囔囔地感叹:“这群人居然是网友,网友哎,怎么原来那种大忙人也上网的吗?”

“怎么了?你自己不也有隐私?”白秀麒倒显得很平静:“潘十一和任坚强还秀恩爱呢,你真以为他们是单纯的网友?”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网友。”李坤点点头,一脸深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啊,算是看透了!”

“不,你只是嘴快而已。”白秀麒又向他投喂了一根鸭舌。

这之后倒是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进餐了,只不过夜总会开门的时间是九点半,他们为了拖延时间故意吃得慢慢吞吞,还打开了电视随便扫上两眼。

九点的时候,晚间新闻开始了。身着薄荷绿套装的女主播正襟危坐,一上来就发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今天下午五点,我市城西冬心河道桥洞下发现部分尸块,尸体为女性,经初步鉴定死亡时间超过半个月,具体身份正有待于进一步的核实。”

屏幕上的画面则是一个黑黢黢的桥洞,警察打捞上来一个用蓝色防水布包裹捆扎的物体。

“噗——”

李坤把差点把一口菜泡饭喷在桌子上:“饭点儿怎么播这种新闻,差评!”

“都九点了还饭点?有本事你自己办电视台去。”

白秀麒随手插起一块西瓜。自从几天前见识过尸龙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大大地增强了,现在如果是让他学习前辈达芬奇去解剖死人都可以。

李坤又嘟嘟囔囔了几句,顺手关上了电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他们结了帐就坐电梯往十九楼去了。

老蒋的夜总会名叫“蓬莱一号”,中不中洋不洋地怪异着。不过反正来这里解闷的人大多不太清醒,叫蓬莱一号还是空军一号都不是问题。

大厅里一圈是普通场,有舞台舞池和自助餐区域。一边是半开放式的座位,两两相对的沙发顶上悬挂着粉橘色的纱幔,从外头看进去一切都带着朦朦胧胧的。

从自助区域继续往里走则是vip包厢,可以用来点歌、喝酒,当然相对来说也是比较邪恶的部分。

李坤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他最经常去的那一间,叫了相熟的公主开了好几瓶高档洋酒,那表情感觉还没开场就已经醉了几分。

白秀麒原本是没有准备过来胡闹的,于是远远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19楼不算太高,但从落地窗往外看,灯火璀璨的商业街还是尽收眼底。稍远一些的地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地标性商业建筑晴空高塔正在夜色中熠熠闪光。

想起前几天他带着江成路在那里面接受改造的场面,白秀麒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说起来今天一早就从玄井公寓里走了出来,没有和那家伙打招呼。现在都晚上九点了,再迟一点他会不会打电话过来询问?

算了吧,彼此之间明明不是那种亲密关系,干什么还要臆想出这种假设,这不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吗?

白秀麒忽然觉得自己也需要摄入一点酒精,他抬起头来寻找酒杯,却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是那个他以前偶尔会去搭讪的女人,肤色白皙容貌艳丽,长腿大胸,看起来有点混血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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