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褀凑过来半趴在桌上，“三哥要请客么？有没有我的份？”
凌玄书笑，“你猜？”
“……”凌玄褀落寞转身。
凌玄书抬起脚尖轻轻拨了下身旁的椅子，椅子在凌玄褀腿上绊了一下，又在他站立不稳时接住了他。
凌玄褀不解地看着他。
凌玄书道：“坐吧，一并请了，免得你说我偏心。”
凌玄褀一声欢呼，正要招呼其余兄弟说今日凌玄书舍得放血了，回头便见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衫的美貌公子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这样的排场多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凌玄褀初涉江湖，所知不多，好奇道：“此人是谁啊？”
凌玄霜看过去，可他甚少出门，江湖上的人认识得也不多，只道：“生得倒是好看，应该不是默默无名之人，玄书，你可认得？”
凌玄书正要看过去，便听那人道：“小二哥，你店里有什么拿手好菜，不要藏私都给我拿上来！”
“看看人家出手都大方，”凌玄褀道，“三哥你要学……”一句话未说完，却见凌玄书绷着脸，放在桌上的手已经握成拳。
凌玄霜心下了然，“莫非……是他？”
凌玄书沉默了片刻，才呼出一口气来，“换个地方如何？”
“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要躲？”凌玄霜幸灾乐祸，“你要是心里不痛快，跟他打架啊！”
凌玄书摇头，“我只是不想徒惹事端，毕竟我们是来醉仙山道贺，而不是闹事的。”
这当儿凌玄渊与凌玄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对着门坐的紫衣公子；紫衣公子也瞧见了他们，站起身来道：“没想到能在此处与凌二少相遇，有礼了。”
凌玄渊对他微一抱拳，“晏楼主。”
正要请凌玄渊为自己介绍此人身份的凌玄夜一怔，脱口道：“就是他？”
紫衣公子眉毛轻挑，“这位是……”
“舍弟玄夜无礼，请晏楼主包涵。”凌玄渊对他颔了颔首，与凌玄夜走向凌玄霜等人那边。
与凌玄渊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与人寒暄客套之人，紫衣公子本不在意，可却在瞥见他入座那桌另一人的背影时沉下脸来，哼了一声道：“我说凌三少，你这样，算不算有违君子之约？”
凌玄霜对凌玄褀挤了挤眼睛，“这件事情的另一个关键人物，终于也让我见到了啊！”
凌玄褀也跟着凌玄霜一起兴奋，“这么说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飞羽楼楼主晏清萧？”
“……”凌玄书无语，你们不要当我不存在行么？他半转过身，闲闲地靠在桌上，看向晏清萧，“不知晏楼主所谓的君子之约，指的是什么呢？”
三年不见，眼前这人似乎更显英朗不凡，俊逸超俗了，可那又如何，宿敌就是宿敌，注定了不能让步。晏清萧单脚踩在椅子上，道：“我记得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多到记不清的纠葛吧？”
凌玄书恍然地点点头，“你指的是我答应过除了一些避无可避的场合外，我都要绕着你走这事？”
“你知道便好，”晏清萧下颌指了指门外，“请吧。”
凌玄书摇头，“我就算绕得再远，也挡不住你晏楼主追着不放啊。”
晏清萧好似听到了笑话，“我追着你不放？”
凌玄霜在一旁凑热闹，“玄书说得没错，晏楼主，的确是我们先来你后来的。”
晏清萧瞪了凌玄霜一眼，“我与凌玄书之间的恩怨，无须外人多嘴。”
“……”凌玄霜委屈，“玄书，他说我是外……”
凌玄书没看他，自己说下去，“再者说，我们同是因为收到刘掌门的请柬而来，这应该算是‘避无可避的场合’吧？所以那个所谓的君子之约，我并没有违反。”
凌玄霜幽怨看凌玄书，不理人真是过分……
晏清萧咄咄逼人，“他给不给你请柬是他的事，你来不来却是你的事，若你将与我的约定放在前头考虑，便不该来此。”
凌玄夜听不下去，道：“就算来了，我三哥也没打算见晏楼主你啊，不是你先出声唤他的么？”
晏清萧瞪凌玄书，见他没有要退避的意思，冷笑一声道：“姓凌的不守信约，莫怪我不讲情面。”
凌玄褀与凌玄霜交头接耳，“他要怎么样？”
凌玄霜道：“我记得玄书喝多了那次说如果有违此约，晏清萧见到姓凌的就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过首先也要他有这样的能耐才行，你说是不是？我看他一个也杀不了。”
“那倒也不一定，”凌玄褀表情认真，“旁人或许要费些周章，要杀大哥你应该还是易如反掌的吧？”
凌玄霜：“……”
凌玄书终于站起身，“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了吧？”
“无辜？”晏清轩目光变冷，“你敢说他们对那件事毫不知情？”
凌玄书微微低头，“我并非有意……”
晏清萧一拳砸在桌上，双颊竟然染上几许红晕，“你……你果然说了！”
凌玄霜抓住凌玄褀的手用力晃啊晃，“好戏来了好戏来了！”
凌玄褀拍他手背，“看着呢，你轻点！”
凌玄书抱臂看着晏清萧，眼中的歉意已经淡去，“那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该是我的错吧？”
“怎么不是，”晏清萧将骨节捏得根根泛白，“你若是坚定一点，又怎会……怎会……该死！”
凌玄书轻笑，“这与我坚定与否无关，我不是为了救你性命才那样做的么？说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感激我才是。”
“你做梦！”晏清萧扬手，袖底三枚尾部系着白色羽毛，手指大小的飞镖冲着凌玄书面门急速飞来。
凌玄褀赞道：“这就是飞羽镖，真好看。”
“太快了看不清，”凌玄霜对凌玄书道，“给我抓一个玩玩！”
凌玄书顺手抄过桌上的木筷，轻描淡写地拨落两枚飞羽镖，余下的第三枚则用两根手指夹住，丢到凌玄霜面前。
凌玄霜本来很惊喜，可看到飞镖上头的羽毛时，笑容立刻收了起来，身子向后靠了靠，拍了凌玄褀一下，“把这东西给我扔远点。”
见他们几人一派轻松，晏清萧心中更气，纵跃过来对着凌玄书拳脚齐出，“你们御剑山庄仗着人多想要欺负我飞羽楼么？那就让我看看你凌三少的真功夫！”
凌玄书后仰躲过他一拳，同时手撑着座椅，双脚离地避过他腿上攻势，“先动手的是你，如何说我御剑山庄欺负人？”
“废话少说！”
飞羽楼的其他弟子与御剑山庄的弟子剑拔弩张地各站一边，不过到底没有动起手来，因为御剑山庄这一边向来是没有命令不擅自行事，而飞羽楼一众人则是看得出凌玄书对自家楼主的诸多忍让，己方绝不会落败，那便没有动手的必要了。
凌玄霜本来还有些兴致，可他们打得太久，小二又不敢来上菜，便有些烦了，对凌玄渊道：“玄渊，你想个办法，不然要耗到什么时候？”
凌玄渊嗯了一声，一道掌风过去，便将二人隔离开来。
晏清萧看过来，目光凌厉，“怎么，你们兄弟两个要一起上？”
凌玄书已经领会兄长意图，道：“你要我绕着你，我便绕着你，你只管在此处用膳，我走便是。”语毕头也不回便走。
凌玄渊与凌玄夜随后也出去了。
“喂！”凌玄霜站起身，“我只是不想让你继续跟他打下去，没让你服软啊！”
晏清萧转而瞪他。
“……”凌玄霜追着前头的凌玄褀，“混小子你居然把不会武功的大哥一个人丢在那里，你也不怕他把我杀了啊！”
第6章：醉仙山上是非多
一行人走到山门时，便有两名醉仙派的弟子下山迎接。早听说凌家五兄弟齐到，这二人也是受了刘掌门的嘱托，千万一个也不能怠慢。
可奈何无论自己这边多么热情，从头到尾理自己的只有一个凌玄渊，且也只是点了点头。在发现自己二人口沫横飞了好半天也没有人应之后，二人终于选择了默不作声地引路。
凌玄书自然是没有说话的心情，但凌玄霜有，一路都在问他当年与晏清萧之间那些事的细节。在大哥的带领下，凌玄夜与凌玄褀也来了劲，都鼓动着凌玄书多说点。
可惜走到半山腰还是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凌玄霜却已累得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见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沿着山路摔回去，凌玄夜连忙在他腰上托了一把，对走在凌玄霜另一侧的凌玄褀道：“玄褀，以后要好好练功，不然就会像大哥一样，上个山都会累得像条死狗。”
“……”凌玄霜翻白眼，“玄褀，以后做人要检点，不要学你四哥那样，夜夜留恋温柔乡，睡得像只死猪。”
凌玄褀果断远离战场，跟在凌玄渊身后继续走。
凌玄夜不甘就此认输，“玄褀，以后要勤快些，至少不要没什么事日日待在家里也睡得像只死猪。”
凌玄褀想起自己欠下的债，叹道：“你们俩别争论了，狗啊猪啊其实都蛮乖巧可爱的，还是抠门的最恶毒啊。”
一直沉默的凌玄书终于有了反应，“……你的意思是我猪狗不如？”
“……”凌玄褀受惊摆手，“没……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不如……”
身后忽然有人道。
凌玄书眼含杀气地看过去。
同样前来贺喜的宾客无辜地抱着怀里被摔坏的礼品盒子，战战兢兢地对身旁同伴把话说完，“不如我们再重新备一份礼……”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为什么莫名就把御剑山庄的人给得罪了……
“看来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啊，”晏清萧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御剑山庄的凌三少是个猪狗不如的家伙。”
凌玄褀心中叫苦，“我说晏楼主，你既然不想见我三哥，就不要一直追着他不放还主动跟他搭话找他麻烦了，这样会累及无辜的。”
晏清萧：“……”
凌玄书也有几分疲惫，“晏楼主，你……”
“我没有追着你不放，更没有主动跟你搭话，”晏清萧抢先道，“我就是找你麻烦，仅此而已！”
“……我还什么也没说。”凌玄书无语。
凌玄霜一边努力往凌玄夜的背上爬一边道：“你这么想找他麻烦，是不是因为还是想和他说说话，谈谈感情？”
凌玄书无奈看他，“大哥……”
晏清萧哼道：“我跟他有什么感情可谈！”
“那又何必凑上来呢？”凌玄霜继续爬，“玄书，我看他对你有情。”
晏清萧被他们兄弟几人烦得受不了，对身后弟子道：“不要理这群人，我们先走。”
凌玄霜撇嘴，“分明是你自己挑起事端，性子可真别扭。”
凌玄夜已经半弯着腰站了好一会儿，“我说大哥，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上到山顶的时候，凌玄夜侧头叫凌玄霜，“大哥，到了，下来吧。”
“嗯？”凌玄霜抹口水，“再睡一会儿……”
凌玄夜：“……”
凌小雪和凌小雾一左一右将凌玄霜从凌玄夜背上架了下来，凌玄褀在一旁道：“大哥，刘掌门过来了，你的样子是不是有点……”
凌玄霜迅速站直身体整理好衣衫，对迎面走来的山羊胡老者豪迈抱拳道：“刘掌门，久仰大名，幸会！”
凌玄书小声提醒，“大哥，脸上还有压出来的印子。”
凌玄霜：“……”
凌玄渊语调平静：“这不是刘掌门。”
凌玄霜：“……”
山羊胡老者走到近前，向旁边一站，露出身后一位满面红光身材矮小的另一个山羊胡。身材矮小的山羊胡向五人抱了抱拳，“五位公子赏面莅临我醉仙山，真是莫大的荣幸！”
“刘掌门客气了。”凌玄渊抱拳回礼，让弟子将贺礼送上。
刘掌门身后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子盯着五人一直看，却不敢上前，对身旁弟子打扮的人低声道：“这御剑山庄的人，怎么都这般俊俏的？”
弟子看了看凌家五兄弟，一样的琥珀锦衫紫金腰带，颀长的身形配上俊美的容貌，的确耀眼非常。弟子朝他身旁凑了凑，“少爷，这几个可都是值得相交的人，若是与御剑山庄打好关系，往后在这江湖上的路那可是要顺畅许多的。”
男子微微点头，走到刘掌门身边，“爹，这便是您常常提起的御剑山庄的几位公子么？”
刘掌门将男子拉到身前，对几人道：“这便是我儿刘莫白。”
“新郎官儿？”凌玄霜问道。
“正是正是。”刘掌门拍拍刘莫白，“这可尽是了不得的人物，好几位爹也是头一次见，你可要好生招待着。”
刘莫白连连应声。
凌玄霜委婉地道：“刘掌门，你这醉仙山着实不算矮，我们走上来……”
听他话说一半便尽，刘掌门立时会意，唤来弟子道：“快给几位公子安排房间歇息！”
凌玄书道：“刘掌门不必费心招呼我们，莫要怠慢了其他贵客。”
“好，好，那便恕我与小儿暂不奉陪。”刘掌门让出路来，“几位，请。”
跟着弟子往里走的时候，凌玄霜拽了拽凌玄褀的衣袖，小声道：“你说那刘公子是刘掌门亲生的么，我怎么看他那么丑的爹也生不出这么好看的儿子。”
凌玄褀见前头带路的弟子并没有回头朝这边瞧，道：“怎么，你看上刘公子了？”
“这种相貌在我这里不过关，”凌玄霜伸出一根手指晃来晃去，“差得远啊差得远。”
“那你管他是不是亲生的。”
“好奇。”
“……”
凌玄渊警示地看过来。
凌玄褀乖乖闭嘴。
凌玄霜丝毫不在意，继续道：“你说刘掌门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喜欢听晚辈或是不熟悉的人连名带姓地叫他，他爹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尴尬我都尴尬了。”
凌玄褀：“……”你会尴尬？适才就你喊得最大声。
“你怎么不说话？”凌玄霜戳凌玄褀，这种事情没人一起讨论很寂寞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