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穿越 四)——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1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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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听完了太医的诊断,谢则安才离开御书房。

赵崇昭昏迷了一个时辰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环顾一周,没有瞧见谢则安的身影,又重新闭上了眼。

赵崇昭暗恨自己的没出息。

明明两个人已经狠狠闹翻了,听到谢则安那淡薄到无所谓的语气,心脏还是疼得厉害。这根本不是他的三郎,有什么好期盼、有什么好气怒的,这根本不是三郎……

赵崇昭练武多年,病好得也快,当晚烧就退了,第二天又恢复了一向的生龙活虎。这么一场来去匆匆的病,把他们之间那种怪异的气氛斩得一干二净。

谁都没再避开谁,可惜即使面对面地开口,也只剩下公事公办的交谈。

谢则安最近在准备秋祭,眼看事情已经快要告一段落,他终于清闲下来。难得有了空闲,谢则安反倒有点不自在。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有人来报说端王世子不见了。

赵英临去前以“怕赵崇昭孤单”为由,把诸王世子都给留在京城“陪伴”赵崇昭。端王世子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和传言中的好丈夫好父亲不同,端王对自己的王妃和世子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至少端王在他面前极少提起这么两个人。

听到端王世子失踪的消息,谢则安皱起眉头。

谢大郎马上要成亲了,谢则安不想谢大郎分心。幸好戴石已经回来了,谢则安找来戴石:“怎么回事?”

戴石如实回禀。

端王世子今年十岁,有一定的行动力。他其实是在五天前失踪的,可他平时没少溜出去玩,伺候的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次端王世子一去不回,竟是再也找不着了。瞒了两天之后,行馆那边的人再也顶不住压力,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谢则安皱紧眉头,说道:“到底是皇叔的儿子,你派人帮忙找找。”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取只飞奴来,我给皇叔写封信。”

戴石领命而去。

谢则安的动作并未刻意隐瞒,赵崇昭当晚就知道谢则安做了什么。虽然早知谢则安和端王感情极好,看到谢则安倾所有力量去帮端王找人,赵崇昭还是特别不喜。

第二天谢则安起草诏书时,赵崇昭让他反反复复改了十几次。

谢则安写得有点手软。

赵崇昭拿着最后的成果不咸不淡地说:“谢卿不是姚参政和徐参政的得意门生吗?连诏书都写不好。”

谢则安要是还看不出赵崇昭在找茬,那还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他说道:“好竹还会出歹笋,何况只是老师与学生。”

赵崇昭见谢则安握笔的手有些不稳,好像在微微抖动,腕侧也被磨红了,还是心软下来。他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回去再好好练练。”

谢则安说:“谢陛下指点。”

赵崇昭听谢则安来了这么一句,怒极反笑:“行,你这声谢我收下了,以后我会多指点你的。”

谢则安对赵崇昭的息怒无常早就习惯了,也不反驳。不过是多写几遍罢了,根本不是多为难的事,赵崇昭要是觉得这样能消气,那他会好好配合的。

谢则安还真回去苦练“诏书体”,从字体到文体都来来回回地练习,诏书写得越来越无可挑剔。

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难得的平静被一个消息打破了:端王回京了。

端王回京的理由是现成的,他儿子丢了,心里能不急吗?能坐得住吗?当然,那并不是他亲儿子,端王心里一点都不着急。

端王抵达京城后先去见赵崇昭。

看见端王一脸沉郁,赵崇昭也放下了心中的猜疑。他说道:“皇叔莫要忧心,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一定会尽快把堂弟找回来的。”

端王叹息着说:“陛下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心里还是记挂着,总想自己回来找找看。”

人家儿子在京城失踪,赵崇昭自然不好撵人,只好答应让端王暂留京城。

端王一出宫,便去了谢府。

谢则安这几日已经有些眉目,见端王到了,引他入内,说道:“我的人有见过他的,不过是四个月前的事了。当时他向驿站买了张北上的简要地图,好像看得挺认真的。”他顿了顿,“三天前,有人在北边一家旅舍里发现一张拿来包过油饼的地图。我们的地图上是有编号的,那张地图正是当初你儿子买的那张。”

端王皱起眉头。

虽说他对这个便宜儿子没什么感觉,可这儿子到底是记在他名下的,要是就这么不管不顾好像说不过去。他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是自己走的,而且四个月前就有预谋?”

谢则安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也不全是这样。”他摊开地图,圈出那个旅舍所在的地方,“到了这个旅舍,地图其实还是有点用的。可他却在那里把地图丢了,这说明到了这里可能有人在接应他。他大概很高兴可以远离这一切,所以把地图直接扔了。”

端王对“儿子”的去向不太关心,对谢则安的情报网很感兴趣:“你们这些事做得太细了吧?”

谢则安说:“要是不做细,怎么能派得上用场。”

端王说:“也是,要是没有你培养出来的这种人,西夏那边不一定能那么顺利。”

谢则安抬眼凝视端王:“你不喜欢你的世子?”

端王淡淡地一笑:“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他与谢则安对视,“那根本不是我儿子。”

谢则安讶异。

端王说:“我娶妻时,未婚妻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谢则安:“……那你为什么还要娶?”

端王说:“因为那是我母亲的心愿。”

谢则安:“……”

天底下的奇葩父母还真不少,居然还有让自己儿子做接盘侠的。

端王说:“你一定觉得很吃惊,其实一点都不奇怪,我那个母亲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抬眼看着远处的柳色,“我对于她而言只有一个意义,争夺皇位。她见我不近女色,怕我会失去了抢皇位的资格,特意帮我找了个‘世子’。那是她和外面的野男人生下的野种,她让她的野种搞大了我未婚妻的肚子,然后让我和未婚妻完婚。”

谢则安:“……”

有这么个母亲,谢则安可以想象端王是怎么长大的。

谢则安说:“你选凉州当封地,根本不是因为你母妃思念家乡吧?你是想在那边耗光她的根底。”

端王说:“也是,也不是。”他敲了敲桌沿,“那会儿你岳父快发现她的谋划了,她不得不退走,我那时还是她手中的傀儡,哪里做得了主。”

谢则安向来敏锐:“恐怕是皇叔你向父皇泄的底。”

端王说:“我可没那么干。”他笑了笑,“我只是对你岳父说了几句类似于‘她绝对不想我造反’的话而已。”

谢则安:“……”

这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难怪赵英最后找上的只有恭王和端王两位王爷,原来端王早就向赵英表过忠心了。

谢则安说:“那你是要找还是不要找?”

端王说:“他想走就让他走吧。”他算了算时间,“四个月前,和狄使过来的时间差不多?”

谢则安脑筋转得快:“你的意思是这和狄使有关?”

端王站起来,倚着栏杆远眺片刻,才缓缓开口:“大概有关。”他转头笑道,“那一行人中有个是我的故人,说不定他瞧着那孩子像我,想办法把那孩子接走了。”

谢则安眉头一跳。

他说道:“那可就糟糕了,你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别人可不知道,在别人看来就是端王世子通敌叛国……”

端王说:“我本来就是个闲王,再不济也不过是被贬为庶人,不能继续当皇亲国戚罢了。”

谢则安说:“不,你可不仅仅是闲王,以前你母亲手底下那些人做的事可不少。远的不说,近的还有长公主的事、谢谦的事——”

端王眉头紧皱。

谢则安说:“这些事若是被旁人揭发出来,你肯定摘不干净。”

端王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他说道:“这么看来,有人是想要我死啊……”

谢则安本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端王却转开了头,不打算多提。

谢则安说:“你和我进宫,把这些事和陛下说清楚吧。”

端王转头看着谢则安。

过了好一会儿,端王才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摇摇头,“你和我化敌为友还不到一年,你就这么相信我?三郎,你根本不必淌这趟混水。”

谢则安说:“我从来不会抛下朋友不管——哪怕我们只当了一天的朋友。”

第一三六章

端王和谢则安入宫时已是傍晚时分,这种事哪能空口白凭地去说,得准备许多东西。

赵崇昭最近胃口不好,晚膳只喝了点粥。听到谢则安和端王一起进宫,他微微握拳,最终还是说:“宣。”

赵崇昭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口,瞧见谢则安和端王并肩走进来,顿时被灼伤了眼。自从他们长大了一点,谢则安极少与他这样走在一起。即使是两个人碰上了,谢谢则安也总会有意识地落后小半步。

谢则安那人在人前总是把礼数做得周全,不管关系多亲近都不会放肆。

谢则安在端王身边连这个都忘了,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近?

赵崇昭微微攥紧拳。

他站起来问:“皇叔,谢卿,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谢则安说:“陛下,皇叔有事要和你禀报,你能让其他人先下去吗?”

赵崇昭看着替端王开口的谢则安,平静地说:“好,小德子,让其他人都退下。”

张大德上前一步:“陛下,我留下吧。”谢则安固然是可信的,端王却不一定可信,人全都不在的话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谢则安听到张大德的话才想到安危问题,他僵立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挽救已经说出口的话。再精明的人,在某些时候也会变得口拙舌笨,比如他在这大半个月里、在如今的赵崇昭面前。

事已至此,他凭什么还觉得赵崇昭会无条件相信他、听他说话。

赵崇昭见谢则安脸色一变再变,竟是垂下了眼,一时也怔了怔。他摆摆手说:“下去吧,皇叔和谢卿是什么人?有他们在你担心什么。”

谢则安一语不发地站在端王身边。

端王深很清楚赵崇昭与谢则安的过往,看到他们不尴不尬的状态,不免有些怅然。谢则安受了先皇和晏宁的临终嘱托,对赵崇昭是不能放开手的,可偏偏他又不能与赵崇昭更进一步。

这样的关系就像在踩钢丝,不是毁了赵崇昭,就是毁了谢则安。

谢则安是个明白人,肯定不会放纵自己的感情。

端王有些后悔答应让谢则安一起进宫。

端王说:“三郎,你也出去吧,我与陛下说的事你也不适合知道。”

谢则安抬眼看着端王。

这时候要他抽身,还有用吗?何况很多事都得他拿出佐证,光靠端王自己坦白是没用的。

赵崇昭听到端王一声“三郎”,脑海里有根弦瞬间崩断。再看谢则安和端王脉脉对视,眼神交汇了好几回,心头的火快要把他的理智烧光了。

好一个谢则安!

好一个端王!

他已经尽量不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偏偏还要来他面前表演!

赵崇昭淡淡地说:“谢卿能和皇叔一起进宫,肯定早就知道了吧?”

谢则安一顿,在端王满含劝阻意味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等所有人退下后,谢则安把自己与端王这几年来的往来交待出来,最后才将端王母妃的事情交待出来。

端王一直没说话。谢则安身在局中,没有察觉赵崇昭已经濒临爆发,端王却看得一清二楚。他怕自己一开口,在赵崇昭眼里变成了和谢则安一唱一和,惹得赵崇昭更加暴怒。

即使端王不开口,赵崇昭那把火依然越烧越旺。谢则安说的是如果是事实,那端王母妃无疑是有心造反无疑,而且还做了不少“造反准备”。这和谢则安有什么关系?他管这个做什么?他那么深谙明哲保身道理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卷进这种事里面?

端王到底是他不能拒绝的人,还是他不想拒绝的人?

赵崇昭听谢则安说完,没与谢则安说半句话,而是转向端王:“皇叔,谢卿说的都是真的?”

端王点点头,他从袖中掏出个令牌:“这是先帝当年给我的,我当初也向他交代了一些事,记录的文书应该还在。”

赵崇昭把端王手中的令牌接到手里一看,已信了大半。他对端王说:“皇叔放心,我会彻查此事,若事实真如谢卿和皇叔所说,定然不会牵连到皇叔身上。”他摆摆手,“皇叔这几日舟车劳顿,肯定疲乏得很,先回去歇息吧。”

端王听赵崇昭语气平和,心里莫名地更加不安。他说道:“那我和三郎先回去了。”

赵崇昭听到“我和三郎”四个字,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和谢卿还有事要商量,皇叔你自己回去就行了。”

谢则安把事情交待清楚花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很晚了。端王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宵禁,三郎若是——”

赵崇昭说:“我与谢卿少年相识,他又是宁儿的丈夫,即使再宫里宿一宿又如何?谁都不会说什么。”

谢则安意识到事情不妙,正要开口,却听赵崇昭说道:“谢卿,我有许多事情没听仔细,你若不和我细说,皇叔这事该如何彻查?”

谢则安停顿下来。

谢则安转头与端王对望一眼。

端王叹了口气。

他说道:“那我回去等陛下宣见。”

赵崇昭颔首,目送端王带上门离开。

屋内只剩谢则安和赵崇昭。

很安静。

赵崇昭盯着谢则安许久,先开口说:“谢卿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这会儿怎么哑巴了?”

谢则安恭谨地问:“不知陛下有哪里没听仔细?”

赵崇昭站了起来,缓步绕过书桌,一步一步走近谢则安。明黄色的靴子踩在地毯上,本应没有声响,那脚步却像踩在谢则安心头一样,一步更比一步沉重。

谢则安忍不住再问了一句:“陛下?”

赵崇昭猛地抓住谢则安的肩膀,将谢则安在他身后的长柱上,在谢则安惊愕的目光中咬牙开口:“我没听仔细的是,谢卿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和说这些事?”

谢则安的心不安地猛跳着。

赵崇昭说:“这种事别人躲开还来不及,你却自己卷进来,谢卿你还真是重情重义的人啊。”他逼视谢则安的眼睛,“只是你的情和义有没有给错人?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宁儿吗?那这算什么?你现在这算什么?”

谢则安终于明白赵崇昭的意思。

赵崇昭靠得太近,谢则安挣扎着想要退开,却被赵崇昭按得更紧。对上那狠戾的双眼,谢则安脸色微微一变:“陛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崇昭说:“当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以为皇叔也是你不敢拒绝的人。”他伸手摩挲着谢则安的后颈,“结果他不是,他是你不想也不愿拒绝的人才对,我说得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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