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穿越 五)——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1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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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则安一看便知中年人起了戒心,未在多言。他的人手毕竟太少,做不到每个地方都安插好人,整张情报网难免有“局部失灵”的时候。曲堰那边的情况他并不了解,只能暗暗记住这桩事准备回头再派人去了解了解。

谢则安向赵崇昭提议:“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赵崇昭点点头。虽然他也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却也不想闹出“夜出不归”的事儿。出来溜达是一回事,“夜不归宿”问题可就大了,明天他非给御史台的唾沫淹死不可。

两人和中年人告别,打马归京。

中年人目送他们离开,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见到赵崇昭带着的护卫腰间佩剑的纹理极不寻常。他暗记在心,回到船上叫人把纸笔送上来,画在纸上揣进兜里。搬入新宅后已经快到宵禁时分,中年人趁着最后一刻钟去拜访身为知州的好友。

一见面,他便掏出自己画出来的纹理问:“你认识这个吗?”

知州接过一看,面色凛然:“你在哪里见到的?”

中年人细细地把自己和谢则安两人的接触说了出来。

知州听完后说:“这纹理只有宫中禁卫的佩剑才能用,也就是说你遇到的很可能是宫中来的人。从你的描述来看,你算是幸运了……”

中年人说:“他们到底是谁?”

知州说:“那位比较高大,说出‘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很有可能是当今天子。而另一位,应该是谢三郎。”

中年人从前离京城远,并不知道“谢三郎”代表什么含义。他说道:“那我被他们碰上了,到底是福是祸?”

知州一看便知他没听说过“谢三郎”三个字。他说道:“谢衡谢则安,你应该听过吧?”

中年人点头。经史注解那些他看不懂,更不了解那些东西对士林的影响,但他家中有孩子,对《三字经》《声律启蒙》还是颇为熟悉的。更别说前头还有这位驸马为公主刊行的曲谱、诗集、文集,还有他发明的许多小玩意儿。要说这几年出生、这几年成长起来的孩子对谁最崇拜的话,那肯定是这位“谢衡”——不管是学东西还是吃喝玩乐,都脱不开这人的“指引”!

天底下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干什么都比别人做得好,想不服气都不行!

瞧瞧,你连玩都玩不过人家,怎么好意思不努力啊?

中年人一点完头,忽然明白了好友的意思:“你是说他就是你口里的‘谢三郎’?”

知州说:“对,就是他。”

中年人不敢置信:“他也太小了。”

知州说:“他十六岁就中了状元,当然年轻。只盼着他真的是谢三郎,要是跟陛下出来的是别人,你我都危险了。”

中年人微讶:“你对那位谢三郎似乎非常推崇?”

知州说:“谢三郎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年纪虽轻,但颇得陛下信任。朝中的徐丞相、姚参政都是他的老师,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青云直上,却因为与他们的政见不一致而出任闲职好几年。今年才当上‘权尚书’……”

中年人听傻了。什么叫今年才当上“权尚书”?那位谢三郎顶了天也才二十岁吧?二十岁的尚书还能叫“才”?难道要二十岁官居一品、封侯拜相才不算委屈了他?

知州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多像脑残粉,他认真地说:“你我都知道远离京城的地方百姓的日子都过成了什么样儿。若不是谢三郎目前势弱,能把这些事告知他是最好的。怕只怕他知晓后以卵击石,直接与新党对上。”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不知道,他是我们心中的希望啊。”

中年人:“……”

看来自己这好友果然对谢三郎十分推崇。

中年人认真地问:“那我们暂时按兵不动?”

知州说:“你是从曲堰那边过来的,对那边的情况最清楚。”他指了指桌上那幅纹理图,对好友建议,“你最擅丹青,这段时间可以着手画一批流民图,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将它献给陛下,让陛下了解青苗法之害。”

中年人说:“好!”

知州再看了眼那幅图,又忍不住感叹:“这种画法还是谢三郎想出来的!虽然失了几分意境,看起来却更真实,简直栩栩如生啊。”

中年人:“……”

他感受到了好友对谢三郎深深的爱。

很深很深!

第一八七章

戴石很快把曲堰的情况调查清楚。

那边的百姓过得很糟糕,虽然不至于易子而食,卖儿鬻女的事儿却已经有了苗头。这和杜绾报上来的“一片欣欣”截然相反,不过短短半年,繁重的利钱已经让不少农户拿不回抵押在豪强那的土地。

豪强们的心情也不太好。因为他们也摊上了大额的青苗钱,明明他们根本不需要这笔钱,到收成时却得给三成利钱给官府,心里能不憋屈吗?可惜的是,有杜绾这么个成功先例在,新上任的知州当然依葫芦画瓢地照办。这位爷是个人才,非常有经济头脑,他把商户和地主都分为两批,一批是他这边的,他意思意思地收一点就成了;另一批是不服他管的,这一类他天天派人去催,不仅催他们,还催他们底下的佃户。威胁恐吓一把抓,最后逼得对方把商铺和田地价格压到最低,由自己这边的人去购入。

青苗法的本意是让农户熬过青黄不接的阶段,遏制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苗头,在这些人手里却变成了土地兼并的工具。

谢则安深吸一口气。

这种情况终归还是出现了。姚鼎言还管着吏部,吏部将青苗法列入了考核范围之中,底下的人当然“踊跃参与”。谢则安坐回案前,抬笔给姚鼎言写信。他上次已经把某些地方的不好苗头整理给姚鼎言,算是给青苗法打了几个补丁,但这一次不一样,这地方已经不是补丁可以挽回的了——杜绾一天还在朝中,他就是许多投机之辈的“榜样”。

姚鼎言收到信时,心里正高兴。沈敬卿和蔡东给赵崇昭献上了百张“欢庆图”,画的都是各地对青苗法的夸赞。这套“欢庆图”精美妙绝,看得姚鼎言心怀大开,对沈敬卿和蔡东也开始另眼相看。

下人把谢则安的信送上来后姚鼎言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拆开来细看。

这是很典型的谢则安式文章,找不着半个华丽辞藻,全都是摆事实列数据。

姚鼎言心头一凛。谢则安掌握的这些东西要是拿来攻击新法,那他那些对头绝对会弹冠相庆。

可谢则安却先知会于他。

真不知道这小子哪来的底气觉得他不会生气。

可很出奇地,姚鼎言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这些事情,谢则安早就给他分析过。如今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只能怪他没有看重谢则安的意见。那些能让西夏摧枯拉朽般衰败下去的缺陷,他只觉得不会发生在大庆。

但是,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有点波折是难免的……

姚鼎言闭目思考良久,放好了谢则安那封信。

第二天,吏部做出了对应的措施。一封封加急信开始发往各地,针对的是“强行摊派”现象。凡是考核时发现强摊青苗钱的,考核结果以最末等论处。

最后姚鼎言还加了一句:“欢迎举报。”

这个命令可吓坏了许多人,不少胆小的连夜把刚发出去的“喜报”追了回来,摊下去的青苗钱收回大半。

姚鼎言突然收紧限制,新党里顿时人心惶惶,尤其是准备趁机捞一把的投机者。

这边约束好“自己人”,姚鼎言又把炮口对准农业合作社。农业合作社要搞“贷款”没问题,但利钱不能低于青苗钱——低于青苗钱的话,谁都会选农业合作社吧?

姚鼎言这要求是合情合理的,谢则安却皱起了眉头。

谢则安说:“三成利钱实在太高了。”

姚鼎言说:“这个利钱陛下当初也是同意了的。”

谢则安看了眼赵崇昭。

赵崇昭一脸正经地拉偏架:“两边的名目又不一样,青苗钱是要官府去收的,利钱当然要高一点。农业合作社这边不需要官府收钱,利钱不用那么高吧?”

姚鼎言可不会被赵崇昭忽悠过去:“农业合作社也是朝廷的,更别说用来搞‘贷款’的钱是海运得来的了。怎么就能那么低?”他转向徐君诚,“徐相怎么看?”

徐君诚对青苗法和农业合作社都不太喜欢。在他看来这也是在与民争利,吃相斯文也好,吃相难看也罢,都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偏向农业合作社的。

徐君诚说:“我觉得陛下说得对。”

姚鼎言气得笑了:“好极了,看来你们的意见很一致。”

赵崇昭不想他们吵架,又给了姚鼎言一颗甜枣:“先生莫气。听说先生让吏部明文公告天下,不允许底下强行摊派青苗钱,先生为国为民之心,我们都看得见!农业合作社那边,”他本想说‘三郎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又怕给谢则安拉仇恨,只好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情况和青苗法不太一样。”

姚鼎言知道赵崇昭对谢则安有多看重,再争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赵崇昭就是这么个浑人,耳根子软,但信了谁就听谁的,很难让他改变主意。离开御书房,谢则安落后于姚鼎言半步,一副乖乖学生的安分模样。

姚鼎言哼了一声:“你装这样子给谁看?”

谢则安叫屈:“我哪里装了?我对先生的敬慕都是发自内心的,比金子还真。”

姚鼎言说:“算了吧,你心里有多少鬼主意我难道还不清楚?”

谢则安摸摸鼻头,不再多说。

说多错多啊!

姚鼎言暂且偃旗息鼓,一时间朝中风平浪静,宁定得叫人很不习惯。

可惜的是安定日子没过多久,徐家传来一个噩耗:徐君诚的父亲去世了。徐君诚父亲已经八十岁,算是喜丧,可他如今是丞相啊!徐君诚去守孝的话,丞相之位由谁来坐?

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姚鼎言。

相位极可能再次更迭的消息沸沸扬扬地传开,姚鼎言做事反而比平时低调得多,连找人“开会”的次数都少了。

徐君诚把谢则安找了过去。

谢则安抵达徐府时,徐君诚已经换上丧服。到了徐君诚这个年纪,喜怒哀乐都不会再摆在脸上,所以他看起来很平静。

谢则安说:“先生节哀。”

徐君诚让谢则安坐下。

他说道:“三郎,我问你,你对新法是怎么看的?我要听实话。”

谢则安客观地评价:“姚先生的想法里有很多东西很超前也很有用,如果能真正推行开应该是好事儿。”

徐君诚说:“你说的是‘如果能真正推行开’。”

谢则安沉默下来。

徐君诚说:“事实证明,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你姚先生太过自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他看了谢则安一眼,“你的话他还有可能听进去一点,但他一旦手握大权,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容忍有加——尤其是你和陛下刚在农业合作社的事上和他唱了反调。”

谢则安静静听着徐君诚说话。

徐君诚说:“你行事要比现在更稳妥才行,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别像顾允父子一样落人话柄。”

谢则安说:“先生的话我记住了。”

徐君诚与谢则安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放谢则安离开。

谢则安走出徐府,心中沉郁。他与姚鼎言之间有多少明波暗涌,不用徐君诚提醒他都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他比徐君诚更清楚。要是姚鼎言记着他们之间的师生情谊,那他们可以安然相处‘要是姚鼎言记着的是他屡次驳他面子,那他还真是危险了。

再有就是姚鼎言坐上相位,他发下的那一纸公告能不能继续约束野心日益蓬勃的“新党”?

谢则安静立片刻,回家找谢小妹说话。谢小妹已经把《花木兰》和《孟丽君传奇》陆续刊出,她的风格细腻之中带着几分清新,很快赢得了不少人的喜爱,连茶楼酒肆中的不少说书人都开始说起了这两本最新的话本。

谢则安揉揉谢小妹的脑袋:“陛下说了,可以尽快把你和赵昂的婚事办了。”

谢小妹很不舍:“哥哥这么想把我嫁出去吗?我不想离开家!”

谢则安说:“说什么胡话。”他笑了起来,“赵昂不也住在京城?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顶多是逢年过节却裕王那边住一段时间罢了。”

谢小妹想想也对,心里没了抵触情绪,爽快答应:“全凭哥哥做主!”

谢则安听得发笑:“什么时候轮到哥哥我做主了?我写信给爹爹和阿娘,看看他们的意见如何。”

谢小妹点点头。

和谢小妹呆了一会儿,谢则安的心稳了不少。他又开始“不务正业”,重捡起被人刻意晾在一边、听起来荒诞不已的“设立女官”事宜。

姚鼎言看到谢则安的折子时直接笑了出来。

谢则安这个“权尚书”本来就是因为设立女官的事得来的,他不提也不行,不提的话他不仅去不掉“权”字,更可能连“权”都保不住!

想到谢则安也有这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时候,姚鼎言心情挺不错,大笔一挥批了个“可”字,转给政事堂其他人传阅。

于是在姚鼎言登上相位之日,谢则安开始办这么一件让他有掉粉可能性的事——

“亲,今年乡试男女混考哟,来一发吗?”

第一八八章

这一年的秋闱引起了轩然大波。

百川书院允许女子入学还是年初的事,只是百川书院自己做的事儿,所以跳出来反对的人并不多。谢则安光明正大地把乡试条件放宽到男女皆可,一时间把四面八方的仇恨值都拉了过来。

反对的意见和徐君诚非常一致,纷纷表示“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这样的事”。谢小妹的“连载攒粉计划”实施得很成功,这几个月传播度最高的故事就是《花木兰》和《孟丽君传奇》。乡试“男女同考”的消息传开时,谢小妹正好把马甲一掀,以女孩身份思考这两个故事的“后传”——已拥有一身武技的花木兰该如何适应家中生活?已拥有满腹才学的孟丽君难道要重新回到闺阁之中?为什么天底下没有别的路可以供她们选择?

这饱含争议的后记一刊出,谢则安安排的“宣传”马上紧锣密鼓地展开。

除了基本的造势之外,谢则安还打造了一个戏班。

唱戏这种事古往今来都不少,只不过各地有各地的唱法,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而且唱戏的行头也没那么完备,更别提舞台设计、戏前宣传等等有极大加成的前期准备工作!

谢则安亲自题了“梨园”两个字。

梨园要唱的第一场戏叫《女驸马》——这又是一个以女扮男装为主题的故事。谢则安如今面子够大,他一开口,不少人自然会有不少人去。但他就是不开口,他当街张贴精美的宣传海报,再叫街头闲汉当街分发“局部剧照”。第一天的宣传主题是“舞台效果”,光是一个舞台背景已经让人眼前一亮;第二天是“华衣美饰”,瞧瞧那衣服、那打扮,不要太漂亮哟;最后一天,谢则安叫人沿街分发的是“定妆照”,精致的妆容让画上的人恍如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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