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娘娘腔!敢在老子面前摆架子!”王洪骂骂咧咧的又灌了一碗酒,这时进来一个人。
“启禀将军,晋王的书信来了。”说着恭敬的递上白色密函。
王洪皱着眉头把碗啪的摔在桌子上,“不知道老子不识字啊!念!”
这人诚惶诚恐的将密函打开,念,“猛虎村水源丰富,王兄可暂守此地,每日军需用水需及时运送。”
“操!”王洪一锤捶在桌子上,桌子咔吧两声,只剩下三条腿了。
王洪愤怒的走来走去,指着索瑟发抖的小兵大骂,“一定是王月儒那个王八羔子!先是撺掇晋王把我从战场调到这里,现在还报消息说这里水源丰富!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要打仗!打仗!老子才不做这后勤!”
王洪大步子一跨气冲冲的掀开帘子走了。
黑暗中,林子谦从草丛中探出一个头来,看了一眼他去的方向,转而观察起一栋栋灯火通明的屋舍,将军都住在帐篷里,那屋里住的是谁呢?为什么亮堂堂的?
林子谦猫般敏捷的跳到房顶,掀开一块瓦片,伴随着淡黄色的灯光射出的,是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躺在屋子中间的画面。每个人都用粗粗的麻绳捆了手脚,布巾塞住了口。堂屋里的东西全部扔到了其他房间,并且锁住,所有人都躺在空洞洞的大堂。
夜间温度骤降,居然也没有一条棉被取暖,依旧穿着的夏装已经破成一条一条的,不少人都挤在一起取暖,人堆着人,这种情况真的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是村民还是流民?
就算是林子谦瞪大了眼睛查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出那个是刘必贵,他小心翼翼的将瓦片盖上,颠了一下左肩膀,「虎神大人?帮个忙呗?」
白大爷懒洋洋的睁开一条眼缝,水汪汪的眼珠子瞪着林子谦,「凭什么?」
林子谦谄媚的挠着他的下巴,直到他嗓子里哼出舒服的咕噜声,「十条咸鱼。」
白大爷瞟了他一眼,又闭着眼睛享受。
「二十条咸鱼,外加每天挠痒痒,梳毛。」
白大爷哼了一声,「你本来就是我的仆人,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
林子谦笑着挠他,「是,是,可是虎神大人难道不是一个好主人吗?也偶尔满足一下仆人的请求嘛!」
白大爷哼了一声,猫脸上明显有了笑意,他仰着脑袋不急不忙的踩着猫步,轻巧的跳下去,林子谦跟随着他的步伐,几步晃过守卫向远方走去。
刘必贵关在一个靠近村口的屋子里,林子谦很快就在白大爷的指导下找到了他,可是如何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却是一个极大的困难。
林子谦自己步伐轻巧,不成问题,可是再加上一个刘必贵,却势必会被拖后腿,从这里走到村里头,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再加上晃过守卫,轻脚走路,一路磕磕碰碰,一个时辰都是好的。
而且他还不能保证这期间不会被士兵发现。
林子谦眼睛瞧瞧瞟向白大爷,白大爷挪步将屁股对着他,「想也别想!」
林子谦尴尬的顺着他的毛,「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脚趾头想都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白大爷变大将他们驼回去的方法瞬间被PASS掉,林子谦纠结了半天,临入深夜子时,直接拍板,不管了,先救人再说!
点燃催眠香,从房顶伸入,黑暗中,一点红星若隐若现,缭绕的白烟飘散,似有若无的好闻香气窜入鼻尖,翻了个身,几乎瞬间便沉沉睡去。
林子谦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白大爷看了他一眼,林子谦迷迷糊糊的掐了自己一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而后眨着的眼睛越睁越小,白大爷尾巴刷的抽过去。
啊!林子谦一下子睁开眼睛,却失去平衡差点掉下屋顶,还差点叫出声。
一片瓦片落下,在静夜中格外引人注意。
一队人马巡逻至此,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拿长枪对准房顶,爆喝,“谁!”
一只小白猫从房顶探出脑袋,悠闲的走来走去。
几个士兵刷的一声放下长枪,金属摩擦的、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林子谦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伏在屋顶动也不敢动,接到白大爷递过来的鄙视的眼神,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算人马已经走远,然而林子谦还是不敢轻易下去,此处离村口不愿,巡逻的人马也极为频繁。
他轻手轻脚的揭开一大片砖瓦,灵敏的跳了下去,凭借着越来越好的视线,很快找到了刘必贵,开了药瓶给他问了醒神药剂,几乎是立刻的,刘必贵的眼睛眨了几下,睁开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才似睡醒了一般,紧紧抓着林子谦的手臂,“小扬呢?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现在怎么样?……”
白大爷沉着脸一尾巴抽过去,刘必贵吃痛的松开手臂,手臂上好大一条红印子,林子谦恼怒的瞪了白大爷一眼,又被白大爷瞪回来,他摸摸鼻子,小声说,“他们都好,名扬等你过去。”
刘必贵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点点头,要站起来,腿却有点软,林子谦扶着他,“我用了催眠香,2个时辰之后才会好。”
刘必贵点头,又问他,“那我们怎么走?外面应该还有巡逻的士兵。”
“我力气大,能背你走,但是这样一来,就不容易躲避巡逻的士兵了,一旦被发现,就很不容易逃走了,毕竟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被发现了,你就放下我赶紧跑,军队多半是为了水而来,应该是晋王的军队,他们既然把我们抓起来,就不会轻易杀了我们,永春河取水困难,很有可能我们就被当做苦力,我还是前任村长,不会有事的。”
林子谦迟疑的点点头,示意他爬到自己的背上,白大爷在旁边转来转去,几下爬到他的脑袋上,不爽的问,「为什么要背他?」
背着一个人,果然速度慢了不少,虽然他力气比一般人大,但是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实在是不可能当做没有。
第五十章
巡逻的士兵一点也没有因为子时的过去而减少,反而林子谦因为背着人下来走路,一路上需要躲闪的次数实在是太多。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火光大盛,林子谦吓得一下子冲进一户人家院子中的大树上,浓密的树叶遮挡下,只有两双眼睛不时的闪过流光。
“救命!救命!救救我!——”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跑过来,他步子踉跄,双手高举,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正跑在逃出地狱的路途上,然而这条路却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抓住他!”
“他在这里!”
巡逻的士兵很快被惊动,无数穿着盔甲手拿长枪的人潮水般朝着这边聚拢。
“别过来!别过来!”那这是一个1米8左右的大汉,身材高大,肌肉壮实,此时却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布的幼童,身子佝偻、脸色苍白,他惊恐的奔跑着、胡乱的摆动着双手,随着他的动作,仿佛不怕疼似的,鲜血一股一股的往下流淌,很快便泅湿了地面。
四面八方涌来的士兵将那人团团围住,那人惊悚的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冲进了一个院子,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突然,身子往后仰,他被一块石头绊倒了,身子无意识的往后爬。昏黄的火光下,身穿盔甲、手拿长枪的冷面士兵被映衬得更加高大,犹如地狱的死尸,一步一步要将他拖往黑暗的深渊。
更深的绝望涌上心头。
爆发似的,他嚎啕大哭,抓住一块石头便猛的甩过去,顿时整齐排列的士兵散开一个缺口,仿佛抓住了什么要点,他拼了命似的往前砸东西,石头、土块、黄沙……看着纷乱的士兵,心头升起一丝喜悦,然而还没有到达眼底,便被打得粉碎。
恐惧的看着那个男人冰冷的笑容,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嘴中更是无意识的开始吐白沫,身子软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从血液、骨髓中升腾起的疼痛,仿佛要把整个人撕裂。
他挣扎着,张口大喊,却喊不出什么,他惊恐的往后跑,边跑边回头看,明明离那个男人远了,恐惧却愈发深刻,心跳飞快、全身发软,他的步子越来越没有力气,然而脑海中却只剩下一个字,跑!
不能被抓住!不能!
他奇异般的,身子升腾起一些力气,挣扎的操控着软绵绵的步子,然而却一头撞上一棵古老茂密的大榕树,他惊恐的回头,他来了!
慌手慌脚的往树上爬,却全然忘记,他从来都不会爬树,好不容易即将抓住枝干,从地狱中伸出的魔爪却一把将他拽回。
“不!”他惊恐的大喊,死死抓住树皮,然而身后的力气实在骇人,直到手指头被磨烂,心头的恐惧终于淹没最后一丝理智,他狠狠地咬断自己的舌头,直到血液涌出嘴唇,他才依稀的展出一丝笑容,终于,解脱了吗?
“唔!”林子谦死死抓住树干,这样心中的惊惶才不会让他弄出声响,他僵硬的扭动脖子,迎着刘必贵惊骇的目光,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回忆起刚才那人的眼神,恐惧、绝望、痛苦;最后解脱的、不扭曲的熟悉的脸庞,是刘磊?
不!不是!绝不可能是刘磊!
刘磊那样暴躁、天不怕地不怕,走路都要甩着膀子、吃饭都要用大海碗的人,居然变成这样一个敏感、胆小、会自杀的人?
可是,任林子谦心中再不愿相信,刘磊在他面前死去的事实仍旧狠狠攫住了他的心,他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经历,以至于如此崩溃?
“他死了。”很快便有人上来,检查了刘磊的死亡,士兵们整齐的排列,等候上官的命令。
“拖回去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子谦却只看到半张埋在阴影中的面庞。
是他吗?
一只白猫从树丛中探出身影,不过可惜,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刚刚死去的刘磊身上,并没有看到头顶冒出的一缕白。
白大爷注视着远远离开的众人,而后又转身叫了一声,“走吧。”
恩?恩!
林子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刘必贵,刘必贵仍旧很伤心的样子,眼睛都似乎红了一圈。
“走吧。”
刘必贵看着走远的士兵们,过了好久才咬牙说了一句,“我想带刘磊一起走。”
林子谦顿了一下,点头,他背着刘必贵,跳下的步子极轻,很快便消失漆黑的夜里。
要救人就一次救完,否则等他们明天起来发现刘必贵不见了,那么巡逻的守卫必将加严,到时候只怕更加不好进出,更何况,谁知道明天,刘磊的尸体会被他们抛到那个鬼地方?
入秋的下半夜,二更天,极冷,白日里穿着还觉得热的罩衫,这时套在身上就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般,寒风透过直直的往骨缝里吹。
“可真冷啊!他妈的老子只穿了最薄的夏装。”抬着刘磊的双腿,一人说道。
“他奶奶的,说得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冷一样!老子不也跟你穿的一样?”一个壮壮胖胖的人说,声音也格外的粗犷,“不,老子他奶奶的还在靴子上破了俩儿洞!”
“何胖子你他妈的也太狡猾了吧!老子就说帐篷里咋那么臭!原来就他妈的就是你的臭鞋!娘希匹的!”
伴随着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他们最终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大帐篷前面。圆顶帐篷又高又大,足足有四米高四十平米大,四周绘着华丽的边纹,诡异的蓝色、鲜红色、黑色纠结在一起,扑面而来的异域、诱惑、诡秘气息。
“怎么回事?居然不是随便拖出去埋了?尸体拖到这里干什么?”林子谦疑惑的看白大爷,白大爷盯着前面不理他。
几人将尸体放在门口,交接之后便走了,那个胖乎乎的人边走边回头,“操他奶奶的,老子家啥时候能这样一回,死也甘愿了!”
“你以为呢?这可是军师的帐篷!就你那样儿,这辈子能混到给军师倒尿桶就是祖上积德了!”
“娘希皮的,老子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进这帐篷一次!真他妈的比晋王的帐篷都好看!”
“吹牛吧!你见过晋王的帐篷?”
“晋王的帐篷不知道,但肯定比我们主帅的帐篷好看。”
“听说军师非常受晋王看重呢!这次过来找水,就是军师占卜的结果!”
门口的守卫将人拖进帐篷,便什么都看不到了,林子谦和刘必贵眼神碰了一下,都决定继续看。
帐篷是圆形的,只在门口有两个守卫,但是帐篷的坏处就是,没有落脚点,不能像房子一样到房顶看,也没有院子、大树什么的,有个遮挡物,直接趴在后面看,太显眼了,肯定会被巡逻的士兵带走的。
林子谦看了又看,最后决定让刘必贵藏起来,他自己上帐篷顶上看一下,他还挺轻的。
「等一下。」
「干什么?」林子谦疑惑的看着白大爷,白大爷爪子贴着帐篷,过了一会儿才说,「可以了。」
「怎么了吗?」林子谦边说边飞身跃上帐篷顶端,很快便进入了帐篷里。
帐篷里没有人,只有刘磊躺在地上,曾经刚毅的面孔如今才恢复原本模样,只是脸上却有一股疲惫、苍白的味道,不过,如今他已经去了。
林子谦环顾四周,将刘磊被宰背上,准备走却看见白大爷走到正前面的矮桌上去了。
「快点走了!」林子谦催促道,「天已经快亮了,我们要赶紧和刘名扬汇合,他肯定担心死了!」
白大爷停住爪子,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回来,「谁要你非要拖着这个尸体走啊!」
背着刘磊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三更天了,人们正是睡的正熟的时候,他们匆匆往回赶,终于平安和刘名扬汇合。
“哥!”刘名扬冲过去抱住刘必贵,后头哽住,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事的,哥没事的。”刘必贵拍着他的头安慰。
“快点走吧!谁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发现刘磊不见!天也快亮了!”林子谦催促着,虽然回来的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事,但他还是心中不安。
“那是谁?磊哥受伤了?!”刘名扬这时才看清楚,林子谦身后居然背了一个人,那人高大壮实的身体几乎要将林子谦瘦削的身体压垮,那人的两腿几乎都是托在地上的。
“先走!”林子谦喘了一口气,步子也不停的往山上快步走。
“他死了。”刘必贵沉痛的说,心中一直以来憋闷着的一口气让他难受。
“什么?!”刘名扬的身子猛地一震,他不可置信的回过身子,眼睛里几乎是立刻的就盈满了眼泪。
刘磊和刘必贵是从小玩到大的,这个人,一直以来,刘名扬也几乎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看待,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止心惊、心痛、更是巨大的恐惧。第一次,看到有人,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死去,还是他所熟悉、敬爱的人,是昨日还在他眼前走过,跟他说话、打闹过的人!
如果死的是哥哥?刘名扬不禁身子发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人死?!为什么是磊哥?!
“快走!”刘必贵带头走在前面,拉住刘名扬的胳膊,“我们折腾了一夜,正是累的时候,要是被那些人逮住,说不定就会成为第二个刘磊!”
刘名扬把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摸,粗糙的、蜈蚣似的针脚磨得脸发疼,他无暇顾及,只快步跟上他们的步伐。
果然上至半山腰就看见下面密密麻麻的红褐色衣服——这是这些士兵衣服的颜色。
虽然自昨晚起,就没有吃饭、睡觉,但是此时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困,也感觉不到饥饿,只有精神的超级紧绷,和身体的极度疲倦,刘磊的死给了他们太大的打击,不知道落入士兵的手中,会不会跟刘磊有同样的结局?
“阿嚏!”林子谦打了一个喷嚏,无奈的说,「虎神大人,你的尾巴可不可以不垂在我鼻子那儿,老打喷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