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留半殇 下——君迹
君迹  发于:201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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茛觿见新帝嘴角抽了一下。他知道,新帝这么喜欢焱潲,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焱潲送给他。不过他可是清帝,是新帝迄今为止最怕的一个人,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现在的政治局面,人人只求利不求私,他新帝再怎么喜欢焱潲,总不能放弃南国的安危吧?万一没答应,哪天清帝不高兴了,那就是动不动就死人的。

“这样能帮到清帝,真是太好了!”新帝的心在滴血,咬牙硬生生给答应了下来。

回去的时候,焱潲和茛觿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焱潲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选我。”

茛觿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欠我桃花玉还没还。”

第四卷:凝血成殇(十五)

正月二十一,清晨,炎府。

茛觿坐在马车里,掀了帘子看到焱潲正在打发下人。

“从今天开始,我辞去南朝尚书一职,由城南七若醉七大人接任。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想要离开这里的,到阿千那里去领一些银子,收拾好行李就可以离开。不想离开这里的,每月照例会发工钱,每日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一年后回来,也有可能十年,我不在的日子,好好看家。”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愿意离开。这倒是让茛觿有些惊讶,看来平时焱潲对待下人的态度是挺好,不然这些仆人也不会选在在这个时候尽忠。

“此番如此,你们出去还是我炎府的人,若有遇到要挟,就说这是炎焱潲的府邸。”焱潲道。他明白的,虽然新帝放他走了,但是不会放弃对他的情意,说不准还三天两头地往北国跑。

焱潲回头,对上茛觿盯着他看的眸子。他微怔,茛觿慵懒的眼神中,他看不出什么,他不够了解茛觿,不明白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焱潲被盯的脸都红了,急忙转过身。

抬头看了看那炎府烫金二字,不舍。这是他的府邸,在南国的家。若非帝命难为,他不会离开。不过,到底是不是因为帝命难为而离开南国,还是另有私心,不得而知。

焱潲再三磨蹭,想迟一点再走,茛觿也没有催促,上了马车一句话也没说,盯着焱潲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取书来看。此时他的心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发怒或者高兴的。但是心里淡淡的喜悦,那是真的。

马车轻轻摇了摇,焱潲掀帘进来,在茛觿对面坐下。茛觿一言不发,翻着手里的书。车厢外面龙帘提了提马缰,提醒到:“殿下小心坐好,要出发了。”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越行越快,焱潲掀开车厢帘子,想要最后看一眼南城。

阿千见焱潲探出头来,急忙道:“少主快进去,风还凉,这么吹会生病的。”

突然一个马刹,阿千一个不留意向前扑去,正好装上了龙帘的背。焱潲探出头的时候根本没有抓住什么,正当要被甩出去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

焱潲被强行拉回,感觉胳膊都要脱臼。

“你笨蛋啊?想死吗?给我坐好别乱动!”

“你管我?!”

帘外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车厢内还是沉默的。茛觿拉了焱潲一把,似乎对书不感兴趣了,靠着软枕斜眼看他。

焱潲受不了茛觿的眼神洗礼,“看我做什么?”

“你不是舍不得么,如果不想去朕不会强求。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茛觿不冷不热地说道,半眯着眼。

焱潲摇头:“没有不想。只是这毕竟是我从小到大都生存着的地方,难免不舍。”

茛觿失笑,“舍不得不是小孩子才有的情绪么?”

焱潲注意到了茛觿的笑,看得呆了。茛觿的笑,很少人能够看见,他的笑高雅却不失气场。龙帘见过几次,他最怕的就是茛觿皮笑肉不笑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茛觿是真怒了,而且想杀人。

见到焱潲的变化,茛觿适时收回笑容:“如果怀念,朕让人建一座与南国一模一样的炎府给你。”

“不用。”

茛觿听到拒绝脸色有变,“那好啊。反正到了北国有没有住的地方,要不你搬到宫里跟朕住一起吧?”

焱潲明白上当,竟也不能反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到了北国想要什么职位?要不朕封你为侯?”

这话一出口,车厢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两人耐不住了。

封后?!什么情况清帝要封后!平时在宫里后宫进都不进,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封后?而且还是封焱潲为后?!

不得不说,阿千龙帘两个人听错还真的是同步,还真的是心有灵犀。

焱潲当即拒绝:“不要。我不想和孤翼侯一个职分。”

“那封王?”茛觿问。

焱潲道:“我是外姓,而且怎么能封敌国的人为王。”

茛觿道:“跟了朕走,就是北国人,朕不介意让你姓君。”

焱潲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上钩了,而且很自愿的进了茛觿为他挖好的坑里!又是封王又是跟姓。

焱潲无法拒绝:“那还真是受宠若惊了。”

茛觿见焱潲为难却不得不答应的表情,勾唇,低头,看书。

第四卷:凝血成殇(十六)

南国到北国一日一夜的路程,为了不耽搁,他们连夜该赶路。

正是山路,马车颠颠簸簸,天色也暗了,车似流星般驰行。

“龙帘,你慢点行不行?要颠死我?”阿千死死抱住龙帘的背,惊恐地面对马车飞一般的速度。

龙帘狠狠拉了拉手里的缰绳,毫无减慢速度,“你别抱着我,这样不好驱马。”

阿倩不服气,抱的更紧了,“什么啊……你还有伤呢。”

“殿下也有伤,他不能耽搁。”龙帘的声音有些发颤,驱马也累了。

车厢内,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焱潲瞟了一眼茛觿,整整一天了,拿着本书一直看,几乎没讲话。

“你打算看书看到什么时候,已经很晚了你早点睡吧。”

茛觿合上书,丢到一边。端起边上放着的茶水抿了口,“朕不困,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睡。”

他要是想睡他早睡了,谁会在这里干坐着?

“我说你,”焱潲道:“也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吧。你来南国,住在我的府上,住在我这十天九天是躺着的,动不动就受伤,这么喜欢疼?”

茛觿斜躺着,用手撑着脑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知道到你想要知道谷无忧的消息,救不了烈儿你很着急。每一次听你说话都是将烈儿挂在嘴边,你费劲心思想要救他,有没有想过也救自己?不只是烈儿,没有解药,你也会……会死的。你自己不在乎生死,那么其他人呢?烈儿如果没有了舅舅,会怎样?如果龙帘没有了你,会怎样?如果北国子民没有了你,会怎样?”如果我没有你……会怎样?

茛觿眯着眼睨着他,一言不发。焱潲继续说:“清歌,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无情,有很多很多人,关心着需要你的。”

“可是朕想要留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茛觿抱住软枕的手紧了紧,身体向里缩了缩。

焱潲道:“可是想要留住你的人还在。”

茛觿道:“比如你?”

焱潲道:“不止我。”

茛觿苦笑道:“你应该恨朕。朕和你有仇。”

君家和炎家的仇恨,至今还没有化解。他是君家唯一能够化解的人,他也是炎家唯一能够化解的人。从前的茛觿那样天真无邪,那样容易亲近。他不去记挂一切大仇小仇,他只要别人能够开心。他曾经在桃花树下那般无邪的想着,有一天要带焱潲弟弟来看桃花,告诉他父皇不是故意的。就是这样软弱的他,造就了大祸。如果他能在火海中及时拉上鸾后一把,如果他能在鸾后送他桃花玉的时候就明白,或许,他的命就不是这样了。

焱潲不忍茛觿那自嘲的苦笑,“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报还一报,什么时候才能终了?你我之间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但是我不想要报仇了。”

茛觿停止苦笑,很认真的看着焱潲,他明白焱潲的心思,启唇道:“我们是兄弟,我们不可能。”

焱潲也很认真的回答:“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堂兄堂弟的关系,根本不成立。”

茛觿道:“可你终究是朕的堂弟,北国清帝的堂弟,不要任何功过就能名正言顺地封王,你我本是君家一族。”

焱潲道:“但是我的姓氏挂的是炎家的,而且我们的血融不到一起。”

茛觿沉默了,没再说话。他和焱潲就这么僵持着看了对方良久。茛觿长叹,他应该恨父皇留下来的烂摊子么?弄出来这么一个简单又复杂的关系出来,都不好办事。

他扶额,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睡觉吧。”

第四卷:凝血成殇(十七)

这一夜焱潲睡得很不好,早上起来,迷迷糊糊的脑子沉沉的。

马车已经停了,焱潲知道已经到了。估计马车停在宫门口。他转头看了一眼茛觿还在熟睡的脸,不忍心叫醒他。

帘外静静的,已经是早晨,繁华的北城不应该这么寂静。不过焱潲也不想乱猜,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茛觿才悠悠转醒,“怎么不叫醒朕。”

焱潲道:“看你睡得熟。”

茛觿撇嘴道:“也不知道外面的那帮人跪了多久。”

焱潲来不及问出疑惑,之间茛觿起身掀起帘子,龙帘阿千站在马车两头,马车前黑压压跪了一片。

都是北国朝廷臣子,清帝回归自然是要迎接的。只不过这次清帝离开久了,迎接的阵势不小。

“臣等恭迎殿下回宫!”

异口同声轰轰的一片,焱潲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都起吧。”茛觿扶着龙帘下了马车,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跑过来,嘴里还不听喊着“舅舅”,后面跟着公子七。

茛觿笑着张开双臂抱起烈儿,“舅舅不在的时候,烈儿过得好不好?”

烈儿愣愣地点点头,“小七哥哥老是给我糖吃!”

茛觿笑了,抽出手勾了勾他的鼻子。烈儿整个热挂在茛觿身上不愿意撤去。茛觿想起有重要的事情,示意公子七把烈儿抱回宫。目送着公子七牵着烈儿远去,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

宫门口还聚集了不少来观看清帝华容的百姓,都还跪着。

“一别一月半的,朕也算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众卿也不必特意去寻南国麻烦。”茛觿拉过焱潲在她旁边,道:“这位,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南国尚书。”

众卿的目光从茛觿身上转移到了焱潲身上,有小声的议论。

“即日起,作为朕的皇弟住在宫里,封为熙王。”

焱潲目瞪口呆,还真的就封他为王了。焱潲看了看众卿的表情,一个一个都是毕恭毕敬的,半句异议也没有。众卿也没有对于清帝突然间跑出来的皇弟感到奇怪。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听说先帝与南国炎家的恩怨,也知道这个熙王是炎家人,而且名义上与清帝是堂兄堂弟,事实上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这可是封外姓为王,想反抗又能怎样?清帝定下的事情,没有能回头的。

龙帘阿千面面相觑,封王他们是偷听到了,还是作为皇弟入住的?!说实话,他们两个早就达成了共识,想要撮合茛觿和焱潲,这是他们在行事上唯一达到共识的地方。

北宫很大,比南宫要大出一圈。宫殿,宫里的行政杂事院,前者十分华丽没关,后者体面周到。花园,湖潭,小桥,亭子,设计都十分精妙,让人眼花缭乱。

“让人把朕殿里的西厢打扫出来,让炎……熙王搬进去。”茛觿低头对身边随行的龙帘道。

焱潲听到了,道:“其实吧……我住宫外就可以了……”

茛觿没理焱潲,“等下会有人来告诉你皇宫里的规矩。”

焱潲无奈,“我真的不用住宫里……”

茛觿停下脚步挑眉道:“宫外朕没有地方让你住。如果你想,你可以露宿街头。”

焱潲识趣地闭嘴,跟着茛觿继续往皇宫深处走。一路下来,焱潲知晓,茛觿处理政事的地方是昭治殿,御书房在昭治殿边上,寝殿是流清殿。

焱潲仔细打量着流清殿,这个自己要住下的地方。挺大的,仅仅一座宫殿就抵得上他大半个炎府,正殿面前种了些桃花,现在开的正好。正殿的门开着,焱潲从门外望了一眼,奢华却不显庸俗。

从今天开始,他要住在北国皇宫里,和……清帝住在一起。

第四卷:凝血成殇(十八)

安顿好了之后,焱潲呼了一口气。

“少主有什么要吩咐的么?”阿千沏了一壶茶送了进去,顺便问道。

焱潲道:“没什么……对了,你知不知道桃花玉?”

阿千努力回想了一下,“先前有听到过,好像很难找。少主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他摇摇头:“不小心把清帝的玉佩打碎了,正思量着还他一块。”

阿千道:“是很少见,不过现在少主是王爷,应该不难。”

两人正交谈着,有人在门外扣门。“王爷,皇上说晚上有宴会,让您准备一下。负责教导宫规的先生也来了,王爷现在就要开始学习吗?”

焱潲顿了顿,回答:“让他进来吧。”

于是焱潲被教导了一个早晨,中途用了一顿午膳。到了下午,才把先生送走。规律很多,焱潲只记住了重要的几个。在朝廷臣子面前要自称“本王”,见了皇帝要叫殿下,还要行大礼。特别是像单独面圣的时候,一定要穿戴整齐,毕恭毕敬。

看着整齐挂住的锦服,焱潲感叹,这南北衣着差距还真是大。南国的衣服复杂,里三层外三层的。北国服饰以轻巧为主要,轻飘飘的,十分宽容。阿千焱潲主仆二人研究了好久才把衣服穿好。

半路上遇到了不少朝廷官员,见到焱潲一个个都是行礼长行礼短的,左一个熙王爷右一个熙王爷,他有些不能适应。他走的很慢,到了正殿的时候人都到齐了。

“熙王爷到!”门口的公公尖锐的声音,让殿里的各位都提起了精神,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来者一身青衣,环白玉腰带,下穿白靴,头发松松垮垮的散着,绝色的脸上微微泛红。都说熙王爷长的俊美,一点也没错。

焱潲进殿,茛觿抬头看了眼。这套青衣比平时穿的衣服好多了,看着精神。焱潲的目光停在茛觿的身上。

耀眼的红色,白色镶边,领口敞着大开,茛觿白皙的肌肤一览无余,锁骨的轮廓清晰易见,头发用玉簪竖起,妖媚难言。

很多时候焱潲难以理解,茛觿性子冷傲,偏偏就是喜欢穿的红黑锦服,再加上身形美妙,托显得他十分好贵气质,倾国倾城。

二人的视线交织在店内,四下无声,直到茛觿道:“坐吧。”

焱潲在茛觿边上的位置坐下,阿千给他到了杯茶。

“殿下平安回归,臣等不胜欣喜,来,臣敬殿下一杯。”北国尚书举杯道,仰起头一饮而尽。

茛觿一言不发,接过龙帘倒满酒水的酒杯,默默喝酒。殿里不断有舞姬轻纱跳进舞池,奏乐声不断。茛觿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无趣地听着大臣们小声谈论家常的声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没有尽头。

焱潲看他一直不说话喝闷酒,心里憋屈,“殿下还是别喝了,身体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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