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留半殇 下——君迹
君迹  发于:201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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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后性格的差距,他很想知道,焱潲所想要的,究竟是无名客栈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他思虑再三,开口问道:“你想要的,是无名客栈的君茛觿,还是现在的君茛觿?”

焱潲看向他的目光十分仔细,一字一句说的分明:“无论是以前的清歌还是现在的清歌,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一样重要……有多重要?

事实证明,很重要。重要得可以让他付出一切代价。

茛觿看向焱潲的目光同样严肃。他明白自己对于焱潲意味着什么,也渐渐明白了焱潲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尽管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能否持久,但他却依然想要去守护。

焱潲低声道:“那天是我不好,你别生……”

“我们成亲吧。”

“……啊?”

“等帝玺的事情过去,我们成亲。”

焱潲犹如被晴天霹雳劈中,愣在原地半响。茛觿说,要和他成亲?他记得他是醒着的。原来他并不是一人相思,原来茛觿一直喜欢着他!

焱潲声音兴奋得有些颤抖,问道:“你不怕后人指指点点?”

“不怕。”

“你不怕世俗介意?”

“不怕。”

“你不后悔?”

茛觿抱胸睨着他:“你若是不想成亲,朕可以当做没说过,反正……”

焱潲噌地一声站起,激动道:“我想。”

茛觿满意点点头,道:“成亲一事等这阵子尘埃落定以后自会筹办,你不必担心朕会后悔。朕决定的事情,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第六卷:月下独酌(十六)

他与焱潲之间,有太多太多过往,多得他们不愿意去提起。因为其中的任何一件,都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情感终结。

翌日,茛觿清晨醒来,龙帘在一边侍奉洗漱。

龙帘取来衣服为他披上,道:“殿下为何突然决定要与熙王爷成亲,之前不是说算了的么。”

茛觿并不隐晦这个问题,答道:“只是突然想明白了罢了。朕不求其他,只要他能好好的在这里。”

龙帘笑了,这就是茛觿对于焱潲所求,这样简简单单而又深刻的爱慕。

梳洗完毕之后,茛觿突然开口道:“将朕昨日找不到帝玺的谣言散播出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蒙图塔听到。”

龙帘即刻去办。不出半日,皇宫内部就把这个消息传遍了。宫里上上下下变得诚惶诚恐,然而又不出半日,流清殿里又传出在前殿书桌架上找到了帝玺的消息。

消息一传出,焱潲就敲开了流清殿正殿的门。

焱潲看着茛觿一脸悠闲地坐在桌边喝茶,问道:“你这是故意要引蛇出洞?”茛觿放下茶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道:“区区一条小蛇,能够让朕这般兴师动众也是他的福分。”

焱潲在他边上坐下,茛觿替他倒了杯茶。焱潲心里是不喜欢喝苦丁茶的,所以这次茛觿料到他会来,特地准备了龙井。

“你是想要以假乱真?”

茛觿点头,“此外朕没有好办法。”

焱潲低头抿了抿手中的茶,道:“如若蒙图塔不认呢?”

茛觿笑,“朕自有办法。”

入夜,流清殿的灯火灭了,除了门口守夜宫人手中提着的小灯,整个宫殿都显得格外黑暗幽静。

嗖。

一道人影出没在流清殿正殿口,探出脑袋四下望了望无人,大胆上前。宫人发现了他正准备叫喊,他下手很快,抓住他的脖子向外一扭,那宫人立刻没声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尽量不发出一点点声音。蹑手蹑脚地走进门,急得连门也忘了带上。他去前殿找过他想要的东西,但没有找到,只能来正殿碰碰运气。他刚想动手翻找,正殿却忽的亮了起来。

“监使今日怎么有空来此?怎么下人也不来个通报。”茛觿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蒙图塔的冷汗直流,他是等正殿灭灯好久后才来,原以为茛觿已经熟睡,没想到……

茛觿一脸笑意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焱潲。

“清……清帝殿下,您……还没睡啊?”蒙图塔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完全。他的秘密已经被发现,接下来就是茛觿有意无意地要和他演戏了。

茛觿在桌边坐下,看着站着直发抖脸色苍白的蒙图塔说道:“监使坐。你是客人,站着总归是朕待客不周。”

蒙图塔此刻已经毫无思考的能力,茛觿让他坐,他便盲目地坐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监使深夜前来,所谓何事?该不会是想来看望看望朕吧?”

“清帝说笑了。”

茛觿虚笑一声,道:“监使寻朕无事,朕可有事寻你。”茛觿回头给了焱潲一个眼神,焱潲立刻转身出去。

“前几日朕的部下在街上巡视,遇到了一对母子,那对母子在街上遭遇劫匪,恰好被巡逻属下救下。看他们的穿着倒是像你们西周人,你看看你是不是认识。”

说着焱潲推门进来,身后跟来一对母子。那小孩看到蒙图塔开口就叫:“爹爹!”

蒙图塔顿了。怎么这么巧,怎么这么巧是他的妻儿?他看向女人的眼神,女人的眼神中带了点点担忧,像是在述说着委屈心事。蒙图塔本来就不是个愚笨的人,他瞬间明白了。

蒙图塔站起身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有些颤抖,“清帝殿下!都是我一人的错,请放过我的妻儿!”

茛觿很满意地看着他的表现,继续挖苦,“哦?那你但是说说,要朕如何放过?”

蒙图塔狠下心咬牙道:“我定会亲自将帝玺奉上!”

那日,潜入流清殿取走帝玺的人并不是蒙图塔,却是蒙图塔的人。那日茛觿喝酒乏了想要先走,蒙图塔怕手下还没得手,就假装敬酒拖延时间。前几日去拜访茛觿,也是为了能够打探流清殿布局,以免手下能够更好地下手。这样,帝玺被偷盗也就能很好的被解释了。

茛觿早就预料到了,当初怕蒙图塔不承认还特地将他的妻儿接了过来作为要挟,现在看来也不白费他的心思。蒙图塔能够这么快承认,也有他的妻儿一半功劳。

“之前的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监使,想要朕放过你的妻子儿子,就告诉朕,你为何这么做。”

第六卷:月下独酌 (十七)

如今妻儿在清帝手中,蒙图塔哪里有不从的道理,他转头看了眼现在一边依偎在妻子怀里的儿子,叹了口气,道:“没错,帝玺被盗是我一手策划。那日也是我派人潜进殿中,将帝玺盗走。”

茛觿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蒙图塔怔住,茛觿似乎提起了他的痛处,面目变得狰狞,轻笑一声:“清帝殿下忘了么?当初先王因为帝玺之事可是死在殿下手里的。”

茛觿微讶,回头与焱潲对视了一眼。没错,前西周王是图谋不轨逼着他交出帝玺,但炎毒发作失控血溅西周府也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他的的确确是杀了他。

前几日蒙图塔突然问起关于前西周王的事情,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原来除了观察帝玺隐藏部分,更是早有预谋故意套话。西周使团出使北国只不过是个幌子,报复清帝甚至祸乱北宫也许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可是,血溅西周府那天,前西周王宫里的人几乎无一存活,蒙图塔非亲非故,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又怎么知道是茛觿杀了前西周王?

难道……又是谷无忧?

茛觿一想到这个名字就全身不适了起来,将这个人的名字抛到脑后。

“仅是如此?那么朕半夜守夜的侍卫被迷倒,宫里侍女苏月溺死有是怎么回事?蒙监使,你最好不要耍花招。”茛觿有意避开自己杀死前西周王的话题,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道。

蒙图塔微怔。他是谋划要报复清帝,他是来者不善,可他确实没有害死那个叫做苏月的侍女,也没有让人迷倒什么守夜侍卫。

“我没有。”蒙图塔坚定的神情让茛觿觉得,他的算盘打错了。

他以为,宫里来的西周使团闹出的事情,蒙图塔将会是罪魁祸首,而今蒙图塔却说他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他绝对相信蒙图塔是个正直的人,他不会说假话,他来这里报复,必定是被人灌输了什么东西,因为仅凭蒙图塔一人,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茛觿与焱潲面面相觑,都在怀疑整件事情的发生与经过是否真的只是蒙图塔一人谋划,或许更有高人藏在暗处,用他高超却卑鄙的手段算计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焱潲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人和茛觿一样是谷无忧,不禁蹙了眉头。如果是谷无忧,那么一切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解释起来,但是谷无忧狡猾阴险,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下一步他会怎么走。

焱潲越想越后怕,问蒙图塔道:“那日你派来偷玺的人呢,在哪里?”

蒙图塔已经被揭穿,多拉一个人下水与否,对他来说全然不重要,对于焱潲的问题,他并不打算掩掩藏藏,“那人叫做阙悟囿,现下应该在住处休息。”

茛觿立刻派人去找他。考虑到蒙图塔也是自有苦衷,也难为他忠于前西周王的赤胆,就先放过他和他的妻儿,暂时软禁在他的住处。

“好端端地,怎么会有人送酒给守门卫喝?”焱潲在茛觿对面坐下,双手搭在桌上,目光直直盯着茛觿。

茛觿脱口而出:“是朕。”他见焱潲的神色猛然顿住,解释道:“那日阿千龙帘成亲,流清殿里没有人,朕派人送一些小酒去给他们解解乏,犒劳犒劳他们。但是朕让人送的酒绝对没有到让人醉过去的地步,而且,朕也没想到去送酒的会是苏月。”

焱潲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借茛觿的手来杀人啊。借刀杀人的伎俩他见的多了,还没有人敢把算盘打到茛觿头上的。

茛觿继续道:“所以,朕以为,那人在苏月手中往酒里下了药,而苏月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发现,才痛下杀手,这或许就是苏月遭受毒手的原因。”

正当焱潲想要开口时,门外侍卫却来报,说是把阙悟囿带来了。

茛觿立刻让人把人带进来。眼前这个人相貌平平,只是脚步声轻盈,看上去武功极好,看来西周使团是藏龙卧虎。

“你就是那天来偷帝玺的人?”茛觿冷声问道。

这人肯定有其他的目的。偷盗帝玺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为什么不逃走?难道他就不怕被发现之后受到惩罚么?还有,如果苏月是他下的手,那么这就是他想要继续留在宫里,为自己扫除障碍的很好的证据。

阙悟囿行了礼,明显有些不满,同时也有着秘密被发现的惊慌,眼睛瞪得大大的,“殿下……怎么知道?”

茛觿听出了其中含有的破绽。一般来说,正常的人听到这句话以后一定会死拒不从,怎么也不肯认,或者那些软弱之辈会直接跪下求饶,而这个叫做阙悟囿的人,好像很想要茛觿发现更多的东西一样,茛觿觉得,他还有下文。

“苏月是不是你杀的?”

“清帝殿下这么说,证据呢?”

第六卷:月下独酌 (十八)

这一天他什么也没问出来,阙悟囿这个人,嘴皮子和心里头都很灵活,让人没有办法去将他就地正法,又让人觉得,他的身上还隐藏着许多秘密。

烛影散落了一地,帘帐上两个交叠的影子紧紧相拥。

茛觿低喘着气,俊美的脸庞上夹杂着些许痛苦的表情。焱潲抬手拭去他额角不断留下的细汗,眼里泛起秋波。

焱潲在他身侧躺下,拉过被子将两人裸露的身体双双盖住,只手环过他的腰。

茛觿闭了眼,可还没睡去。

焱潲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轻声呢喃道:“清歌,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在一起,知道老死为止么?”

茛觿将焱潲的话全部听进了耳里,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于众多的有情人来说,是无比高尚的信仰与希望,而茛觿和焱潲不一样。他们的身份特殊,彼此的爱恋也特殊,他们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说着情话。虽然茛觿并不在乎,但他毕竟是清帝。

他还记得他与焱潲打的那个赌,他说他一辈子也不会对焱潲有任何情思情谊,现在看来,他对自己太过于自信,这一场没有筹码的赌约,他输的彻彻底底。

他何尝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可是他所预料到的那属于他们的未来,却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

茛觿与焱潲之间,或许永远都看不到未来,没有明天。

“朕困。”茛觿心里头就像一团没有头绪的线球,越理越乱,越乱越繁杂,他干脆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焱潲没有追问执着,搂住他的手紧了紧,“那便睡吧。”

第二日,茛觿很早便去上朝了,焱潲醒来的时候,茛觿上朝回来坐在桌边喝茶。

焱潲起身,盯着茛觿的侧脸看了好久,道:“你长的真好看。”

茛觿差点将喝进去到喉间的茶水喷出来,咳嗽了好几声。

焱潲失笑,下榻着衣。一边摆弄着腰带一边有意调侃茛觿:“你今天不疼?以前不都是三日下不了……”

“闭嘴。”茛觿放下茶杯,看着焱潲慢慢优雅的穿衣动作,继续道:“对蒙图塔和阙悟囿,你什么看法?”

焱潲手上的穿衣动作毫不减慢,淡淡道:“事实你我都知道,而且他说的很可信。”

茛觿道:“所以你怀疑?”

“你不是也在怀疑么,阙悟囿虽然口头不承认他杀害苏月,但是这情况十分浅显就能看出来,知道这事的只有蒙图塔和阙悟囿知道,除非,苏月真的是自己失足落水。”

茛觿看他一脸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苏月死了的哀痛,忍不住问道:“苏月死了,你难道一点感触也没有?”

焱潲明白茛觿话中的意思,道:“你不是也一点感触也没有?”

茛觿道:“她于我非亲非故。”

焱潲道:“她只是我一个故人的女儿。”

茛觿不做声,焱潲注视着他的眼睛,半天不说话。

“清歌,你记得,我的存在,全部都是为了你。”

茛觿微怔。慢慢的,脸颊爬上红晕,轻声道:“还是派人去通知她家里人一声,毕竟是在朕底下出的事情。”

焱潲头轻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西周使团过几日就得走了,你打算怎么处置蒙图塔和阙悟囿?”

“放他们走。”

焱潲身形一顿。放他们走?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把人放走?这不应该啊。

茛觿察觉到焱潲的疑惑,解释道:“这事情说它复杂又未免太过简单,说它简单又有些繁杂,而且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虽然我们知道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但查清楚未免有些费神。再者,就算查出来又能如何,他们都是西周来的人,虽说不怕西周小国闹矛盾,却也不想因为这事而伤了大家和气。”

焱潲听言,暗自想了想,不禁开口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其实不管真正谋划的人是谁,苏月已经死了,找出那个人来苏月也不会复生。更何况,这里是皇宫,这么兴师动众地,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蒙图塔被释放,第二日就把帝玺归还。

“清帝,这么做都是我的错,谢谢您不计前嫌饶过我的妻儿,甚至饶过我。但是清帝殿下,您杀死吾王,对此我没有一丝的甘心,今日有我一个蒙图塔,他日就会有第二个蒙图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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