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风流地 上——陈留王
陈留王  发于:201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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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之后,没有人愿意在饭局上见到他,洛云对他也是恨铁不成钢,断言他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并且很好心地劝他转行,到公司里做个策划或者自己在家开个淘宝店什么的。

林梵行已经三个月没有接到任何业务,积蓄几乎要用尽,幸好冰箱里还有很多的蔬菜零食,使他不至于有断炊的危险。这是吴千帆隔三差五地给他送来的。吴千帆嘴硬心软,对林梵行宛如对待自己的孩子,他每次来都要把林梵行骂一顿,说他年纪轻轻不务正业,误入歧途,无所事事,还说要给他介绍一份稳定的工作,再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林梵行很不待见他,但也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所以每次只是含糊敷衍。

眼看明星之路坎坷渺茫,林梵行只好降格以求,开始找一些兼职。给人家商业活动做司仪或者在酒会里做临时的服务生之类。

他接到的第一份兼职,是给一家房地产开发商的的庆功酒会里做侍应生,酬劳还挺高。林梵行对这份兼职挺重视,一大早就赶到了那家五星级酒店,果然看见顶层的旋转餐厅里布置得琳琅满目,他换了一身白衬衫黑马甲的侍应生服装,也加入到了忙碌之中。

通过周围人的交谈,他了解到这个酒会的东道主是一名开发商,十分财大气粗,且深谙商机。所投资的楼群是专门针对高端客户的别墅级洋房。价格比平常的房价高两倍,但居然出乎意料地很受欢迎,刚开盘就几乎售罄,大老板心情好,请了公司员工和一些生意伙伴庆祝。

林梵行一时好奇,问了一下价格,旁人随口说了句,均价十万左右。林梵行吸了一口凉气,再也不敢问了。

晚上七点多,客人陆陆续续地来,闲闲地聊天喝酒。酒会气氛很轻松,有点像私人性质的沙龙。这些侍应生们只端着托盘来来回回地送酒杯,并不如何累。林梵行忙了一整天,偷懒溜出来,到门外的走廊上透气,他看见旁边的花架上放了一本楼市的宣传册子,虽然知道自己买不起,但他还是很好奇地拿起来,想看看十多万一平的别墅是什么样子。

林梵行翻开宣传册看了几眼,心神一震,几乎站立不稳,大脑也在一瞬间空白了。那片楼盘所在的位置,赫然就是自己几个月前低价卖出去的那块地。

宣传册子上只是印刷着楼盘完成后的效果图,看起来美轮美奂,金碧辉煌。那是林梵行做梦也不敢奢望的地方。他双手哆嗦着,想把宣传册撕碎,试了几次,只觉得浑身发软,一股邪火自胸口窜上来,将大脑烧的火热。

旁边仿佛有人跑过来,拉了他一把,说是客人都到齐了,那位大老板也来了,快去看热闹吧。林梵行懵懵懂懂,跟着那人进了大厅。

大厅里的众人各自安安静静地站立,望着台上致辞的男人。‘

那就是这片别墅洋房的投资商了。他是个挺年轻的男子,身材魁梧高大,剑眉星目,头顶一束灯光洒下来,将他的睫毛和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这人就是梁倾城。

林梵行站在人群里,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复又掉头走到角落里坐下,抓起桌子上的一瓶洋酒,仰起头咕咚喝了一大口。他面色苍白,目光呆滞,酒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他浑然不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响起了悠扬的小提琴曲,那些青年男女们开始在大厅中央跳华尔兹。一个侍应生跑过来,训斥道:“你别偷懒了,仔细让经理看见。”

林梵行抬起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问道:“梁倾城在哪里?”

那人愣了一下,诧异地问道:“你、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林梵行又重复问了一遍。那人环顾大厅,然后才指着阳台道:“梁先生打电话去了。”

林梵行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托盘,单手整理了的领结,大步流星地走向阳台。

夜风很凉,阳台与大厅隔了一层玻璃,里面灯红酒绿衣香鬓影,外面却寒风凛冽星光淡远。林梵行单手推开玻璃门,又反手合上,一步一步地走向梁倾城。

梁倾城背对着他,拿着电话正低声说着什么,他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粗格子风衣,背影高高大大,英武巍峨。

“梁先生。”林梵行叫了他一声。

梁倾城微微侧过身,看清了背后的人,遂伸手从托盘里举起一杯琥珀色的金酒。他无意间扫了一眼那侍应生,微微一愣。

下一秒,林梵行抓起金属托盘,兜头打向他,同时合身一撞,几乎是用蛮力,把梁倾城撞出了阳台。

林梵行胸怀滔天之怒,这一撞用尽了他的力气。三秒钟之后,楼下传来轰地一声巨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身后的大厅里依旧语笑阑珊,林梵行双手抓着栏杆,浑身瑟瑟发抖,直到这时,他脑子才略微清醒了一些。他听见楼下隐隐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心中模模糊糊地想,糟糕,我杀人了。

5、人间历险

林梵行被三五个壮汉按住,黑布罩头,一路夹裹着离开了酒店。他脚不沾地,只听见周围闹哄哄的全是喊叫声,夹杂着救护车尖锐的的呼啸声。他被推到了车里,旁边两个男人死死地按住他,不像是怕他逃跑,倒是像防他自杀。

林梵行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何处,只知头上黑布被摘掉时,自己身处一个破旧肮脏的小房间,头顶一盏大灯,地上堆放着几个轮胎和纱布。

“请问……”林梵行惶恐地看着眼前几个壮汉,“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那几个人训练有素地检查了房间的封闭性,其中一人忽然走向他,抬手解开他的皮带。林梵行啊地一声,后退几步。只见自己的皮带已经落到对方手里。那人又检查了林梵行全身,带走了口袋里的圆珠笔和脚上的鞋带。

“我这是在哪里?”林梵行更加不安,“你们是梁倾城的人吗,他怎么样了。”

几个壮汉起身出去,最后那人阴沉沉地说了一句,“你最好祈祷他没事。”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林梵行听见外面响起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心中一紧,扑到门上大声喊,“你们不能关着我!你们这是犯法的!”

喊了半天,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傍晚时候,有人送进来一盆稀粥,一个铁桶,又一言不发地走了。林梵行还穿着服务生的制服,四周渐渐冷下来,他勉强吃了一点稀粥。脱了马甲,从地上拣了一个汽车轮胎擦拭干净。身子窝在轮胎里,他此时又累又困,竟忘记了害怕,闭上眼很快睡下了。

第二日照旧有人送饭,还把铁桶拿出去清洗一遍又送回来。林梵行瞧出来这些人暂时不想要他死,于是大着胆子要一件棉衣,过了一会儿,果然从门外丢进来一件颜色可疑的军大衣,上面还带着不明气味。林梵行十分嫌弃,但到了夜里还是无可奈何地裹在自己身上。

这房间没有窗户,只要一盏灯照明。林梵行在这里吃了七次稀粥,估算着已被囚禁了两天,他从送饭的人嘴里套不出话,但自己并不愿意长久地被囚禁于此。

林梵行形容萎败,头发蓬乱,孤零零地缩在军大衣里,他头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想自己得想办法出去,哪怕是坐牢也好,总好过现在这样。

两天后,他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铁链声,林梵行微微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藏在头发里,露出类似精神错乱的光。

铁门嗵地一声被拽开,外面阳光挺好,金色的浮尘在门口飘荡,吴千帆高高大大地出现在门口,一阵风似的刮到林梵行身边,先弯腰看了看他的脸色,伸出了右手抓住他的肩膀,陀螺似的原地拨了一个圈,发现林梵行并没有受伤,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转身面对着那群黑衣人,严肃且毫无感情地说:“是他了。”伸长胳膊将林梵行夹到自己怀里,绑架似的强行带走。

林梵行又惊又喜,因为看不清形势,也不敢随便说话,只是低着头乖乖地跟着吴千帆走出去。

门口几个壮汉似乎挺忌惮吴千帆,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其中一个终于上前一步开口道:“吴律师,这是老板要的人,我们不敢随便放走。”

这个时候吴千帆已经带着林梵行走到了小黑屋外面。这里是一个被废弃的车库,少有人往来。吴千帆把林梵行随手挡在身后,十分不悦地说:“我知道是他要的人,这会儿正打算把人送过去。”

那人似乎是被特别叮嘱过,所以不肯轻信吴千帆的话,但还是很恭敬地说:“吴律师,不如这样,我们这边先给老板打电话确认一下。”又赔笑解释道:“我们也是替人办事,不得不谨慎一些。”

“没关系。”吴千帆很大度地说:“小心一点也好。”他随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黑衣人:“用我的。”

吴千帆微笑着把手机递过去,脑袋微微一侧,低声说:“左手边六点钟方向,有一辆越野车,看见没?”

林梵行下意识地抬头,然后说:“看见了。”

吴千帆用力捏他的手心,低声喝道:“跑!”

话音未落,吴千帆率先跃了出去,林梵行紧随其后。两人风风火火地跑进了那辆越野车,同时拉开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汽车并未熄火,吴千帆踩油门,汽车宛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那几个黑衣人都没有想到吴律师会公然在他们眼皮底下抢人,一时间全都愣住了。直到那辆越野车风驰电掣地驶出仓库大门。领头者才大吼一声:“追。”

这几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打手,他们迅速跳上旁边的摩托车,分几路堵截,拦住了吴千帆的去路。他们还顾忌着吴千帆的身份,不敢痛下毒手。而吴千帆面无表情,眼看前路被堵,他将方向盘打死,猛踩油门,一个漂亮的漂移,险伶伶地从夹缝里冲了出去。也亏得他技术好,不然若是有半分误差,旁边摩托车上的人就要被甩到墙上了。

汽车驶出了仓库,外面是一条黄沙漫漫的公路,看来为了囚禁林梵行,这些人颇费了些心思。吴千帆透过后视镜,看见几辆摩托车不死心地追出来,他随手解开衬衫上的一粒纽扣,对林梵行说:“安全带。”

林梵行被颠得七荤八素,听见他提醒,才茫茫然地从身后一抓,找出安全带系上,下一秒,车子嗖嗖地提速,将后面的摩托甩出一大截。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几十分钟后,汽车安然进入了繁华的市区街道。

他们仍然没有甩掉那群人,但是在闹市区里,至少黑衣人不敢胡乱抓人。吴千帆把车子停在一座贸易大厦楼下,抓起林梵行的手跑进了大楼。

他俩在楼里东躲西藏,专往人多的地方钻。吴千帆是律师,年轻时也曾经历过被人追杀的情景,因此对付这种场面游刃有余。而林梵行则只是觉得新鲜好玩。

两人在一排衣物后面蹲了许久,确认黑衣人没有追到这里,刚松了一口气,一抬头看见导购小姐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躲到了女装区。

林梵行脸皮薄,脸颊一红,低着头就要走。吴千帆却是眉头一皱,指着衣架上的衣服说,这件这件都给我包起来。

吴千帆抱着一堆女装,与林梵行遮遮掩掩地到了别处,他把林梵行推到试衣间里,指着那堆衣服叫他换上,并且说:“那些人不把你抓回去是不会罢休的。快点把这些衣服换上。”

林梵行蹲在地上把纸袋子里的衣服倒出来,见是一件暗蓝色的长款大衣,一件过膝黑裙,一双丝袜,还算是很中性化的装扮,林梵行是模特出身,对于衣服的性别不怎么挑剔,只关心好看不好看。他用手指挑起裙子看了看,又看向吴千帆。

吴千帆很疑惑:“不喜欢啊?”

林梵行蹙眉:“出去。”

吴千帆微微一笑,走出了试衣间,倚在门边四处张望一番,随口问道:“你们平时演出的时候,不是会一块儿换衣服吗?”

半晌里面嗯了一声。

“那你会单独霸占后台,把别人赶出去吗?”吴千帆逗他。

“那个是工作嘛,没办法的事情。”林梵行没好气地说。

“好啦,走吧。”他拉开试衣间的门,也不照镜子,也不和吴千帆照面,只顾闷着头往前面走。

吴千帆盯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急忙追上去,顺手从货架上拿起一顶灰色的小毡帽,盖住他那一头乱糟糟的毛发。

林梵行常年节食,身材瘦仃仃的,宛如未发育的少年。那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有些宽松,然而窄肩细腰,双腿修长,倒也十分好看。

吴千帆手搭在他肩膀上,故作悠闲地下楼。在一楼的珠宝区,果然看见两个戴墨镜的黑衣人正守在门口东张西望。林梵行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抓住了吴千帆的衣袖,吴千帆镇定地将自己的衣领竖起,转过身指着玻璃柜里面的钻石戒指,闲闲地问道:“挑一个?”

林梵行紧张地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上的运动鞋,艰难地摇摇头。吴千帆嗤地一笑,很宠爱地拍拍他的头,很用力地将他抱在怀里,嘴巴凑到林梵行的耳朵边,轻声说:“别动。”

林梵行有些尴尬,又觉得耳朵边的热气又痒又热,不觉红了脸颊,很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教你一个掩人耳目的技能,在公共场合做亲密的动作,会迫使周围的人移开视线。”吴千帆说着,搂抱着林梵行悠闲轻松地走出了贸易大楼的门。两人在外面兜了一圈,找回了自己的车子,然后悄悄驾车离开。

这次没有人再跟踪他们了。吴千帆心情很好,一边开车一边听音乐,林梵行找出一包湿巾,很卖力地擦拭自己的耳朵。擦完之后把纸巾放进口袋里,忽然朝吴千帆一笑:“吴叔叔。”

“嗯?”

“你的车上不会藏着什么吧?”林梵行笑嘻嘻地问道,他又朝后面看了一眼,见确实没有人追赶,既觉得惊喜又觉得刺激,他挥舞着拳头,高兴道:“今天真是太好玩,吴叔叔,咱们下一步去哪里?”

吴千帆沉默地看他一眼,没搭理他。

林梵行以为下一步吴千帆会带他去一个秘密据点,里面有一位nρC类型的人物,会给他们指点迷津,开启下一个任务地图。但是吴千帆带他去街边的小吃店里吃馄饨。

在闹哄哄的店铺里,吴千帆终于找到机会骂他了:“你这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着一出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林梵行正襟危坐,因为没有地方换衣服,他还穿着那套黑裙,外衣则脱下来横陈在腿上,双腿只穿丝袜,实在太冷了。他抄起筷子慢慢地挑汤里面的小葱,夹起一堆放到吴千帆的碗里,很无辜且老实地说:“我也不想推他的,他掉到地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

吴千帆见他如此顽劣,简直有些痛心疾首:“你这话,留到法庭上说吧,你知道你那么一推,人家律师指控你故意杀人都没问题。”

林梵行吓得睁圆了眼睛:“不、不会吧。”他这才想起来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个姓梁的怎么样了?”

吴千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比划了一个高度,道:“阳台当时距离地面有十几米高,从那种高度摔下去,你觉得会怎样?”

林梵行被唬得脸色刷白:“他他他死了?”

吴千帆沉默不语,半晌抓起一次性筷子,往碗里划拉了一下,云淡风轻地说:“吃饭。”

这下子林梵行真的被吓坏了,他性情淳厚,在街上看见流浪的猫狗都要上前喂点面包香肠,更从未想过自己会失手杀人。呆了半晌,他低下头,只觉得很对不起梁倾城,也对不起自己。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是我太冲动了。”

“你知道就好。”吴千帆这才有些满意,从旁边的调料盘里舀了一勺辣椒酱,同时催促林梵行:“快点吃,吃饱了我带你找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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