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风流地 上——陈留王
陈留王  发于:201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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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梵行坐在旁边,神情很冷静,语气里带着几分讥俏:“梁先生,我并不会每时每刻都装作很乖巧听话的样子,我也不能装作对你那些风流韵事毫不知情。”他注视着他,目光泫然,好像一汪碧潭:“你也是喜欢我的吧,为什么还要做那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和别人暧昧不清?”

梁倾城神色不变,语气甚至带了一点笑:“我有必要和你说这些吗?”

林梵行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那就算了吧。我们两个……算了。”他推开车门,低着头慢慢穿过街道。

梁倾城还没有反应过来,在车里呆了一会儿,忽然跳出来,站在街边怒道:“林梵行,你给我滚回来!”林梵行没有理他,只是微微抬起了袖子。梁倾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心酸,又继续吼道:“看着红灯啊,笨蛋!”

28、两兄弟

尽管两人吵得很凶,但汉皇还是为林梵行投资了一部量身定做的电影,制作组非常高端,演员阵容也很强大,说白了就是要力捧林梵行。

凯瑟琳在电话里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并且感叹:“于公于私,他对你也算是宠到极致了。你啊,见好就收,赶紧给他道个歉吧。”

林梵行那时气急攻心,事后想来也颇为懊恼,他心里依旧很牵挂梁倾城,并不想就此决别。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老板,在人家手底下做事,最好还是安分老实一点。

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林梵行果然提着一兜糖果点心,去梁宅负荆请罪了。

大老远就听见嘻嘻哈哈的欢笑声,林梵行推开雕花铁门,一眼就看见了在游泳池边上玩耍的何朝露。

何朝露更加瘦了,浑身只穿一件沙滩裤,湿漉漉的头发上别着发卡和太阳镜,倒是很俏皮。他精神状态很好,手里拿着一把水枪,把阿多尼当成一个人肉靶子,突突突扫射。

阿多尼穿着严谨的衬衫西裤,他有着西方人的高大身形,宛如一道肉身铁墙似的,强大而温驯。

看见林梵行走进来,何朝露哈地一声,将枪口调低,脑袋转向屋子,尖声喊到:“大哥,你看看谁来了。”

大中午的,梁倾城正在侍弄盆栽,很随意地拎着花洒走出来,不禁愣了一下,呆呆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言不发。

林梵行脸皮薄,之前撂下了狠话,如今也有些尴尬,提着纸盒子站在太阳底下满脸通红。

何朝露看着他们两人,漂亮的脸上露出讥俏的笑:“大哥,梵行,两位是不是吵架了呀?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难道要我这个弟弟给二位调解吗?”他把脸转向林梵行,语气格外不得人心:“我这位大哥呢,有时候也挺傻的,总是把包养的关系,认认真真地当做恋爱来谈。”

这话一出,梁倾城和林梵行心中俱是一震,梁倾城有些懒散地后退了一步,淡淡说:“进来吧。”林梵行低着头慢慢走了进去。

何朝露坐在池水旁边,仰着脸呆看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一个打喷嚏,阿多尼忙拿起旁边的毛巾给他披上,又指了指楼上的卧室。

何朝露自顾自地站起来,用脸颊蹭了蹭毛巾,嘀咕道:“把池子里的水抽干吧,我不想学游泳了,妈的,池水不好喝。”

阿多尼黝黑的脸上显出一笑意,他面相很庄严,偶尔笑一下颇为恐怖,因此平日里几乎是不苟言笑的。

这两人赤着脚漫不经心地往屋里走,从泳池到屋子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中间有一段石板路,何朝露纤细的玉色脚丫在石板上碰了一下,正在踌躇,忽然身子一轻,被阿多尼轻松地抱在了怀里。

何朝露也不在意,单是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阿多尼抱着他冲了热水澡,用毛巾擦干净了才放在床上,这时候提醒吃药的计时器响起来,阿多尼动作麻利地把药片放到他手心,又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他手里。收拾妥当之后,阿多尼把手机、画报摊放在床边,自己找了一张木椅,坐在窗下的阳光里,闭目冥想。

何朝露玩着手机安静了一刻钟,忽然痛苦地吸了一口气,小腿曲起来,轻声说:“阿多尼。”

阿多尼忙跑到床边,一只手伸进棉被里,很熟练地握住他抽筋的脚板,不轻不重地揉搓,温暖的手掌包裹住纤细的脚。两人相对而坐,何朝露微微舒了一口气,干脆把两只脚都放在他手里,轻声笑道:“我要给你加薪。”又叹气道:“我哥哥嘴上说爱我,其实也嫌我烦,天天躲着我。只有你还陪着我。”

阿多尼神情平静,但显然听得很认真。

何朝露两手捧着下巴,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轻声说:“其实他何必现在躲我呢,再过几天我死了,你们都落得清净。”

他说到死字,又瞧见自己枯瘦的身体,不觉心中一酸,一头埋在枕头里放声大哭起来。阿多尼早已见惯了他悲喜无常的样子,只是默默地去外面拿了热毛巾。

何朝露哭过之后,顶着满脸的泪花,在床上玩枕头,又叫阿多尼也脱了鞋子上床,两人叠罗汉似的在床上玩闹了一会儿,又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张枕头上。何朝露把手伸进阿多尼宽松的运动裤里。两人挨得很近,何朝露一脸的纯洁无辜。阿多尼则是睫毛低垂,气息也微微凌乱。

“喂,大个子先生,你这个东西的尺寸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何朝露轻笑道,身体更靠近了他一点:“能听懂汉语是吗?”

阿多尼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他轻轻喘息着,一只手想把何朝露抱进怀里。何朝露陡然变色,厉声道:“别碰我!敢动一下我杀了你!”

何朝露恶作剧似的玩弄了一会儿,他素来高傲自大,把别人都当自己的玩具,并且也没打算和这个玩具发生感情。

在梁倾城的书房里,两人各自坐在椅子上,中间隔了圆形的玻璃案几和两杯清茶。相顾无言地坐了许久,热茶都变成了凉茶,林梵行终于动了一下身子,开口道:“梁先生,对不起。”

梁倾城舒了一口气,起身给他添热水,扫了他一眼,温和道:“没事了。”

虽然梁倾城自己说没事了,但两人都清楚,彼此间有无数不可碰触的底线和禁忌,与其如此战战兢兢,还不如到此为止,免得以后更多的吵架猜忌和难堪。

但是这些话两人都没有说,林梵行问起了电影的事情,再次对梁倾城表示感谢。那是一个以战国时代为背景的电影,讲述一个纵横家以一人之力游说六国诸侯,避免了一场战争,观赏性停强,也很有深度。

梁倾城只是说,你不用谢我,你名气大了,公司自然也更赚钱,这是双赢。

林梵行忽然问:“之前签署的合约,没有变通的余地吗?”

梁倾城略抬眼:“哪方面?”

林梵行犹豫了一下才说:“收益分成的协议,那是给新人制定的,但我已经在公司一年多了。”

梁倾城很避免跟艺人直接谈钱的话题,只是说:“这些你和凯瑟琳讲。”

林梵行听见这话,就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了,说到底你才是汉皇的老大,凯瑟琳不是也听你的吗。

梁倾城又缓和了语气:“规矩是早就定下的,公司几千名艺人,没道理为你破了例,你若是缺钱,到我这里拿。”停了一下又关切地问:“”你缺钱吗?

林梵行肯定不会开口跟挚爱的人要钱的,于是敷衍着回了几句。

聊完了这些闲话,两人又沉默了,好像都在等对方提起这段糟糕的情愫。半晌,林梵行开口问道:“那个得了冠军的男歌手,你觉得怎么样?”

梁倾城素来行事任意,并不忌讳别人知晓,甚至在林梵行面前也不刻意隐瞒,只是随口说:“唱功不行,形象一般,年龄也偏大了一点,策划部不怎么看好他。”

“唱的不行,但是挺讨人喜欢的吧?”林梵行淡淡地说。

梁倾城沉吟片刻,很谨慎地摇头:“模样能入眼,脑袋里空荡荡的,非常无趣。”轻笑了一下:“给他出了一张专辑就打发走了。”

林梵行注视着梁倾城,嘴唇紧抿,脸颊上显出牙齿紧咬的痕迹,半晌他的眼圈渐渐红了。

“倾城,”林梵行轻声说:“你会一直这样吗?”

梁倾城沉默了一会儿,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很平淡:“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些喜欢我的话,都是说着玩的吧?”

梁倾城有些不耐烦地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香烟,摆弄了几下,他注视着林梵行:“梵行,其实我们可以和睦相处的,只要你别这样,像一个女人那样斤斤计较。我以前同时有几个情人,我喜欢他们,他们彼此间也相处很融洽,为什么你不能像他们那样呢?”

林梵行呆呆地看着他,最后长叹一声,转过身伤心地离开。

梁倾城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不去追他,反正他只会惹自己烦恼生气,好聚好散吧。这样想着,楼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以及何朝露咋咋呼呼的声音:“这就走了啊,咦,怎么还哭上了?”

梁倾城脑子嗡地一下,再也忍耐不住,一阵风似的跑下楼,一把将林梵行抱在怀里,拉到旁边的椅子上,轻轻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吵架了。”

林梵行柔柔弱弱地倒在他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梁先生,我恨死你了。”

梁倾城尽管有点纳闷,心想我说什么了我。但是看着怀里的人哭得梨花带雨,梁倾城也不跟他争辩了,只是温柔地安抚他。

林梵行固然伤心,内心里也藏着一股傲气和怒气,哭过之后,他硬邦邦地站起来,冷冷道:“梁先生,我今天是来跟你道谢的,谢谢你的栽培。也谢谢您今天这番话,我知道了您的为人,以后也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梁倾城被他折磨的没有脾气了,起身想去抱他,林梵行抗拒地抬手,手掌猝然打在了梁倾城的脸上。虽然打的不重,但两个人都愣住了,连看戏的何朝露也睁圆了眼睛,然后冲上来吼道:“你敢打他!我杀了你,混蛋,连我都没有打过呢。”

梁倾城拦住了何朝露,林梵行神色颓丧,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过身仓皇地离开。

29、个性强硬

金红颜出狱的时候,满头灰发,十分颓废。吴千帆与林梵行一起接她,两人带她去新房子看了看,然后陪她逛街买衣服。金红颜未入狱时,姿容出众,保养得当,十分雍容华贵。经过两年多的牢狱之灾,则成了一个暗淡无光的老婆子。

她看到珠宝和化妆品时,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问林梵行:“你现在做什么生意?为什么能买那样大的房子?”

林梵行迟疑了一下,笑道:“跟以前一样,拍广告。”

金红颜沉思了一会儿,自语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回到家里后,林梵行作为晚辈,很勤快地烧水泡茶切水果。金红颜和吴千帆坐在会客厅的绒毛长椅上,聊一些很沉重古旧的话题。

金红颜最后提到了自己的儿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老韩的两个孩子如今在国外拿着巨款逍遥快活。我家宝宝如今还要自己辛辛苦苦地挣钱。”

吴千帆敷衍了一声:“梵行现在过得挺好。”

“一个男孩子对着镜头扭扭捏捏,这也叫好吗?”金红颜叹了口气:“若是老韩在,必不会使他落到这种地步。”停了一会儿又坚决地说:“你想办法给老韩办一个保外就医,他是家里的主心骨,有他在,就能给宝宝安排一个好的去处,或者出国,或者从商。”

金红颜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坚决,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势,好像她还是韩市长身边的情人一般。

林梵行端着一盘西瓜走过来,与吴千帆对视了一眼。林梵行不冷不热地说:“等他出来再说吧。”吴千帆打圆场道:“红颜姐,梵行现在可不是小模特了,他拍一支广告就几百万呢。”

金红颜微怒道:“我们家缺这点钱吗,我只是想让他过得体面一些。”

金红颜是养在深闺里是美人,她的思想可能还停留在几十年前或者更久,而韩禅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这就更加深了她的小女人脾气。

吴千帆觉得无话可说,林梵行则赌气道:“我自己挣钱不体面,那么他以权谋私就很体面喽?”

金红颜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内向温顺的儿子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而在她即将发怒的时候,吴千帆率先指责了林梵行:“你好好说话,不准夹枪带棒。”

吴千帆劝金红颜回房间休息,然后把林梵行拉到卧室里,耐心地规劝道:“她刚从监狱里出来,还没好好享福呢,你别给她气受。”

林梵行绷着脸坐在床上,慢吞吞地脱掉袜子,双脚盘起,两手搭在膝盖上,不服气道:“她这辈子就只信一个神,就是韩禅。她以为现在的世道还是韩禅的天下呢。”

“这些道理,等过一段时间她自己就会明白,何必现在跟她争辩呢。”吴千帆坐在他的床边,两手放在腿上,身形很端正:“还有一件事,老韩是你爸爸,我提名道姓也就算了,你见了他可不许这样。”

林梵行身为一个私生子,在家庭中常年地不见天日,他很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耻,也从未真正认同过韩禅。听见吴千帆指责自己,他大为恼火:“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吴千帆一片好心,反而被抢白了一顿,便有些灰心:“好,算我多嘴。你好自为之。”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林梵行目送着他的背影,忽然又跳下床把他拉了回来:“你明天上午要是没有庭审的话,就住在我这里吧。反正我跟她没什么可说的,你们俩倒是能聊的来。”

他们俩之前也在一起住过,所以并没有什么隔阂,各自换了睡衣坐在床上吴千帆看电视,林梵行躺在他身边发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吴叔叔,我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情,但是身边又没有可以排解的人。”

吴千帆微微侧过身体,颇有兴趣:“说说看。”

林梵行把脸埋在棉被里,长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喜欢了一个人,但他总使我伤心难过。”

吴千帆听到这一句,脸色就变了,半晌才勉强回道:“是梁倾城吗?”

林梵行埋头不语。

“他倒是经常惹人伤心。”吴千帆苦笑了一下:“几年前,他跟一个中学生好过,同居了不到一个月,就把人家甩了,那孩子也哭得好伤心。”

林梵行心中一痛,宛如剜了一刀,睁着眼睛看吴千帆:“不、不可能,梁先生不会那样。”

吴千帆注视着他:“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有必要污蔑他吗?那孩子也叫我叔叔,在我面前哭了许久。”见林梵行情绪低落,吴千帆轻轻揉他的头发:“梁倾城,何朝露那样的人,好像明珠烈火一样,只许别人簇拥围绕着他们,却从来不管这些人的死活,你也不过是其中一只扑火的飞蛾罢了。”

林梵行仰躺在床上,倒不像前几次那样伤心难过了,只是淡淡地说:“我跟他以后不会有牵扯了。过几天新电影开机,我也没精力想这些。”林梵行决定努力发展自己的事业,总裁什么的见鬼去吧。

何朝露的病情时好时坏,因为甲亢的发病原因至今不明,因此治疗起来颇有难度。这一天何朝露早上起床,看见枕头上落了一些头发,不由得心灰意冷,气血翻涌,把梳妆镜砸得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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