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风流地 上——陈留王
陈留王  发于:201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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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梵行面色凝重地点头,然后说:“他的后备箱里放着一把剑,上次公司里一个小艺人陪梁老板睡了一夜,差点被打死。”

洛云张大嘴巴,半晌才坐回位置上,弱弱地握着咖啡杯,再也不提这茬了。

18、欲说还休

与洛云的这一次见面,给林梵行带来很大的触动。两人分别时,洛云被人簇拥着走进了宽敞的保姆车里,隔着一层玻璃挥手道别。

林梵行站在人行道旁,微笑着目送他离去。然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下来。

是我太笨了吗?林梵行心想。

让他伸手跟别人要东西,这种事情他是做不来的。他和母亲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林梵行格外要脸,时时警醒自己不可像母亲那样自轻自贱。

但是永远在剧组里打杂,没有出头之日,这更是林梵行难以容忍的。

他回去之后,屋内灯火通明,何朝露穿着睡衣敷面膜,手里抓着一个剧本在屋里乱跑乱跳。

“林,跟我对台词。”何朝露一把抓住了他。

林梵行木讷地接过剧本,随便翻了翻,然后念了女主角的台词。

何朝露紧蹙眉头,深情地凝望着他,张了张嘴,忽然抱着头在沙发上翻滚:“讨厌,最讨厌感情戏了。”他把林梵行抓起来往楼上推:“你去,把倾城叫下来,我对着你没感觉。”

林梵行只好往楼上走,心想:你到剧组拍戏的时候也要把梁先生带在身边吗。

粱倾城在书房里看书,听见林梵行的转述,头也不抬地说:“别理他。”

林梵行果然不再理了,他转身把书房门关上,煞有介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摆弄花木,一会儿给金鱼喂食,终于蹭到了粱倾城的身边,然后装作擦拭桌子的模样,随意问道:“你在看什么书呀?”

粱倾城把书的扉页抬起来给他看了一眼,上面是几个英文字母,林梵行一时没认出来是什么,大概是名人传记之类的。

林梵行心想:看书多无聊啊,还不如看我呢。

粱倾城天生有一种很沉静的性格,凡事都不慌不忙,不骄不躁,这就衬托的林梵行十分轻浮无聊。

林梵行一句一句地跟他搭话:“你在哪里上的大学,你父母在中国吗?你喜欢吃哪里的菜?”

他问十句,粱倾城才回答一句,不过好在没有吼他,也没有嫌他烦。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何朝露略有些沙哑的大嗓门:“我去外面吃宵夜。”停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何朝露一走,这俩人心里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粱倾城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林梵行,然后说:“下来!这桌子是你能坐的吗?”

林梵行灵活地从那张价值数万的黑色办公桌上下来,想了想,又故作随意地坐在了粱倾城的座椅扶手上,一手搭着椅背,他随口说:“你饿不饿?”

粱倾城摇头,略有些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两条修长的腿伸出去,一只手摆弄桌子上的打火机,另一只手还算克制,并没有去碰林梵行。

这种温馨暧昧的场景,使林梵行觉得可以聊一些亲近的话题了,他微微偏着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开口道:“梁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粱倾城很认真地想了一秒钟,然后说:“我很少去喜欢别人,都是别人来爱我。”

林梵行有些郁闷地说:“你肯定喜欢朝露。”

粱倾城略抬了一下眼皮,然后说:“他不一样。”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和他是家人。他是我表弟,少年时父母早亡,所以寄养在我家。我肯定是喜欢他的,但是……”粱倾城不悦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林梵行摸着自己的脸:“我笑了吗?”

“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林梵行强行把嘴角扯到正常位置,然而眉眼弯弯,全是笑意:“怪不得你跟他关系好呢,那天你在放映室里摸我,其实是怕自己表弟着凉吧。”

粱倾城有些无奈:“你就别用摸这个字眼了。”

林梵行开心过后,又想起了何朝露对待粱倾城的种种亲昵,不由得一怔,心想,表弟又怎么样呢,薛宝钗和贾宝玉还成亲了呢。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林梵行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出去,不料书房的门被忽然推开,何朝露提着一盒食物走进来,见到屋内两人,他当即严肃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林梵行:“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林梵行有些摸不着头脑,支吾着回答:“就刚才……一会儿。”

何朝露这才收回了目光,踩着锃亮的皮鞋走到粱倾城身边,坐在林梵行之前的位置,笑道:“哥哥,吃东西。”

林梵行十分识趣,沿着墙根溜走了。

几天后风场下了一场大雪,积雪有一尺多深,许多道路都被封锁了,剧组的拍摄工作也暂时延迟。

何朝露和林梵行穿着棉布睡衣,坐在壁炉旁边玩拼图。拼图非常巨大,长宽各十米,亏得梁宅房子大才能放下。何朝露跟他说这个拼好了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林梵行信以为真,对他十分崇拜,很认真地在他旁边搜集图片。玩了得累了,他俩去厨房找了点食物,坐在地上吃东西。

林梵行咬着热饮的吸管,含糊地说:“梁先生不爱跟我们玩。”

何朝露郑重的点头:“他打小就那样,嗯,少年老成。”他双腿盘起,穿着棉布袜子的脚闲闲地晃着:“小时候家里下雪,我和小朋友在院子里堆雪人,他在屋子里睡觉。我去叫他,还把雪球放到他的被子里。”

林梵行有些无语:“然后呢。”

何朝露嘴巴一撇:“他把我打了一顿。”

林梵行哈哈大笑,差点把饮料喷出来。

何朝露忽然收敛了神情,侧过脸认真地打量他:“你也是汉皇的签约人,怎么整天在剧组打杂跑腿?”

林梵行愣了一下,有些难过的样子:“我没有宣传活动,也没片子,总不能一直在公司闲着吧。”

何朝露冷笑了一声:“那你现在到底是要做艺人呢,还是在汉皇当上班族?”

林梵行想起这个就头疼,遂低下头不说话。

“倾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何朝露自语。

林梵行忙说:“这个不是梁先生的安排,是我运气不好,没遇到合适的片子。”

何朝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粱倾城是谁?他是汉皇的大老板,在国内娱乐圈虽不是一手遮天,也能遮半个了。他就是你的运气。”何朝露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你在汉皇迟迟不受重视,只有一个原因,他刻意雪藏你。”

林梵行惊了一下,忙说:“不可能。”沉吟了一下,又说:“梁先生有自己的打算。他说过会栽培我,我相信他。”他嘴上说的信誓旦旦,心里却吓得砰砰乱跳,其实他之前也隐约有这个猜想,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何朝露微微一笑:“喜欢他?”

“唔……”林梵行下意识地点头,又慌得连连摇头,脸颊都红了:“并没有!”

“哦,”何朝露重新坐正,大大方方地说:“我哥哥又帅又有钱,自然有许许多多的人喜欢他,这很正常。”

林梵行不甚信任地笑了一下。

“他这些年在外面喜欢的人呢,来来去去有很多,但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永永远远都是我的。”何朝露略有些挑衅地扬起下巴:“譬如这宅子里的客房吧,去年住了一个小嫩模,又漂亮又听话,我哥哥疼得跟什么似的,后来新鲜劲过就扔一边了。那小嫩模接了三四个大片,如今也混到一线了,见到我哥哥依旧感恩戴德。”

说罢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梵行。

林梵行心里疼痛,表面上强撑着,笑道:“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

何朝露睁圆了眼睛:“不一样?简直是一个工厂出来的好吗?我告诉你倾城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一款的。”说着用手指着林梵行道:“瘦高个儿,白皮肤,薄嘴唇,看起来跟学生似的。何朝露鄙夷道:“暴发户都这个品味。”

林梵行抿了抿嘴唇,声音低沉地说:“那又怎么样?至少在此刻,他喜欢我,我喜欢他,这就很好了。倒是你,反正他再喜欢你,也只是把你当做弟弟。”

何朝露听了这话,当即秀眉一扬,就要发火。林梵行十分机灵地站起来,拔腿往楼上跑。他一时没看清路,跑到楼梯拐角时,一头撞到了来人怀里。

粱倾城站在楼梯口,神色平静地扶着他的手臂,说了句:“小心点。”

林梵行刹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梁先生。”

粱倾城下楼是为了吃饭,他的在家里时作息很规律,外面餐厅很准时地把一顿丰盛的午饭送了进来。

三人各怀心思地在餐桌旁坐下,何朝露是幸灾乐祸,时不时地打趣林梵行。林梵行低着头,要竭力隐藏内心的尴尬和不安,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应付何朝露。粱倾城则是平静地吃饭,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林梵行吃过饭,就匆匆跑去健身房跑步了,他不敢回想刚才的事情,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

粱倾城到地下室玩桌球,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衫,袖口挽起,衣领微微敞开,好像心情还不错。

球台摆放在一盏雪亮的灯光下,九个桌球呈三角形放置。粱倾城弯下腰,露出一截结实优美的腰线,砰地一声把所有的球打散了。然后又拎着细长的球杆,专注地在球台四周走动,寻找合适的角度。

地下室里十分安静,唯有跑步机轻微的声音和偶尔清脆的撞球声。

林梵行呆呆地看着他的侧影,半晌关掉了跑步机,拿起自己的外套打算出去,在楼梯口忽然停住,忽然开口:“梁先生,我上楼了。”

粱倾城头也不抬,只是嗯了一声。

“今天白天那些话……”林梵行艰难地说:“我在和朝露置气,我……我对你……并不是那种感情……”他说完这些话,已经尴尬得不知所措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大步跑了出去。

因为他走的太匆忙了,所以没有看到,粱倾城目送他的背影,然后转过身,随手把球杆扔到了桌子上。

19、无奈之举

粱倾城有时候会带林梵行出门见一些朋友。

并不是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而是一些比较有社会地位的文化人,编剧导演之类。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挂出来都能保证票房大卖。

这些人在一起有时候喝酒,有时候清谈。粱倾城在他们中间算是晚辈了,林梵行更是类似于小孩子一样的角色。那些人聊得开心时,林梵行就在旁边默默地倒茶,准备点心,偶尔也插上一两句话。时间长了,别人也就都认识了他,并称他为粱倾城的小秘书。

在娱乐圈生活的人,个个八面玲珑,林梵行虽然不是极聪敏的人,但也知道机不可失的道理。这天晚上,谢安导演偶然说起来看见一个极好的剧本,众人谈论起来,都觉得很适合拍成电影。粱倾城听了,欣然表示愿意出资投拍。

这件事只是个设想,说说也就罢了。林梵行却暗暗留了心,跃跃欲试地讲了几句,谢导本来是极欣赏他的,就以玩笑的口吻说若是投拍,肯定给林梵行一个角色。

当天夜里几人兴尽而散,林梵行与粱倾城取车时,林梵行忽然说:“我的外套落在谢导家了。”连声向粱倾城道歉,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他去取外套时,却又多聊了几句。

“上次拍摄飞雪看红装时,因为我们公司的事情,导致后来拍摄不顺,非常抱歉。”林梵行向谢安道歉。

谢安是极谦和的人,听见这话就笑了:“这是两家公司的矛盾,轮不到你来道歉。”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很可惜。这半年来你有接其他的作品吗?还是一直跟着小梁。”

林梵行轻轻地叹气,露出苦恼无奈的样子:“我在汉皇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梁先生似乎也……”说道这里,他忽然刹住语气,又笑道:“谢老师的作品我一直都很喜欢,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谢安很习以为常地从旁边的桌上拿起签字笔,在林梵行伸出来的衬衫衣领上唰唰唰签了字。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挥手道别。

林梵行咚咚咚跑下楼,用宽大的外套遮住衣领,一边跑一边揉搓自己的脸颊,跑到停车场时,粱倾城虽然不耐烦,但好歹没有丢下他不管。这件事情俩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雪停了之后,剧组的拍摄工作恢复正常,但是何朝露却以感冒为由,拒绝工作。他是超级明星,剧组却是极普通的剧组,全仗着何的名气和汉皇的投资才能挣回钱。

何朝露一耍大牌,导演、制片全都急坏了,三番两次地上门来请,礼品补药一盒一盒地送,何朝露就只是用略带鼻音的语气道:“知道了,病情好转我就回去。”

何朝露在圈内的口碑本来就不好,脾气臭,耍大牌,没演技,情商低,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不过因为他名气大,汉皇上下又都宠着他,所以没人敢挑他的不是。这一次因为拖延的时间太久,最后连粱倾城也看不下去了。

毕竟汉皇在这部剧里投了许多钱,耽误了拍摄进度,最后吃亏的还是粱倾城。

这天晚饭的时候,俩人在饭桌上终于闹翻了。

粱倾城对他很生气,也很失望,他忍着气把何朝露数落了一顿,意思是我倾尽资产栽培你,你最起码要拿出一个认真的态度来。几千万投资的电视剧,全剧组的人都等着你开机。哪个艺人像你这么不懂事的?

何朝露娇娇怯怯的,抽出纸巾擤鼻涕,哼哼道:“我不想去,什么垃圾剧组,导演是个蠢蛋,根本镇不住场,女主角又丑又笨,不知道塞了多少钱进来的。我在里面度日如年。”

粱倾城是白手起家,把金钱看得还是相当重的,并没有掷千金于不顾而讨美人欢心的豪气。他直接拍了桌子,怒指着何朝露道:“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问过我这个投资人了吗?你自己演技那么烂,还想要多好的剧组衬托你!”

何朝露被戳中痛楚,噌地站起来尖叫道:“我演技烂?我演技烂!”哗啦一下把面前的餐具丢在地上,还想掀饭桌,可惜饭桌是大理石做的,两米多长,掀不动,他只好把长长的金丝桌布扯起来扔到地上,仰着脸吼道:“你去找演技好的人演吧。”

粱倾城盛怒之下,说话毫不留情面:“汉皇旗下几百名艺人,个顶个的优秀,你比他们强的,无非是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旁的不说,就眼前这位,”他随手指了一下在角落里默默观战的林梵行:“他的相貌、演技、性情比你强那么多,到现在还只是汉皇的一个勤杂工,你自己嫌弃的这个片子,别人很可能一辈子也接不到。”

他上前一步,恨恨道:“你跟我耍脾气,好的很好。有本事你离了这里,离开汉皇,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多远。”

何朝露的脾气,本来是激不得的,听见挚爱的哥哥说出这番话,他脸颊涨得紫红,剧烈地喘息着,半晌愤而转身,大步往外面跑。

粱倾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倦地说:“去拦住他,别让他开车。”

这话说完之后,身边的人没有动静,粱倾城不耐烦地看了林梵行一眼,发现林梵行脸颊苍白,双目呆呆的,像是被刚才那番话被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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