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上的人摆好了架势，周围看热闹的都吓得离开了。一人上去就要扯柳风扬，被庄毅挡开了。那人有些恼怒，啐了一声，说了一句好小子，就要扬拳给他一下。结果在离庄毅的脸有一寸的时候，拳头受到了疼痛，反射的抽了回来，随从大叫了一声，冷汗马上就冒出额头。庄毅回过神来，定睛一看，一根筷子插到了那厮的手上，血正在向外流。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再看，刘公子也有些胆怯，向四周惊慌的张望，再说出的话就没有那么自傲。“好你小子，给我等着！我们走。”几乎是落荒而逃，刘公子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庄毅看着他们似逃跑的身影，最后看向了酒楼上的雅座，一片玄色的衣襟是最后捕捉到的景象。

庄毅回身，对柳风扬说：“没事吧。”柳风扬还是淡淡的表情，摇了摇头。

庄毅有些急，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生气的成分在里面，“家丁不是跟着的，都去哪了。”

柳风扬呆了呆，“我见他们很感兴趣，让他们自己去添置东西了，到时候直接回府就好。”

庄毅看柳风扬的样子，什么情绪都压下去了。发生了那样的事，庄毅也觉得没有再在外面闲逛的兴致。只得说，“回去吧。”

柳风扬点了点头，和庄毅并肩走着。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惊了他，他看了一眼庄毅，又忙转过头去，保持着平常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怎么会？怎么会想他要是牵着我的手就好了？这种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第8章

一座精致的别院，院内的设计似乎和其他所属他的别院没有差别。他斜在院中的软榻上，依旧穿着藏青色长袍，出神的看着深秋开过繁花的树，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黑色身影出现在院中的时候，他未有所觉。直到那人出声叫了一句主子，才让他的敏感的神经瞬间回魂。一股肃杀的气息紧逼来人，在意识到是谁的时候他才收敛了杀气。跪在地上的人并没有惊骇到，一动不动地等着主子说话。这样的表现不禁让他苦笑。

“事情怎么样？”

“已经派人盯着了刘大人的儿子，一有风吹草动的话，我们就可以下手。”

“知道了，”他抬手拨了拨发丝，“皇上的病总是不见好，太子他就要加快动作了，你多加留意。”

“是，”黑衣人始终低着头。

见他没有迫不及待的离开，内心带着一丝希冀，“还有事吗？”

“主子，有件事不能确认。”

眼底闪烁的光黯了下去，声音却依旧波澜不惊，“什么事？”

“属下在集市上见到了与先皇之子十分相像的人。”

“哦？”他来了兴致，“怎么回事？”

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软榻上的人正色起来，“跟柳大人的儿子在一起？”

“是。”

“我知道了。”

“没有别的事，属下先告退。”

苦笑，还真是迫不及待，“疾青，我这个春季就在这里修养了。”

黑衣人跪在地上没有主子的指令他不敢起身离开。听到主子说的不着边际的话，他浑身僵住，半晌才回答，“是，属下明白。”

“你下去吧。”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不见踪迹。他紧张的绷紧身体的时候，他又怎么没有看见。一定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吗？还是因为……他又看了看那棵院中的树。

“旗影，”他冲着空着的院子叫了一声，立刻有人跪在他面前，“找到了吗？”旗影显然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中草药的味道。

“是，属下已经找到了，”旗影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粒乳白色的药丸。

他伸手接过，漫不经心的问道：“后面的事怎么解决的？”

“主子，这药不可能再出现在世上，也没有人会知道有过这种药的存在。”

“好，你下去吧。”旗影一拱手，隐去了身影。

靠这药会让你有所改变吗？我已经不能在任凭你这样下去了。要是怪我的话，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突然觉得很烦躁，他抛开了这个问题，又想到了疾青说的事。会是毅儿吗？真的是的话，该有好戏看了吧。他起身叫了管家给他备了车，他要送给毅儿一份大礼。

回到府中的庄毅和柳风扬对白天发生的事闭口不言，柳夫人还有些奇怪。以往出了门回来之后，庄毅总会兴高采烈地汇报去哪玩了，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毅儿，今天有什么新奇事没？”

庄毅埋头吃饭，听见柳夫人的话，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柳风扬，他默不作声。“怎么不能说了？”柳夫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风扬你说。”

柳风扬很为难，眼看柳夫人更要为难他。庄毅赶忙接过话，“义母，不用问了，是我的错。”

“你怎么了？”柳夫人和柳风扬齐齐看着他。

庄毅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只是情急之下让义母不再盘问柳风扬。“这……”庄毅灵机一动，“义母，我跟卖糖葫芦的小贩吵起来了。”柳风扬一愣，他都不知道庄毅怎么会这么胡扯，突然有点想笑。意识到的时候，嘴角已经挂了浅笑。急忙收敛，好在娘亲没有看到。

“毅儿，怎么回事？”

庄毅硬着头皮，继续编，“我从小贩那里买糖葫芦，可是他的糖葫芦不干净，我便和他吵起来了。”

“毅儿，怎么能和他吵呢？我们讲理就好。”

“是，毅儿以后会注意的，”庄毅低头做好认错的样子，抬起头的时候趁机看了一眼柳风扬，柳风扬给了他一个眼神，和以往不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没有什么大事，柳夫人也舍不得过于追究，“好了，我们先吃饭吧。老爷他今天会晚点回来。”白天的事就这么被庄毅搪塞过去了。

晚饭过后，柳风扬去书房读书，这是他的习惯，庄毅自然也知道。他在自己房间里等柳风扬快要读书结束的时候才去找柳风扬。至于去了说什么他没想过，他只想知道柳风扬有没有被今天的事影响到心情。他到书房的时候，柳风扬刚好出来。庄毅碰到柳风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柳风扬停住几秒先开了口。

“有事么？”

“我……”

“去我房里说吧，”说完，柳风扬呆住了，这句话明显的意味不容置喙。他主要是怕府里的旁人听到庄毅可能要说的今天的事，却不想有这样的歧义。他不自在的别过了头，迈步走在了前面。庄毅明白过来的时候也觉得不妥，但是内心却有一些高兴，自己居然这么高兴风扬他让自己上他房间啊。跟上了柳风扬，庄毅心中还荡漾着。

第9章

庄毅在柳风扬后面进了屋，关上了房门。柳风扬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庄毅，示意他坐在另一个椅子上。庄毅坐了过去，除了在先生教书的时候，好像再没有和他做得这样近过了。

沉默。静坐了有一会儿，庄毅沉不住气了。他几次欲与柳风扬说什么，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柳风扬不在看着自己的衣襟，“有话就说吧。”

庄毅试探的看进柳风扬的眼睛，“今天你没事吧。”

柳风扬转过了头，淡淡的说，“没有。”

“抱歉，我只顾自己……”

“你不用对我说抱歉，”柳风扬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一时间气氛很尴尬，庄毅觉得疏离感又出现在两人的中间，一如初见。实际上，柳风扬已经面露窘色，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情跟庄毅真的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怪在他的身上。

“你讨厌……这种事吗？”

“什么？”柳风扬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讨厌被男人追求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他难道被男人追求了吗？那分明是骚扰。“问这个做什么？”

“风扬，要是……”庄毅似乎想了很久，“要是我……倾慕你的话，你会怎么样？”

柳风扬愕然，他好像不能思考了。瞪大的眼睛看向庄毅，却撞上了他深邃悠远的目光。想要逃避，但却是庄毅先移开了视线。“抱歉，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庄毅走出了柳风扬的房间，留下了难以掩饰的愁容。柳风扬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对庄毅来说真的是一种伤害，可是要说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样……就最好，不是吗。

出了柳风扬的房间，庄毅转过回廊，走进了凉亭。今夜的月色凉如水，适合冷静。他忍不住想倾慕风扬是在什么时候？是他第一次垂首出现在面前，还是他在飘雪的清晨站在舍前的那一瞥，亦或是点头答应今后都叫自己的名字，庄毅已经分不清了。他一直记得的是那人温润如玉却又薄凉如水，在他心里就这么住下了。

怎么知道对一个人就有了感情？对他念念不忘，想要关怀备至就是了。他记得这是父皇说的。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庄毅困意上来，不自觉居然睡着了。

“父皇，你和母后有感情吗？”

“当然有，”父皇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在百官面前的严肃，是一脸的温柔。

“怎么知道对一个人有感情呢？”

“对她念念不忘，想要关怀备至。”

“那父皇只对母后有感情吗？”

温柔的男人顿了顿，像说出了心里最真的话，“是，只对你母后有感情。”

父皇的身影逐渐消失，场景忽然转换。父皇躺在龙榻上，虚弱的招呼他过去，好像说了很多话，最后一句是“毅儿，照顾好……你母后，父皇……无能，不能再……陪她了。”

他哭了，哭得很伤心。朦胧间他看见柳风扬近距离的在自己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眼前的人，尽管不是真实也好。印上他微凉的唇，轻轻舔舐，舌尖传来的感觉跟真实无差，庄毅不敢再睁开眼睛。亲吻过后，他将头埋在柳风扬的胸怀，还是环抱着他。仿佛很安心，庄毅又沉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庄毅是冻醒的。天还没亮，没有仆人发现他还是睡在凉亭中。庄毅拾起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愣愣地出了神。好久，他才找回自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内。风扬，你终究是来过了。被做了那样的事，你要怎么来审视我？我又要怎么去面对你？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又睡着了。想要醒来的时候，眼皮却重的无法再睁开，浑身都觉得很难受。隐约有人影在眼前晃动，也有听不清的声音在耳边作响。支撑不住，就又睡了过去。睁开眼，柳风扬坐在床前，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夜里了。

看到庄毅醒了，柳风扬起身递了一杯水给他。“你受了风寒，睡了一天，”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他现在的状况。

“是吗？”出口的声音有些哑，庄毅笑了笑，相信了。又仔细地看着柳风扬，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柳风扬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他很平常的交谈。

“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就回去了，”柳风扬没等庄毅说什么，就出去了。庄毅张开的嘴还没有发出声，只能看着他离开。

原来，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第10章

挂在风屏上的那件白衣也不见了，风扬，真的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这样，你就可以坦然地面对我了吗？庄毅收回了视线。没过一会儿，柳夫人过来看庄毅。

“毅儿，风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

风扬吗？庄毅笑了笑，“义母，我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不过怎么染上的风寒？”

“大概是受了凉风吧！”庄毅想他好像没说谎。

“毅儿，以后一定要注意。你昏睡了一天才醒。”

“义母，我知道了。让您担心了。”

“哪里的事？你和风扬一样都是为娘的孩子。”

“是，”庄毅又笑了笑，回答得很干脆。

柳夫人宠溺的抚了抚他的头，帮他盖好了被子。“毅儿，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义母走好。”

柳夫人关上了门的瞬间，庄毅才放下了笑容。像这样可以和像母亲一样的义母谈天还有多久，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会不会还会这么慈爱的对待我，知道我对风扬抱有不同于兄弟之间的感情，会不会冷淡甚至厌恶我？会不会赶走我这个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的罪魁祸首？这些存在的问题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烟消云散，庄毅不知道。突然有种可怕的想法，也许自己不在世上，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头还是昏沉沉的。风扬，已经说出来的感觉不能收回来了。我，现在，已经不能对你像平常那样了……夜就这样沉寂。

砰，门突然被打开，床上的庄毅听到声音惊得睁开了眼睛。谁能够就这样闯进房间来，大盗吗？

“嘿，小子，你该起床了。”

“你是谁？”庄毅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坐了起来，冷静下来之后，不停的打量着随意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紧身的紫色衣服能看出他是个练家子，长相却是另一种妖魅，不同于女人的妖媚。年纪似乎只比庄毅大上那么几岁的样子，庄毅嗤了一声，这种人到底是哪来的。

“我，”他邪魅的笑了一下，“我是你的师父。”

“师父？”庄毅侧头，“开什么玩笑，你是谁师父？”

“怎么，不信？你义父已经把你交给我了，”那人狡黠一笑，势在必得。

义父？义父从哪里找来的人？庄毅低头沉思，没留神，那人已经坐在他的床上与他距离只有一寸。“小子，你长得还不错，要不要跟着师傅啊？”庄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人却挑起了庄毅的下巴，还没等庄毅出口大骂，柳风扬就那么没有预知的站在了大敞的门前。庄毅一愣，忙急于解释，“风扬不是这样……”

“父亲说有贵客，我只是来叫你。看来不用了，”柳风扬紧了紧拳头，又平静地转身离开。庄毅要追上去，奈何大病一场的他浑身无力，眼见要栽下去，床边的人一把拉住他。

庄毅怒瞪自称他师父的人，人家只是扬了扬眉，无所谓地说：“我只是开个玩笑。”忽然先想到了什么，又一笑，“原来你喜欢柳风扬公子。”

庄毅心虚，“没有，只是不想人误会。”

“嗯，”好像了解一样，男人点了点头，“我是紫栾，你的师父。要是不想被柳大人他们知道这个秘密你还是乖乖听话吧。”紫栾又是得逞的一笑。

静立在院中，藏青色的衣衫不时随微风轻摆。墨黑长发今日没有束起，几乎不可闻的气息突然滞了一下，却没有出现的意思。院中人愠色，“疾青，出来。”不可躲藏，在他的面前永远无所遁形。黑色身影登时出现，“主子。”

“顺利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预示着他的不满。

疾青毕恭毕敬，“是，主子，一切顺利。”

“疾青，你胆子很大。”

“属下不敢。”

“不敢？”一脚踢过去，疾青没有还手的余地，当然他也不能还手。被踢出几米远，疾青捂着胸口还是好好地跪在了他起身的地方，也不加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