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拥抱就是我的全世界——羲玥公子
羲玥公子  发于:2015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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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景然搭车去了叶智明的住处。

“叶先生,你能不能把智宣在加拿大的住址给我?”

叶智明看着他,“你要这个做什么?”

余景然笑了笑,“我想去看他。”

叶智明看着他沉默,余景然以为叶智明沉默是觉得他太过鲁莽,所以立即解释道:“我已经办好了护照,我存了点钱,机票我会提前半个多月订,只要你告诉我他的地址就好。”

“他……”叶智明尝试着开口,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余景然看叶智明的脸色不对劲,“他怎么了?”

叶智明沉默片刻,“他病情恶化,所以才要在加拿大治疗,但是,医生并没有能力把他治好,所以……”

余景然呆愣住,他从叶智明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希望,“所以,什么。”

“……他已经不在了。”那句不在了说得很无力。

余景然的全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脑海里一直循环着叶智明的那句他已经不在了,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他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叶智明沉着脸,“他在一个月之前过世了,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难过。”

余景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那个长得很清秀的男孩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的笑容很温润,他细碎的刘海罩在眉间,经风一吹便轻轻拂动。他在菜地里握着水瓢给蔬菜浇水,他在书房里坐在书桌旁提笔写着文字,他坐在屋门口的椅子上,静静地翻着一本书……

这一些画面,再也看不到了,只能存在脑海里。

13.深林的孤独

余景然躺在宿舍的床上,面对着墙,一句话也不说,是什么都不想说。晚饭也没去吃,一直躺在床上。

放假后两个舍友回了家,一个去实习,晚上很晚才回来,回来时,以为余景然是睡着了,所以没去喊他。

第二天,余景然骑着自行车去到山里的竹屋,站在这里,比之前更孤独。因为叶智宣还活着,就算他一个人在这里,还能期盼下一秒能看到他。而现在,无论他在这里多久,那个人都不可能出现。

他依旧给蔬菜浇水,依旧打扫房子。如果这个世上真有灵魂,他一定会回来这里。

余景然躺在那张床上,在梦里,叶智宣穿着白色的衬衫,提着水从丛林的小道走过来,握着水瓢在蔬菜地里浇水,午后,他坐在屋前的椅子上静静地翻着书,椅子旁边趴着懒洋洋的小柒。

余景然开口喊了一声智宣,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人回头,给了他一个温润的笑。

余景然走过去,椅子上的人化作了无数的星芒消散在空中,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疯了似的穿梭在丛林里寻找着他的影子,始终不见。

等余景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原来,他在梦中哭了。

余景然在山里住了一段时间,下了山后,像其他同学一样找实习。每天一早迎着朝阳挤公交地铁,晚上披着月光回到宿舍,他一天下来很少说话,脸上少了一份曾经的爽朗。

每天公司和学校两点一线,机械地往返,就像是一个被抽掉灵魂的傀儡。

周末休假,他踩着自行车带着小柒去山里,灌溉蔬菜和花草。种在竹篱笆附近的太阳花开得很美,五颜六色的铺在地上,就像一张绣花毯。春天种下的丝瓜和豆角爬上了竹篱笆,把镂空的篱笆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

余景然把以前和叶智宣去公园里拍的照片洗了好几份出来,买了十几个相框,在竹屋的墙上设计出了照片墙。

每次来到这都能看到墙上得照片,假装他依旧还在世上。

暑假在每天早出晚归中度过。在暑假最后几天,余景然回了一趟家。大四第一个学期来到不久,就听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杨光服食大量安眠药自杀,被楼下社管阿姨及时发现,送往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余景然打听了杨光所在的医院。踩着自行车飞奔赶了过去。

医院里,杨光班级的辅导员站在急救室外面,握着手机不知道是在跟学校领导讲电话还是别人。

过了不久,杨光被护士推了出来,医生说已经对他进行了洗胃,不会有性命危险,现在是暂时昏迷。

后来,杨光的父母也赶了过来,他们一脸沉重,坐在病房里一声不吭。辅导员问了问情况,杨光的母亲答:“他暑假这两个月一直锁在房里,也不怎么说话,吃饭也不跟我们一块,我劝了他也没听,实在是没办法。”

余景然在医院呆到晚上,杨光依旧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早上再去的时候,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那时候杨光已经醒了。

杨光躺在床上,他的母亲坐在一旁给他削着一个梨。

对于余景然的来到,杨光有点意外,余景然问:“好点了么?”

杨光的脸色是苍白的,“其实,我更希望不要好。”

他的母亲在一旁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

余景然看着杨母,“阿姨,我想跟杨光单独说会话,可以么?”

杨母顿了顿,点头说好,把削好的梨递给杨光,杨光偏开头,“不吃。”

杨母拿他没办法,把梨放在了一旁的盘子里,然后站起来出了去。

余景然在杨母坐过的地方坐下来,过了会,他说:“要不,你去别的地方吧,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杨光脸上带着诧异,似乎没想到余景然会说这种话,“无论去到哪里,我得了艾滋病,这是事实。”

“那又怎么样,难道得了艾滋病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力了么?人的生命本来就只有一次,凭什么要为了这一次的不幸放弃一切!再说了,得了艾滋病又不是马上要死,有些人能活很多年,所以,不要随随便便放弃自己的生命。”

杨光茫然地看着他。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一个人住在山里,但是我觉得一个人住在山里其实很孤独,而且会很多地方不方便。你可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反正已经大四了,你也可以工作了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一个没人认识你的环境,没人会对你有异样眼光,没人会刻意疏远你,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是异类,一切就等于重新开始。”

余景然说完之后,杨光没有回应,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杨光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不知道,就是想说。”余景然笑了笑,“话说,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我……”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你这样做,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不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对于周围人的排挤,再意志坚强也不可能假装没事。你没有错,他们也不是坏人,但是如果人在一个被排斥的环境,活得一定很痛苦,所以换一个环境对于你来说也许会更好。你患的病虽然能传染,但却不是随随便便能传染的,只要你不是刻意害人,那对于周围的人并没有威胁,所以,没必要去觉得自己是个祸害。”

杨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思索什么。

余景然站起来,把窗帘完全拉开,窗外是一片蓝天白云,阳光从窗照进来,有一些刺眼,他看着天空感叹,“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杨光眯着眼睛看窗外的天空,逐渐适应了耀眼的光后,眼睛慢慢睁开,眸子里映着那一片蓝天白云。

余景然从医院里出来,骑着自行车穿过一条一条的街道。

大四的课程很少,很多大四学生都已经投入到找工作的氛围中,在各大招聘会中奔波。

半个月后,余景然接到了杨光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我已经决定要去丽江。”

余景然那时正在山里,坐在竹屋前翻着相册,他说:“什么时候走?”

“下午三点的火车。”

“一路顺风。”

“谢谢。”杨光沉默了半响,“景然。”

“嗯?”

“谢谢你。”

听到这一句谢谢,余景然心里一暖,“去到那边后好好过日子。”

“嗯,会的。”

“对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余景然哽咽了一下,看着相册上的人,他说:“他很好。”

“那就好。”杨光说:“他能遇上你,挺好的。”

但是余景然觉得,能遇上他,挺好的。

只是相遇的时间太短。

结束通话后,余景然收起手机,继续翻着相册,相册的照片不多,他后悔当初没给他多拍几张照片。

十二月份的时候,余景然拿到了当地一家大企业的offer,明年三月份上岗。

大四第二个月起,余景然为了工作方便,租了房子。租房子的地方离山上的竹屋更近,骑自行车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到。

小柒在这一年里长大了不少,余景然要费很大的力才能抱起他。余景然骑自行车去山上的时候,它跟在自行车后面跑,长长的白毛向后扬起。

菜地里的丝瓜和豆角到了收成的季节,余景然把丝瓜和豆角摘了下来,给附近一个靠着捡破烂为生的两个老人家送去。

不知不觉,叶智宣已经离开一年多了。六月份,余景然毕业,成为当地A公司的正式员工。

如果没有别的事,余景然雷打不动地在周末回去竹屋小住一晚,给屋门口的花草修剪枝叶,给菜地里的蔬菜瓜果浇水施肥。

短短一年,靠着翻阅叶智宣书架上关于蔬菜管理的图书,把菜地里的好几种蔬菜管理得很好。

他依旧喜欢坐在门口翻着相册,也喜欢在书房里一遍一遍看着浅言的作品,即便倒背如流也不觉得厌倦。他还喜欢在晚上的时候,在旁边点着一盏灯,抬头看着星空。

那天,余景然正在菜地里拔草,本来卧在屋檐下晒太阳的小柒突然站起来,跑向栅栏,抬起前脚拨弄着栅栏上的木栓,余景然意识到它的不对劲,忙道:“怎么了?”

小柒摇着尾巴对他吠了几声,再抬起前脚扒着木栓,余景然以为它想出去,于是走过去解开了木栓,让它出去。

门打开后,小柒箭一般飞快地窜了出去,余景然也跟着出了去,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从小路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两人手上都提着行李。

余景然愣住,小路上的两个人也愣住。只有小柒一直绕着那边的人转圈摇尾巴,很是高兴。

14.你的拥抱就是我的全世界

余景然诧异的脸上慢慢爬上一丝笑,这一年多来,他从来没有露出像现在一样的笑。他就这么跑过去,不经过任何犹豫和思考,不顾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就紧紧地搂住了那人。

双臂不断收拢,下巴点在他的肩膀上。

叶智明提着行李绕开了他们,径直进了屋。

“你怎么会在这?”叶智宣的语气里带着疑问和讶异。

“我一直在这,几乎每个星期都来,像以前一样。”

“为什么?”

“因为这个地方是属于你的,因为这里还有你的气息,因为我跟你的回忆都在这……”余景然双臂收拢,叶智宣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他不断收拢的手臂,“智宣,我真的没办法控制不去想你,这辈子无论你在哪里,生也好,死也罢,我的心都跟着,我已经中毒了,中了你的毒。”

叶智宣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听着余景然的情话,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以为,过了一年,余景然已经快淡忘他了,又或者是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所爱的人。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这,明知道他又艾滋病,明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叶智宣说,他的声音很美,余景然的心漏跳了一拍。

“是我让我哥骗你的,对不起。”

余景然缓缓松开他,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眼睛看着他,“那我问你,你骗我的原因是什么,是讨厌我不想让我靠近,还是……因为你怕连累我?”

叶智宣对上他的视线,轻抿着唇,“我不讨厌你。”

余景然脸上浮起一丝释然的笑,再次把他搂进怀里,“既然你不讨厌我,那就不要疏远我,因为这样会让我更痛苦。”

在叶智宣刚才看到余景然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

“咳咳。”身后传来叶智明的咳嗽声,语气还很正经,“景然,你要再当着我的面揩我弟弟的油,我可要有意见了。”

余景然松开,回头对叶智明笑了笑,手下意识去牵着叶智宣的。

叶智明站在栅栏后,看着叶智宣说:“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你要住的话随时都行。”

叶智宣偏头看了看余景然,余景然说:“我周末会来住一晚,所以一直有打扫。”

余景然牵着他往里面走,“我在菜地里种了茄子,结了好多果,我带你去看。”

余景然把叶智宣带到菜地,弯着腰指着那七八棵茄子,“你看,一棵苗上结了四五个茄子,还有旁边这个,这一片小白菜上个月才种下的,长得很快,过半个月就能吃,还有这个,这个玉米已经可以吃了……”

余景然带着他在不算大的菜地里逛,像一个小孩炫耀自己最得意的玩具一样喋喋不休地跟他说着。小柒则在他们后面跟着,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很是欢乐。

叶智明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眼底浮上一丝欣慰的笑。他过去接过叶智宣手上的行李袋,放进房间里。余景然紧紧牵着叶智宣的手,跟他说着地里的南瓜。

带他看了菜地后,一进门,客厅里有一面墙上挂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相框。叶智宣被照片墙吸引,走近了去看,才发现照片里的主人公都是他,有些甚至是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的。

叶智宣看了看余景然,余景然回了他一个微笑。

一年多前在加拿大,父亲的去世对叶智宣打击很大。父亲去世不久,他发了一次高烧,这一次的高烧持续将近一个月。他以为,自己也快要像父亲一样离开。在听到叶智明说余景然一直在等他,所以他才让叶智明骗他自己已经离世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一个谎言的背后带给余景然的是更深的伤害。

他无法想象他在这一年多里,每个星期来到这里后的心情,也没法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总之,叶智宣为他心疼,所以后悔了。

下午太阳下山,余景然本来应该跟叶智明一块下山,因为明天周一是工作日。但是他却留了下来,打算明天再打电话请假。

晚上,余景然和叶智宣早早躺上床,说着这一年各自的经历。

说完了经历,余景然从背后搂住叶智宣,“智宣,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叶智宣沉默着,他明白余景然这句话的意思,一起过日子,那就是要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要相濡以沫,要白头偕老。

余景然许久没听到他应声,“人生本来就只有过程没有结果,我们只需要珍惜眼前,不去想未来怎么样,无论你还剩多少天,我们过一天是一天,只要开心就好。”

叶智宣说:“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绝对不能染上我这种病。”

“嗯,我答应你。”

叶智宣转了个身,和他面对这面,小声说:“那我也答应你。”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叶智宣的唇一湿,是余景然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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