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夫难嫁(穿越)上——沈如
沈如  发于:2015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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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墨恨得咬牙,一进厨房又见方云宣在里面,两股火就并在了一处,怪腔怪调讽刺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丑少爷啊!你不是常说君子远庖厨,怎么?君子也有饿得受不住,来厨房偷食吃的时候?”一面说话,一面在方云宣面前,把手里的碗筷摔得叮当乱响。

方云宣不想斗口,他还一堆事儿呢,吵来吵去的,倒不如干点正事,解决了温饱再说。

当下也不接话,盛出汤来,搁在红漆托盘上,和另外两样一并端回偏房。

书墨扫了一眼托盘上的饭菜,心中就觉得有些怪异。马婆子做饭油大口重,方云宣托盘里的,看着就清淡爽口,绿油油的野菜和黄澄澄的煎饼,再加上一碗熬得清香透亮的蘑菇汤。直勾人的馋虫。

方云宣走了,马婆子还叫骂不休,书墨剜了她一眼,喝道:“你有完没完?少奶奶早就发过话,老爷和少爷的饭菜要精简,一天两顿粥,外加一个杂面窝头。这都是定好了的。你如今敢私自给丑少爷做吃的?瞧我不告诉少奶奶去,让她狠狠打你一顿板子。”

马婆子一听就要跳脚,“你哪个眼睛看到是我做的?那是丑少爷自己做的!”

书墨心里也疑惑着,听了这话倒“嗤”的一声笑了,“你哄谁?丑少爷做的?你说天上掉下来的我还信些。”

书墨的眼珠转了又转,心中有了主意,便不与马婆子再纠缠,一溜风似的进了正房,去找冯青莲。

冯青莲住的屋子就是她过门时与丑儿的新房,白粉墙、青墙瓦,隔成里外三间,外面是待客的花厅,中间是小憩用的书房,最里面才是卧房。

书墨跑得急,没进卧房就喊道:“少奶奶!”

卧房里传来轻斥,“做什么?”说话的不是冯青莲,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书墨顿住脚,银牙咬着红唇,心里像被人拧了一把,又酸又疼,扭着衣角咬了半天牙,才开口答道:“潘少爷,书墨有话回少奶奶。”

又等了半晌,屋里才说道:“进来吧。”

书墨把心里的嫉恨压了压,换了一张笑脸,才迈步进屋。

冯青莲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用银梳子梳头。她旁边就是一张拨步床,红绫床幔只挂着一半,潘子涵斜着身子躺着床榻上,单手支腮,趁冯青莲背对着他,朝书墨眨了眨眼睛。

书墨脸上一红,胸口怦怦直跳。冯青莲见她半天也不言语,问道:“有什么事就说。你着急忙慌跑来,怎么了?”

书墨从潘子涵身上移开目光,低低的声音对冯青莲说道:“少奶奶,丑少爷这两天不对劲。”

冯青莲见不得她这副鬼祟样子,喝道:“大点声!你做贼不成?”

书墨连忙退后一步,抬高了声音,又说道:“奴婢觉得丑少爷突然聪明了。今天还跟管厨房的马婆子叽叽咕咕的,也不知拿什么换了三菜一汤走。要说马婆子也是眼皮子浅,平日少奶奶也没少赏她东西,怎么能让丑少爷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

书墨没看见方云宣做饭,马婆子说的话她也将信将疑,又有早上攒的闲气,几下合在一块儿,才想出这么个栽赃嫁祸的法子来。一来在冯青莲面前卖好儿,二来能借冯青莲的手,制一制马婆子,一箭双雕。

可冯青莲听了书墨的话,却想到了别处。回头问道:“你可看见方丑儿给了她什么?”

书墨被问傻了,本来就是她信口胡说的,哪有什么东西。面上不露声色,肚子里搜肠刮肚,又编道:“奴婢瞧得清楚,是一个白玉配饰。上面还坠着挺长的流苏。”

潘子涵一骨碌坐起来,拍手道:“是了。我就说这个方世鸿不可能一点私房都没有。准是他藏在哪处咱们不知道的地方,让方丑儿偷偷取了出来,才有了今日换菜的事。”

冯青莲也觉得是这么回事。点了点头,笑道:“还是潘郞想的周到,我险些被这两人骗了。”站起身,就要吩咐叫人来,去偏房里搜搜。

潘子涵一笑,桃花眼与楠哥儿十足的像,“他们藏的东西,哪会叫咱们搜着。方世鸿搬去偏房,我亲自在旁边盯着,他屋里的东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哪有什么私房。这东西,一定被他藏在别处。肯定不在方家大院里。”

冯青莲点头称是,又问:“那依潘郞的意思……”

潘子涵凑到冯青莲耳边,轻声道,“你派个得力的人跟着方丑儿,看他最近去过何处,自然能知道他们藏私房的地方。”

冯青莲连连点头,满面含笑,说道:“就是如此。”

且不说他们如何商议,偏房里方云宣喂方世鸿喝了一回汤,又泡软了煎饼喂他吃了两块。

方世鸿病体沉重,吃了几口就说饱了。方云宣又劝他喝了两口汤,这才罢了。

自己吃着饭,方云宣跟方世鸿交待道:“我过会儿进城一趟。父亲好好躺着养病,千万不要再生闲气。有人来吵闹,你也不要理他,一切只等我回来再说。”

方世鸿奇怪道:“你进城做什么?”他们在此处再无亲眷,想找个出头做主的人都没有,投亲靠友就更谈不上了。

方云宣笑道:“我们父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进城找个活干,挣点银子养活咱们爷俩,若是能搬出这里,那就更好了。”

方世鸿一听就沉了脸,“不许去!这是我家,我搬出去,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再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就是饿死,也不许我的儿子去做什么杂役。士农工商,你从小读书,要不是因为这个相貌,也早就考功名去了。你能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做贩夫走卒下九流的勾当?方家可丢不起那个脸!”

方云宣默默听他教训,咽了最后一口饭,才回问道:“父亲不许我去,难道我们父子就这样等着活活饿死?”

方世鸿一愣,嘴里还不认输:“她敢!这是方家,不是冯家。她敢!”

方云宣无奈摇头,“父亲可知今日吃的什么?这些东西又是打哪来的?”

“这,不就是玉米面的煎饼吗?为父虽不识五谷,味道还是尝得出来的。口感略有些沙,入口有些甜味,不是玉米面是什么?”

不等方世鸿说完,方云宣就接口道:“那是野地里的稗子,这菜也是喂牛马用的马齿苋。”

方世鸿瞪大眼睛,望着矮桌上的几样东西,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全被一肚子的委曲弄得满脸胀红。

顿了顿,方云宣才道:“父亲何苦自欺欺人,我们都要靠吃野菜度日了,还提什么脸面呢!”

方世鸿闻言,眼眶发红,心里像堵了一团破棉絮,又乱又难受,“都是我拖累的,都怪为父……”

方世鸿想起当年,方丑儿原本是不想娶妻的,他说自己面目丑陋,哪家的姑娘嫁他都会觉得委屈,倒不如独自过一辈子,别去祸害别人。当初要是听了丑儿的话,不逼他娶冯青莲,现在他们父子也不至于落到今天个这地步。

第7章:街头遇险

洛平地处长安国北缰,说不上多富庶,但也没穷到衣食无着的地步。比起邻近几个县,这里百姓的日子要相对好过得多。

洛平县里热闹繁华,这里是从边关进关内后的第一个大县,来往商贸发达,买卖商铺也多,方云宣走走停停,已经前后进出了十来家商铺。

最后被撵出来的这户商铺,是家绸缎庄。掌柜是个长脸的中年男人,听了方云宣的来意,立刻收起一张笑脸,“我们这里不缺人手,你别处问问吧!”

方云宣走了十来家了,都是嫌他脸丑,一见就添了几分厌恶,又听说他不是来买东西,而是找活干的,哪还能露什么好脸子。客气点的说不缺人手,不客气的直接拿扫帚赶人。

方云宣从中午找到现在,天已经过了申时,再耽搁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找到肯雇用他的地方,别说挣钱了,眼看今晚的吃食还没着落呢。

方云宣有些发急,他前世可没这么惨过,四处求人,四处碰壁,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方云宣忍着心里的难受,笑对掌柜说道:“我能写能算,也肯吃苦。掌柜的随便给我个活儿干就行。”

掌柜哼了哼,朝柜台外的小伙计笑道:“听见没有?他能写能算,这是要抢我的饭碗啊!”回过头脸上的神色就变了,上下打量方云宣,从他的衣服看到头发,最后停在他脸上。

方云宣一身布衣短打,脚下踩一双草鞋,腰里扎根宽布带子,袖口磨得掉色开线,露着毛绒绒的白边。他这打扮哪像识字的,倒像是刚从田间下地回来的农夫。

尤其是这张丑脸,啧啧,好吓人。黑夜里让胆子小的看见,非吓死不可。别说他们不雇人,就是雇人也不雇他这样的。

越瞧越不顺眼,掌柜轰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去、去、去,说了不缺人,快走吧!”

方云宣还不死心,隔着柜台求掌柜。“我真肯吃苦,扛活,干杂役,我什么都干。”

掌柜后退了一步,更不耐烦,“你,你躲远点啊,我瞧着你的脸就瘆得慌。”

又叫伙计来:“还傻杵着做什么,快拉出去!”

方云宣被人一溜跟头推出了门,站在街上直发愣。

这可怎么办。方云宣以为在这里找个活儿干,也跟前世找工作似的,投简历、面试,或是直接上门自荐。只要自己踏实肯干,自然有人肯雇用自己。

等一找才知道,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时代不讲究找活儿,买卖家都是从小陪养学徒,给的钱少,又能白使唤人。除非你特别出名,在业界提起你来,十里八乡都知道有你这么一号,再有人推荐,商铺才肯花钱请你,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多数店里的伙计,都是从学徒熬过来的。

就拿酒楼、绸缎庄为例,有人想将家里七八岁的孩子送来当学徒,要先找保人在中间说合,保人带给主家过目,主家看中后,再跟孩子的父母签下一纸文书,上面要写明“打死勿论”。有这样的字眼,孩子的父母也是欢欢喜喜的签下文书,还要谢主家赏孩子饭吃。进了商铺,一层一层等级森严,先进门一年的,都能使唤你。先从杂活干起,等真正进到店面里干活、办事,挣一份正经工钱,都得是八九年的光景。

方云宣这样胡闯乱撞,哪能找着活儿呢。

一路垂头丧气,此时是真的灰了心。漫无前路,他手里半个铜子都没有,就算想自力更生,摆个小摊子做生意,也得要本钱才成啊。

神游似的在街上乱走,方云宣心神不定,满大街人来人往,却没有自己一点立锥之地。

想起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老父,方云宣越发焦躁,自己苦点没什么,方世鸿的病却是拖一天就重一天,再不找大夫给他看病,恐怕他连这个月都熬不过了。

蹲在路边喘了两口长气,强迫自己打点起精神,方云宣站起身,拐了个弯,想穿过十字街头,再到街对面去找家酒楼试试。

洛平县只有一条十字大街,南北通行,纵向贯穿其中。

方云宣刚到路口,耳边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也是他心思正乱,忘了查看街道上的动静,一头便从巷口里闯了出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方云宣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没想到那骑马的人远远就看见方云宣,也拔转马头,想从这边绕过去。两个人互相躲避,却都没躲开,眼看就要撞上。骑马的男人忙勒缰绳,勒得马儿唏溜溜直叫。它正撒蹄狂奔,哪能一下子就站住,一个前冲就到了方云宣跟前。方云宣急忙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被马身子扫了一下,就觉得胸口一闷,接连退了好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街上瞬时安静下来,两边做买卖的、赶路的全围了过来。

“哎哟,让马踩了,准死了!”

也有好心人急着叫救人,一时又乱了起来。

骑马的男人翻身下马,快步到了方云宣面前,问道:“伤了哪里?”

方云宣惊魂未定,脚也软了,胸口闷闷的,也不知是伤了哪里。撑着地想站起来,一动就觉得肋间发胀,疼得他踉跄了一下,身子一歪,险些又倒在地上。

男人急忙扶他,在方云宣胸前胀下摸了两把,皱眉道:“肋骨断了。”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后面又有一队人马追了上来,到了那男人马前,纷纷下马见礼:“将军!”

男人颌首作答,思量片刻,指了指方云宣,对马队里一人说道:“韦重彦,这人就交给你了,你替我带他去医馆看看。安顿好了,随后再追上来。”

男人面目英挺,周身上下隐隐带着凛冽的杀气,让人望而畏。他一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动听,更添了几分冰冷的质感。

韦重彦垂首应了,“属下领命。”

男人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方云宣,“我不该当街纵马,这银子你收好了,权当一点赔礼。”他面无表情,目光清冷,望着方云宣的脸,眼中既无惊讶也无蔑视。

男人的态度并不傲慢,冷着一张脸,却没有一点施舍或用银子胡乱打发人的意思。可方云宣这几天白眼看多了,男人这样平平常常的与他说话,他一下子就觉得委屈起来,攥着拳头,真想把手里的银锭子砸在男人脑袋上。方云宣想冲他大喊:“有钱了不起啊!大爷也有钱过!”

方云宣知道他这叫迁怒,而且毫无理由。他被马踩了,这事双方都有责任,碰上个不讲理的,还要怪方云宣没长眼睛,走路不看道儿。可方云宣就是气愤,胸口气得鼓鼓的,一喘气肋条就疼,他想跟人吵架,想问问老天他这是得罪谁了,怎么会这么倒霉。

手心里的银子像烧红的火炭,燎得方云宣整个人都滚烫了。他攥着钱,怎么也舍不得扔,这个大爷他装不起。他现在太缺钱了。

男人哪知道方云宣在肚子里骂他,见他杵在那儿不言语,还以为他是疼得受不住了,忙让韦重彦过来扶他,又交待两句,然后干净利索地飞身上了马,领着一众随从,朝南城门去了。

韦重彦扶着方云宣,心里满肚子不乐意。

他对方云宣没什么好印象。杜益山十五岁从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将近二十年,战功赫赫。骑的马又是塞外良驹,训练有素,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哪会在这条小小的长街上撞到人。分明就是方云宣故意往杜将军的马蹄子底下钻,好趁机讹钱。面由心生,看他这张丑脸,就知道准是个心术不正的。

韦重彦心里鄙疑,脸上就带出几分轻视。方云宣前世也是混出来的人精,哪会看不出人的眉眼高低。

这会儿也没心情应酬他,两个人都不说话,默默找医馆。

县城里只有一家医馆,离十字大街不远,百十步就到了。

到了医馆门口,方云宣向前迈了一步,与韦重彦错身而立:“有劳军爷了。在下自己进去看郎中就行,不敢多劳军爷。”

韦重彦摇头:“不行。杜将军有令,我不敢违令。一定要亲自送你去看大夫。”这只是其一。韦重彦压根不信方云宣是真的受了伤,他想跟进去,看这个说谎的骗子还能使什么花招。

方云宣也不勉强,他愿意跟着就跟着。迈步进了医馆,立刻有小药童迎了上来:“两位是哪里不适?”

方云宣说了症状,小药童将两人引至一张桌案前,桌案后的老郎中立刻搭出脉枕,给方云宣诊了脉,又让他脱下上衣,细细查看了伤势。

方云宣右边肋下有一大片青紫,老郎中推拿两下,给方云宣把肋骨接好,用布条绕着胸口紧紧缠住,固定好了,让方云宣近些日子不要劳累,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免得肋骨长不好。说完了就去开方子、抓药。

方云宣已经疼出了一头冷汗,他一直紧紧咬着牙关,才算没叫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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