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福利院的夜晚

看着安斯吃东西，洛野这个看的人却看的心情特别好，安斯给他的感觉和父亲萧可风是一样的，很静，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静，清澈的双眼却总是没有东西可以让它停留注视，看起来慵慵懒懒的，唯独吃东西的时候，才会显现异样的认真专注。

洛野拿起一块蛋糕，咬了一小口，却觉得味道和平时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可是总觉得安斯手里的那一块味道特别好，于是将自己手里的蛋糕递过去“你吃我这块，我想吃你那块。”

正在专心致志吃手里蛋糕的安斯楞了一下，不知道萧洛野为何要换一块被他吃的差不多的蛋糕，但是最终还是递过去换了一个。

萧洛野不嫌弃的在安斯咬过的蛋糕上咬了一口，其实蛋糕味道都一样，但是看着安斯吃东西就觉得那东西味道特别好。

“你一直都是吃的这么多的吗？”洛野终于忍不住问道。

安斯一愣，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食物，认真的看着洛野，似乎想要猜透洛野话语中的意思“我怕饿。”声音轻轻软软的。

“以前没饭吃吗？”洛野心沉了一下，听到这句话有种很不是滋味的感觉，他从小家境优越，不知道饿是什么滋味，偶尔闹脾气不吃饭也从来不会怕饿过，安斯这三个字让洛野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

“福利院的小孩多，吃饭吃慢了就不够吃了或者会被别人抢走的。”安斯在福利院呆了三年，吃东西的速度越练越快，因为这样才可以让自己的肚子不是这么饿，但是安斯和其他人又不太一样，安斯胃口大又很容易饿，经常还没有到饭点就已经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

所以他在福利院角落里的一面墙上画了一个大饼，没东西吃就画饼充饥吧。

洛野又递给了他一块“以后在我们家，没人和你抢吃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洛野打从看到安斯熟睡的样子之后，他就挺喜欢安斯的，洛野不是很喜欢太闹的孩子，也不喜欢那种爱和别人争抢唧唧呱呱的孩子，安斯这样挺好的，静静的，话不多。

吃完东西两个人才从花园里出来，萧可风正从楼上下来，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萧洛野拉着安斯走过来“爸爸。”

“小野，小安斯。”萧可风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洛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安斯则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好”，不卑不亢的。

“小野，喜欢小安斯吗？”萧可风当然觉得这是多余的，瞧着萧洛野拉着安斯的手带他参观屋子就知道这小哥俩没问题。

洛野点点头“我喜欢，我就喜欢安斯！”他生怕爸爸会把安斯换成别人。

安斯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萧可风看了一眼比洛野矮半个头的安斯，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那些孩子不适合洛野，只有安斯这样的孩子，才适合和洛野长期的相处。

萧洛野一把扣过了安斯的脖子“爸爸，你有事去忙吧，我可以和安斯玩。”

萧可风转身弯下腰向安斯说道“小安斯，明天起你和洛野一起去上学，读书之余你和洛野一块学其他东西，要是还想做什么，就大胆和我说。”

安斯抬起头看着萧可风，木然的点点头，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格外的招人疼爱，萧可风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你们上楼玩去吧。”

安斯走进洛野的房间里，洛野把安斯拉到那张大床旁边坐了上去，安斯没有洛野那样随意，就是轻轻的惦着床沿坐着，没有敢多占几分面积。

洛野一把把安斯拉了过来“安斯，你陪我做作业吧。”

安斯点了点头，趴在床上在洛野的身边，平日里洛野做作业是很迅速的，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安斯来了，洛野总是喜欢坐一会儿就和安斯说说，虽然安斯话不多，大部分都是洛野自己在那里，但是洛野就是觉得很舒服。

安斯拿过洛野的作业本，作业本上的名字——萧洛野，写的很端正。

“你为什么叫洛野？”安斯突然问道，小手覆在作业本上，望着这三个字。

洛野想了想“爸爸本来要叫我小野，后来爷爷说小野听着这个男孩子性子太野，就说叫洛野，听着稳重。”

萧洛野又看着安斯在一侧端端正正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安斯？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么写的。”洛野一直以为安斯的写法是“安思”。

“一直以为你是思念的思。”洛野在旁边又加了一个思字。

安斯瘪瘪嘴“我是男孩子。”

“我没说你是女孩子。”洛野托着下巴看着安斯，安斯长的不像女孩子，但是很漂亮，虽然人瘦瘦的，但是脸上却还是有点肉肉的感觉，恰到好处，密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鼓鼓的脸颊，就像是瓷娃娃一样。

“是这个斯，不是那个思。”安斯纠正洛野的错误，“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我不会和你抢爸爸的。”安斯抬起脑袋看着洛野。

洛野楞了一下，没头没脑的“我为什么讨厌你？我也不担心你和我抢爸爸。”

安斯看了看，眨了眨眼睛，又趴了回去，洛野一把压在安斯身上，安斯睁开了眼睛看着他，鼓起脸颊，洛野却十分大方的说道“这里也是你家，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

推开了洛野，安斯却很坦白的告诉他“我是来陪你的，我听你的话。”安斯很清楚自己领养的目的，正是如此才会跟着萧可风回家。

安斯并不想跟着那些夫妇回去，曾经被领养三次，但是最终还是被送了回来，他们总是千方百计的要安斯叫爸爸妈妈，但是安斯却并不理睬，这样子的孩子有几个夫妇乐意收养。安斯虽然年纪小，但是他都懂。

七岁那年，他清楚的记得，连爸爸妈妈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这么的清晰，爸爸妈妈开着车在福利院附近停下，骗安斯让他去买个雪糕吃，安斯就这样背着一个小书包下车了，等着安斯买完雪糕回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走了，安斯不吃不喝等了一天一夜，最终被福利院的人发现收留了。

安斯从来不和别人说这些，但是自己心里全不明白，他知道自己的家不住在这里，不在这个城市，爸爸妈妈说要带安斯来这里游玩，但是却再也没有来接他。安斯恨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恨，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会突然的把他丢下，然后不顾一切的离去了。

他只知道这种突然被抛弃的无助，这种慌张让他很痛苦，即使已经过了三年，安斯还是记得很清楚，所以他不想被领养，因为连亲生父母都抛弃了他，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又怎么会好好陪着他？

所以安斯只想要自己一个人呆着福利院里，直到遇到了“爸爸”萧可风。

起初萧可风说要领养自己，安斯不以为意，对他来说不过又是一个被拒绝的人，直到萧可风告诉他，领养安斯的目的并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儿子，只是想要找一个孩子去陪伴自己那个失去母亲的儿子。

这对安斯来说很公平，就像是一场交易一样，萧可风给他生活，他给了萧可风自己的自由，比起那些莫名想要领养的人，安斯更愿意跟着萧可风离开。

洛野总觉得安斯很难高兴起来，安斯不冷，也不会和人疏离，就是觉得安斯身上总是带着一种郁郁寡欢，但是却丝毫不会感染别人的情绪，不管是安斯笑，还是安斯哭，洛野觉得安斯是经历过什么，目睹过什么，那份深藏在心底的记忆做作祟。

想着，大脑还没有发出指令，洛野已经行动了，在安斯软软的脸颊上“啵”了一下，只是单纯的亲了一下表示友好。安斯自从被抛弃了之后，从没有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洛野这心血来潮倒是让安斯傻了眼儿。

“我爸爸叫你小安斯，我也叫你小安斯好不好？”萧洛野吧唧着嘴，继续低下头去写作业，安斯静静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回应一句“我叫安斯。”

晚上十点了，萧可风因为要开会议所以依旧没有回来，安斯乖乖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新睡衣准备睡觉。

躺在大床上，所有东西都新的，被子和枕头因为清洗过还散发着太阳的味道，但是安斯却失眠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空荡荡的房间，安斯却觉得没有福利院的小床睡的安心。

他记得小时候，安斯经常闹着不睡觉，妈妈就在他的身边哄着他入睡，安斯钻在妈妈的怀抱里，但是这是多久以前的记忆了，之后便一直是一个缩在那张小床上。起初安斯会哭，会偷偷地面对墙壁无声的哭泣，后来渐渐的，对爸爸妈妈的想念也逐渐淡去，虽然难受，但是却像是家常便饭一样，麻木了，也不知道再度想起那些场景自己的眼泪是否还可以流出来。

安斯的心很乱，但是却躺着一动不动，望着月光那透进窗子的月亮，就这样傻傻的盯着看了很久。

4.安斯的胃口

突然，门有了动静，门锁被打开了，一个小脑袋钻了进来，安斯警惕的坐了起来，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萧洛野。

“小野。”安斯轻唤了一声，洛野打开安斯的床头灯，顺势钻进了安斯的被窝里“我知道你睡不着，所以来陪你。”

安斯听完之后，看了看洛野，就把洛野的枕头摆放好，自己挪了挪位置，洛野躺下后安斯又帮他掖好被子，最后才自己躺下去。

“小安斯，你不意外吗？”洛野看着安斯的细心之举，躺在安斯的身边和安斯面对面说这话。

安斯听了洛野的话，顿了几秒才蹦出一句“我叫安斯，不叫小安斯。”

洛野笑了“爸爸不也叫你小安斯吗？”

“他是大人，你不是。”安斯说话直白痛快。

洛野抱住了安斯的身子，两个人脸对脸凑得很近“明天去上学，你就是我弟弟，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揍他。”

“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揍他。”洛野话音刚落，安斯这边又跟着他说了一样的话。

“你为什么学我说话？”

安斯看着洛野的眼睛，非常自然回应着“我就是来陪你的。”

萧洛野不再说话了，但是心里却一直觉得是自己该保护他，但是从哪个方面来看，安斯照顾洛野都是理所应当的。从洛野见到安斯的第一面起，他就很喜欢这个男孩，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椅子上睡觉。

手指的痛楚已经消失了，上面还留着浅浅的牙印，洛野本来只是抱着见一见的心里去见见这个叫安斯的男孩，可是没成想却被熟睡的安斯咬了一口，那舌头软软的触感，洛野现在一想起来心里还酥酥麻麻的。

在前些天爸爸说准备去领养一个小朋友和他作伴，洛野心里多少是抵触的，因为那不就等于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和他分享爸爸了吗？他也讨厌外人进入自己的领域。

当安斯在椅子上醒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的，带着一点慵懒，透着这么些许与世无争的味道，他反而比爸爸更加在意这个小孩。在安斯眼里，只要不抢他的东西吃，他也不会想和别人抢什么，那快速急促的吃法，让洛野心里有点不忍和心疼。

洛野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被自己抱着的安斯已经熟睡了，均匀的呼吸声，鼻尖的热气吐露在洛野的脸颊上，痒痒的，热热的。

看着安斯蜷缩着身体，洛野也拱了拱被子，凑近安斯闭上了眼睛，没多久两个人都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等到萧可风回家的时候，他习惯性的看一眼洛野，可是今天却发现洛野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走到隔壁安斯的房间里之时，发现两个小家伙抱在一起睡的香着呢。

萧可风看见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也就放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萧洛野虽然平时看起来有说有笑的，但是他在学校里不太愿意和同学们走的太近，萧可风并没有发现洛野在学校里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

但是对于安斯，洛野可以见一面之后就这么热情实属少见，这两年家里平时若有亲戚朋友的孩子来这儿玩，洛野总是爱搭不理的，自己玩的津津有味，就是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

或许是平日里周边人对洛野关心过多，突然出现了安斯这么一个孩子，洛野不自觉的想要去关心他，反而分散了洛野的注意力。洛野是一个有点执着的孩子，许多时候孩子们总是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但是和安斯相处，更多的时候是安斯在听，洛野在说。安斯不争，洛野不抢。他们的性格互补，相处起来更像是有多年默契的搭档一般，安斯安心，洛野舒心。

第二天早上起来，萧洛野今天兴致勃勃的样子，因为有一个弟弟要和他一块上学，他坐在床上看着前面正在穿校服的安斯。

安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总是有些别别扭扭的“小野……”轻轻软软的一声。

“嗯？”洛野盘着腿，双手环胸看着镜子里的安斯“不合适吗？”

安斯转过身来扯了扯衣摆“看着别扭。”他以前上的学校是没有校服的，现在这么一身穿着反倒看着非常陌生。

洛野盯着安斯盯了半晌，跳下床拍了拍安斯的脑袋“瞧瞧，多精神！”

安斯缩了缩脖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两个孩子下了楼坐在餐桌旁，挨着坐，萧可风坐在正座上看着他们，突然注视到了安斯还是背着那个破旧的小书包，不禁蹙蹙眉，但是却又没有点破什么“小安斯，住在这里习惯吗？”在萧可风眼里，对于孩子到无所谓亲生与否的差别，虽然领养安斯是为了洛野，但是领养之日起，安斯就是他萧可风的儿子。

安斯看着萧可风，非常郑重的点点头“习惯。”

萧可风看了一眼那个破旧的小书包又说道“安斯，以后上学用新书包吧，这个书包就让关姨帮你洗干净放起来。”

安斯低头看了一眼背后椅子上的小书包，又看了看萧可风，随即点了点头“好。”

萧可风看得出安斯对于这里的生活还是不太习惯，洛野倒是对于和安斯相处乐此不疲的，连吃饭的椅子都要贴近几公分挨着坐。

早餐端上餐桌，看着满目琳琅的早餐，安斯突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从前在福利院里，早餐都是馒头稀饭之类的。洛野伸手拿过一片土司抹上了果酱放到安斯的盘子里，他知道这么几片土司完全填不了安斯的胃口。

安斯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果酱土司，又看了看身旁正在为他涂抹下一片土司的洛野，说了一声“谢谢”便低头喀嚓喀嚓的吃了起来。

萧可风对于洛野的举动有些意外，这是洛野第一次帮别人涂抹果酱，平时他在餐桌上只管吃，现在竟然也学会照顾起别人来了。

安斯吃东西的速度还是很快，一眨眼一片土司就已经完全解决了，他看着洛野的样子，也学着拿过一片土司，抹上一点果酱递给洛野，放在了洛野的盘子里。

因为这是在新家的第一顿早餐，安斯只是意思意思的吃了几片土司喝了一杯牛奶就停下不动了，萧可风以为安斯吃饱了，却不曾想洛野还是在为土司抹果酱，抹完了就放到安斯的盘子里。

“你是不是要把小安斯撑死，你抹的太多了。”萧可风忍不住阻拦道。

萧洛野却不以为意，偏头看向旁边的安斯“你吃饱了？”

安斯第一次低下了头，红着脸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洛野转过头来告诉萧可风“爸爸，以后让厨房每顿饭多做一点，安斯容易饿。”

安斯的脸彻底红透了，萧可风才知道，原来安斯是不好意思吃得太多，所以才佯装吃饱了的样子，他无奈的笑笑“小安斯，在家里吃东西不必顾忌，觉得没吃饱就继续吃。”安斯脸红的已经抬不起头来了，这还是萧可风见到安斯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家伙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