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一世万花 中——暮砚熙
暮砚熙  发于:2015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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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出口,然而下一刻,黑暗骤然消散。他睁开眼,适应了突然而至的强光。

充满灵气的幽谷,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远处隐隐传来的比试声,以及坐在他面前,这个合着双目,充满淡漠的男人。

他有些怔忡,望着眼前的景象,却一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记忆中骤然的空白让他有些茫然。

但熟悉的一切,却驱走了他在虚无中的慌乱。

慕崇然走上前几步,恭敬地施礼,轻声唤道:“师父。”

然而坐在那里得男人没有给他丝毫答复,如入定一般。慕崇然一时有些怔忡,扬了扬声,再唤一声,仍未得到答复。

不安悄悄在心底扩散,他抬眼仔细看着卿云,这才发现卿云脸上是不自然的苍白和平静。

慕崇然的手几乎是颤抖着探到卿云鼻下,下一刻,挺拔而消瘦的身体骤然向后仰倒。慕崇然骤然跌坐在地下,眼中全是恐慌。

没有呼吸,甚至连一丝温度都没有感觉到。

漫长的寂静后,慕崇然突然站起来冲向外面。

阳光依旧温暖,然而这片幽谷中,却满是寂静,甚至连鸟啼虫鸣声都不复存在。

恐慌越散越大,他奔向试炼台,却骤然停下。

那个总是有无数弟子在勤修苦练的地方,依旧挤满了人,却每一个都全无生机。血液淌满了偌大的石台,缓缓流到了慕崇然脚下。

慕崇然木然地走上了试炼台,左侧的位置,一对男女紧紧拥抱在一起。男子怀中的女人,手无力地拖着腹部,那腹部高高隆起。

“放心,等你们孩子得满月酒,我们会回来得。”

谁曾经带着笑意说过这句话?是我们回来晚了么?我们……还有谁?

慕崇然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四处张望找寻。可是什么都没有,周围还是一如既往,而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渐渐冰凉僵硬。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是隐仙谷的灭亡,是只剩我一个人的恐慌。

“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慕崇然颓然地坐在血泊之中,目光完全呆滞。

最想要的……

“那便到时在仙界,寻一处没有人知道得地方,我们都在一起。”

你答应我的……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在了……你也不在了……

哭声缓缓飘远,这片没有丝毫生气的幽谷,彻底被鲜血浸染。

黑暗之中,似乎有人被惊醒,茫然地抬眼看,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骤然站起身,循着哭声的地方,飞快奔跑。

快一点……有什么东西就要想起来了……再快一点……有人在等我……

……

“清儿,晚上娘亲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女子的脸上带着明快的笑容。

“好!”被牵着的孩子快乐地应着,抬头看到了远处的爹爹,跳起来招了招手。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一直在这个地方住着,周围没有任何人烟,也看不到城镇村庄。可是他不在意,爹爹每天可以教他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炼丹,读书,灵术。还有娘亲每日做的饭菜,这些足以让他过的很快乐。

虽然他没有见过爹爹说的爷爷,但是他知道,他的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爷爷只是生了爹爹和娘亲的气,但是总有一天会愿意来看看他,抱着他玩,带他去看更大的城镇,更漂亮的世界。

上官清蹦跳着向爹爹跑去,可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他在跑到爹爹脚下的时候,停住了步子。

爹爹的脸突然变得很惊慌,一把抱起他跑向后院,将他放进那口干涸的还画着奇怪纹路的井里。

上官清茫然地蹲在井里,突然听到了爹爹悲痛得喊声。他喊得,是娘亲得名字。

他不敢动,他记得爹爹说,如果是爹爹将他放进井里的,那么只要乖乖在里面睡一觉,醒来才能出来。

这样的游戏,他和爹爹经常在一起玩,可是每次都会是娘亲将他从井里抱出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会喊得像是哭泣一样,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很多人像是在质问爹爹,他听不到娘亲的声音,也渐渐地开始听不到爹爹和那些人得声音。

像是有什么将他保护起来,他最终在不停的哭泣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慢慢醒来,抬头看着天空,那层像是泛着光泽的保护膜消失不见了。

上官清慢慢爬出枯井,却突然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木屋前,他曾经和爹娘无数次走过的地方,熟悉的人倒在地上,血浸透了朴素地衣裳。相拥得身体旁,一块奇怪地玉牌躺在那里,泛着光芒。

上官清强撑起瘫软的身子,甚至忘了哭泣,一点一点爬到晕开的血泊里,抓住那块泛着莹润光芒的玉牌。

药王阁……

他死死抓着玉牌,颤抖着嘴唇推搡着抱在一起的人,轻声地说:“娘亲,我饿了,你给清儿做红烧肉好不好?”

“爹爹……清儿自己出来了……你说清儿睡醒了就可以出来的……”

“我们不是还要等爷爷吗……你们醒醒……不要丢下清儿好不好……”

“爹,娘,清儿怕,清儿想回家,你们带清儿回家……”

幼小的身子,趴在僵硬的身体上哭的浑身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的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他突然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那座木屋,拖出一把铁铲。

几乎用了一天一夜,孩子的脸已经如尸体一般苍白,却拼着最后一点点力气,慢慢将两具尸体拖进挖出的坑里,在用土一点点盖好。

他像是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直到小小的坟包隆起,一身狼狈的孩子突然趴在上面,绝望地嚎叫起来。没有眼泪,没有哭喊,像是野兽濒临死亡得绝望。

……

当安铭能睁开眼时,看到眼前对着他笑得温柔而包容的萧君卿时,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却又说不清楚,哪里来的愧疚和怪异。

他笑着牵着他上了幼年时他们居住的老楼,萧颖一身粉色裙裳,笑看着他们缓步走上来。

然而当她看到他们牵着的手时,突然一怔,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化成浓浓得厌恶和恨意。

安铭有些怔忡,莫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直到萧颖彻底敛去笑意,拿出一张粉红的卡片,安铭忽然觉得一阵慌乱,下意识握住萧君卿的手不让他去接。

可是萧君卿依然笑着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望向他的眼神深处,有几分嘲讽。

“安铭,这就是你说的爱吗?”

安铭呆怔在原地,看着萧君卿缓缓松开自己的手,一点点退上那个已经破败的头顶栏杆处。

他笑着说:“安铭,你最爱的……是你自己……”

安铭摇头,想要伸手将他拉回来。然而脑海中第一个反应脱口而出:“你也不爱我了不是吗?”

萧君卿突然像是极为好笑一样,轻笑一声,靠上栏杆:“安铭,我始终都爱着你,只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累了……”

当他靠上栏杆那一刻,安铭下意识闭上了眼。脸上有微热的东西划过,他却始终不敢睁眼。

什么地方不对,他却说不出来。

第85章:第二境-怒与悔

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安铭骤然睁眼看向身边人。

尹路疑惑地看着他,眼底却有未散去的笑意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安铭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是隐仙谷。可又不同于往日的隐仙谷,到处挂满了红色绸带,极为喜庆。

安铭看向尹路:“你又成亲?”

尹路失笑:“说什么呢,今天是上官的大喜之日。”

宛若惊雷平地骤响,安铭僵在原地抓着尹路,一字一句问:“你说谁?”

那人总喜欢换各种颜色的长衣,却只有今天这一身朱红绣凤的喜服,衬得他风姿卓越,越加俊朗。

安铭僵在人群中,看着他眉间带着喜意和期待,遥遥看向门外。门外有女子垂着珠帘盖头,掩住容貌和羞怯,偶尔透过珠帘可以看到,含羞带怯的一眼,满是柔情喜意。

“君卿这一曲凤求凰,求的是崇然。我就俗套一些,龙求凤好了。”掌指间幽暗的火焰轻轻跳跃,化为一条小龙盘旋。那人抬眸看着他,眼中尽是温柔。

安铭突然被人一撞,抬眼看去,身边的萧君卿揽着慕崇然,眼中有着询问:“你怎么怪怪的?”

怪吗?我也觉得怪。

站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吗?

骤然回神,看到萧君卿诧异不解的眼神:“安铭?你怎么了?”

心底的话,脱口而出不自知。安铭呆呆地将目光转回中央的那对新人。

他们彼此执着喜绸对视,目中柔情蜜意,满是爱恋。

冷剑出鞘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堂,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安铭回神,才发现长剑已经抵在了一身喜服的女子脖颈。

上官清有一瞬间的慌乱,脚步一动挡在了女子身前:“安铭,你疯了么!”

是啊,我疯了!

你不是说,要与我同游天下吗?你不是说,愿意陪我走很久很远吗?为什么要娶其他人,要娶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剑意骤然勃发,长剑毫不迟疑贯穿了眼中仍带惊恐的女子。上官清的眼神骤然冷下来,看着安铭,全然陌生。

安铭低着头,看向自己被灼烧出一个空洞的胸口。

是假的吗?还是报应?我最后竟死在你手中?

……

上官清从矮小的坟包上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成年人。不经意回头看去,坟包上的木板上刻着一行字。

安铭之墓。

他怔住,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安铭是谁?

像是梦境倒退一般,他看到他一身红衣拥着一个女人,而他身前站着的,是一个清冷却满是绝望的男人。

男人手握着长剑,像是崩溃一般刺穿了他怀中的人。

那一刻他心里闪过的不是恨与痛,而是心疼和悔恨。

你是谁?为什么要难过?别哭。

可是他看到自己手中燃起幽暗的火焰,毫不迟疑地灼空了那人的心脏。

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得双手,上官清突然产生一种绝望而痛苦的感觉。

他杀了谁?为什么疼?

“你说愿意陪我同游天下,为什么杀了我?”

那一身蓝白的道袍像是染了血,那人却站在那里,笑得苍白而无力。

“不是的……不是的……”他呆呆看着那人一步步后退,而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无论怎么追,都抓不到那个人。

“既然你不愿意,就永远离开吧……”

身影消失,上官清扑了个空,栽倒在地。

恨意慢慢涌上心头,理智彻底被燃尽。他举起地上遗落的长剑,合眼刺向胸口。

尖锐而剧烈的痛楚突然传来,让他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

“悠然香,千叶粉。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面前的女人笑得格外得意,眉宇间都带着嘲讽和不屑。

“他从没有接触过女人,又怎么能知道自己不爱女人?”

萧君卿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冷静,他想将眼前这个女人杀了,却迟迟未曾动手。

女人瞥了一眼他紧握的拳,哼笑一声:“你可不要冲动哦,说不定我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儿。若你杀了我,你猜……他会不会恨你?”

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向后退了一步。屋中走出来的人,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垂眸看向站在那里的女人,眉宇间溢满温柔:“外面风太大,你没休息好,不要呆太久。”

那样的温柔,他从未见过,也全然陌生。可是那身白衣依旧耀眼,带着温和而干净的气质,如最初那般。

“师兄……”他开口轻唤,企图让他注意到自己。

可是他只是草草一眼扫过来,眼神陌生而疏离:“师弟,你师嫂身体不好,不能在外面太久,我们先进去了。”他第一次将师弟两个字喊得疏远而客套。

他们转身那一刻,他清晰看到女人唇边得逞的笑意。

愤怒和悲戚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手中的雪凤冰王笛如同哀鸣一般轻响。

萧君卿一步步后退着,看着那扇门在他眼前合上,像是永远不会再打开。而屋中那个熟悉的声音,软言细语满是温柔,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呵护和小心。

你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吗?

这个人已经重要过所有,他要的,成全他。

你将他捆在身边,他看不到别人,又怎么算是爱你。如今他找对了人,你又凭什么自私的将他困住。

悠然香和千叶粉,又怎么会让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那些你没见过的温柔和呵护,那些从未有过的体贴和照顾,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而你的存在,一直都是一个障碍吧。你迷惑了他,让他以为他爱着你,只能有你。可如今他醒悟了,醒不来的人,反而成了你。

萧君卿,醒醒吧。慕崇然爱的,是个女人……

屋中的人突然冲了出来,眼神中有期盼的欣喜,激动地拉着他。萧君卿安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可笑的喜意。

他突然有种预感,他将要说的话,会将自己打入深渊。

萧君卿看着他一身白衣带着些皱褶,却有些激动地拉着他向木屋走:“师弟,你帮你师嫂看看,她是不是有了身孕?”

萧君卿突然平静下来,慢慢扬起淡然的笑意,走进木屋,看着那个望向他眉眼中带了欣喜和得意的女人,将手落在他腕上。

滑脉。体内灵气也有所改变。

喜脉。身孕。慕崇然的孩子。

他侧头看向那个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的男人,突然恍惚起来。

好像他曾经也用这样的神情看着他过,而只是因为他读懂了那本花间游秘籍。

“师兄,恭喜。”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走出房间,像是落荒而逃。

而那屋中的人,全然没有在意。

爱人,温暖,家庭,子嗣。

这些你都有了,就不必回到我身边了。我也……不用再等了……

……

屋中的慕崇然看着他仓皇离去,突然有些茫然。而怀中的女子似有所察觉,攀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偎在他怀中:“夫君,我们的孩子,你不开心吗?”

他望进女子的眼,怔了许久。

陌生的感觉突然布满了全身,女子触碰着他的地方,让他觉得一阵难受。骤然伸手将那个女人推开,不管她双腿间的血流了满地,扭头奔了出去。

他找遍了每一个地方,却始终未见那人的身影。直到跑到试炼台,他突然怔住。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试炼台,血,尸体,隐仙谷。

血色褪尽的脸上带了恐慌,他飞快离开这个地方,继续四处找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突然被人拉住,慕崇然回头看过去。安铭一脸焦急地看着他,慌张地说:“君卿遇难了。”

像是有什么在耳边炸开,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脚下却不受控制跟着安铭跑。

隐仙谷外,隐藏在深林之中的隧道。熟悉的场景,慌张的情绪。

直到终于穿过那条隧道,尽头的大殿,那个人一身黑衣已经破败,蜷缩在地上像是不再有气息。

黑色的液体顺着地上的缝隙延伸到他身下,如同钻入血管之中,所有青色血管中,都泛着隐隐的黑气。

红色慢慢遮掩住了视线,慕崇然手中的长剑微微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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