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脚又猛又狠，梅菲斯特公爵当下就吃痛的惨呼一声。他痛的松开了手，罗睺从他怀里跳下来，又对着他踹了一脚，这才蹬蹬蹬地跑回到韩初雨的身边：“爸爸！”

韩初雨：“……”

梵天：“……”

罗睺抱着韩初雨的腿：“爸爸！我帮你把那只金毛老怪物打倒啦！”

计都居然还在一旁喝彩：“干得好！”

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韩初雨和梵天傻站着，梅菲斯特公爵还在弯腰捂着自己的脸和腿。韩初雨虽然也知道罗睺和计都肯定不会跟老禽兽的关系非常和谐，但没想到居然会看见这样一番惨烈的结局。

他怔了一会儿，一手抱起罗睺快步走到梅菲斯特公爵的身边：“你……你没事吧？既然罗睺不喜欢你，就赶快把他放下来吧，他……他踹人的力气还是很大的。”

罗睺还在做鬼脸：“老怪物的脸被踢歪啦！”

韩初雨扶额，刚想让罗睺道个歉，看见梅菲斯特公爵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只见他的右脸颊上有一大块红痕，而且是小小的脚印形状，显得滑稽又可笑。但所幸他倒是没怎么生气，反而苦笑着摸摸自己的脸，说：“初雨，不愧是你带大的孩子。两千多年来从没有人敢踢我，更不用提踢我的脸。”

罗睺还在耀武扬威：“就踢了又怎样！看你还敢欺负爸爸！”

梅菲斯特公爵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我欺负了爸爸？”

罗睺瞪着他：“看脸就知道！你这老家伙，看脸就不是好人！”

韩初雨叹着气解释：“这真的不是我教的……”说着，他又去劝罗睺，“别这样，你口中的老家伙，他的身体可是十分金贵的。万一踢坏了的话，我们可赔不起。”

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韩初雨的心里倒是恨不得罗睺再踢老禽兽一脚，让他这张道貌岸然的脸被踢歪以后就再也正不过来。自家的孩子不是外貌控真是一件好事，梅菲斯特公爵如此英俊迷人，而罗睺居然直接透过表象看到了他无耻禽兽的本质，还真是大快人心。

罗睺被爸爸批评了，扭过头去不吭声。梅菲斯特公爵倒是也没在意，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继续苦笑着，对韩初雨说：“也好，有了这么好的孩子，今后我也不用担心你被人欺负了。但是你看他们这么讨厌我，把他们交给我真的合适吗？毕竟也是星种级智能机甲，如果真的把他们惹毛在中枢研究塔大肆破坏，那场面会是十分可怕的。”

一听自己要被交给老怪物，罗睺使劲蹬腿：“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计都也跟着哭起来：“爸爸不要把我们卖掉！”

韩初雨：“……”

虽然孩子养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两小只对自己的感情居然这么深。他们都敢为了他去殴打金毛老怪物（……）了，又怎么下得了手去把他们狠心送到怪物手里去呢。

梅菲斯特公爵看着哭成一团的两小只，似乎也是十分无奈：“既然他们这么喜欢你，也就不要勉强了吧，况且现在我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接受我。但是我也不想让你独自在异乡这么辛苦，给你一些经济上的补偿可以吗？待会儿，我会联络泽勒娜给你的青松系统转账一些生活费，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也可以告诉我。”

他这么爽快的愿意给钱，也省得韩初雨自己开口了，他说：“总算你还有点责任心，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但问题是，缺钱的话我还可以自己挣，现在更缺的是粒子能量。罗睺和计都都是早产，有一些先天性的发育不良，对于粒子能量的消耗非常大。”

梅菲斯特公爵微微皱眉：“是这样吗……这确实是一个麻烦的问题。粒子能量的消耗在整个帝国都是被严格控制的，我手里也没有太多能量补充剂的资源。你现在还储存着多少能量，大概能够消耗多久呢？”

韩初雨转头去看梵天，梵天想了想，说：“现有储存是八百万撒尔的粒子能量，但是目前罗睺和计都都在发育期，即使不进行任何机甲方面的使用，光是普通的日常生活也要消耗许多的能量。让我算算……八百万撒尔，大概只能维持十天。”

梅菲斯特公爵点头：“好的，十天之内，我会帮你们想办法。”

韩初雨看着梵天，心里知道其实他是狮子大开口了。在粒子能量的消耗方面他也有很多经验，在非战斗状态的生活下，八百万撒尔的粒子能量应该是可以用足一个月的，就算是罗睺和计都再能吃，吃两个星期也是绰绰有余。

但是他也没打算说什么，任由梵天去坑老禽兽吧。是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而且既不会带孩子也不会哄孩子，远在水晶星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除了给生活费，他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多给点也是理所因当。

于是，一家四口就成功殴打勒索了在帝国横行霸道的公爵阁下，而且他还不敢有任何抵抗。听说不久以后金毛老怪物就能提供充足的粒子能量，罗睺和计都对他的态度也总算不那么反感了，窝在梵天怀里偷偷看着他。

韩初雨想了想，毕竟这两小只也是老禽兽的骨肉，搞得像是冤家对头似的也不太好。于是看在梅菲斯特公爵还算大方的份上，他对罗睺说：“去给……公爵阁下道个歉吧，下次可不能再随便踢人了。”

罗睺满脸的不情愿，但也只能被梵天抱着凑到梅菲斯特公爵的面前，扭捏着去道歉。

他看着梅菲斯特公爵淡然微笑的脸，还有脸上的那个脚印，扭捏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踢你的脸……”

韩初雨纠正道：“不仅是脸，哪里都不能踢。”

罗睺扭捏着：“知道啦……哪里都不能踢。”

说着，他伸出小手摸摸梅菲斯特公爵的脸，梅菲斯特公爵微微一笑，握住他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说：“也许你们并不那么的喜欢我，但是我很爱你们，就像爱你们的爸爸一样。”

罗睺一知半解地歪着头，韩初雨皱起眉，差点也想踢他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快闭嘴。”

梅菲斯特公爵笑笑，放开了罗睺的小手。他看着韩初雨，柔声说；“那么，你找我就是为了孩子们的事情吗？水晶星域的情况并不太顺利，我得多加关注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得先走了。”

韩初雨立刻说：“等一下，我还想打听初——”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晃起一层波纹，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浸入了深海中似的，后半句话整个都融化在了空气里。梅菲斯特公爵看着他，低声说：“不要提那个名字，我给结楔空间设置了一些关键词，防止被他搜索到。否则的话，即使是完全封闭的精神世界，他也可能找到并且侵入进来。”

韩初雨又开始听不懂梅菲斯特公爵的话，他尽量理解着他的意思，问：“所以，初……那个人，他是对我怀有恶意的吗？”

见他们两人开始聊初源的事情，梵天知趣地带着罗睺和计都到一边玩儿去了。

提到初源，梅菲斯特公爵的神情变得有些沉重，他犹豫了一会儿，说：“虽然我十分不想让你难过，但……恐怕事实确实如此。他并不是你印象中的那种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见他。”

韩初雨怔了怔：“那……是他统治了星曜帝国吗？他就是皇帝陛下？是他把如今的人类世界变成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

梅菲斯特公爵叹息着，说：“我只能这么回答你——是的，是的，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或许比你想象中的更糟。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得到理想中的东西，所以他需要你，如果他得到了你，那我们两千多年来的努力就全部化为了泡影，整个星曜帝国也会落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韩初雨看着他：“我还是一点都不明白你的意思，对你们而言，我到底有什么样的价值？”

梅菲斯特公爵想了一会儿，说：“你……类似于一种媒介，你的胞兄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无法亲自现身在目前的世界上，以至于他的力量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所以，他需要你作为媒介，如果有了你，他就可以亲手去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了。”

韩初雨问：“他想做什么？”

梅菲斯特公爵说：“就像你一直所看到的那样，他想要实现生命与粒子能量的完全融合，人类与机械的完全融合，让生物的感情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其中似乎也有着相当复杂的原因，但是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而且我也不想知道。在最初的时候没有能够阻止他，是我们犯下的巨大错误，所以必须要由我们亲手去结束这个错误，不论花费多少时间，也一定要把它结束。”

韩初雨问：“‘我们’是指谁？”

梅菲斯特公爵说：“我和曜仪，你听说过他的名字吗？”

韩初雨点头：“是的，听说过。”

梅菲斯特公爵也没有追问什么，淡然地说：“如果曜仪需要你，他会主动来找你，所以现在我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总之，你好好留在青松星域就是了，经过两千多年的岁月，你的胞兄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所以不要妄想你可以劝服他。”

韩初雨想了想，问：“既然他统治着帝国，我曾经所见过的皇帝陛下就是他吗？”

梅菲斯特公爵叹了口气：“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是一个不太完美的备用媒介。也因此，你的胞兄只能间歇性的插手星曜帝国的事务，这才能让我得到非常大的行动自由，尽量在不让他怀疑的情况下，使得星曜帝国无法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韩初雨皱眉，怀疑地问：“所以，难道现在帝国内部混乱的局面，是你一手操纵的结果？”

梅菲斯特公爵笑笑：“我一个人的力量没有这么伟大，只不过做了比别人更多的事情。这个话题在结楔空间内总算可以坦然地聊一聊，跟你说说也无妨。”

韩初雨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政局陷入混乱对你有什么好处？”

梅菲斯特公爵笑笑：“你还不懂吗？星耀帝国是你的胞兄呕心沥血两千多年的伟大作品，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陷入混乱最终覆灭。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按耐不住，即使没有完美的媒介也要勉强在现实世界现身，安定大局。而刚才我也说过了，缺乏媒介会导致他的力量受到极大限制，在那种状态之下的他，就是我们击败他的绝佳时机。除了那个时机，我们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第58章

韩初雨默不作声地看着梅菲斯特公爵，他的表情看起来淡定而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正在讲述一个有关星曜帝国和人类历史的重大秘密。

这是真的吗？按照他的话，初源就是造成如今这个畸形世界的根源？但是，他的力量因为某些原因而受到限制，使得他现在无法亲身处理帝国的政治事务。如今的一切实际政权都把握在梅菲斯特公爵的手里，他看似忠心耿耿地服从着初源的一切命令，但真正的目的却是要制造帝国的混乱，逼得初源不得不冒着力量残缺的风险来亲手平定混乱的局面。

这才是梅菲斯特公爵一直以来的真正打算吗？韩初雨从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见，他无从猜测这家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对他说这些话。他甚至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或许是夸张的成分。

他静默了一会儿，说：“你愿意把这些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感到十分高兴，一直以来我讨厌你的原因之一就是你的虚伪和满口谎言。但是，你就不担心我会怀疑你所说的话吗？你可以算是我的敌人，胞兄却是我的血亲。是他把我抚养长大，我对他的感情很深，或许比你想象中要深的多。在这种情况下，你就不怕我把你当成胡言乱语？你不怕实话实说的效果会适得其反，使我更加厌恶你，站到与你对立的立场去选择相信我的哥哥，成为你的敌人？”

梅菲斯特公爵笑笑：“我确实很担心，我一直都很担心这一点，所以当初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将这些事情对你透露一星半点。经过了这么久的岁月，爱与恨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我并不在乎你恨我，只要让你不被你的哥哥抢走，不管做些什么肮脏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我选择了借助你大闹珈蓝公都的机会挑起帝国内战，这样会导致政局混乱，也让我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把你随时都带在身边。我不得不让你自己保护自己一段时间，当你独处的时候，我更希望你能了解一些事情的真相，这样的话，假如你的哥哥趁虚而入，你也不至于会立刻被他迷惑。”

韩初雨说：“你这是在冒风险，你告诉我真相，不等于我会相信你，更不等于我一定不会被迷惑。”

梅菲斯特公爵点了点头：“是的，我冒了风险，但是我愿意相信你。初雨，我对你确实感到相当抱歉，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孩子，就像星曜帝国许许多多的人民那样。对于普通的人民，与其给予他们真相和民主，皇权统治才是更加简单而有效的方法。用武力镇压他们，而后给与他们一些恩惠，糖与鞭子的交替使用就能够造就一个表面上安逸平静的世界。帝国的皇族和平民都知道，反抗毫无用处，只有顺从才能够好好地生存，所以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像绵羊那样温顺。原本我打算也把你变成这样的人，温顺的你不会再从我的身边逃离，自然也不会被任何人夺走，这样的话，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韩初雨冷冷一笑：“可惜，事实没有如你所愿。”

梅菲斯特公爵苦笑：“是的，你比我想象中要倔强许多，武力与恩惠都无法驯服你，你不会勉强去做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是我小看了你，毕竟你也是那个人的弟弟，与普通人确实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偶尔也在想，是不是多年来的统治习惯让我变得愚蠢了？如果我一开始就选择告诉你真相，如今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韩初雨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的，既然你都说了当初必须与我尽快结楔，那种情况之下，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所说的任何话呢？”

梅菲斯特公爵笑笑：“也是，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是我强迫你在先，这是一个永远都改变不了的错误。为了结楔，也为了救回你的命，我也别无选择。那么现在呢？初雨，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吗？我知道你恨我，而对我的宿敌怀有深深的感情。我无法去强迫你喜欢谁，我只能问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韩初雨低头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我不知道，只能说现在的我还不知道。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哥哥的脾气，也不知道他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他很少对我谈他的私事。所以，我不敢保证他一定做过或者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在这方面我没什么发言权。但是，他毕竟养育了我，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一番话就与他为敌，我没办法那样做。我只能答应你不会头脑发热的选择与他站队，同时目前我也不想与你站队。今后要怎么做，我想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做决定，毕竟，我也只是听了你的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