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祖……刚才的闲云野鹤谁说的来着？”铭渊自顾自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道：“我们不是说走就走，首先要解决魔界那个心头大患。我和青羽打算主动出击，不再被动的等着别人来找我们麻烦了，你看怎样？”
道衍怔了怔，不确定道：“主动出击？我们杀到魔界去？”
“嗯。”铭渊点头。
道衍下意识地又往房间方向看了一眼，手指抹过杯沿，不动也不说话。
“太冒险了，主动出击我们会失去阵法的保护，魔界又机关重重，少了地利我们很吃亏。”道衍不太赞同地说。
“师叔祖，你看当年，阵法起了很大作用吗？还不是靠人？”铭渊坐正身体，把当年的痛苦又叙述一遍：“掌门令无论在哪都可以开启伏魔阵法，现在它承认了我的血，我可以带着它到魔界去将那些恶徒一网打尽永绝后患。那个魔灵怎么样我不敢说，但我肯定必须去了魔界才能发挥掌门令的最大效用。”
道衍眉头紧皱，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你不一定说服得了昆仑的人，只靠我们重华不行。”
“秋月长老那边交给青羽，相信问题不大。”铭渊端着茶杯看着池子里的小荷尖尖角，“现在这般平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难道要等魔灵完全长成，让它率领千军万马来涂炭生灵吗？”
“这话别找我说，明天你自己在大殿上征询众长老的同意去。”道衍掸掸衣袖站起来，嘟囔道：“原本是来看热闹的，结果差点成了热闹，真是！等你师傅睡够了，务必把他拉出来展览，我先告辞。”
“慢走。”铭渊目送他离去，立马扔掉架子，关上一副‘亲爱的，我来啦’的表情推门进屋。
一门之隔，皆是欲海无边。
青羽的平安归来给重华众仙们扔了一枚重磅炸弹，而他带来的提议更是使沉静的仙界地动山摇，甚至把归隐的老祖们都给震了出来。
几天里，清净的重华天牙峰几乎成为了菜市场，群英汇集，动嘴不动手。
秋月也被逼了出来，大晚上的披着月色跑来敲响小院的大门。
“青羽，你不是莽撞之人，为何不先来与我商量？”秋月难得有些气急败坏，看来这几天他也是被问的烦了。
“此事来不及慢慢商议，摆到台面上直接解决最好。”青羽一改往日温和，言语间散发着毋庸置喙的霸气。
“魔族几次征战已是元气大伤，现在它们唯有魔灵可以撑腰。我们不乘此反击，难道还等他们再杀上门吗？”
秋月正视他道：“你想怎么做？”
“集结各门派精英，一鼓作气，必须杀死魔灵。同时我们可以先一步联合妖界，相信他们不蠢，会做出正确的判断。”青羽说。
“冒这么大的风险你有没有把握？”
青羽坦然道：“没有绝对把握，不过我肯定再放任魔灵的强大，人界就真的被逼上绝境了。”
“好吧，我就信你一回。”秋月的神情豁然开朗，好像刚刚的不悦都是装的，他微笑道：“那我就回去表明立场了，你提早准备准备。”
秋月走后铭渊悄悄的从外面溜进来。
“他就这么走了？你们才说了几句话？”他奇怪的问。
青羽看着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喃喃道：“我总觉得他早就计划好了，今日来只是走个过场。”
铭渊撇撇嘴：“魔灵就等于是仙界神官的存在，他肯定愿意除掉这个威胁，太便宜他了，怎么不把他也弄去魔界。”
青羽拍拍铭渊脑袋：“他去的话谁来守昆仑！”
“那山里有多少神兽，那需要他来守。”
铭渊拉过青羽的手，整个人腻到他身上。
“良宵苦短，我们快点就寝吧！”
“堂堂掌门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你呗……宝贝儿……”
秋月的做事方法与他柔弱的外表完全不同，宣布之后雷厉风行的开掉几个反对的长老，下命令让几大门派全部开启最强的防护阵法。挑选人才前去，在精不在多，三个月内必须确定人数。
一年后，这场正义之师终于开拔了。
说是浩浩荡荡，其实还不到百人。他们在昆仑集结，准备入魔界。
“快看，那不是秋月长老吗？他怎么也跟着去？”
“对哦，我记得原来说是青羽长老带队，他是不放心吗？”
“他怎么能擅自离开昆仑？”
……
道衍也在随行之列，他远远望了一眼正在同青羽交谈的秋月，两道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
昨夜……
“哥，我……我想见见你。”
道衍正准备熄灯休息，突然感到有人闯了他的结界，正想出门呵斥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他睡觉。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了让他进退不能的声音。
他没有开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后。道衍知道，秋月就隔着一扇门与自己面对面。
“你来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此生不见的吗？”道衍闭上眼，用黑暗隔绝所有不该产生的念想。
秋月用嘴角迁出苦涩的一笑，他用额头抵着门扇轻轻道：“快四十年了，我好想你。”
见道衍不出声，秋月发出忧伤的叹息：“明日我也去，哥哥，等回来之后就原谅月儿吧？”
两行清泪从道衍眼角滑落，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任自己泪流满面。许久之后他推开了木门，长廊空空如也。一阵风吹进来，仿佛还带着那人身上的幽香。道衍失神的望着那扇门发呆，一站就到了天亮。
“秋月长老，你来了昆仑怎么办？”青羽没想到他回来，也不赞同他来。此事非同小可，秋月是他们唯一的后路，一定不能出事。
秋月淡淡一笑：“此行只许胜不许败，你们要是都出事了只凭我一人如何守得住昆仑？相信我，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你……”青羽脑子里闪过当年他见到的那块奇怪的玉石，要说出口的话被他自己堵了回去。
秋月转过头与远处的人对视，说话间带出几许不易察觉的温柔：“也许你们都忘了，曾经我也是拿剑的。”
魔界管理松懈懒散，但不代表什么也不防卫。被一个人闯进来他们不知道，被一群人撞破了门还不引起注意就是缺心眼儿了！
先来了俩愣头愣脑的小魔怪，当看到一大群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大仙们，吓的往后一缩，扔了武器抱着脑袋就开始狂奔。
正道仙人里有人哈哈大笑，可青羽和秋月却看着正由远至进的浓厚血云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们来了，大家注意。”
青羽提着剑冲上云霄，直奔血云的最中心。
“我的师弟，你在打哪儿？”
青羽猛一回头，一道暗红的身影出现在他左侧，两人相隔还不到半臂的距离。
“青玄！”
“哈哈哈哈……现在他们都叫我魔灵大人……哈哈哈哈。”
‘青玄’又或者是魔灵，他已经完全褪去了曾经端方君子的外表。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红瞳和惨白的外皮，远看像幽冥厉鬼，近看就是罗刹夜叉，已经不在‘人’的范畴以内。
青羽向后旋身数丈与他拉开距离，看着他此刻的样子唾弃道：“你为了力量连灵魂也可以出卖，再不要唤我‘师弟’，听着恶心。”
‘青玄’挑挑眉，随即刮出一阵风刀围着青羽旋转。
他漫不经心道：“那我就把你的同伴杀光，到时别哭着来求我。”
“我会先了结了你！”
青羽一剑破开风墙，两人在血云之上开始了昏天黑地的战斗。
第四十四章：花开花落
云上战况激烈，云下也惨烈非常，尸横遍野的焦土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地狱的修罗场。
魔界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用海啸一般的低等魔兽来消耗修仙者的灵力。
“大家都不要离开我的范围。”
秋月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周围几百米内的修士都感觉到灵力的流转在加速，并且越来越充盈。
他们眼前一亮，心里默默感谢神官大公无私的分享。
秋月专心施法，一时无暇顾及自身安全。一个魔乘虚而入，举起利爪狠狠的向秋月抓去。
“呃——”
秋月似乎有感，分心看了一眼。
道衍正好砍死那魔，他转头对秋月说：“你放心，有我给你护法。”
秋月又合上了眼睛，原本因疲惫而显得有些严肃的脸庞浮上了一丝笑意。
这边的铭渊正被几个高等的魔头缠着，有一两个还有些眼熟。
铭渊不要命的发奋了六年，对付魔灵有些困难，但对待别人就不那么费劲了。刚砍了一个老鬼，又来两人补上。铭渊看清楚了脸，这才想起他们都是曾经的‘师兄’。
“杂种，今天我们要为师傅报仇。”
铭渊不屑地斜他们一眼，懒洋洋道：“你们碰得到我再说。”
话音刚落，果断开杀。
云间上的‘青玄’看到脚下的小弟们在以被屠杀的形式壮烈，他冷笑了一下，骗开青羽就飞身下去。
青羽紧追不舍，却还是没有青玄快。他打开一层禁制将青羽拦在了外面，然后从口里吐出一颗黑色的光团。
黑色不断扩大，渐渐吞噬着秋月的白光，更可怕的是黑暗所到之处地上的尸体又纷纷活动起来。它们表情呆滞，力量却分毫不差，起身的刹那立刻就向他们发起进攻。
“这是什么邪功？”
修仙者这边已经有人招架不住倒地，快只撑不住的人都赶紧退到秋月身边寻求治疗。
突然，白光中断，秋月一口血呛了出来。
道衍赶忙扶住他。
“怎么了？”道衍着急的问。
“魔灵……太厉害了。快，让铭渊用伏魔阵。”秋月推开道衍又重新为继起白光。
道衍赶去找铭渊时他正躲在小战场上杀的痛快，道衍咬咬牙还是没忍住当众吼了他。
“臭小子，后面都快全军覆没了，你还顾着玩。”
“什么？”铭渊大惊，他往后看一眼火速赶了回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几个魔头刚想阻拦，就见道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道衍鄙视地说：“长得太丑了，看到你们我就手痒。”
……
铭渊如愿开启了伏魔阵，当年重华的场景再现，一干魔物纷纷化作粉尘再也不能出来捣乱了。
可是青羽惊讶地发现‘青玄’竟然完全不受影响，他还有力气对别人发脾气。
“你们杀我子民，看我如何为他们报仇”
他绕过青羽的包围直接飞向铭渊，打算正面冲撞伏魔阵。
“渊儿——”青羽大亥，使出全力冲到铭渊面前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蓝黑两股力量隔空相撞，大家都使出了全力，引发一阵天崩地裂的爆破。大地哀鸣停下之后，铭渊撤回掌门令，匆忙到场去寻找青羽。
青羽在数里外的血湖边上被找到，已经重伤昏迷，铭渊抱起他就去找秋月。
“他伤是重了些，但没有性命之忧，你不要一副死了爹的模样。”道衍鄙视道。
铭渊松了口气，也不计较道衍的‘大逆不道’，确认了青羽的情况他才有心情关心正事。
“那魔灵呢？”
秋月闭眼调动灵力搜寻了一番，奇怪道：“好像周围魔气的流动都停滞了，难道刚才青羽杀了他？”
“咳咳……咳咳……”青羽被刺鼻的血腥味给呛醒了，他听见了秋月最后说的话。
“没有，没那么容易。”青羽挣扎着坐起来，他招出霓虹给他们看。
“我的佩剑裂了，它吸收了大部分魔气保护我。可我能感觉到在最后关头魔灵的形态又被改变了，就跟当年青玄杀杀铭辉后一样。”
“他每受一次死亡威胁魔力就会大增一层，我怀疑魔灵就是靠这种方法一步步侵蚀青玄的灵魂的。”
秋月一怔，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刚刚会不会已经逼出了魔灵的本身？”
青羽点点头：“我觉得是，这样也好，不然一直都不能彻底了结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终于醒来了……愚蠢的人类……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伴随着声音的还有笼罩大地的黑暗，天空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里面走出一个人类的形态，却已经认不出样貌了。
“魔眼……我的另一半灵魂……快回来……”
铭渊感到胸口像火烧一样疼痛，他知道那是魔眼在回应主人的召唤。明明都已经把它封印在自己身体里了，还是无法将它完全藏住。
青羽看出了他的异样，连忙问秋月：“魔眼正在铭渊身上，我们能不能毁掉它？”
秋月看着铭渊，把手放在他胸口轻而易举地就取出了魔眼。
“去吧。”一声令下，魔眼立刻飞向了主人。
大伙看到都不能理解，道衍更是失控的拉住秋月的胳膊。
“你在做什么？”
秋月反常地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对青羽道：“青羽，你看准时机，等我引出魔核你就尽全力击碎它。切记，尽全力。”
青羽还没说话，道衍先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准备怎么引出魔核？”
秋月招出一把周身泛着白光的宝剑，转头看了道衍一眼，冷淡的眼神就像换了个人。
“退下，我以神官的身份命令你们，除了青羽，谁都不允许跟来。”
挥开众人，秋月化作一道银光闪至魔灵面前。
“老友，好久不见了。”
魔灵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片刻才道：“昆仑玉心？”
秋月点点头：“是它在跟你打招呼。”
魔灵眯起眼，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它嘶吼道：“既然父神创造了我，又为何多事再造一个你出来？我们纠缠几亿年，你从未赢过我，如今你还想作甚？”
“与你斗得太久，我烦了，今日我们来真正分出个胜负。”秋月轻轻一叹，口出吐出一颗华光闪烁的玉石。
“魔灵，开始吧。”
青羽在一旁听的真切，他明白了秋月的意思，让自己不要插手，等待机会发出致命一击。
只见一黑一白打的难分难舍，青羽吃力的看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这哪里是人在打，根本就是神力的较量。
电闪雷鸣、天地变色，他们之间的交战持续了数日。
青羽一瞬也不敢走神，直到他亲眼目睹秋月将魔灵身体里的魔核打出，一黑一白两块玉飞速的交融在一起。
秋月大喊道：“就是现在。”
青羽以指为剑，汇聚了九重的灵力，飞身而去。
“玉心——你疯了——”
魔灵狂怒的呐喊，可惜于事无补，再坚硬的魔核也抵制不住这般强大的灵力。两块玉在青羽触碰的瞬间崩碎，三个人都承受不住灵气的爆发而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