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城池 上——萝卜叶子
萝卜叶子  发于:2015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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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是谁,为什么要去拜见?和谁一起住?什么等不了了?这世上有什么是等不了的?徐冉人很懵懂。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多想,只想窝在院长怀里好好的睡一觉,只想感觉来自院长的体温,感觉院长的心跳呼吸,和他们两个依偎着取暖的那种温暖。

薛其正手指转动着方向盘,微微笑着,憧憬着身边人和他早晨一起上班,晚上一起回家一起做饭吃一起睡觉的情形,深深吸口气,真的,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这种圆满的幸福。别说姑姑,其实他自己一直都以为依自己的孤僻,这辈子都不可能碰到喜欢的人,忽然有天有个人来到他的生命当中,怎么不让他感觉无法自拔的狂喜呢?

只可惜白杨路一下子到了,不然他真想就这样满心欢喜的将手里的方向盘一直转下去,只要身边待着的一直是那个人,那个眼神安静而明亮的大男孩,那个慧黠和聪明的大男孩。

薛其正把车停靠在白杨路的站台边。眼睛落在身边睡沉了大男孩身上。薛其正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徐冉睡着的样子比醒着还要干净和明媚,让薛其正有种忍不住想凑过去一亲芳泽的冲动,可他不敢。

不是怕徐冉,而是,另有其人。因为,此时,有人正伫立在他窗边,脸色阴沉。伸手,如密集雨点般拍打他的窗。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其正心心念念想拜望的徐冉“父亲”。

第55章

天空飘着零星小雨,在车站等人的男人静静等待着,脸色微霁。

“冉。”心里默念这个很亲的字。当漂泊着的两个人决定在这个陌生城市安定下来时,记得约定过,无论发生任何事,彼此不要欺骗彼此。

余江中的底线就在此了。什么都可以忽略,不在乎,但至少,两个人要坦诚相对,可是,徐冉终究还是违背了他的承诺不是吗?

刚刚他在家里找伞,结果捣腾了一阵,在徐冉背包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票根。余江中眼角瞟过来,无意发现是双程飞机票的票根,那个目的地是……

心里堵堵闷闷的难受。想出门,静静抽一支烟,让细细的雨丝浇去心中无可抑制的难过,脚步却渐渐来到了车站。

他无意质问徐冉什么。也一直在为心爱的男孩开解。或许,孩子是不想他心里介意;或许孩子只想一个人回家看看。毕竟那是生他养他的城市,毕竟那里还有他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头牵挂的母亲,不是吗?

可是,我又算什么?那个城市对我又算什么?是不是以一个社会和家庭的背叛者的身份,是只能远远的眺望,远远的怀想和惆怅呢。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车站边。那么打眼的一辆豪车,是很夺人眼目的。余江中无意探究这车主人的身份,但雨丝飘在车窗,他视线落在靠在车窗边沉睡的一张面庞上。

梦一般的脸庞。出现在梦一般的场景里。余江中有种失真的幻觉,过了好一会儿的呆怔后他才轻轻叩击车窗,越敲声音越急越频密。

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车里?为什么那男人会用余江中似曾相识的眼神望着徐冉?为什么会安心入睡在陌生男人的车里和视线里?这个不是徐冉吧,可是面貌又和他的徐小冉何等相似?

徐冉被惊醒了,懵懵懂懂看着车外简直气急败坏的男人。

他真开心一睁开眼,这个男人就能跃入眼前。所以就迫不及待地开了门,却被余江中一把的几乎拽到了他怀里。

“你怎么在这里?”劈头盖脸的责备令未曾提防的徐冉愣了愣,“那位是谁?”

“谁?”徐冉莫名其妙。一脸的无辜。他这才记起有个薛其正。尴尬的揉揉自己的短寸,还是觉得不知如何介绍自己的男人啊。总不能说是自己的男朋友吧。可是不开口的话真的挺容易让人误会啊,因为正在徐冉犹豫之际,薛其正居然开口了,“伯父,你好,我是薛其正。”并恭恭敬敬伸了手出去想和“伯父”握上一握。

伤口上抹盐就是这种刺痛刺痛的感觉有没有?

余江中也知道以自己这个年纪,有徐冉这么大儿子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他儿子余俊不就和徐冉同岁吗?可是他一直自诩为面相不老,一直以为心态年轻,原来还是老了老了,受打击了受打击了。

被一个看起来即英俊又年轻还多金的男人尊称伯父,估计换谁谁也开心不起来。况且,就算他瞎了也能感觉到徐冉和那个人气场上的接近,差不多的年轻,都是一塌糊涂的青春,徐冉美丽,那人英俊,而且那位对他家的冉居然还令人无法直视的含情脉脉。我去!

他恨恨地想,却还是习惯性的脱下自己外套披在徐冉身上。徐冉回头望了跟在他后头失了魂了薛其正一眼,朝薛其正挥了挥手。

薛其正没想到偶遇徐冉“父亲”,居然会受到如此礼遇。不过待他仔细想想,又能理解伯父的举动。相信是谁也不愿把这么美好的儿子交给一个陌生男人手里吧。他能理解,也愿意获得伯父的首肯。姑且忍耐,给徐冉和他父亲一个休整的机会。毕竟,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么长久寂寞无望的时间他都等过来了,还会在乎这一两日的光阴吗。不会。

他傻笑着,看着徐冉和徐冉“父亲”身影渐渐消失在他视线里。他们父子感情真好,看着令人羡慕。不像他,和父亲标准的平淡漠然相处。

可是,明明看不见徐冉了,薛其正还是不想离开,而是想就这么徘徊在他家附近,就好像他还停留在他身边一样。

有时候,不解释在人们眼中的另一种解读就是掩饰。即使相爱的人,也会有这样的误区。或许,越相爱的人就越容易狭隘的走入死胡同里不是吗?

可是,余江中啊余江中,让蒙在鼓里的徐冉同学解释什么好呢。在他眼里薛其正只是一个怪咖,在他心里薛其正只是一个奇葩,而已。

余江中低着头往前走,徐冉摇摇欲晃地在后面追。这种情形在徐冉记忆里都不多见。

皱着眉头问自己,肿么了院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莫不成是因为一个男的送我回家?不会吧?院长不像那么小气的一个人呐?

徐冉只觉得好玩。吃醋吗这是吃醋吗?他问自己。好像没见过男人这么郁闷吧一定是吗?薛院长会是院长的对手吗可能吗?

说实话徐小冉脑子里的薛院长形象一直是模糊而模拟两可的,仿佛旧时戏里很标准的坏人。他谈不上对那人有倾慕,欣赏,喜欢,甚至连任何观感都无。他一路跟着余江中,勉强到了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就在余江中拿了钥匙开门,自顾自走进客厅中央的时候,徐小冉拼起全身力气,飞起来扑过去,扑到了余江中的背上。双手扒住余江中的肩膀,双腿自自然然卡住了余江中的胯部。脸慢慢低下去,贴住了余江中的肩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终于到了自己的港湾,还有什么更多的可以去奢求?

第56章

余江中头微微侧过来。手自然地松松环抱徐小冉的手臂,即使在心里有疙瘩时候,还是不自已的想触碰他,感觉他,疼爱他啊。

“嗯,很好。”徐冉叽咕一句。

余江中继续等,等不到他要的下文了。

他要什么,要一个坦诚的回答。回去了是吗?遇见谁了?有没有心里返潮的感觉?有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自从他们离开之后,余俊和他妈过得怎么样?

虽然,余江中多么害怕听到如斯消息,可莫名的,心里还是会偶尔的想,禁不住的想,忍不住小小小小,执着的去惦记。可是,到底要徐冉告诉他些什么才好?

忘了他,余江中会失落,会失落一定是吧。没忘记这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而遭遇不幸,他心里会更不好受难道不是吗?

还要徐冉怎么样?知不知道从那个城市回来这小子他心里一直在滴血,后悔的,都快要死了。

其实徐冉并没有真正趴在余江中背上睡着。

有点伤心呵。一脸肿胀的回来,院长却一直视而不见。一直生着莫名其妙的闷气。还以为这辈子都能坦诚以待,却忘记了任何人都有平凡的一面,就连一直都在心里默默膜拜的男人也是如此。

若我心里还装得下其他半个男人,天打五雷轰我活该天谴好不好。如果真能少喜欢您老人家一点,少依赖您老人家一点,或许我就能够从你身边悄悄离开,可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少爱你一点,真的没办法把你从心里挪出,从生命里挪开。既然已至此,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对方?

厚着脸皮趴在余江中背上的徐冉昏沉沉地想。那些悔意和着更多的无法放弃,憋在他心里,厚重的,让他无法好好的,畅快呼吸。他想大声喊出来,也想坦然的,把压在心口压得他几乎流血的伤口都对那个人露出来,可是他不忍心啊。

不忍心给他增添烦恼,因为他已经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日渐辛苦劳顿,不是吗?

不忍心给他增添压力,因为徐冉已经懂得了感情的经营之道不在于从对方那里索取多少而在于你给予多少,现在和将来,你想为他做或将为他做的所有林林总总。

徐冉长大了。如果余江中肯细细辨认,肯细细聆听,一定能感受到徐冉悄悄的变化,可是他一直也在人生的漩涡里挣扎自保,除了保持想要一直保护心里珍贵男孩的初心之外,他已经没有余力感受更多。

他累了。余江中。知天命的年纪而奔波劳顿的一个男人,或许不能要求他做的更多。比目前做的更好。

他累了。徐冉。二十多岁的人,介于man和boy之间的一个人。或许不能要求他做的更多。不目前做的更好。

一夜无话。徐冉仍然紧紧贴着院长,可怎么贴,还是觉得两个人之间有浅浅的缝隙从中间划过,透风,冷。

他伸手揽着院长的腰,余江中没有推开他。迷迷糊糊中他还是觉得冷,想被热烈的抱,想被热烈的需要着,可院长只是被动的承受着他的需要,不知何故,徐冉觉得,他伸手,院长依然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他害怕。

害怕那种曾经他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终有一天变成泡影,在他猝不及防的一天,会有这么一天吗?他睁开眼睛,凭借着小小壁灯透出的光线,望着那最熟悉和温暖的背影发呆。断断续续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做了无数个细细碎碎无法拼凑起来的梦。

第二天清晨,依然延续着沉默的气氛,余江中仍然做好了早点,仍然送徐冉到车站,徐冉上车,朝车下一直默默看着他的男人挥挥手。

车慢慢开了。徐冉仍然对着伫立在路边的身影方向发呆。忽然,他看见那个身影疯狂的跑动起来,向着车行的方向跑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徐冉站起身来,不住朝车下的人影挥着手。可男人的脚步怎么跑得过公交车啊,何况还不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步伐,渐渐的,那身影被无情的抛到了车屁股后,渐渐的,被从车尾扬起的尾气给遮蔽了。

手机震动一下。徐冉急忙从兜里拿出来,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一条短信又一条短信的跳出了屏幕,“病了吗?脸很肿啊,不舒服吧。”

“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我心烦,没看出来,还好吗宝贝?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原谅我。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幼稚可笑,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发生同样的情形,如果我再这样的话,你就狠狠的打我,把我给狠狠打醒好不好?”

“冉?”

“……”

老家伙真搞。太逗了不是?徐冉想笑,可不知道为什么鼻根却先行酸了起来,他伸手捏着鼻子,在座位上低着头,忍着忍着,忽然之间大滴大滴的液体居然顺着眼角滑过鼻翼再慢慢流到了嘴角边。

咸咸苦苦涩涩的,像他所给予院长的爱情吧。

第57章

徐冉走近护士工作站,发现鼎沸的人声立刻噤声了。

这种场景熟悉得让人觉得心慌。即使是低着头,他也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射到他背上和脸上那热辣辣的追逐目光。怎么了?我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吗?

护士长抬眼,看着徐冉,微微笑着说道,“徐医生,头发长长了些,看起来更帅了啊?”

徐冉浅浅一笑,不知道作何回答,倒是挤眉弄眼的金博士蹭过来说了句,“帅又怎么样?你吃不到,人家徐医生都名花有主了哇!”

这话说得如此露骨,真是恶心。徐冉惊就惊在这个金博士如何知道他“名花有主”这个事实。他讶异瞪着眼睛,金博士又暧昧推了他一下,嘴巴凑到他的耳边,气息伏在徐冉脸颊边,“喏,这是这个月科室的月报表,主任拿过来的,让你交给院长。”

本能的,徐冉有种欲吐不吐的难受感觉。他没有半点感情和情绪的看了金博士一眼,拿了金博士不由分说递过来“月报表”,转身就走。即使是大步流星的走,依然能感觉背后一阵一阵莫名的灼热目光的探究啊。

他也不是那么愚钝的一个人,总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到些什么。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薛院长有关?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等会儿遇见他本人自己可以把情况整理清楚?

叩了叩院长办公室的门,听见里面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进来”,徐冉推开了门,发现除了院长之外,还有两个和薛院长年纪相仿的男人,三个男人都坐在靠墙的沙发上。

徐冉微怔。

实话实说,薛院长那德行,拽的,酷的,冷的,懒洋洋的,够具有标志性了,徐冉几乎以为这是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葩了,可忽然间看到两个拽拽酷酷冷冷的,气质和他几乎可以媲美的男的坐在一起,他简直有种被雷劈焦了的惊悚之感。

随着他的渐渐走近,三双眼睛同时迸发出齐刷刷的火光,要不是这两天徐冉被高热力的电光笼罩到知觉麻痹,或许转瞬之间就有精神塌方的危险。两个男人转脸定定看着来人。

个子高挑偏瘦,合体的白色袍子衬出男孩挺拔的身形。不知源于何故,明明这小子只是平静的站在那儿,却觉得白色衣服比任何人都要耀眼,背也比任何人都要挺直。不卑不亢的架势,有种冷冷淡淡不易叫人接近的气度,却忍不住又要勾人心神魂魄。头发很短,应了那句“敢露额头的才是真正的帅哥”,眼睛清朗,轮廓清晰和俊俏,最最难得的是那恰到好处的落落大方,多一点,可能就倨傲了;少一点,或许就偏于轻浮了,两人呆呆打量徐冉良久,忽然之间把目光转向安静望向他的薛其正,嘴里同时号呼,“哇塞!”

哇塞你妹啊。徐冉耐着性子把手上的卷宗放在院长办公桌上。有点光火。但仍隐忍不发,毕竟是长大了的徐小冉呢。

“这是什么?”薛院长问。偌大的牛皮纸封面写着斗大的“月报表”几个字,院长不可能看不见。明摆的,没话找话。

徐冉也懒得多解释,耸耸肩,转身就走。听见背后一声感叹,“啊,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就知道会这样,就等着这么一天了,没想到还真被咱等着了。”

一物降一物?谁降服了谁?徐冉拧头,雾水满头时候瞥见被陌生男人揽住肩膀的男人的笑脸。

这辈子,徐冉都没见着的纠结笑脸啊,那是如何形容来说,微微低头,春风拂面,笑靥如花,还偏偏拿手挡着脸,微微咬唇,显得又害羞,又惬意,还故作低调的张扬着,傻子也看得出来那骨子里压都压不住的得瑟和满足。

首次,他才有种不祥的预感,薛某某,那人脸上藏也藏不住的得意和炫耀或许和自己有关?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因果联系才让院长大人有了什么样的奇异错觉徐冉一时之间还真无法在头脑里整理清楚。

或许自己也想多了不是吗?也许只是无须有的自己吓自己对吧。他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后就一直在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呢,直到下班前十五分钟,徐冉在病房楼道里碰见钟凡心,听见钟凡心对他说,“徐医生,今天下班后有事吗?没事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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