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城池 上——萝卜叶子
萝卜叶子  发于:2015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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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其正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灌水了才会任眼前这个臭小子一直信口雌黄着。他原来一直都郁闷为什么从小到大为什么自己老是和人格格不入,大家都那么怕他;现在真遇到一个不怕他的他又郁闷徐冉为什么一点都不怕他。

“好了。我知道言多必失,也知道自己今天是失太多了。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等我一出您这大门,就把那些连屁话都算不上的话统统撩开吧。”说完,徐冉弯弯腰,点点头,转身,三步并两步的离开。

薛院长在不胜寒的高处待惯了,身边的人也很习惯他待人的态度且认为这样才为正常。虽然徐冉的此次无礼使得两人的交谈最后以不欢而散而告终,但至少徐冉有一点看得并不错,薛其正能体谅别人,说明他并不是什么坏人。

让一个高傲冷情高贵的人彻底的面对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有件事徐冉至少做成功了,那就是他离开院长办公室的第五个小时后,心胸外的主任宣布,小曼不用离职了。

第28章

徐冉对薛其正的一番谈话,对薛其正本人的影响并不是立竿见影的那种。

就像薛其正的姑姑钟凡心对他的观看一样:是个面冷心冷的臭石头。

徐冉走后,薛其正想了很久,才提起电话通知心外科主任,留下小曼。下班后他绕道到外文书店,在那里找了好几本阐述阶级,贫富差别的英文书。

这是薛其正的老习惯了。每当他有困惑、疑问和绕不过去的坎儿的时候,都会求助于书,想从书中找到解决燃眉之急的答案。

他从书架拿起一本书,翻了翻扉页,从这边书架恰巧能看到对面站在一个人,也很认真地翻阅手中的书页,薛其正瞟了那人一眼,低头,忽然又抬起头认真看了那人深深一眼。

以前没见过这人,高个儿,四十多岁的样子,如果不是两鬓有了淡淡的灰色,相信会显得更加的帅气,英姿勃发。虽然轮廓分明立体的面庞被时光无情打磨着不再年轻,但却多了年轻人缺乏的柔和和从容。微微低首,凝神驻足的摸样不禁引人揣测,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应该来自外省吧。薛其正的直觉告诉他。但是,如果不是本地人,怎么这人却没有惯常的外省人那般行色匆匆,薛其正又有些想不明白了。

余江中觉得这日下班尚早,于是乎路过一家外文书店的时候,进去翻了翻里面的书,挑了几本外国心理学家阐述的专着。

这些年老是忙于交际,忙于算计,忙于保住自己的官位,应付纷纷扰扰的人事,等到某天他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利的时候,余江中才觉得有点沉不住气了。

这才发现很久都没有认认真真静下心看一本书,很久都没有沉下心来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是琐事拖住了自己吗?余江中想了想。上课,备课,和既定的几十年生活习惯做彻底的诀别;这种诀别是那么的干净,毫不拖泥带水,以至于到如今都不敢回忆半分,回忆起来简直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习惯了买菜,做饭,把家务做得井井有条,这在SH,都是由家里的保姆和韩玲玲做的;甚至习惯了穿得衣冠楚楚的自己提着一兜青菜回家,甚至习惯了买东西的时候和商贩讨价还价。

底线,原来他的底线是没有底线。

为什么即使把自己放得如此之低,却还是唯恐给不了徐冉幸福?是幸福太奢侈,还是老天爷刻意这样,给他他想要的同时,又夺走其他?

“先生,这是找您的零钱。”书店收银员边把余江中挑好的书放在塑料袋里边说。余江中点点头,嘴角带着浅浅一抹笑接过袋子和零钱,一抬头,看见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一个年轻的男人在等待付钱,一双幽深的眼睛好像在向他这边看着。

余江中不明白那双仿佛思索的眸子意味如何。只是被动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讶异于那人如此年轻却与生俱来的优越和迫人气势,然后两个人擦肩,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

连徐冉也没想到,薛其正院长听了他一番话之后,非但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收回了炒小曼鱿鱼的决定。

他当然不敢妄自将小曼留下来的功劳记在自己头上,但至少,心里那块因为薛其正的所作所为而积累的寒冰一点点的解冻了。

而薛氏医院,从小曼离奇的被辞,又离奇被撤除院方的决定之后,也在发生改变。

当然,改变的过程很漫长,特别在医院这种快节奏的步调下,很少有人能一下子发现这种改变:譬如,医院的两个食堂渐渐差别不那么大了,当然伙食是低标准的那个向高标准的那个靠拢;譬如,食堂那个无形当中为院长大人特设的宝座没了,院长大人即使到那疙瘩吃饭,也会和大家挤在一起。当然,那张臭臭的脸无论摆在哪里,都是让人感到拘束不安和难以下咽的;譬如,护士的待遇渐渐的在提高……

徐冉已经适应了这个城市冬天的温度,渐渐觉得这儿没之前感到的那般酷寒了。是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徐冉想,这样的日子也许会是此生最幸福宁静的时候吧。

工作上,实在有太多太多要掌握的东西,太多太多有待于学习的知识,太多太多需要填充自己的地方,徐冉觉得自己都快应接不暇:他再也管不了金旭日待他的态度,管不了周围人对他怎么看怎么想,很多琐碎的事情他不是选择看不到听不到想不到而是他压根无暇顾及上。而下了班,没被电话传唤而安安静静呆在家里,和余江中一起挤在家里的日子则是徐冉在繁重得几乎无法踹息的生活的最大快乐。

暖暖的灯光下,徐冉斜靠在沙发上看书。

屋子里没装暖气,但是,余江中新买的电热汀电力很足,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徐冉的额头就渗出密密的汗珠来。

他抹了抹汗,从书上抬起头,院长还在伏案忙碌,老人家嘛,总会比较怕冷,所以徐冉放弃了关掉电热汀的念头,而是脱去身上的毛衣。伸了伸懒腰,又伸长了他那双长腿。给自己摆了个更为舒服放松的姿势坐好。

余江中从厚厚的教案上抬起头。目光找寻徐冉。

几年了,好像一直都是这个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迫切地想要见到这个人,每当见到他的身影,再不安的心也会变得沉下来,平静。

当他的眼眸对上徐冉身上,他看见徐冉以最恣意和放松的姿势坐着,天蓝色的T恤衫的映衬和暖暖一层黄色光芒的映照下,皮肤显出透明粉粉的光泽。脸孔恬静安然。余江中都无法形容那么一种感觉,每当看到那个人,身体底层都好像能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心花来。

徐冉边浏览书页,边用手中的笔勾勒着记号。右肩膀的活动度撑开了V字领,现出徐冉右边的锁骨的曲线。

裸露不多,恰巧的一点,余江中早就发觉了,徐冉身体曲线很美,不算太瘦,太瘦了会给人一种瘦骨嶙峋的感觉;身上的肉不多,恰巧又都均匀长在适度的位置。此刻,以余江中眼睛望上去的角度,仅仅是胸前那若隐若现的锁骨,余江中瞬间就有了绷不住的感觉。

第29章

余江中撂开手中的笔,拼命抑制内心波涛汹涌的冲动,心里权衡一下。

手头上的琐事太多,每天忙忙碌碌到深夜,有一天揉着酸痛的脖子吃力躺下身体,躺在徐冉身边,侧身,凝望徐冉安静的睡脸。

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这段时间是很忙不错,但是除了外力的因素之外,还有呢。会不会是潜意识里就要自己这样,忙忙碌碌分身乏术。会不会就是在回避徐冉,回避自己。

如此念头一经脑海闪过,不禁打了个寒噤。余江中啊余江中,你这个懦夫。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你以为躲得过徐冉,就能够掩盖自己衰老了的事实吗?

如果,一个男人在行事之前思前想后,瞻前顾后,这件事或许就玄了。余江中就是这样一个人,比如每每做一件事,一定要想清楚开始这件事儿之后结果会是什么,然后再计算中间过程可不可行,胜算几率有多大。

他此生唯一一次的不计后果,就是爱了一个世俗之人皆以为他不该爱的人;

他此生唯一一次的勇敢和决绝,都给了徐冉。

一步一步地迈向低头那刹那还勉强算是温柔的那个人。

一个猛然间乍现的黑影倒是吓了正专心致志看书的徐冉一跳,他不客气地伸手,不知轻重捏了余江中小肚腩,“哈,干什么啊,吓死我了。咳咳咳,某同志要注意锻炼身体啊,数数吧,数数看好了,这橡胶圈都几圈了?”

戳中余江中的痛点了。

余江中低头,有些懊丧的摸样,肥肚腩,他一直都痛恨的玩意儿。什么玩意儿。虽说一个男人不应该计较这些,但是余江中不同。

他一直都以自己那与年龄不相称的身形和容貌而隐隐引以为傲。过去有多少人倾倒在他的翩翩风度和俊朗的外形上余江中也从未放在心上。只是,排除那些个渴慕只是因为他那金光闪闪的院长光环的人之外,不能不说,那种被炽烈的,爱慕的,追随的,崇拜的目光包围和笼罩的感觉即使不算太好,至少也不能算太坏吧。

“哪里有那么夸张啊,体重都没怎么涨的。”小声的,余江中嘀咕道。说归说,却没太大底气。也是,过去都是健身房的金领会员,每周好几次都要泡在那个地方消耗吃吃喝喝而带来的多余身体热量和卡路里,现在倒好,上班下班靠腿走,拖地洗衣擦家具是不要钱的有氧运动,多节约能源啊。唯一的弊病就是老窝在一个位置写写划划,时间一长,不想积攒肚腩他看都难。

“嫌弃我了对不对?”余江中冷哼一声,斜睨徐冉,“就知道总有一天你小子会嫌弃我。”

“哈?我嫌弃你?”徐冉伸出手指头,戳着余江中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就是嫌弃你怎么样?还就是嫌弃了怎么着?嫌弃你这么大岁数还这么帅,嫌弃你这么大岁数还招惹一堆一堆小萝莉对着你指指点点流口水,嫌弃你,就是……”话没说完,徐冉就被某男人一个滑稽的公主抱给拦腰抱住了。

第30章

余江中俯身,手指轻捏身下人的下巴。徐冉不说话,不贱不皮的时候,脸孔会给人一种干净,精致易碎的感觉。当有这种错觉的时候,往往是余江中最想不顾一切保护他的时候。

徐冉仰脸,回望着某院长。上次那事儿留在心底的阴影在还没消除。他也相信,对于院长来说,顾虑一定比自己还要深重得多。

这段日子,院长很少和他说起每天都在忙碌个啥米。可每次看见院长带着一路的风尘和一脸疲累推门进家,徐冉总会觉得格外的揪心。

精神,肉体双层桎梏,徐冉很明白搁谁身上谁都得有顶不住的时候;

其实,那种事儿,对他来说,真不是多大了不起的事儿。在徐冉身体和精神尚且远远不成熟的时候,他已经对那事儿烦不胜烦。

从来都没觉得性对于他本人是个什么值得愉悦和可以带来什么快乐的,过去,那只是徐冉获取他想要东西的一种手段罢了;后来,认识了院长,渐渐的,心甘情愿把自己交付出去,于是,对他来说性不再是一种谋生的,或者接近目的的一种手段,而是唯一的,他以为自己能系住院长的方法。

现在,徐冉隐隐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垮掉,而是院长垮掉;不是自己退缩,而是从院长眼神看到悔意;不是自己恐惧,还是院长终于有一天会忍受不住的从他身边逃走。

他一把抱住余江中。紧紧的。

“我来!”说完,徐冉热切地吻过去,从未有过的炙热和急切。从余江中的额角一直吻下去,一路向下。

余江中愣了一下。那疾风骤雨的吻不是徐冉的风格,他的徐冉应该是稍带冷感地,略略清冷和被动的。

余江中不是粗笨的人,他甚至是细致的,超出徐冉的敏感和心细。略带悲哀的,他看着徐冉辗转在他身下。

一般情况上说来,徐冉床上技巧很一般。但是只要某天若他肯用点心,余江中什么力气不用费,一个指头的力量都不用花,徐冉照样都能把他弄得舒舒服服的;这天也是,徐冉使出浑身解数,余江中根本没办法拒绝,也没能力让自己推却,就那么心神摇曳地享受了一场释放的饕餮。

直到余江中浑身瘫软地倒在有点狭窄的双人床上。

徐冉俯身吻了吻他的耳垂,细心地给他掖好被角。余江中伸手,溺爱的揉了揉徐冉被细密汗珠浸湿的额发,“我给你弄。”

徐冉嘴角上扬,贝齿闪亮,“不用了,今天你累了。改天吧。”

余江中咧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谁说我累了?”

徐冉用手拐隔着被子轻轻碰了碰某院长的某个私密部位,“它,它累了啊。乖孩子,睡啊。放心,我会守护你的,在你睡着的时候。”

余江中被颠个个儿的情势弄得有点混乱,又有点狼狈;有些不习惯,又有点陌生的感动;想起身,也给冉宝一次愉悦的享受,可身体却仍然深陷在方才那种释放后极度放松和甜软的状态中不能自拔,徒劳的挣扎一阵,终于败下阵来,双眼渐渐闭拢。

长吁一口气的徐冉掀起被子的一角,蹑手蹑脚爬进被子里,贴着院长温暖的身体睡好。对于两个一米八几男子汉,这床是窄点,但窄有窄的好啊,越挤,就觉得两人之间仿佛连缝隙都不会有一样。如果一直可以这样依偎下去,徐冉觉得再多的所有他都可以不要。

可能是晚上睡得太舒服了,一个人是精疲力尽的释放过,一个人是心满意足的贴着他要的温暖,等徐冉揉揉眼睛,伸手拿起闹钟看看时间,“啊呀!”一声,从床上径直坐了起来。

“啊?七点二十了?”余江中懊恼的,“差点睡过了。别急别急,我骑车送你去。”

徐冉慌慌张张穿衣服,穿鞋子,“我打车吧。你也要上课吧。”

“我上午十点才有课,这上班节骨眼,车那里是想打就打的。”边说,边火急火燎用微波炉给徐冉转热面包,热了牛奶和卤蛋,出了门,取车,徐冉稳稳神,跳到自行车车后座,习惯性搂住前面蹬车人的腰,自觉到行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神,连忙松手,手指老老实实抓着自行车的钢座。

即使这样,身体不触碰,徐冉还是有种眩晕的,接近天堂的幸福感。湛蓝浩瀚的天空下,明朗温暖的阳光下,人声鼎沸的街道和街与街的转角,他们的爱即使不理直气壮,但再也不隐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八点差三分,余江中终于将车停在薛氏医院外科大楼的背后。

徐冉的一双长腿从车后座跳下来。

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伸手,将手指放在余江中嘴唇上。

余江中笑了笑,将车篓上的一包吃食递给徐冉,不厌其烦的叮嘱,“要吃啊。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小心你那破胃。”

“嗯嗯。”徐冉点头。“啰嗦。白白。”

边说,边弹跳着跑开了。难得好运的是在八点差三十秒钟的时候,电梯在徐冉面前徐徐拉开,电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说明,说明徐冉今天真是很迟。

薛氏的院长最讨厌职工迟到。抓到一个迟到者,至少要扣当月的全勤奖的,所以在薛氏,排除什么急症,或天灾人祸,任何人都不会迟到,这就是刚刚徐冉那么紧张的原因。

好了,只要一只脚踏入外科的门,徐冉深信自己不会如此背运。关上电梯门,他放心的将身体靠在电梯间的木板壁上,顺手打开食品袋,将余江中已经剥好的卤蛋丢进自己的嘴里。

电梯复又打开。

哇,还有人比我晚到?

嘴里塞了一个剥壳了的鸡蛋,刚下嘴去咬的徐冉睁大眼睛,看见进电梯的一个身影,西装革履,脸孔绷得紧紧,站姿和歪歪斜斜吊儿郎当的徐冉恰巧形成旗帜鲜明的一个对比。

薛,薛其正?这他么是不是叫做阴魂不散?

“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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