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奏迟 下——阿落
阿落  发于:2013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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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答话,头往他的肩头轻轻靠了一下。

我们并肩进城。陈又然在我身后拉我衣服,我回眼。他说:“累了,先找家酒楼吃个饭吧。”

“长安百花楼。”斐似雪在后面冷不防来了句,“就那家吧。”

我和刹璎对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陈又然更是扇起自己的纸扇,笑得桃花满面:“阿雪你果然很会选,一开口就是长安最贵最大的酒楼。”

斐似雪微微一愣,低声道:“很贵?”

陈又然点点头,然后用扇子敲敲他的脸:“不过那的老板可很卖我面子,打个折没问题。阿雪,真是喜欢你,你真有眼光。”

天底下敢对斐似雪大不敬的只有这家伙。

我真替斐似雪惋惜啊,他到底哪里好……刹璎在旁边轻轻说:“他和枯茧真像。”我点头道:“嗯,跟枯茧一样贱。”

我们坐进百花楼,周围又是一阵议论。陈又然扇着扇子,小二迎上来,陈又然浅笑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小二被他说得一愣,但看他气质非凡,也就跑到厅里去了。过了一会,一个穿着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手中琳琅满目

的戒指。感觉他的手最是沉甸甸的。

我一眼认出了杜掌柜,这些年变得更加富态了些。

我把手一撑在台面上,他看见我,似乎也是一惊,然后把目光放到了陈又然的身上。惊呼道:“哇,这,这不是两位小祖宗么!

“你记得我呀。”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没大没小地去勾他的肩膀。他和从前一样,挂着满脸的笑容,拍着我的肩膀道:“又然,

你可是回来了,多少年了啊。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何卿,我也很久没见到你了。你这几年去哪里了?”

“嗯……你猜。”我眨眨眼睛。

“你去哪里我猜不到,但是你回来做什么,我却能猜得到。”杜掌柜笑道,“皇上的宝嘉公主天下选夫,这几日长安人人都在传

这件事情呢。又然,你一表人才,我敢说,长安街上是不会再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志在必得的吧,哈哈。”

我放了手,一脸莫名其妙:“你说,公主在选夫婿?”

“不错,你们陈家也一定得到了邀请函。你才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吧?”

我看了眼陈又然,陈又然笑笑说:“掌柜,我和朋友都饿了,我们先吃饭再叙旧好不好?”

“当然好。”杜掌柜一击掌,“好吃好喝都拿来,这顿我请了。”

我们被请到楼上雅座,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待到小二刚出门,我就指着陈又然说:“你不能回家!”

陈又然往嘴里送了口菜,看了我一眼。我继续说:“你回去了,老爷一定会把你逼去和公主成亲的。”

刹璎在一旁喝了口酒,转眼看我:“那不是好事么。”

“好事?”我敲敲桌子,“进宫了可永远看不见了!阿雪怎么办?”

刹璎说:“所以能进宫了,不是好事么?”

“这哪里……咦?”我愣住了,看向陈又然,陈又然一筷子又把菜夹进嘴里,“说你蠢。你不相信,这么个好机会,我们不能放

过。”

对啊,我们还在头大如何进入皇宫,怎么才能找到那天下第一的御医。现在,有什么比和公主成亲更加容易?

但下一秒我又觉得不妥:“阿雪怎么办?”我依然说。

斐似雪喝了口酒:“我没事,和我也没大多关系。”

我用筷子敲敲桌子:“他成了驸马之后,便是不能出宫来了。一搭上就是一辈子,否则就是杀头啊。”

陈又然一直沉默着,直到他放下了筷子。斐似雪笑了笑。

“我出去一下。”陈又然站起身来,然后从门口出去了。斐似雪也跟着站了起来,在他走后,对我们点点头,也出了去。

“有时候真弄不懂斐似雪在想什么。”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明明喜欢陈又然喜欢得紧,却总是爱说不咸不淡的话。”

“他们现在一定很难受,这件事不是小事。”刹璎叹了口气,转眼看我,“当时我是魔王,你是炼狱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

样想过,不要成为我的路上的绊脚石,要一直支持这呢。”

我愣了愣,老实点头。

“这是最痛苦和幸福并存的事了吧。”他亲吻我的额头,“谢谢你,不过,现在他们也要面临这样的难题啊。”

我靠到他的怀中,心中安心异常。他垂下头来亲吻我,靠着靠着。直到他们又回来了。

陈又然进屋,斐似雪跟在叩门。两个人表情都是没有表情,那才可怕。我撑着脑袋问:“怎样?”

“……回家吧。”陈又然笑笑,“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第六十四章

陈府我是一年多没有回来了。

如果被他们知道,我嗓子已经好了,陈老爷会惊喜么。

走到半路,刹璎忽然停下,我转头,他说:“他们认得我吧,我不能去。我找个地方等你。”

我想想也对,但是让他去哪里。他说:“我去我原本住的郊外的宅子就好。”说完他转身就走。我一把扯住他的衣服,他回眼,

我说:“你,路上当心点。”

他眉头舒展开来。

陈又然和斐似雪一路上没讲什么话,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接受不接受驸马这个提议。斐似雪我是一向看不出他的感情,清淡的像水

一样的男子。

长安长街尽头,层叠树影之中是陈府。一直觉得这条巷子有些湿,我从小在这里和陈又然长大,却是第一次离家那么久。回到这

里,闻到比外面要湿润一些的空气,十分亲切。

门口的侍卫看见我就愣了一下:“何少爷。”

他们称作我为少爷,我当时一直摆手叫他们别这么叫,但陈老爷是把我当儿子当少爷一样养的。我因此也很感谢。

他们绕过我的身体,看见了陈又然,其中一个认了出来,颤抖着道:“陈,陈少爷回来了!快去通报!”

我们进了院子,里屋一阵骚动。不一会,我便看见老爷一路小跑出来。他看见我和陈又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小卿,又

然……”

他似乎没有变过,脸上还是那么些的皱纹,却在看见我们的时候舒展开来。他跑来握住我的手,一手握住陈又然的手:“你们,

你们都回来了啊。”

“爹……”陈又然跑上去抱住陈老爷的肩膀。像个大孩子一样紧紧抱住了他。老爷眉开眼笑,我也握住他的手,陈又然说:“爹

,我回来了。”

他没有说我的事,而是很开心地看着我,似乎是原谅了我。我心中也松了口气。

“学习法术学习得可好?”“挺好。”“那,在外可有好好照顾自己?”“当然有了爹。”两人开始攀谈起来,陈又然忽然握住

陈儒老爷的手,忽然说:“小卿能说话了!”

陈老爷一愣,转眼看我。我对他一拱手:“老爷。”

“你,真可以说话了!”老爷扶住我的肩膀,笑道,“是谁治好的?我定要重重谢他!”

“这位。”陈又然拉了一下斐似雪,他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话,“这位是斐似雪。”

陈老爷一愣:“‘回春圣手’斐似雪……”他连忙拱手,“久仰大名!小卿能被您治好,真是幸运啊,我一定要重重谢你。”

斐似雪摆手,轻衣飘飘:“这没什么。”然后便不再说话。陈老爷见状,连忙把我们三人都请进了屋子里。一人一杯上好的茶,

他急迫地想知道我们的遭遇,但是陈又然却比他更加急迫:“爹,是不是皇上发了邀请函,要我也参加公主天下选驸马?”

斐似雪肩头微微一颤,我在旁边看得清楚。

陈又然,你就不会怜香惜玉一点。

陈儒老爷点头:“是啊,我当你不会回来。”

“我要去。”

“又然。”陈老爷眼睛一亮,“去做驸马吗?若是你,长安街上不会有人比你更加出色了啊。你当真是要去?”

“是的。”陈又然点了点头,“把邀请函给我吧,我会去的。”

陈老爷叹气:“那我也要好些年看不见你了。”陈又然笑道:“爹爹,到时候若是我能荣华富贵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我们又说了好一会,然后我们三人回到房间之中,还是我原来的房间,在陈又然隔壁,陈设都没有变动过。斐似雪在客房里,晚

上,我们相约去了陈又然的房间说这件事。

我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千方百计,去迎娶公主。”陈又然说,“到时候,我会把斐似雪一起带去,然后向皇上力荐他的。不行的话,我就说他

是我从小必须陪伴的医师,带他进宫。”

“行,我看你在人多口杂的皇宫里怎么隐藏你们的感情。”我无趣地撑着脑袋,陈又然白了我一眼:“滚蛋,你以为我是你啊。

斐似雪垂下头,我说:“斐大哥,你放心吧,虽然这家伙缺心眼,但他不会不要你的。”

“你才缺心眼。”陈又然用扇子敲我的头,然后转眼看斐似雪,“我说了让你信我,若是你不信我,我们也大概不用继续走下去

了。”

我敲敲桌子:“你话要不要说得那么重!”

斐似雪站起来:“我出去一会。”说罢,便走出了屋子。我撑着头道:“还不快去追!他年纪比我们大,心可是脆弱的很。”

“何卿。”陈又然说,“我问你,你说我这样做对么。”

“我不知道。”我说,“就跟你当初支持我学法术一样,我们不知道结果,就只能尝试去做做看。”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站起来,追了出去。

……

我独自回房,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眯眼看着窗外。把手背盖在自己的额头之上。朦胧晨光之中,我在逐渐清醒。

一晃眼,看见手背之上一个印记。我曾拿长袖把它包裹了起来,平时不让人看见。但现在它就呈现在我的眼前,暗红色的图腾在

我的手背之上,曾经被刺上这个图案之时,那撕心裂肺的疼和溢满心窝的幸福现在依然可以感受得到,我把手背贴到嘴唇之上。

同一时间,我感觉到全身仿佛被什么雷击一样的感觉。

紧接着,心脏一阵抽疼。

仿佛血液之中有什么要奔腾而出,在我体内胡乱叫嚣着,我坐了起来,下意识抽着气。

脑中闪现了刹璎的脸,他的脸没有表情,但我知道他在痛苦,是因为这道彼此相连的印记么,那他现在,在痛苦之中挣扎吗?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大门忽然被大开。我吓得抬头,看见陈又然气喘吁吁地在门口,他咽了口气,大叫道:“刹璎……刹璎有危

险!”

我怎么会那么笨。

我怎么就那么笨!

刹璎和我们分开的那一刹那我就应该想到,他说了保护结界快要支撑不住了。他现在是自己献身,去做诱饵而保全我们吗?!

我这一辈子失去你的时间够多了,刹璎。好不容易再见到,再相认,再在一起。哪怕你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

王。

但是为什么时间总是那么短,而且这一次,我们还能再相见吗!

头一次觉得长安的长街是那么长,跑得都望不到尽头。足下是凌乱的脚步声,我知道我跑得很快很快了。但我依然不知道尽头在

哪里。

我到了那处宅子的门口,推开大门,忽然在里面看见了微弱的光。

从前刹璎总是会点一盏灯,让我来时和回去时候,都可以有灯光照着路。

即使后来我会了法术,他依然会用这么原始而质朴的方式,让人觉得心安。我看见那光,我便好像安心了。走过去的每一步,我

的心都不可抑制地在狂跳。

推开大门,门前的木桌之上,是一个烛台,上面是一小节蜡烛,快要燃尽了。点了半夜了吧,才会变成这样,发着可怜而微弱的

光芒。我注意到烛台之下,放着一张轻薄的纸,我走进看,拿出来,上面是刹璎写的字。

“对不起,小卿。你到这里来时,我已经走了。分手时短,相聚更短,欠你的总要一一奉还。等我,我们一定还会相见。

我爱你,永远都是。”

我已经跪坐在椅子的旁边,手中拿着这张薄纸。看着上面写到最后逐渐潦草的字迹。

刹璎是我的灵魂,现在,他被从我的身体里抽了出去。我扶住椅子,把头埋在上面,泪水一直一直在流。

我不想伤心的,但是心真的好痛。那大概是刹璎的心在痛,我也能感受得到吧。

陈又然脱不开身,他和斐似雪在家等我。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他们俩都在大门口焦急地张望。见我来了,陈又然的脸一下就变得

惨白,但他稳住自己,过来拉我:“小哑巴……”

“……刹璎走了。”我说。

他们俩都愣住了,陈又然说:“他有说他去哪里吗?都怪我,不早点想到这件事情……”

“我先进去了。”我挥开他的手,他在背后叫我,我不管他,继续往里面走。

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我甚至都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拿冷水泼着脸,扶着盆子喘着气。刹璎,你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这样的句子在我脑海中反复循环,我却脑中依然没法形

成什么。

我用力一拍水盆,我背后人“吓”了一声,我转头,看见陈又然站在那里。他拿着干净的毛巾递给我,我接过说谢谢,也冷静了

一些。

“我应该猜到的。”陈又然宛如叹气的口吻,“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无语地摇摇头。他说:“你不能冲动,我们得慢慢想。”

“陈又然。”我忽然抬头,他“啊?”了一声,我说:“你一直是个有条理,顾大局的人对吧。”

“……你干嘛……”

“……如果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你一定要继续我们的计划好么。”我扶住他的肩膀说,“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贱很讨厌,你

人面兽心你做作,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从小那么宠我到现在……我……”我顿了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他皱起俊美:“你忽然说这些做什么,小哑巴你……”

“你永远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我笑起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一直都信任着你。你不必对我那么好的,我也不是你的亲弟

弟……但是,你还是这样,好吧,我还是有点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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