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话不说，单皓牢牢抱住自嘲的靳翊，手不停的抚摸着靳翊的头，就像是在摸着受伤的小狗。

靳翊愣住在单皓怀里，他好像感受到单皓的心也跟着一起痛苦，听着滴血的声音，一滴一滴……

“靳翊，暂时忘记他吧。”躺在单皓的怀里，靳翊听到他这么说。这也是第一次，单皓没有叫他‘经理’。

接着，靳翊在他的怀里沉睡下去。

梦里，他看到瑾搂着自己撒娇，他做了一顿丰盛的饭给瑾吃，瑾笑的好开心。

他看到瑾躺在自己的怀里，微弱的喘息声让靳翊不忍卒听，嘴里淌出的血越来越多，从头到脚浸延开来，最后连自己的手上脸上也浑然是血，靳翊哭着喊着，瑾最终还是在自己手里渐渐融化。

瑾一身白衣，秀发飘逸，俊美非凡。瑾张着嘴说些什么？靳翊不断走近走近，瑾却越来越远。最终他终于听清楚了瑾的话：

翊，过自己的生活吧，忘了我……

瑾笑的很美，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美得让人越来越抓不住。

瑾，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瑾，回来……不要，不要……”靳翊对着空气一阵乱抓。

“靳翊，我在这，我在这……”手被握住，靳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搂住旁人。直到确定了怀里的人确实还在，靳翊才安心的睡了。

这一觉，靳翊睡得很沉。打从瑾离开后，都没有这么安心过了。

第三十五章

清风拂拂，帘子被卷起，窗台上的兰花摇摇欲坠。靳翊半睁着眼醒来，一张放大的脸呈现在面前，而它的主人正睁大眼睛对着自己。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距离近的对方喷出的鼻息都感觉的到，终于到了快要斗鸡眼的状态，单皓开口说了句，“早。”

“……早。”

过了一会儿。

“我想，现在是时间起来了。”

单皓示意着将眼神抛向挂在墙上的钟，靳翊这才想到今天要上班，说道：“对了，快起床。”

似乎想动，最终却没有动静，仍近距离的和靳翊对望着。

“怎么了？”靳翊有点困惑，更有点不好意思。

单皓一副难办的样子，最终最好苦笑：“我也想起来，但是……”

单皓无奈的往身下看去，靳翊顺着单皓的目关瞟了眼，床单已经脱落一半到床下，单皓的身上几乎没有东西盖着，而他腰上正缠着一只手。这不是单皓的手，他的手怎么可能这么长，那，那这是……

靳翊才发现自己正手脚并用的抱着单皓，两手紧紧的搂着单皓的腰。紧紧相拥的姿势让靳翊无比尴尬，他以最快的速度松开了缠在单皓腰间的手，窘迫的说：“对，对不起……”

终于得到自由的单皓柔笑着：“没关系。”

单皓坐起身子走下床，走进浴室洗漱完毕出来，靳翊已经穿戴整齐。

单皓说：“去洗吧，牙膏和毛巾我准备了新的。”

“谢谢。”

一切完备，靳翊和单皓坐上车子。

单皓发动车子，靳翊和单皓都未开口，单皓认真地看着路况开着车，靳翊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阵沉默过后，靳翊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我昨晚有没有怎么样？”

“哦，您说昨天晚上啊，您后来睡着了，我就把您载到我家去了。”单皓不紧不慢的回答。

“不是，我说的是，我昨晚……”红灯停下，单皓莫名的望着靳翊，靳翊局促的说，“就是，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没有啊，不就是睡觉？”

靳翊不知如何说，这么不问的话，要是真的发生过什么，自己就太对不起瑾，也对不起单皓。不行，还是要问清楚。

“我的意思是，我们除了睡觉，有没有干其他的事情？”靳翊问的小心翼翼，毕竟一早醒来两人相拥而睡，怎么也不可能当做没事。

单皓这才领会靳翊的意思，脸也不自觉的红了些：“经理，您放心，我们只是单纯的睡觉。您身上的衣服是我帮忙换的，因为半夜的时候您做噩梦了才会抱着我睡觉，仅此而已。”

这才舒展了些，终于没有背叛瑾，心稍微定了下来，但想到醒来时的暧昧姿势，靳翊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早上我……”

“没什么，都是男人嘛。”

单皓没有察觉，靳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突然僵硬了。

一到公司，就碰到了徐晓静。徐晓静看到靳翊和单皓一前一后进来，觉得奇怪，上去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靳翊，怎么和新助理一起来了？”

靳翊一下不知如何解释，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却觉得难以启齿，毕竟和男人共度一夜的事……

本来只是想随口一问，但没想到靳翊的反应竟是如此，徐晓静顿时来了兴趣，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单皓就先抢一步。

“刚刚在停车场的时候正巧碰到经理，所以就一起来了。”单皓对着抱着看戏心情的徐晓静展示最完美的笑容。

“哦……原来是这样啊。”特意把音拉长，徐晓静压根就不相信是这么一回事。

被徐晓静这么一弄，靳翊表现的更加不自然，尽量把实现转移不与徐晓静接触。单皓不以为然地说：“是，就是这样。”

最后，靳翊终于在徐晓静炙热钻人的目光里逃离开。

第一次看到靳翊落荒而逃的模样，徐晓静心想，你们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刚刚你为什么那么说？”靳翊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疲惫的摊坐在大椅上。

单皓随后关上门：“无需引起不必要的解释，您不是这么想的么？”亮黑的眼睛坦然的看着靳翊，脸上的神情更是坦坦荡荡。

“恩，多谢了。”

接着，又是一阵静寂……

单皓挺直了身子走向小隔间，在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转向靳翊：“……忘了他吧。”

靳翊惊讶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靳翊眼里满是诧异与受伤，単皓心头突然不忍，“没什么，经理，我去忙了。”之后走进房间，关上门。

单皓说的话还回荡在屋子里，他说，‘忘了他吧。’

就如梦里的瑾说过的，‘忘了我……’

两个声音骤然重叠在一起，轻轻地说着：“翊，忘了我，你会幸福的。”

不要，我不要忘了你！

瑾，你好自私，在真实的世界里你就这样残忍的抛下我，在梦里你为何还如此吝啬呢？吝于给我一点点的回忆，就这么想把它统统收走吗？

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我的幸福。

你知道的，我的幸福只有你能给啊。

在你离开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收走了我所有的幸福，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幸福了……

靳翊埋着头，心里埋怨，委屈，不甘，痛苦。

这几天下来，每当靳翊和单皓一起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十有八九都碰到了徐晓静。每次徐晓静总是抱怨着靳翊，说是打从单皓一来，靳翊几乎就没有和她吃过一顿饭，说什么靳翊不念多年来的友谊，甚至还说靳翊见色忘友。每每这个时候，靳翊都又羞又恼，总是一个劲的对单皓说抱歉，好在单皓对这倒不在意。甚至有时还附和着徐晓静打哈哈，乐此不彼。

一如往常，靳翊和单皓忙完工作一起来到餐厅吃饭，今天却稀奇了，没有碰见徐晓静，靳翊顿时松宽了心。

气温又降低了，寒风吹着路人瑟瑟发抖。幸亏餐厅里开了暖气，让靳翊得到了暂时的温暖。单皓倒是穿的单薄，手冻得发红，微弱的暖气似乎对他不起作用，双手交叉着不停摩擦双臂。

啊啾！单皓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出糗似的，单皓抽了张纸重重的吸了一下。

“是不是感冒了？”看着单皓又连打了几个喷嚏，靳翊有些担心。

又擦了几张纸巾，没一会儿鼻子就开始变得红红的，活像驯鹿鲁道夫。单皓带着一点鼻音摆摆手：“可能有点着凉了。”

“你看你，这么冷个天，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又不是小孩子了。”带着关心的谴责，靳翊将单皓还在不停摩擦的双手叠着一起握进掌心，单皓心头一热，好似一股软流。

“这么冰！”握上单皓的手，靳翊顿时打了个激灵。这手冰的没有一点温度，看着单皓还在不断打架的牙齿，靳翊感说他的手一定没有知觉了。

开始不停的揉搓着手中的双手，一会一只手放在自己左手，另一只放在右手，一会又将两只手的手掌抓着反复摩擦，直到那冰凉的手渐渐回温还是没有放开。

第三十六章

靳翊记得，以前到了冬天，瑾的手就会变得特别的冰，每次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给瑾取暖，揉啊搓啊的，直到瑾的手变得暖和起来，然后就环住瑾将他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插在上衣口袋里。

这是多久的事情了？好像好遥远，当握着单皓的手时，又仿佛就在昨天。

察觉到单皓有些不好意思，靳翊这才松开了手：“不好意思，我……我只是想帮你取暖。”

“不，我才是，应该谢谢你。”经过一阵子的时间，单皓总算在靳翊的‘威逼’下，将对他称呼的‘您’改之为‘你’。

“这没什么好谢的。”顿了会又说，“我说你啊，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哪里？我很健康的。”

单皓紧握拳头弯起手臂，展现自己自以为很强壮的细瘦的手臂。

靳翊看着幽默的单皓，忍俊不禁，单皓也跟着傻笑起来。

也就在笑声中，玻璃窗外已下起了毛毛飞雪。

“你看，下雪了。”单皓对着漫天飘落的雪花显得有些兴奋。

当他高兴的叫着靳翊共赏雪景的时候，赫然发现靳翊已出神的望着飞雪，若有所思。过一会，又自嘲似的垂下头苦笑。

“怎么了？”感觉靳翊的不对劲，单皓奇怪。

靳翊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像是布满了厚重的霜，没有生气：“明天，是他的祭日。”

又一个厚实的霜打下来，这回是打在单皓的脸上。想到自己刚刚兴奋的叫唤，此时只觉得羞愧难当，不知所措。

“要一起去么？”不知为何，靳翊竟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单皓一起去，或者只是因为他和瑾长相相同的缘故，想让瑾看看世界上原来还有一个人跟他如此之像。

靳翊也没有想到，单皓竟然答应了。

清早起来，靳翊一身灰色西装，单皓则是上白下黑的轻松搭配，倒也不为失礼。

园子里的雾气还很重，这会儿还看不清视野。靳翊之所以这么早来，就是怕晚了就会和藤原家的人碰面。想起第一次来祭奠瑾的时候，正巧瑾的母亲也在，一看见靳翊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在靳翊最终跪下不断请求，瑾的母亲念在他毕竟也是瑾爱的人，最后‘仁慈’的给了靳翊几分钟的时间。

怀着悲痛的心情，靳翊和单皓穿过低矮的草丛，到达一个墓地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被细碎的雪屑沾上，碑的右下方写着‘藤原瑾’，靳翊伸手将雪末儿抹掉，一张桀骜的面孔清晰的显现出来，单皓的心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靳翊抚摸着碑上的那张脸，他没有笑容，高傲的像个王子，骨子里流淌着叛逆倔强的血液，眼神完全无视于拍摄者，深潭一样的眸子早已穿过冰冷的镜头洞悉一切。

“很像，是不是？”靳翊没有回头，像是在问瑾，又像是在问单皓。

轻轻地将另一只手上捧着的白菊花放在墓前，慢慢的弯下身子跪在已经过了一夜厚厚的雪上。雪屑随风飞扬，落到靳翊脸上化开，变成了水珠缓缓滑落，让人看了不知是泪还是水，胸口的疼痛感只增不减。

冷风还在飕飕吹着，单皓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靳翊缅怀着死去的瑾。

“瑾，你过得好吗？”靳翊抽噎着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你知道吗，我当上经理了，呵呵……你替我高兴吧？”

“不仅这样呢，我还帮着公司的业绩提升了不少呢，这样你就不能总是笑话我是个只会教书的小老头了。”

“还有哦，公司里来了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我一开始还以为又见到你了，看到没有，他就在我身后。当时高兴的一时间误抱了他，你不会生气吧？”

“告诉你哦，生气了就来打我好了，我绝对不躲，怎么样？”你要是真的可以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宁愿被你打的魂飞魄散。

泪水又悄然无声的滴落，一滴一滴的融入白雪，靳翊咬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可出声的时候却抑制不住潮涌的奔发，“瑾……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的快要疯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瑾……瑾……”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到单皓的耳里，感到分外的刺耳和不忍。他走上前来拉住靳翊的手：“走吧。”

“等等！我还有话跟他说，我还有好多的话……”靳翊的脸早就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凄惨。单皓刚想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眼前的雾已散去不少，前方的景物隐约可见。

“有人来了。”单皓发现来人赶紧拉起靳翊站起。

靳翊拭去眼角的水雾，慢慢看清了来人，走在前头的正是藤原瑾的母亲，身后还跟随着一票人。瑾母交代了身边的人几句，黑压压的一片就伫立在十米之外屹然不动。知道瑾母渐渐走近，靳翊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看着瑾的墓被单皓匆匆带走。

车厢里打着的暖气回暖了冰冻的身躯，心里的寒冷孤独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走，潜意识里已把眼前的人当作唯一的慰藉，不断的抒发排遣心中的疼痛。

抱住靳翊不断发抖的透着凉意的身体，单皓的鼻子也传来一阵酸楚，无奈能做的只有这样搂着他，将自己的温度尽可能的传递给他。

温柔又让人心疼的低语，这依旧让靳翊的心都破碎的言语：“忘了他吧。”

为什么你们都只会告诉我这句话，忘记谈何容易？

止住战栗，靳翊勉强抬起深埋的头，带着惨绝人寰的音调说：“不要再让我听到这句话了，否则……”眼前酷似瑾的脸正愁容满面，仿佛真实的瑾就在靳翊面前，心痛的神情令靳翊说不出后面的话。

只能让眼泪更汹涌的澎湃，不愿让人看见而垂下了脸，于是泪珠从眼角溢出，顺着两颊缓慢留下，终于在微尖的下巴处汇合为一点落下，格外落寞，无尽伤感。

一阵胸闷喘不过气，死死拉着领口，单皓的惊慌交错越渐模糊，感觉到脸上有只大手在轻轻拍打，接着是嘴唇暖暖的很舒服，口腔里不断地灌进热气。

然后听见细碎的叫唤声，一声一句都让心里绞痛的说不过话，突然离开的温暖让靳翊感到不满足，稍稍回过气的他半睁起眼，看见单皓的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反被靳翊按在身下，然后被狠狠的吻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