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歌——露微
露微  发于:2013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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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卿,你……”傅书宇刚想询问,却被洛子卿打断。

“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那个,我肚子忽然有些不适,去一下茅房,等回来了你再教我,行么?”说完,也不等傅书宇回个话,就似火烧眉毛般的掠出了厨房,留下傅书宇站在原地,似有所思。

该死,真该死!洛子卿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指,心里愤愤。

死书呆,都是你害的……上次做饭,虽然把厨房中搞得乌烟瘴气,但切菜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的么?方才,你做什么对我笑得那么好看,害我一个闪神,没注意到左手食指离开菜刀太近了。虽然这一刀并不很深,可是,还真疼!

心里将傅书宇埋怨了一通之后,洛子卿还是苦笑一声。呵,只不过是为自己找借口罢了,为什么会走神,怕还是因为对那人情愫日深了吧。见了那人的笑,自己都会愣神了。不过,喜欢了如何,是想相陪,这又如何呢。两人同为男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竟然有了这层心思,那人想必会远远避开的吧?饱览群书,性子虽然温和,但难免迂腐了。再者,退一万步讲,就算傅书宇仍是以礼相待,将自己当作是朋友了,自己又如何能保证在他心中掠夺一席之位呢?几天前,他还在为了相隔几处居所外,已成为别人新娘的旧情人黯然神伤过。

止不住地一再叹息,蹲下身来,随意将手指浸在井边盆中一捧凉水里,又冷又麻的感觉让他周身一颤,却又有些恶意地折磨自己。秋风在盆中水上吹皱涟漪,血色随着水花慢慢荡开,一圈一圈的,最后渐渐变淡,却融于了水中。

这连心的痛,虽烈,但还能忍,总好过一份突如其来,又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是放下,还是强忍在心,日日相陪?

“你在做什么!”身后一声断喝,还未及洛子卿回头,傅书宇已是冲上前来,拉起他浸在冷水中的手。抓过搭在盆边的毛巾,傅书宇一用力扯下一块布条来,将它按在洛子卿伤口上,再一层层裹好,小心翼翼地打了个结。松口气,放下洛子卿的手,傅书宇轻道:“见你切菜切了一半便匆匆跑来,脸上表情似乎也很痛苦,我猜你是切到手指了。既是如此,为何不说,暗自躲在这里做什么?你呀,未免也太没常识了些,手上划了口子,怎么还能浸在水中呢,可能会发炎感染的。”

“一口气说那么多,你也不嫌累得慌么,傅先生。”洛子卿随口回道,口气却是提不起精神来。

傅书宇以为洛子卿恼他,声音更低了:“我、我是担心你,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

洛子卿一掌拍在了傅书宇肩上,再说笑间,已恢复了平日语气中的不正经。“知道你是为我担心了,我这不是怕你嘲笑我不当心切到手么,所以才躲到一边去了。好啦好啦,没什么要紧的,留那么点血,难道死得了人不成?走了走了,回去继续教我做菜。”

被推搡之间,傅书宇只得向厨房走去,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频频回头,说道:“你手指既已伤了,再学做菜恐怕多有不便吧?万一再这样来几次,我……”

“喂喂喂,书呆子,你这是诅咒我么?当心你再把你厨房烧了!今天,我就站在旁边看着,看着你示范总行了吧?下次再实际操作嘛,我得要先熟悉一下。”

傅书宇无言,心想着最后果然还是要我做这一餐,却还是同意了,点了点头。低头朝厨房走时,未曾看见洛子卿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与难过。

切菜,下锅,调味,装盘,傅书宇平日里做多了,自是样样熟练。可洛子卿看着傅书宇做菜的样子却直想笑。

这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吧,连做菜都那么认真,一丝不苟的模样叫人瞧见了,直想着他手中拿的不是锅铲,而是一卷书,或是一支笔。

将做好的菜都摆上桌,傅书宇微笑着放下了袖管,说道:“尝尝吧,我也是难得做那么多菜的,你受伤了,多吃些。”

这人算是在笑自己么?洛子卿郁闷,夹一筷子鱼肉入口,咀嚼片刻。“好吃!”

得到赞赏的某人笑意都进了眼底,脸上也挂了温柔之色,半晌才感觉自己神色高兴地有些过了,连忙敛了神,低了头。

正说话间,门突然被叩响了。

“你去。”洛子卿扒着饭,头都没抬一下就命令着。傅书宇也不争论,笑一笑就去开门了。而门一开,傅书宇脸上还留有的一丝笑意就僵在了唇边。

门外是位穿红衣的新妇,真真是人美如玉。只是此刻脸色亦不大好,下颚线条紧紧地绷着。

傅书宇对着那人,平时不多的话更是想不出一句了,只是傻傻地看着。

那新妇对着傅书宇盈盈地施了一礼,眼角上挑了去看他,声音清脆:“书宇哥,小女子刚嫁入刘家,应了夫家的说法,前来一家家地分送喜果。”

来人发著银月簪,脸施烟霞妆,指点红丹寇,腰若三月柳,躬身起伏间,更有暗香萦绕。这人,正是前不久嫁与了刘家公子的林笙。

15.表白

“喂,傅书宇,是谁来了?”等了许久不见傅书宇回来,洛子卿放下筷子,走出房间,来到院中。而见洛子卿来,傅书宇与林笙两人脸上俱有尴尬一闪而过。傅书宇一声不响地退后了一步,与林笙拉开些距离;林笙则把头微微低下,脸色微红。

“这是谁?”见了林笙,洛子卿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附耳过去,在傅书宇耳边低声问道。

傅书宇抬头望了一眼林笙,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位是林笙,林小姐。你还记得么,就在前两天我生病之时,隔壁的刘家不是娶了一房新媳妇么?这便是了。”

原来这人便是傅书宇念念不忘的老情人么?这样想着,洛子卿眼神里头就染了点敌意,指着林笙,眼神却看向傅书宇,问道:“那她来这里做什么?才做了新嫁娘,就可以往别人的家里跑么?也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况且这人还是自己以前的旧爱,这女子真是够不害臊的,这才几天,就想着法的过来了,也不知道何谓避嫌。须知,据他观察下来,这村庄闭塞落后得紧,对于风俗礼仪什么的,最是重视不过,若是让别人瞧见了,流言蜚语怕是要四起了。

“洛子卿,你胡说些什么。”傅书宇听得出洛子卿话语里夹枪带棒的,对林笙绝对说不上是友好,一下子脸色便冷下来,眼光直直地瞪过去,似是警告,似是不满。

而见傅书宇如此,洛子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高了:“怎么了,你做什么这么看我?难道我说错了么。才嫁人的姑娘,不知留在家中好好侍奉夫君,当好主母,跑出来做什么。”

“你!”傅书宇气得脸色发白,却被洛子卿噎得一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缓缓抬了起来,跺一跺脚,又将手往后一甩,不再理会洛子卿,而转头对林笙拱了拱手,说道:“笙儿,你不要听这人胡说,傅书宇代他向你赔罪了。”

被这样说了,那林笙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素手将衣袖一挽,就伸过去拉住了傅书宇,叹息:“书宇哥,这位公子并没有说错什么,林笙确不该以人妇之身,再出现在傅家的,以免惹人闲话,也让人在背后说你和我夫家的长短。既是这样,林笙便先走一步了。”说罢微微欠了欠身子,对傅书宇行了个礼。

傅书宇见她这般模样,心下有些惆怅,但知晓过去的理应让她过去,就回礼说:“那么,多谢笙儿你的喜果,请你回去告诉你的夫君刘兄,就说傅某谢谢他的心意。”

林笙点点头,本来还要向洛子卿行个礼的,却见洛子卿将头撇向一边,故作无视,只得作罢。转身出门,没走两步却又回身,长发飘拂于风中,卷起暗香。

“书宇哥哥。”林笙叹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道要爱护自己的身子。怎么又病了呢。”说罢,不再留恋,施施然飘出门去,红色衣裳如火般,渐行渐远了。

“喂,你别站在门口了,就是再看,别人也不会回头的。”傅书宇怔在门口怅然远望的模样,让洛子卿胸口燃起一把火,烧得他心口疼痛,也烧得他口不择言。

傅书宇将目光收回,双手负于身后,皱眉看了洛子卿一眼,绕过他进了屋子。

为了一个已经嫁作他人妻的女人,平时脾气温和的书呆子竟然会不再理会他,就这样将他晾在这里。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刚才也是打算道歉了,可这人,竟是看他一眼就走,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呵,这让他情何以堪?

既是如此,那就耗着吧,谁也不用理会谁。

傅书宇,即使我是喜欢你的,你也不知道,当着我的面,为别人说话。那便这样好了,你不和说话,我自是无聊,可和心中难过比起来,什么都不要紧了。你去想着故人,我去疗我自己的伤口,反正都是为情所苦,无差。

起风了,即使阳光正好,怎么还是有些冷呢。洛子卿紧了紧身上衣服,绕过前厅,从后院中回房去了。可惜了一桌好饭好菜,真该让傅书宇将那美人留下来用餐,呵。

洛子卿唇边绽出一个冷冷的笑,背影在秋风中显得十分单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傅书宇站在紧闭的里间房门,伸出的手还是收了回来。他来回地踱着步子,眉头紧皱。

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傅书宇心想,中午的时候还开开心心地一起坐在桌前吃饭,林笙一来,洛子卿便毫无缘由地发起脾气来。那些话,听来是有道理的,但实在刺耳。林笙是自己旧时,亦算喜欢过,自己的同居人这样对她说话,自己当然会生气。不过说实在的,说是气林笙受了这样的羞辱,还不如说是气这人口无遮拦,出口伤人了。

我是把你当朋友了,所以才气你对别人这样说话,气你的无理取闹,因为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心里萦绕的这样的话,可是却几次张嘴都说不出来。不知这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傅书宇苦笑起来。气是一定还气的,否则他不会紧闭着门,一下午了也不出来和他说说话。送走林笙后,也不招呼他一声就自己回屋,实在是因为太生气了,但如果那人来向自己道个歉,那自己也断然是会原谅的。

在我心中,你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只需要一个理由,怎么你也不给?傅书宇心中暗暗地想着,还是站起身来,去敲了隔开他与洛子卿的大门。午饭的时候,那人没吃多少就把自己给关进房间了,现在的时辰已是用晚饭的时候了,该饿了吧?

“洛子卿。”傅书宇敲敲门,声音已和平时一样温和起来,或许,还夹杂着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哄劝,“我做了晚餐,你多少出来吃一些吧。”

没有回应。伏在门旁听了片刻,里头也没什么响动,知道洛子卿是不肯出来了,傅书宇轻轻一叹,返回外室坐下。呆了片刻,将一桌的菜全端回了厨房。

这是怎么了。傅书宇恍恍惚惚地想,难道是洛子卿吵闹地让自己习惯了,此时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突然有些空虚起来。

夜深了,屋里难得那么安静。傅书宇摊开纸笔,脑中却一片空白。练字时候,难得没有洛子卿来烦着他,该是能静下心来好好习字的,可是心中就是会不安,目光频频地投向那扇门。懊恼地将桌上东西收拾好,伏在桌边看着烛火跳动。

隐隐听得从外头传来的狗吠,屋门前似乎有人声低语咕哝,又一转而逝了。

里屋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不久后,里屋的门被打开了。傅书宇从桌边挺身起来,回眸看着。洛子卿站得离开他远了,他看不见洛子卿脸上的表情,因而不安。

“洛子卿,你、你不生气了么?”傅书宇心里一急,声音都有些抖。

洛子卿“哈”地发出了一记短暂的笑声,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有些冷淡:“我生什么气,为什么要生气,嗯?现在我是寄人篱下的,还要谢谢傅先生给我一个屋顶挡风遮雨呢,哪里敢和先生生气呀,你说对不对?”

傅书宇低下头,落寞地“哦”了一声,知道自己是没被原谅。心里不禁觉得懊恼起来:这件事情,明明就是洛子卿做错了,现在却是自己,为了对方不肯轻易原谅自己而惴惴不安着,真是没有骨气。

可真的不想看见洛子卿对他冷着一张脸。就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人,说过会陪着自己。他说过的,所以傅书宇信了。一旦不被理睬了,他便寂寞了。

“行了,别一副为难的样子。时候已经晚了,进来睡吧。”洛子卿才不承认自己是心软了,不忍心看傅书宇失落的样子。唉,这不管怎么说也是傅书宇的家,再生气,也不好把主人关在里屋外头,不让人进来睡觉吧?

人影晃了晃,蜡烛灭了,屋里复又一片黑暗,只听得见偶尔响起的人声,回荡在里屋。

“洛子卿,我们……不要在这样闹下去了,好不好?”傅书宇裹着被子,侧头看向右边地面。黑蒙蒙的一片,只能看见地上洛子卿被头的轮廓,但因为那是洛子卿,所以傅书宇觉得安心。

“你没做错,你该生气的。”话到这里断了,但傅书宇知道他话还没有说完,所以侧耳听着,等待着洛子卿的下文。

“……是我不对。不该那么说你,更不该那么说那个……林小姐!”洛子卿恶狠狠地咬着牙,讲出林笙的名。“呵,你曾经喜欢过她的,我该知道她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我这样讲她,是我的不对。”

傅书宇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眼睛盯着天花板。

“洛子卿,听你这语气,你好像很针对笙儿。”

笙儿,笙儿!听这人叫得多亲热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已经嫁人了。

洛子卿气呼呼地想着,随口回了一句:“没错,我就是针对她了。”

“为什么?”傅书宇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洛子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悠悠地回答:“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你呢?”

这话出口,一瞬间突然极其地安静,静得洛子卿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诉说着喜欢了傅书宇的心意。

16.出走

洛子卿知道,傅书宇是在躲着自己了。

昨天晚上说的“喜欢”,并不是一时兴起了,只是想着与其一直憋在心中,还不如就这样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被拒绝也无所谓,只是想求一个答案罢了。哪知道,傅书宇这人什么都没回答,倒是二话不说就想方设法地避着和他说话。

就拿昨天晚上表白过后来说吧,他一直等着,等着傅书宇做出些反应,惊讶,拒绝,哪怕是抗拒,都好过一声不吭。可等了好久,回应他的都只是沉默,以及风吹过窗户带起的哗啦声。这是被拒绝了么?洛子卿这样想着,慢慢地从地上坐起身来,轻轻推了推傅书宇。傅书宇分明身子抖了一下,但还是一语不发。不久,傅书宇的呼吸声渐渐清晰起来,竟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只是洛子卿知道,他是装出来。这人睡着后,呼吸平稳,与往常一样,现在这与平日里不同的样子,定是傅书宇刻意夸张了,用来迷惑他的。

洛子卿苦笑起来。

这代表的,是拒绝么?洛子卿心想,若是,我宁愿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像这样敷衍过我,你可知道如此我心里会更加难受么。

洛子卿猜得并没有错,傅书宇只是躺在床上,并没有任何睡意。听见洛子卿的表白,傅书宇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呵,没听错吧?经常嘲讽着自己,叫自己为书呆子的人,竟对自己说了喜欢?不可能吧。而笑意渐渐消失,心中升腾起的是一阵犹豫,一阵怀疑。若是……若是洛子卿的喜欢,是真的呢?该怎么做?两个人都为男子,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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