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歌——露微
露微  发于:2013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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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卿无助的话语深深刺痛了傅书宇,而这种痛,在一瞬间转化为对自己无法遏制的怒气。但,傅书宇却将这种无由来的怒气通通发泄到了洛子卿身上,于是他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的尖锐:“你为什么要逃避!我都已经和你说清楚,我想结束。而你也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做了决定,就是无可挽回的了,你又何必找什么借口离开呢?你就不能勇敢一点面对这个事实么?洛子卿,我认识的你,似乎不是那么软弱的一个人呐。”

“你要我怎么勇敢?”洛子卿站在傅书宇面前。他明明是比傅书宇高些,此刻却显得渺小极了。“我本来以为,你会爱上我的。所以我拼命对你好,拼命去爱你,以为有一天你会被我打动,也爱上我……前些日子,你会主动抱着我,吻我,几乎让我有种错觉——就好像我们是相爱的。而现在,你无情地打破了这些幻想。你难道还希望我对你报以微笑,告诉你没关系,被抛弃的痛苦我可以承受么?”

洛子卿喃喃地说着,用手指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很痛。”

傅书宇几乎要流下眼泪来,也几乎要拉住洛子卿,挽留他,告诉他回忆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是相爱的。可是耳边响起了林笙尖刻的话语,他进退两难,只能怔在原地不说话。

“傅书宇,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相陪,是不是真的要赶我走。”洛子卿跨出门槛走了几步,又回头,轻声问道。

“是。”傅书宇听到自己这么回答,“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哦。”洛子卿点点头,声音里满是落寞。他又迈开步子向前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他都没有再回一次头。

32.思念

早晨起床,发一会儿呆,心底幻想着那人会像从前那样抱住他,就好像那人还在身边时那样。等了又等,直到太阳慢慢升起,阳光将竹屋的影子拉得长长,他才慢吞吞地好像才起来某个人已经不在身边了。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一日一日的,重复着孤独的动作。

他用早点。去厨房做了一桌的清淡小菜,待坐下一看,才发现自己做的小菜,似乎都被他夸奖过。小米粥,淡而无味的,但是他曾经夸奖过,说是从前山珍海味吃多的,偶尔来些粥开胃,也极为合意。傅书宇那时以为,这人不过是在说笑罢了,也从没放在心上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人说这话时眼神好温柔,足以让现在的他神伤。

那人走后,傅书宇特地又去了村头的糕饼店里买些核桃酥来。他捻起一块来,出神了。他想起来,曾经那人在身边时,自己也曾买过一个核桃酥,那人说过好吃的。不过半袋子的核桃酥,两人相互依偎着吃完着。那时,他觉得这核桃酥好甜,那种滋味他还仍旧记得的。而今再尝这核桃酥,只觉得又干又腻,甜得发苦,咬得两口便放下。

那人在时,总是抱怨自己虐待他,每天光顾着学生们,不管他饥一顿饱一顿的。而今,傅书宇天天都做一桌子的小菜,满满地放着,香气四溢,傅书宇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他想那个人。那个自打走后,傅书宇连名字都怕想起来的人。

洛子卿,洛子卿。想你。傅书宇在心中这样默念,只觉得心中异常空荡。他想过,在洛子卿走后他会寂寞的,却未曾想过寂寞如斯。他以为,至多也就是和从前一般,无人关心,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伴着这一室空凉罢了。现在才知晓,那人走了,他连动都不想动,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处,让回忆伴着他呼吸,让回忆抱着他睡。

傅书宇想,他是后悔了。他不该放洛子卿走,他该留下他,告诉他自己爱他,早已习惯了他的陪伴,也不能再没有他的陪伴。就算村中人道尽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洛子卿有朝一日不爱他了又如何?他愿意冒险,愿意打一个赌,赌洛子卿的爱。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只能手揽着回忆,在梦中倾诉自己的寂寞。

自从洛子卿走后,林笙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找傅书宇。她的嘴角玩着,表情是笑的,而眼神却是一片冰冷,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嘲笑他不切实际的情之所系。

而她的动作却极为温柔。她每每抱着他,都会说道:“书宇哥,你的难过,我都懂的。相信我,时间会让这一切该过去的都过去,包括那些不值钱的回忆。你有我陪着呢。”

“恩。”傅书宇每次都点点头,面无表情,心中也竟真的期待起哪一天自己可以不要再那么难过。也许有林笙的陪伴,他真的可以忘忧,真的可以因为慰藉而忘记了忧愁。

可是不行。他的感情一天一天的在胸口冷掉。看着林笙,他依旧难过。一个昔日喜欢过的女子,在今日的傅书宇眼中大不过一个离开的人。傅书宇的心间筑起了一道墙,里面住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早已经不是林笙了。

“都一个月过去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来找你,分明是把你忘记了罢!若是他真心爱你,定不会因为你的几句冷话而将你从此放下的。”林笙也难过,难过的是自己的心上人不再喜欢她。但是她不甘,扯着傅书宇,非要让人正视他不可。她想,只要他愿意,就会发现,其实她林笙,比起那个纨绔子弟洛子卿来,更是适合他。

但见傅书宇每次只是摇头。“我伤他那么深。”傅书宇说着,眉头就皱起来,林笙伸手向抚平他的眉,却被他偏着头躲开。“若是换作了我,有人对我这么说,我也会很生气,生气到再也不想见那个人的。”

林笙的手指空空蜷曲着。她疑惑,明明傅书宇就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却觉得再也抓不住他,不管是人,还是心。但她仍旧不死心:“书宇,我们两个成亲好么?我们两个可以离开这个村庄,我不同于洛子卿的,他不可能为你抛弃家人,可是,我的亲人却都已经去了,我只有你。只要你答应我,和我成亲,我可以为你抛下过去的一切,随你!”

傅书宇仍是摇头,但他并不拒绝,只说:“再等等吧。等到有一天,我可以为了你而高兴起来。”

林笙听他这样说,心存了一丝希望,但每日问他,他都是这么个答案,林笙不免的有些心灰意冷起来。有天,她终于忍不住,尖着嗓子流着眼泪扑进傅书宇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她倾诉道:“我为了安慰你,劝导你,天天都往你这边跑,你可知道,村中的人是怎么评价我的么?”

她仰头抹了一把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们都道,我嫁了那钱家,却是一心想着你,被我夫君发现我红杏出墙,这才一时生气地驾鹤西去了的。”她咽了泪,就好像心中有一腔委屈无处倾吐那样哑着嗓子,“在我未出嫁前,村中有多少未娶亲的小伙子喜欢我,你可知道?现在倒好,为了你……为了你这个心中有别人的男人,我被扣上了不守妇道的帽子,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又知道么?我盼你娶我,照顾我,给我幸福,天天以泪洗面,你却统统都看不到。你今日就给我一句话罢,若是你执意想他,我便当没有认识过你!”

有个人为了他,如此痛苦。傅书宇苦笑一声,他是何德何能,能让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如此倾慕于他?他真的太寂寞了,他深知爱一个人,却又得不到那个人的痛苦,他怎么能让另一个人和他有着相同的苦呢?

洛子卿不会再回来了。而林笙,却还在他身边,苦苦等着他。

于是傅书宇终是点了头。

而第二天,他去钱家准备与林笙相约婚期,与住自己隔壁的张姓小伙子打了个照面。以前挺敬重傅书宇的,而今,这姓张的小伙子看向他的眼神却带点鄙夷。

“嘁,想不到现在落霞村也会出现这种丧风败俗的事情。”张姓小伙看上去是自言自语,偏偏声音故意抬高的好让傅书宇听见,“啧,人家夫君才刚刚过世呢,就迫不及待的和人勾搭上了。本以为是什么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没想到呵,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傅书宇一愣,随即低头往前走。

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说他的,就算是像这样的当面羞辱,他也只是皱一下眉,就当没有听过。

他在林笙家门前停下了脚步。

是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他可以离开,可以付之一笑,因为这些说法都是他人的,与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想做什么就做,与他人何干呢?而林笙,便是拼了那流言,也还是要来找他,因为林笙爱他。而洛子卿若是爱他,想必也会和林笙一般,只是在乎两人的感受,不必为他人而分开。

于洛子卿,若也是那么勇敢便好了。他若是足够勇敢,就可以告诉洛子卿,和他在一起可能会被人非议,落人口舌,可是,若两人是真心相爱的,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门开了。门后是林笙一张如花笑脸:“等你很久了呢,还在想着你再不来,我就要去你家找你了。”

洛子卿听得自己一声轻叹,已有心声溢出唇边。

“笙儿,对不起。我要去找他。”

只一句,林笙的笑容僵在唇边。她哆嗦着,看向洛子卿的眼光是那样的冷。

33.喜事

这观云城,傅书宇是好久都没来了。心中急迫地想寻回身体里缺失的那一种情感,他几乎是着急着要赶到这里来。入城时,天已近了黄昏,在西下的夕阳里,观云城内依旧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不减半分。东边有吆喝着卖馄饨的,西边有叫卖着烧饼的,每个摊位旁都是人头攒动的样子,显然生意相当好。

而在这样的一座热闹的小城里,傅书宇却迷失了。他突然想起来,初遇洛子卿时,并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而后再相处时,却都是在自己家中。于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洛子卿家在哪处。

他叹了一口气。罢,罢。知道他姓洛,也知道他家是开布庄谋生,了不得便是沿着那长街一家家地看过去,总能找到的。若是今日天黑前仍不能找到,那便在这里住一宿,明日接着找。他的心,他的情,已经全系在这小城里,再也无法孤独地回去了。

买了个烧饼匆匆吃完,洛子卿便一步一步地沿着这街走,一眼一眼地瞧。身边走着一对看似是小夫妻的,手上抱着大大小小的纸包,一脸笑容。

“孩子他爹。”那小妇人开口叫身边的男人,笑意盈然的样子,“今个儿难为你了,这一陪我,就是一天。”

那男子憨厚地笑:“哎,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愿意陪着你,别说一天,就是天天让我陪着你这样逛街呀,我也愿意。”

听着他们的笑声,傅书宇笑了,心中却被苦涩填满。这对夫妻,他好羡慕!

蓦地,那小妇人又道:“今天还去那洛家布庄卖了几匹布料呢。改明儿若是有空,再去裁缝那里一趟,为你和孩子添置几套新衣裳,你说可好?”

洛家布庄!这四字如惊雷一般落在傅书宇耳朵里。他顾不得什么礼数,走过去拦在那对夫妻前,急急地道:“请问,那洛家布庄是在何处?怎么走?”

那妻子一愣,随即笑眯眯地回答道:“啊,公子定是从外城来的吧?在我们观云城中,可是无人不知那洛家布庄的。你若是要寻,沿着那方向走,到尽处拐个弯儿便是了。”她往前指了指,身边那憨厚男人也点头。

傅书宇道了声谢,便急急地朝那方向走了过去。

片刻,傅书宇便站在了那布庄前头。只要一抬眼,便能看见那匾额上的金子被夕阳映衬地闪闪发光。他停在门口,却是怎么样也迈不开脚步。

他没有勇气。

若是洛子卿就在那里面,见他寻来,会怎么说呢?是冷着一张脸看他,还是将他搂紧?

傅书宇笑自己痴心。自己那样伤他,他断断不会原谅的吧?可是,自己却还是想要让他知道,没有了他,生活里一片空白,所有人群,所有景象,都好像蒙了一层灰,看不真切。

半晌,他还是推开了那布庄的门,迈步进去。

许是因为到了傍晚,布庄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只依稀可见一个人影在账台后面忙碌着。傅书宇带着点期待,带着些胆怯,一步步地朝着账台走过去。

听见声音,账台里的那人抬起头来,与傅书宇四目相接。那是个美丽的年轻女子,与傅书宇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挂着笑容,正是洛子卿的姐姐洛年。只是,洛年脸上的笑容在看见傅书宇后徐徐地僵硬了,最后终于消失在了唇边。

“你怎么会来的?”洛年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傅书宇嗫嚅着,许久才说,“子卿回家好久了,我……有些想他,所以来看看。他在么?”

你还会在乎他的死活么?洛年在心中如此想着,但最终还是不忍心,只得轻叹道:“他在家呢。这铺子正好也要打烊了,也罢,你同我一起回去便是。”她收拾完东西,从账台后头走出来,又说道,“我便是带你去了,我也不能保证他愿意见你,你……好自为之吧。”

洛家到底算是富贵人家,傅书宇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房子。随洛年进屋的时候,不由得打量着周围。只见梁柱上,门窗上,到处都贴了大大的“囍”字,似乎在这屋子里很快便要有什么喜事一般。忙忙碌碌中带点喜悦的气氛也感染了傅书宇,他不由得一笑。

洛年带着傅书宇绕着弯,最终停在了一间屋子前。她轻声对傅书宇说道:“小卿便住在这间屋子里头。你既寻来,必有话要对小卿说,我就不打扰了。过一个时辰,你们来厅堂里用饭吧。我走了。”

洛年走出两步,又回头看看傅书宇,眼眸中隐隐的有担忧之色。但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闭了闭眼,在心中默默地叹息一番,便走了。

若是我真心对你道歉,将情意捧到你面前,你会不会原谅我?

傅书宇的心跳乱了。他伸手,去叩门。

房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久,门便开了。不是洛子卿,是个穿水蓝色的衣衫,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姑娘。傅书宇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姑娘见傅书宇呆呆的,心里觉得好笑,娇声道:“喂,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我似乎没有见过你,你找谁?是要找子卿哥哥么?”

“我……”傅书宇看着那姑娘,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胸口也跟着越发地疼痛起来,他双手握拳,脸色变得苍白。

“水儿,是谁来了?”洛子卿的声音传来,而后,人便出现在了那姑娘的后头。

被唤作水儿的姑娘回头笑笑,说道:“子卿哥哥,这人大约是来找你的,可是我问他话,他却不答。”

洛子卿走近了,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傅书宇。他的目光渐渐冷却下来,看着傅书宇时脸色僵硬。

“水儿,这是我一位故人,大概是来找我叙旧的。”洛子卿冷冷地说道,“你先去厅堂与我姐姐一起吧,我与他还有些话要说。”

水儿乖巧地点点头,又好奇地看了看傅书宇,哼着小曲儿走远了。

“你怎么会来的?我原本以为,你最后对我说的那一席话的意思,是你永远都不想见到我了。”洛子卿面无表情地看他,眼神中再无昔日的温柔与疼惜。

傅书宇扯出个笑,却比哭还要绝望:“我只是来看看你。真的,只是……看看你。”

洛子卿盯着他,突然无奈地吐出两个字:“傻子。”那语气,就和那时宠着他,疼着他的洛子卿没有任何分别。傅书宇睁大了眼睛去看洛子卿,却见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由得黯然。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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