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脸颊微红，却没有避开善保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说吧，你到底是付出什么代价才能留下残影在我的元神里，你的本体现在在哪里？你会——留在我的意识里多久？”

听到顾青竹的第一个问题，善保脸上的笑容僵住，青竹怎么还没忘记这件事啊？听到第二个，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待听到最后一个明显放轻了了的问题，心中突然都是心疼。

重新拥住顾青竹修长的身体，善保慢慢解释道：“当初我趁你不知道的时候借助天道与你定下契约，内容是将你所受伤害尽数转移到我的身上……，别生气，这契约现在已经消失了。”感受到顾青竹陡然僵住，善保急忙解释，等怀中人的身体缓缓柔软下来才继续道：“这个残影，其实只是意外，本来只是连接你我的元神，谁知道你突然离开那个空间，连声招呼都不打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残影的存在，只是，时空法则太过厉害，我没办法突破它的禁锢，这次过后，这个残影可能就要消散了。”想到这次过后就要那么长那么长时间才能够见到爱人，善保心中一阵黯然。

顾青竹沉吟了一下，抬头问道：“你还在那个时空吗？”

“还在！”善保点头，温柔一笑：“我一直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顾青竹展颜一笑，璀璨如星辰：“我会去找你的，说不定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了。”

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年，但是总会有那一天的，等到时空之河流转到他离开的那个时间，他就立刻去那个时空找善保。

顾青竹越想越高兴，漂亮的眼中熠熠生辉，闪耀出动人的光彩。

可是在那之前呢？一直这样孤独地等待着吗？善保抵着顾青竹的额头，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甘终于彻底放下。

青竹，我怎么忍心，让你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度过那么漫长的时间？

“真是笨，你只知道去那个时空找我，难道就不能动动脑子吗？”善保惩罚地咬了口那双一直勾着他的薄唇。

“善保……”

“青竹，你一定要记住！”善保开始感觉到这个时空在不断地排斥他，而且排斥的强度越来越大，他的声音也开始急促起来：“你要记住，无论是哪个时空，无论是否还有那段记忆，只要还是这个灵魂，就永远只爱你一个，只有你一个，你记住，一定要记住！”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身体却又凝实变得透明。

“善保！”顾青竹脸色瞬间惨白，想都没想就一连串的仙法打出，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留下他！

可是道道仙诀落在善保的身上，却丝毫没有用处，那道修长的身影还在继续消散。

“记住我的话！”善保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爱人，一眼都舍不得移开，猛地一把扯过顾青竹，将他用力抱住。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个雪白的空间里，见到不远处相拥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眉眼一挑，眼中闪过一抹阴晦的厉光，下一刻，他被心中莫名出现的痛楚几乎侵占了意识。

那是不属于他的痛楚哀伤！他分得很清楚。

这个属于顾青竹自己的意识空间，有人闯进，他自然有所感应，可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心神去注意其他。

计都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一向自持淡然的男子固执地对着那个越来越透明的意识使出各种仙法，然后，那个即将消失的男人在最后一刻忽然看向他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懂。

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计都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会影响他心神的存在，如今双方距离更加接近，计都已经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对面那个意识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意识圆满完整，计都几乎要以为对面的那个男人是分裂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我一直在你身边！”

在说出最后一句话后，那道透明的身影终究还是消失了。

顾青竹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的手，身形微微颤抖。

另一边，计都硬生生止住自己想要过去安慰他的冲动，沉默了一下，身形一转，消失在了这个纯白的空间中。

顾青竹依然愣愣地看着善保消失的地方，缓缓闭上了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有关系，善保没有消失，他只是回去了他本体所在的空间，他不是消失，不是消失！

反复说了几遍后，顾青竹终于平息了急促的呼吸，意念一动，身影瞬间消失。

躺在白云上的俊美男子睁开了眼睛，眼神恍惚了一下，又恢复了以往的坚定澄澈。

数日后

“玄都！”开开心心的一声唤，黑衣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白云上：“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上了，你也是回家的吗？”少年笑得纯真，满脸都是偶遇好友的高兴。

顾青竹微微一笑，支起身体向少年招了招手：“是啊，真的好巧。”神色自然，笑意盈盈，仿佛忘了之前的一切。

“那我们一起吧。”少年愉悦地笑着说道，然后很自然地躺在了顾青竹的身边。

顾青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新躺了回去。

静谧温柔的气氛环绕着顾青竹，就如同那个宠他爱他的男子依旧在他身边一般。

他岂不就是一直在他身边？顾青竹悄悄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唇边的浅笑美好宁静。

善保，一直在他身边！

第四十五章：拜会通天

顾青竹与计都两人一返回蓬莱仙岛，一路上和原来的相处模式没有两样，倒也言笑晏晏，所谓无事一身轻，两人都是这种情况，便没有急着赶路，时而躺在云上悠哉悠哉，时而翻身而起，观赏着大海的各种美景，倒也惬意洒脱。

这一日，两人正谈笑着，忽然发现祥云顿住不动，显然是前方有禁制，被阻了去路。

计都的大好心情被打断，顿时不满起来，随手一挥，一道水镜出现在两人面前，之间水镜中显出前方的情况，竟是一座灵气充盈、仙气缭绕的仙岛。

“何人大胆，竟敢如此无礼。”一声大喝自下方响起，只见一个满身戾气的道人自禁制中而出，瞪着头顶上方的祥云横眉竖目：“兀那云上是何人？难道不知道此处金鳌岛是上清通天圣人道场所在？还不速速落下云来，虎爷说不定可饶你们一命。”

计都闻言顿时挑起了眉，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威风，区区一个金仙级别的虎妖，居然如此放肆，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顾青竹听到这恶声恶气的话语也不觉皱了皱眉，不过既然无意间到了师叔的道场，便没有无视而去的道理，况且想起通天圣人，他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便自祥云上落到那虎妖道人面前。

计都哼了一声，也紧随在他身边。

“你们两个也算是识相。”那虎妖见顾青竹与计都如此‘乖巧懂事’，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在你们这么识相的份上，虎爷我到时候一定会在诸位师兄师姐面前美言几句，让你们入我截教门下，到时候可要记得好生报答虎爷我一番。”

原来，自从巫妖两族败落，女娲娘娘隐而不出，这洪荒大地俨然便是道家三清的天下了，无数的生灵想要拜入三清门下，好有一靠山作为依仗，三清中老子平淡无为，至今只有一个徒弟，原始只取精英，跟脚、修为、慧根缺一不可，至今门下也只有十三位弟子，这两位怎么看都不太有希望，而通天圣人就不同了，没听成圣时的话吗？但凡有缘，皆可拜入门下，一下子原本只有数千弟子的截教顿时声势大涨，传出了万仙来朝的美名。

很显然，这个虎妖是将顾青竹和计都当做了来拜师的修行者了。

“我们不是来拜师的。”顾青竹微微蹙了蹙眉，翻手取出一块白玉，很快便制出了一份玉帖，递到虎妖的面前：“贫道玄都，为太清圣人门下，今日偶然路过此岛，得知为通天师叔道场，特来拜会。”

“玄都？”那虎妖疑惑地摸了摸头，想了想果断摇头：“没听说过。”

顾青竹呼吸一滞，有没有搞错，自己可是三清门下首徒，如今这三清只是分家，还没到分道扬镳的地步了吧，难道这虎妖入门的时候，没人跟他讲过自己和广成子他们吗？

要是顾青竹这话问出口，那虎妖一定会回答：“广成子？知道啊，就是阐教的那个没什么本事却还看不起咱们截教的恶道士嘛，作为截教的弟子，怎么会不认识那群阐教的死对头。

“既然你不是来拜师的，那就赶紧离开吧！”虎妖见对面两人居然不是拜师的，便立刻下了逐客令：“要是敢捣乱，小心虎爷我一口吞了你。”

顾青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这样浑的虎妖，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硬闯进去吧，也罢，反正如今尚且是天皇时期，那件事还不急，便等下一次再说吧，这样想着，便欲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数道光芒划过，几位男女落在禁制前。

虎妖眼睛一亮，顿时跑了过去，很是热情乖巧地唤道：“师兄师姐好。”

几位男女还没回答，就先见到背对着他们的两道身影，先是一愣，继而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玄都师兄？”

“赵师弟，三位师妹有礼了。”顾青竹略略点头，原来来人竟然是云霄姐妹与赵东明。

有了这四位通天圣人入门弟子的话，顾青竹带着计都轻轻松松地进了金鳌岛，一路上只见到处繁花似锦，奇花异草不胜其数，仙禽异兽悠闲自在，一派闲适景象。

不多时，几人到了金鳌岛中间的上清殿中，由殿外小童进去通报。

小童很快便出来，让他们进去。

上清殿中并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点缀，布置得极为简约舒服，和昆仑山上三清殿中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顾青竹抬眼看去，也许是因为离开了两位兄长，通天眉目间的神态比千年前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虽依旧是那副略显年轻的青年之姿，却真正有了一教之主的威严气度。

顾青竹略略扫了几眼，没有多加打量便欠身行了一礼：“玄都见过通天师叔。”

端坐在殿中云床之上的通天嗯了一声，嘴角翘起，倒显出几分当年的顽皮狡黠来，笑着道：“玄都，你怎么还是这般多礼？我们也是很久没见了，坐下吧。”又对着殿中的其他人道：“你们也坐下。”

几人应了一声，按照排行一一盘膝坐在了殿内的蒲团上，计都自然不可能理会这些，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顾青竹的身边，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通天的身上绕个不停，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通天身为圣人，感应如何灵敏，计都的视线他自然立刻就发现到了，眸光一转，目光便也落在了计都的身上，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玄都，你身边这位是你的朋友？怎么也不为师叔介绍一下？”

顾青竹顿了一下，开口答道：“通天师叔，他是我的好友，名叫计都，跟我同样在蓬莱仙岛修行。”

“蓬莱仙岛？”碧霄轻呼一声，看向顾青竹的目光中立刻变得亮晶晶的，盛满期盼，这三座神山她可是听闻已久，也曾与兄长和两位姐姐一起在这东海之上四处寻找，却始终没能找到一点线索，没想到其中一座的蓬莱仙岛居然落在了这位大师兄手中。

“你能成为蓬莱之主，也是难得。”通天笑着说道，同时心中搜索记忆里是否有听说过‘计都’这样一个大能者，结果是，从未听闻。

碧霄显然对蓬莱仙岛异常好奇，忍不住问道：“玄都师兄，我曾经听逍遥师姐——”她猛地住了口，悄悄地觎了眼通天的脸色，慌忙改口，“碧霄曾经听说，蓬莱、瀛洲、方丈这三座仙山由三块混沌碎片所化，所以灵气充沛不下于不周山，而且里面到处都是各种仙草灵兽，是不是这样？”

顾青竹笑了笑：“何至于如此夸张，不过就是比一般的仙岛灵气强了些而已。”

“那怎么一样，那可是蓬莱仙岛哎，一定很漂亮，玄都师兄你太谦虚了，我能不能和兄长还有姐姐们一起去那里游览一下？”碧霄眼睛闪亮亮的，一派天真的渴望，任何人见了，都不会忍心拒绝。

计都在一旁听了，脸色虽然不变，可是眼眸中却酝酿起了风暴，转过头，一双眼睛暗沉沉地盯着碧霄，里面却是杀意。

蓬莱是他和玄都的家，他不允许有人随意侵入！

更何况还是个对玄都态度暧昧，很有可能心怀不轨的女仙！

“蓬莱仙岛并非为兄一人所住，只怕这样不适合。”清清淡淡的一句话瞬间抚平了计都心中的杀机，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得眉眼弯弯煞是漂亮。

顾青竹自觉和这位娇俏的师妹只是千年前因为金灵圣母而有过短暂的交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所以很委婉地拒绝了，感到身旁的少年因为他的话突然间心情大好，忍不住侧头看了计都一眼，心中默默记下一条重点——计都地盘概念很强，不喜欢陌生人侵入自己领地。

心中更加为自己的决定庆幸。

看来日后若是有两三好友，还是邀请到首阳山去吧！

碧霄在截教中虽然排行不算前列，但是性子直爽单纯却是最受通天宠爱的弟子，再加上她修为也颇高，因此在截教中几乎是人人顺着的小霸王，如今突然被拒，顿时不高兴了，噘着嘴坐下，面上露出愤愤的神色。

“好了，碧霄，不可无礼。”通天略皱了皱眉，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顾青竹道：“碧霄被我宠坏你，你无需在意。”

“师叔多虑了。”顾青竹微微一笑，这碧霄很显然依旧是个孩子心性，自己再怎么小心眼也不会和一个孩子置气，不过他也不想再多做纠结，便直入正题：“其实玄都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通天讶异：“倒是难得见你如此模样，你且说来听听，所为何事。”

“人族中天皇已立，地皇已出，玄都此来，是为人皇。”顾青竹答道。

“此时大哥依然与我说过了。”通天笑着道：“当年那玄龟的魂魄因为怨气不灭，迟迟无法投胎，一直在地府中徘徊，我便将它收来，以道法化解它心中怨气，再过数十年便可入那轮回，转世重生。”

“师叔果然与那玄龟有缘。”顾青竹莞尔一笑：“那么，师叔肯不肯再更近一步加深这缘分呢？”

通天一怔：“你的意思是……”

“当日玄龟因补天身死，洪荒诸人唯有通天师叔起意取来这玄龟魂魄，以道法化其怨气，是为缘；玄龟为人皇，当主人族兵戈之事，而师叔亦是擅长此道，此为分，既然如此，师叔为何不收下这玄龟，以全了这段缘分？”顾青竹侃侃而谈，笑语盈盈。

通天失笑：“你倒是能说。”沉吟了一下，笑道，“罢了罢了，听你一说，我倒是真的动了心思，既然这样，这徒弟我便收了吧，倒是一定会派他的师兄师姐为他助阵的。”最后一句语带戏谑，显然是看穿了顾青竹的心思。

顾青竹也不尴尬，只是微微笑着，双方心照不宣。

能够修成圣人的怎么可能会是单纯之人？所以顾青竹一开始就没打算瞒过通天。

计都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脸上笑意更甚，这股笑意，直到他离开了金鳌岛都一直挂在脸上，没有消失。

“你心情很好？”顾青竹躺在云上，转过头来看着躺在身边的少年，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啊！你看出来了？”计都也转过头来，眨了眨眼。